1. 引言
1.1. 问题提出
根据我国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60岁及以上及65岁及以上的人口比重分别上升了5.44和4.63个百分点[1]。这一数据较2016年均增加2.7个百分点，比国际上老龄化标准高出6.5个百分点[2]。与世界其他国家横向对比，我国人口老龄化的规模和速度均位居世界前列，养老形势严峻[3]。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强调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性，他指出：“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不仅能提高老年人生活和生命质量、维护老年人尊严和权利，而且能促进经济发展、增进社会和谐。”随着“十四五”规划、2021年《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以及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等相关政策文件显示，中央政府正致力于通过政策引导和资源配置，积极构建和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并持续推动家庭养老服务的改进与支持，鼓励和帮助老年人在家庭环境中获得更好的照顾和服务。
目前，我国已经发展成多样化的养老模式。但家庭在养老服务递送中更具人文性和精准性[4]，目前仍是最为普遍和最受青睐的养老方式。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二次集体学习时也曾讲过“要加强家庭建设，教育引导人们自觉承担家庭责任、树立良好家风，巩固家庭养老基础地位”，表明在中国养老仍然离不开家庭责任[5]。在此背景下，子女的代际支持在老年社会支持体系中占据核心地位，是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的关键因素[6]。
然而，随着人们的价值观念逐渐多元化，社会流动与交往范围的扩大、生活节奏的加快，正在促使传统的赡养规范和孝亲观念发生变化[7]，代际间的沟通问题和冲突在家庭养老中逐渐显现。年轻一代在养老观念有着独特的观念和认知模式，对主流家庭秩序和生活方式不完全认同[8]。他们在思想文化与行为选择与年老一代存在差异，这种差异可能导致代际的沟通和协调出现难题，影响老年人的养老质量和家庭和谐。鉴于此，本研究将视野聚焦于家庭养老中的代际沟通模式以及冲突解决机制上，深入江苏省南京市，访谈当地多位老年人及子女后，通过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对多个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的案例进行解构，并建立了冲突解决机制模型，并尝试回答下列问题：1) 家庭养老中代际之间的沟通模式是什么？2) 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之间发生的冲突会有哪些？3) 代际沟通冲突的解决机制又是什么？
1.2. 文献综述
1.2.1. 代际沟通概念研究
围绕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这一要素，学术界展开了丰富探讨。首先，在对代际沟通的概念界定上，学术界没有统一的概念界定，大多会以代际交流、代际传播、家庭沟通等词汇进行展开，或是在代际支持、代际关系以及代际冲突等领域研究中提及沟通的概念。有学者认为代际沟通是指具有不同文化经历和背景的两代人之间展开文化互动的沟通活动，重点突出互动传播过程中正反两个维度的共存，即这一阶段既有年长一辈向年轻一辈传授知识、技能和经验的过程，亦存在年轻世代向年长世代传授新知识与新文化的过程[9]。有学者认为代际沟通是上一代与下一代、老年一代与青年一代在思想、观念上的充分交流，代际沟通与协调是建立良好代际关系的前提，是个人成长、社会进步的必要条件[10]。多数学者采纳焦惠芳对代际传播的定义，并将其作为代际沟通的定义，该定义将代际沟通视为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传播活动，是成员之间面对面的信息交流，以及利用电话、书信、手机等个人媒介协助进行的人际传播[11]。基于此，本文亦沿用焦惠芳对代际沟通的定义。
1.2.2. 代际沟通对家庭养老的影响研究
一是正面影响。在对代际沟通对家庭养老重要性的探讨上，根据既有研究，不少学者认为代际沟通模式在家庭养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有学者点明代际沟通是当代家庭维系代际关系的主要手段和情感回馈的重要方式[12]。其中代际关系是最重要的家庭关系，支撑着代际成员的养老、抚幼、生活互助和情感沟通等行为。而代际沟通是当代家庭维系代际关系的主要手段和情感回馈的重要方式。有学者指出代际沟通能够有效降低照料孙辈的祖父母的抑郁水平[13]。有学者认为在对老年人主观幸福感的研究中，社会支持、健康自评、代际支持和养老服务满意度被认为是主要影响因素。其中，极大一部分研究者在数字时代下年轻时代对老年人进行“数字反哺”现象表示关注。一些研究者通过对代际关系的研究指出，指出年轻世代利用自身通过新媒体获得的信息优势和知识权威，反哺落后于自己的父母及祖辈，这无疑是现代社会忠孝的延续，子代的数字反哺行为有利于代际间的时空共在和情感互动，弥合了时空阻断造成的情感裂痕，推进了家庭代际情感再续的自觉修复。过往研究表明，代际沟通可以显著提升老年人的福祉，并进一步提高家庭养老的满意度。
二是负面影响，即代际沟通所产生的冲突影响。代际沟通对老年人幸福感提升有积极影响，其效果也受到年轻一代对传统家庭养老方式态度的复杂性所影响。大部分学者都认为代际冲突不可避免。有学者指出代际沟通中天然包含着代际冲突[14]，具体表现在从日常交流到新媒体使用等存在问题。代际冲突是两代人因思想、情感上的隔阂而发生的矛盾冲突，也叫做“代沟”[15]。在代际冲突产生原因的研究中，有学者认为在现代化过程当中，由于代与代之间年龄差距拉大、代际关系趋于复杂，以及由于时代和社会条件的急剧变化，基本社会化的进程发生中断与突变或发生转型，导致大致相同的年龄和拥有类似社会成长环境的不同世代之间在思想意识、价值观念和行为选择方面出现差异、隔阂。同样，有学者认为青年一代与老一代所具备的不同价值理念和思维模式导致其在语言沟通方面无法满足表达的可领会性，使代际沟通困难，进而引发代际隔阂甚至冲突[16]。其次，还有学者提及物理上的贴近并不会促进冲突缓解：其认为网络技术对中年群体和青年群体的影响远甚于对老年群体的影响，老年人在快速发展信息网络冲击下的无所适从，加剧代际鸿沟，更不利于代际沟通交流[17]。以上研究都具有相同的倾向，认为代际冲突主要是两代之间在思想和情感上存在差异、隔阂而导致的，而代际沟通不当则会成为代际矛盾差异放大器，进而影响代际之间的和谐相处。但这种观点并未得到普遍认同，另一部分学者认为，尽管时代在变迁，但年轻一代并没有完全抛弃传统的孝道观念，他们可能会以新的形式来实践孝道。老年群体对子女赡养要求的降低意味着其对现代家庭照护责任更广泛的理解而非传统孝道价值观的消亡[4]。聚焦目前信息时代，尽管文化反哺会对代际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代际鸿沟，信息网络的持续发展无疑会对传统观念造成冲击，影响家庭中代际间的传统交流方式。在彼此交流互动的过程中出现代际差异以及沟通问题是无法避免之事，但这并非不可克服。关键在于寻找和当今时代相适应的代际沟通模式，减少代际之间的沟通冲突，以形成一种良性的沟通模式，促进家庭养老的不断发展。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家庭养老中的代际沟通进行了深入探讨，普遍认为代际沟通是两代之间信息交流的过程，包括面对面交流及通过电话等媒介的人际传播。既有研究表明，代际沟通在家庭养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能够显著提升老年人的福祉和家庭养老满意度。然而，年轻一代对传统家庭养老方式的态度复杂多变，可能导致对家庭养老模式的复杂影响。信息网络的发展对传统观念和家庭中代际间的传统交流方式构成挑战，代际差异和沟通问题的出现不可避免，但可以通过寻找适应时代的沟通模式来克服。在全球化和信息化背景下，家庭成员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更加多元化，这为代际沟通模式和冲突解决研究带来了新的挑战。由此，本研究将努力丰富这一研究领域的学术内容，为家庭养老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促进家庭成员间的和谐共处，构建更加包容和支持的家庭环境。同时，本研究通过深入分析和实证研究，为社会提供有价值的见解和解决方案，以应对老龄化社会中的养老挑战。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这一质性研究方法，对代际沟通模式的理论建构展开探索性分析。尽管现有文献在代际沟通机制与冲突表征层面已形成若干研究成果，但关于代际沟通范式的系统性理论框架仍可以进一步扩展与丰富。1967年Glaser和Strauss创立了扎根理论[18]，旨在填平理论研究与经验研究之间的尴尬壕沟[19]。扎根理论方法的核心操作流程体现为：首先对原始资料实施三级编码处理——即开放式编码提取初始概念，主轴编码聚类形成核心范畴，选择性编码整合理论线索；继而通过持续比较法和抽象化处理对编码结果进行理论提炼，在特定研究情境中构建概念间的逻辑关联网络，最终形成具有解释力的理论模型。本研究将严格遵循这一标准化操作流程展开实证研究。
2.2. 样本选择
为保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和普遍适用性，本研究在综合对比我国多个城市家庭养老开展的情况后，最终选择江苏省南京市为研究地点并展开相关研究活动。
江苏省南京市，长三角地区特大城市，是全国较早进入人口老龄化的城市。截至2022年底，全市户籍人口中60岁以上老年人达170.3万人，占比23.04%，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3.2个百分点。其次，南京为“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重点联系城市”，在应对老龄化问题上具有代表性和示范作用，其在家庭养老方面的经验和做法对于其他城市具有借鉴意义。并始终积极推动养老服务高质量发展，在《中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城市能力指数报告(2024)》中，南京市在服务体系完善度方面处于全国领先水平。综上所述，本研究选择江苏省南京市为调研场域能够获取较具代表性的样本数据。
2.3. 数据收集
为了系统地获得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模式及冲突的一手数据，笔者于2023年6月至2024年11月期间，深入江苏省南京市多个社区，通过长期实地观察与走访调查，对该研究问题形成了初步理解认识，并积累了大量研究素材，为本文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经验证据。本研究通过对当地共48名老年人及其子女的半结构式深度访谈，包括9名老人男性、17名老年女性，12名男性子女和10名女性子女，所获得数据情况如表1所示。
Table 1. Collection of research data
表1. 研究数据收集情况
资料类型 |
访谈音频(分钟) |
语音转录(字) |
数量 |
350 |
12.5万 |
2.4. 数据处理
在数据处理过程中，笔者随机抽取了2/3的访谈资料，即32名老年人及其子女的访谈材料编码分析和模型建构，将余下1/3资料来对理论的饱和性及模型的一般性进行检验。
3. 模型的构建
在正式编码前，本研究用“A1-”的方式来标记9名老年男性的材料(如“A1-01”表示第一位老年男性的材料)，用“A2-”和的方式分别来标记17位老年女性的访谈材料；用“B1-”和“B2-”的方式来标记12位男性子女和10位女性子女的访谈材料，从而更好地识别和记录各编码的归属。
3.1. 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基于原始资料逐字逐句贴标签、概念化和范畴化的过程。本研究遵循独立性、开放性、临时性和可修正性原则，使用受访者原话作为标签以减少主观偏见，将32名老年人及其子女的访谈材料导入Nvivo软件，提取166个编码，合并语义相近编码后凝练出100个初始概念，最终形成40个范畴。为了节省篇幅，对每个范畴本研究仅节选1条原始资料语句及相应的初始概念，如表2所示。
Table 2. Open coding and categorization (excerpt)
表2. 开放式编码及范畴化(节选)
范畴 |
原始资料(初始概念) |
电话沟通 |
A1-09联系多，电话吧，他们搞了家庭电话(家庭电话联系多) |
视频沟通 |
A2-08经常视频吧，有空就打(视频沟通频率高) |
微信沟通 |
B1-05因为现在有智能手机，用微信交流比较多(技术发展和微信交流) |
面对面沟通 |
A2-04不打电话，因为住得很近，天天都见面(居住距离短常见面) |
偏向与女儿沟通 |
A2-06这个就跟着女儿聊啊，跟儿子也没什么好聊的(乐于与女儿分享) |
偏向与儿子沟通 |
A1-09有什么开心或者说不开心的事会倾向于儿子说(老人偏爱与儿子分享) |
续表
老人无子女偏向 |
B1-12她吃饭的时候就会在饭桌上说了，然后就大家都在一起听了。(公开分享) |
偏向与长子女沟通 |
B2-09烦心事肯定是跟我说呀，年纪摆在这儿阅历比较丰富(偏向与长子女分享) |
偏向与孙辈沟通 |
A2-11我跟她(女儿)倒不太频繁，跟她的女儿(外孙女)倒频繁(偏向与孙女分享) |
子女性格影响沟通 |
B2-10两个儿子心思比较粗糙，分享了也没用(子女粗心老人不愿分享) |
沟通内容以孙辈为主 |
A2-15聊天内容除了孩子就是孩子啊(沟通内容仅限孙辈) |
沟通内容以身体为主 |
B2-08最基本的就是问一下他的身体啊，这个肯定要问的(关心身体是基本) |
沟通内容以生活为主 |
B2-08我爸妈一般跟我聊都是会聊这种比较琐碎的家事和生活(关注生活琐事) |
沟通内容以老人发泄为主 |
B2-02他觉得讲了他心里舒服，要不然他跟谁讲呢？(发泄不满舒缓情绪) |
代际同住观念冲突 |
B1-05和老人一起可能会有矛盾，住在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矛盾(代际长住会引发矛盾) |
孙辈教育理念差异冲突 |
B1-05冲突特别是对于孙辈的教育啊(代际孙辈教育理念差异) |
子女关照少导致冲突 |
A1-10如果你不到医院去，她只会想着自己，根本不会想你的事(子女缺乏关心) |
地理相隔影响沟通 |
B2-08如果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离得太远了也没法观察仔细(地理相隔少沟通) |
消费观念差异冲突 |
B1-05还有就是花钱的方式，老人不愿意花多(老人节俭) |
生命观念差异冲突 |
A2-15我这人很简单，就是过好当下就行了……人家走路走得好好嘣被撞死了，这说不清楚。我女儿总说妈你就不应该说这种话(老人与子女生命观念不同) |
代际用药观念冲突 |
B2-04她又哭又闹说我不能吃这个药，但这个药是对身体好的(老人拒绝用药) |
代际审美观念冲突 |
B2-05现在不买衣服了，买了你和他眼光不同哦，他还看不上(代际审美差异) |
老人性格冲突 |
B2-05年龄越大呢，脾气要越坏(子女认为老人脾性变坏) |
养老分工导致代际冲突 |
B1-05老人就牵扯到伦理/子女分工了，平时肯定会有矛盾的(子女分工伦理导致矛盾) |
冲突内容以家产分配为主 |
B2-08比如说之前分家，做得过分了(老人分家不合理) |
老人喜静导致冲突 |
B2-10我哥老想着说把小孩带回去，不乐意，她说烦死了(老人喜静排斥相处) |
代际沟通习惯差异导致冲突 |
B2-01他们特别能说，我听得都嫌烦，讲来讲去都同样的话(老人语言啰嗦导致冲突) |
经济好矛盾少 |
A2-11大家都经济上有保障，条件挺好的，矛盾不起来(经济条件好矛盾少) |
代沟较小冲突少 |
B2-08主要是他们可能思想也比较超前一些，所以我比较有的聊(老人紧跟时代) |
代际同住促进沟通 |
B2-09我们都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沟通没有这么多顾忌(代际同住成常态矛盾少) |
子女依赖少 |
A1-05我也不要孩子安排，我觉得怎么就干什么(老人拒绝子女干涉生活) |
养老分工优越冲突少 |
B1-03我们就是分工得比较好，老人生活也好，没有矛盾(养老分工明确老人舒适) |
代际尊重冲突少 |
A2-15我们说什么，他们一般会听，我们不为这个东西争吵(子女信任老人冲突少) |
子女孝道观念促进沟通 |
A2-12俺家三小孩很好，都还蛮孝顺，没什么矛盾(子女孝顺矛盾少) |
老人身体原因见面频率高 |
B2-01他们耳朵是有点儿背的，我是会经常(老人耳背不宜电话沟通) |
操心子女老人沟通多 |
B2-09就是因为我妹她事儿比较多，我妈常打电话(老人操心子女促进沟通) |
老人负责家务子女矛盾少 |
A2-15我们搞卫生，那孩子也是我们带，你说哪个会不高兴(子女负担轻态度好) |
冲突解决顺从老人 |
B1-07一般要是有分歧的话，我就尽量多听他们的意见吧(多听老人意见) |
避开话题解决冲突 |
A2-15你要是看不惯了，那闭嘴冷静一点，后面再说(冷静处理冲突) |
3.2. 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根据开放式编码中得到的各范畴间语义、情境、过程、因果、功能、结构以及策略等关系建立彼此间联系，并阐明其联系的过程[20]。通过对开放式编码结果进行归类重组，本文共形成沟通方式、沟通偏向、沟通内容、思想观念冲突等在内的9个主范畴，具体如表3所示。
Table 3. Main categories and subcategories of spindle code formation
表3. 主轴编码形成的主范畴及副范畴
主范畴 |
副范畴 |
关系的内涵 |
沟通方式 |
电话沟通 |
家庭电话联系多等；表明电话沟通为主要沟通方式之一 |
视频沟通 |
视频沟通频率高、经常视频通话等；表明视频沟通为主要沟通方式之一 |
微信沟通 |
微信交流代替面对面交流等；表明微信沟通为主要沟通方式之一 |
面对面沟通 |
居住距离短常见面等；表明面对面沟通为主要沟通方式之一 |
沟通偏好 与偏向 |
偏向与女儿沟通 |
烦心事常和女儿说等；老人的沟通偏好受子女性别影响 |
偏向与儿子沟通 |
老人偏爱与儿子分享等；老人的沟通偏好受子女性别影响 |
老人无子女偏向 |
公开分享等；老人平等与每位子女沟通 |
偏向与长子女 |
偏向与长女分享等；老人沟通偏好受子女长幼影响 |
偏向与孙辈沟通 |
偏向与孙女分享；老人沟通偏好与孙辈沟通 |
子女性格影响沟通偏向 |
子女脾性影响沟通等；子女性格会影响老人沟通意愿 |
沟通内容 |
沟通内容以孙辈为主 |
沟通内容仅限孙辈、关注孙辈学习生活等；孙辈生活是代际沟通重要内容 |
沟通内容以身体为主 |
关心身体是基本等；子女出于孝道传统会关注老人身体健康 |
沟通内容以生活为主 |
关注生活琐事等；代际双方会关注对方的生活状况 |
沟通内容为老人发泄 |
老人发泄不满舒缓情绪等；子女会作为承接方接受老人的心理发泄 |
思想价值 观念冲突 |
生命观念差异冲突 |
老人与子女生命观念不同等；代际双方因对生命的认识和态度差异导致冲突 |
代际用药观念冲突 |
老人拒绝用药等；代价双方会因医疗治疗的认识差异引发冲突 |
代际审美观念冲突 |
老人不接受子女审美等；代际双方因对美的认识差异导致冲突 |
消费观念差异冲突 |
代际消费观念差异、老人节俭等；代际双方因对商品价值认识差异导致冲突 |
孙辈教育差异冲突 |
代际孙辈教育理念差异等；代际双方因孙辈教育理念中心差异导致冲突 |
行为选择 冲突 |
家产分配冲突 |
老人分家不合理等；代际双方在家产分配做法上存在分歧导致冲突 |
代际同住观念冲突 |
代际长住会引发矛盾等；代际双方生活习惯差异会导致冲突 |
子女关照少导致冲突 |
子女缺乏关心等；代际双方对养老照料的期待行为存在差异导致冲突 |
地理相隔影响沟通 |
地理相隔不利于知晓老人近况等；因地理相隔无法及时沟通互动引发冲突 |
代际沟通习惯差异冲突 |
老人保守不愿主动分享等；代际之间的沟通习惯行为差异导致冲突 |
老人性格冲突 |
子女认为老人胡搅蛮缠、老人性格固执等；子女因不适老人性格导致冲突 |
养老分工导致代际冲突 |
子女分工伦理导致矛盾等；子女养老分工未达成共识导致代际冲突 |
老人喜静导致冲突 |
老人喜静排斥相处等；代际双方对生活环境的选择存在差异导致冲突 |
沟通与互动 |
子女孝道观念促进沟通 |
子女孝顺矛盾少等；子女孝顺促进代际双方主动和谐沟通 |
操心子女沟通多 |
老人操心子女促进沟通等；老人关心子女会促进积极沟通 |
续表
|
代际同住促进沟通 |
代际同住成常态矛盾少等；代际双方同住减少地理相隔促进沟通交流 |
老人身体不适促沟通 |
老人生病促子女亲身关照等；老人身体健康程度会影响子女主动沟通的频率 |
代际理解 与尊重 |
代际尊重冲突少 |
子女尊重老人选择等；子女对老人观念行为的尊重会促进彼此和谐相处 |
代沟较小冲突少 |
老人紧跟时代与子女同频等；老人主动向子女思想靠拢会促进沟通，减少冲突 |
避开话题以缓解冲突 |
代际避免矛盾激化等；代际双方会以回避矛盾的方式来减少冲突激化 |
经济与分担 |
老人自身对子女依赖少 |
老人不需子女干涉生活等；老人对子女依赖少使子女负担减轻减少冲突 |
老人分担家务矛盾少 |
子女负担轻态度好等；老人分担子女负担易促进代际双方的和谐交流 |
养老分工优越冲突少 |
子女分工明确老人生活舒适等；子女养老分工明确促进老人养老生活和谐 |
经济好矛盾少 |
经济条件好无矛盾等；家庭经济条件好促进生活质量提高，冲突少 |
3.3. 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的目的是从主范畴中发掘核心范畴，并以故事线的方式建立起核心范畴与其他范畴之间的联系，从而提炼研究的理论模型[21]。经过对各主范畴的系统性比较与分析，本研究明确了核心范畴为
Figure 1. A Theoretical model of intergenerational communication conflict resolution mechanisms in family aging
图1. 家庭养老代际沟通冲突解决机制的理论模型
“家庭养老中的代际沟通冲突解决机制”。在此基础上，衍生出四个关键范畴：沟通模式、冲突内容、冲突减少原因和冲突解决策略。通过分析四个主范畴之间的联系，最终构建出一种家庭养老背景下代际沟通冲突解决机制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3.4. 理论饱和度检验
为了检验概念模型的饱和度，本文使用先前预备的文本资料进行重复编码，未发现新概念和类属关系，说明本文的概念范畴和机理模型在理论上基本达到饱和。
4. 代际沟通冲突解决机制的理论模型及研究命题的解释
4.1. 代际沟通模式：触发代际沟通冲突的前置条件
在构建家庭养老中的代际沟通模式时，沟通方式、沟通内容和沟通意向是三个核心要素。
4.1.1. 沟通方式
信息时代到来衍生出许多传播平台，媒介的多样化使得人们的交流不再受时间空间限制，代际间的沟通方式也发生了改变。现代通讯工具如智能手机、社交媒体软件等的发展，使传统的家庭环境不再是唯一的沟通场所，出现电话、微信等沟通方式。在接受访谈的老年人当中，不少表示大部分时候子女都会通过社交媒体，主要是微信进行联系，偶尔会出现打电话的情况[14]。然而，这种虚拟的交流方式虽然便捷，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代际的沟通需求，却无法完全替代面对面的互动所带给老年人的精神慰藉。
4.1.2. 沟通内容
在代际沟通模式的构建中，沟通内容构成了其基本架构。具体而言，代际交流的核心议题通常涉及孙辈、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家庭日常事务以及老年人的情绪表达。孙辈在维系代际关系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成为日常沟通中的主要焦点。同时，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询问和家庭日常事务的讨论构成了代际沟通的普遍性内容，它们是沟通模式中的基础元素。此外，部分老年人倾向于长期向其子女表达负面情绪。虽然这种情绪表达可能在短期内为老年人提供了心理舒缓，但单向的、强势的代际沟通会引发代际冲突[11]，子女频繁接收到这些消极情绪可能会引发反感情绪，从而增加了家庭内部冲突的可能。
4.1.3. 沟通偏向
最后，在沟通偏向方面，虽然存在一定比例的家庭在对待子女时能够保持性别平等，但资料数据显示，倾向于儿子的家庭数量显著高于倾向于女儿或孙辈的家庭。性别偏好在沟通中的体现可能会加剧家庭成员间的紧张关系，因为它传递了一种不平等的信息，这种信息可能会被某些家庭成员内化为自我价值的贬低。这种内化的过程可能会导致个体感到被边缘化，从而引发不满和对立情绪。因此，这种沟通偏向不仅是家庭成员关系紧张的一个表现，也是潜在冲突的一个重要前置条件。
4.2. 代际沟通冲突表现：冲突的识别与发生
当沟通方式这一前置条件存在时，不同代际之间在沟通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误解、价值观冲突、期望不一致等问题。这些问题具体表现为代际冲突的各种形式，主要表现为思想价值观念冲突以及行为选择冲突两个范畴。
4.2.1. 思想观念冲突
代际冲突作为家庭养老场域中典型的社会现象，其本质是不同时代在思想观念与情感认知层面形成的结构性鸿沟[15]。这种代际张力在家庭互动中呈现多维度的显性化特征，具体表现为生命哲学、医疗认知、审美取向、消费伦理等核心价值体系的代际分野。家庭养老中，代际在沟通中导致的思想观念冲突主要为生命观念、用药观念、审美观念、消费观念等方面存在冲突。这涉及到不同代际对于生命、医疗保健、艺术以及价值观等根本性问题的看法和理解的差异。在生命观念上，老一代强调“寿终正寝”的传统伦理，时而对死亡有着较为轻松的认知，而年轻世代在科学主义熏陶下，更倾向于通过现代医疗技术延展生命长度。这种根本差异导致在临终关怀、医疗决策等重大问题上常产生价值碰撞。这在用药观念的差异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部分老一辈恪守“药攻三分毒”的节制原则，新生代则倾向“技术赋能健康”的干预逻辑。此外，审美价值体系的代际裂变在日常生活场域尤为凸显。衣物着装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用品之一。子女出于表达孝心的初衷，常常会为长辈购置衣物。然而，由于不同代际之间存在显著的审美差异，这种行为往往容易引发代际之间的冲突。消费观念的代际差异则凸显价值体系的代际迁移。老年群体秉持“量入为出”的传统节俭观，强调物质消费的实用理性，子女更注重消费的品质体验与情感价值。值得注意的是，在孙辈抚育领域，代际观念之间存在较为显著的差异性。通过对访谈和编码分析的结果来看，孙辈一直是代际沟通中的常见话题。祖辈基于传统家庭责任伦理所践行的“隔代抚养”模式，与年轻父母所倡导的科学育儿的现代教养理念之间存在显著的对冲现象。这种对冲进一步演化为代际冲突，成为家庭内部矛盾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
4.2.2. 行为选择冲突
代际冲突的根源在于不同代际在行为选择和期望之间的差异。在家庭生活中，代际同住观念的冲突反映了不同代际对居住安排和家庭结构的期望不同。资料显示，大部分老年人倾向于安静、稳定的居住环境，而年轻一代可能更注重空间的灵活性和社交功能，这种差异可能导致居住空间的使用和安排上的矛盾。其次，地理距离的分隔加剧了代际的沟通障碍，易沟通频率降低、信息传递不及时，从而影响家庭成员的理解和支持，还可能在家庭决策，如养老安排、家产分配等方面上缺乏有效的协商，导致进一步的冲突。尤其在养老分工上，在家庭养老模式下，家庭成员对养老责任的分担存在不同的期望和行为选择。若子女对养老责任分担和资源分配缺乏协商共识，家庭协作失灵，一方面导致子女对老人的关照不足，老人的不满和孤独感加剧；另一方面易引发子代之间的争议，影响同辈关系的和谐，更会使年长一辈形成“负担感—疏离感”的心理恶性循环。再者，个体性格特征也是引发代际冲突的重要因素。子女时而认为老人性格固执或敏感，这种性格特征会影响他们的行为选择，从而导致与其他家庭成员之间的矛盾。最后，老人的保守行径也可能成为沟通的障碍。一些老人因守旧保守，不愿意主动与年轻一代沟通，或者难以接受新的生活方式和理念，进而导致老人在沟通行为上的选择与家庭成员的期望之间产生冲突。
综上所述，代际冲突的本质是观念的差异以及行为选择与期望之间的不匹配。这些冲突不仅影响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还可能对社会和谐与养老模式的可持续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其解决路径不在于简单的观念灌输，而需要构建跨代际沟通协商机制，方能在代际鸿沟上架设理解的桥梁。
4.3. 代际和谐与冲突解决：家庭内部减少冲突的多维因素分析
代际冲突的表现促使代际双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减少冲突带来的负面影响，代际之间会通过深化沟通行为互动、加强经济与分担以及促进尊重理解三个方面以缓解和解决代际冲突。
4.3.1. 沟通与互动
在代际关系中，代际共居模式被广泛认为是一把双刃剑，它在促进家庭沟通的同时，也可能引发一定程度的冲突。然而，这种模式的积极效能不容忽视。当子女与老年人共同居住时，他们的日常互动自然增多，这种频繁的交流为双方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来解决矛盾和澄清误解，从而有助于维护家庭和谐。而老人对子女的操心和关心可以转化为对子女生活的关注和指导，这种关注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引导子女的行为，减少家庭内部的分歧。此外，子女对老人的尊重和信任以及自觉与老人沟通的意识，也是减少冲突的重要因素。老年人的身体状况也会影响家庭冲突的产生。当老人生病需要子女亲自关照时，这种亲密的接触和关心能够加深家庭成员间的情感联系，减少误解和矛盾。同时，老人耳背不宜电话沟通的特点，也促使子女更多地面对面交流，这种直接的沟通方式有助于及时解决误会，避免冲突的积累。
4.3.2. 经济与分担
首先，当老年人在家庭中承担一定的家务劳动时，这不仅减轻了子女的负担，也有助于培养子女的责任感和积极态度，从而减少家庭矛盾。这种分担家务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家庭成员间相互支持和协作的体现，它能够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沟通和理解，进而减少冲突。老年人对子女的依赖程度也影响着家庭冲突的产生。当老人能够独立生活，不过度依赖子女时，他们更有可能保持自己的个性和生活方式。当子女经济条件良好，彼此经济独立时，经济问题就不会成为家庭矛盾的源头。子代家庭不依靠父代支持而是依靠自身努力来实现小家庭的发展，从而获得了个体的独立和自主。这也为父代的个体性实现提供了基础，父代不需要依靠资源的付出来换取子代的尊重。当个体性得到充分实现时，老人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能够享受到子代给予的关心。同时两代人在有独立生活空间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支持，在个体性与家庭责任之间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22]。养老分工的明确性也是减少家庭冲突的关键。当子女能够明确分工，共同承担起养老的责任时，老人的生活会更加舒适，家庭矛盾也会相应减少。子女的孝道观念是促进家庭和谐的重要因素。当孝道观念深入人心时，子女更倾向于自觉承担起对老人的关照责任，这种自觉性不仅体现在物质上的照顾，更体现在精神上的陪伴和尊重。婆媳关系的和谐也是减少家庭冲突的关键，因为婆媳关系的紧张往往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当子女孝顺，婆媳相处融洽时，家庭氛围自然和谐，冲突也就随之减少。
4.3.3. 尊重与理解
代际之间的尊重和理解，是冲突解决的重要因素之一。父母讲情理，不强迫子女，子女信任老人，尊重老人的选择，这种相互尊重的家庭氛围有助于减少代际间的矛盾。同时，代沟的缩小也是减少家庭冲突的关键。当老人能够紧跟时代，思想超前时，他们更容易与子女沟通，理解子女的需求和想法，从而减少代沟带来的冲突。最后，绝大部分家庭在代际之间出现矛盾时，会主动避免冲突的激化并选择冷静面对。这种态度对于冲突的解决至关重要，因为它为所有家庭成员提供了一个安全和支持的环境，使得他们能够开放地交流观点和感受，而不是让情绪占据上风。
综上所述，家庭养老中代际冲突的减少是一个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通过沟通与互动、经济与分担以及尊重与理解三种方式，得以有效地缓解家庭冲突，促进家庭和谐，进而不断促进老年人晚年生活质量的提升。
4.4. 冲突解决机制
如图1所示，本研究从“冲突触发–冲突识别发生–冲突解决策略”三个路径对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冲突解决路径进行推演和阐释。代际冲突的实质为代际差异所带来的矛盾，若要缓解与解决冲突，无疑需要在冲突发生前、中、后三个过程中，对代际差异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规避、根源识别以及处理。代际沟通中代际冲突不可避免，沟通模式不仅是代际冲突触发的前置条件，更是代际冲突的承载体。由此在冲突发生前，预测可能触发冲突的前提条件，需充分明确沟通模式中方式、内容以及偏好三大要素中极易演变成的冲突的内容进行及时规避。在冲突发生时，迅速且准确地对冲突的具体表现进行归类分析，明确代际差异中涉及的生命观念、消费观念、居住方式等因素，总结出代际之间主要存在思想价值观念以及行为选择两方面的差异，即明确了代际冲突的主要根源，进而为后续的解决措施提供精准的方向，确保“对症下药”，有效缓解并解决冲突。在冲突发生后的处理阶段，基于冲突表现分析的结果，进而实施增强代际尊重理解、促进经济分担以及深化沟通互动三项解决对策，从而缓解冲突导致的代际关系紧张，促进代际关系和谐，同时也能够为老年人家庭养老的生活质量。
由此，本研究探索出以下适应家庭养老背景下代际之间沟通冲突的解决措施。
首先在冲突的预防性管控阶段，充分知悉且灵活运用日常沟通模式，动态调节策略及时化解潜在冲突的萌芽。
一是结合线上线下沟通方式，灵活调整方式策略。沟通方式主要分为线上沟通和线下沟通两种形式，根据研究对象的访谈结果，线下面对面沟通的效果明显优于线上沟通。面对面沟通能够提供更直接的情感交流，增强彼此的理解和信任，尤其是在代际沟通中，这种直接性对于缓解矛盾尤为重要。然而，由于客观实际的限制，代际之间长时间面对面沟通并不总是可行的，此时线上沟通便起到了补充作用。因此，在冲突发生前期，采用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沟通方式，以线下沟通为主，线上沟通为辅。例如，子女可以定期安排时间回家看望长辈，进行面对面的交流，同时利用线上沟通在无法见面时保持联系。这种结合方式可以在保证沟通效果的同时，充分利用线上沟通的便捷性，减少因沟通不足而引发的冲突。
二是灵活运用代际沟通偏好，避免矛盾与误解激化。本研究在代际沟通偏好方面主要关注老年人在沟通对象上的偏好。在家庭养老模式下，这种偏好在多子女家庭中表现得更为明显，老年人可能会更倾向于与某个子女进行沟通，从而导致其他子女产生被忽视或偏袒的感觉。因此，在代际沟通过程中，老年人需要意识到这种偏好可能带来的问题，尽量避免过度偏袒某一方。由此老年人在与不同子女沟通时，须尽量保持话题的均衡性和互动性，避免让某个子女感到被冷落。同时，子女也可以在充分识别老人沟通偏好的前提下，利用这一偏好来舒缓双方的紧张情绪。例如，如果老年人更愿意与某个子女沟通，那么其他子女可以主动与该子女合作，通过他/她来传递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从而减少因沟通不畅而引发的误解和冲突。
三是充分引导代际沟通内容，保持沟通话题积极性和建设性。在冲突触发之前，引导沟通内容转向双方都感兴趣的偏好内容，能够进一步促进代际间的良性沟通。据编码分析结果，孙辈的生活一向是代际之间常见的沟通内容，围绕这一话题展开交流，能够激发彼此的沟通意愿，搭建起代际之间的沟通桥梁。沟通内容上的引导不仅能够增加双方的共同话题，还能增强彼此的理解和认同感，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此外，家庭成员还可以提前规划沟通内容，避免涉及可能引发冲突的敏感话题。在家庭聚会时，可以提前约定讨论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如家庭趣事、旅游计划等，避免涉及消费观念、生活习惯等容易引发矛盾的内容。
其次是冲突发生阻止阶段。根据本研究选择性编码分析，已明确冲突根源集中在代际之间的思想价值以及行为冲突差异。在此基础上，通过以下三项措施的充分运用，对症下药，代际冲突能够更好地有效解决。
一是促进尊重理解。代际之间的思想价值观念差异是冲突触发的一大原因。鉴于此，代际双方应学会换位思考，年轻一代理解老年人对传统观念的坚持，老年人理解年轻人对新事物的追求，从而减少因代际差异产生的误解和冲突。家庭可定期召开沟通会议，分享生活经历与价值观，增进理解，并推进“文化反哺”，年轻人向老年人介绍现代新观念与事物，促进双方包容。编码分析显示，多数家庭在代际冲突中倾向暂时搁置矛盾，待冷静后再沟通解决，这凸显了建立“暂停与冷静机制”的重要性。冲突激烈时，家庭成员可启用暂停机制，中断对话，为双方提供情绪调节时间。例如，一方可提议“先冷静一下，稍后再谈”，避免冲动言行。这一策略有助于缓解即时冲突，为理性沟通创造条件，降低冲突升级风险。
二是强化经济支持与责任分担。在家庭养老模式中，代际之间常因经济压力和养老分工不明确而产生矛盾与争吵。子女应增强对老人的经济扶助意识并付诸实际行动，避免陷入物质与情感二元对立的思维误区。薇薇安娜·泽利泽指出，情感与亲密关系可以重新塑造金钱，而金钱也可以被用来表达甚至界定道德意涵和亲密关系[23]。在此理论框架下，物质与文化并非对立，而是相互关联、相互构建的。因此，子女对老人的经济支持不仅是履行孝道的重要方式，也是情感传递的重要载体，老人能够更直观地感受到子女的关心与照顾。同时研究分析结果显示，当老年人理解子女的经济和生活压力，并在自身能力范围内提供适当帮助时，代际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会得到显著缓解。此外，家庭养老背景下，代际照护责任的合理分配尤为重要。科学规划的分工机制不仅能缓解子代的赡养压力，更通过资源协同配置有效提升父辈的生活福祉。合理的职责划分实质上发挥着情感性补偿功能，是子女孝道伦理的具象化表达，这种基于责任分配的情感互动举措，已成为维系代际和谐的粘合剂。
三是深化沟通与互动。在实现以上精神和物质上的补足后，代际之间有意识的沟通行为互动也是冲突化解的关键。沟通是一个交互式的传播过程，积极的沟通成果并非仅由单方面的努力所达成，而是依赖于双方的互动与协作。因此，要促进沟通行为的深化，一方面需要子女强化自身的孝道观念，主动与老年人进行交流与互动，同时老年人也需要主动回应和关心子女，给予积极的反馈，彼此需明确“要沟通”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代际之间需要保持适度的沟通频率，过于低频的沟通难以实现积极效果。编码分析显示，习惯高频沟通的家庭，代际冲突较少。这是因为高频沟通有助于强化情感反馈，使老年人感受到子女的关心，也让年轻人与长辈的情感联系更紧密。同时，高频沟通便于及时发现并解决潜在矛盾，防止小问题积累成大冲突。因此，家庭成员也要知悉“常沟通”的重要性。
最终，在通过有效的冲突解决措施化解矛盾之后，代际双方基于对长久和谐关系的追求，会对冲突中暴露出的问题以及化解冲突的技巧进行反思与吸收，并将其融入日常沟通之中。这一过程促使双方进一步发展出更具适应性和建设性的新沟通模式。新的沟通模式会减少或消除导致冲突的前置条件，从而有助于预防未来的冲突，促进代际间的理解和合作。随着沟通模式的持续改善，代际间的冲突会逐渐减少，进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代际沟通的本质是差异协商系统，它既可能将代际差异激化为冲突，也可能通过创造性互动将其转化为社会进化动力。代际差异不可避免，那么沟通模式的选择决定它是成为冲突高墙还是代际理解桥梁。所以代际差异和冲突应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应避免过于激烈，这需要代际间的沟通与合作，沟通能增进了解、达成共识，合作能增进感情、结成共同体。在沟通与合作过程中，代际双方学会了尊重、接纳、理解、宽容，代际间的差异和冲突就会减少，社会的发展就会顺畅[10]。
5. 结论和启示
如今，家庭养老在现代社会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在家庭养老模式下，代际之间的沟通障碍和冲突会对家庭成员间的关系造成危害，进而影响到老年人的养老质量。因此，为了促进家庭养老模式的可持续发展，探索家庭养老中的代际沟通模式，建立有效的冲突解决机制，本研究针对江苏省南京市48位老人深入访谈，围绕“家庭养老中代际沟通模式及冲突的解决机制”这一核心问题进行扎根理论编码分析。研究结论如下：首先，代际沟通模式以沟通方式、沟通内容、沟通偏向三个方面构成。代际在此模式下的沟通中形成潜在的冲突动因，为后续冲突的产生奠定了基础。其次，在前置条件存在且触发代际冲突时，通过编码分析，研究识别到代际之间的冲突主要聚焦在思想价值观念冲突以及行为选择冲突两方面，明确了其中所涉及的代际冲突根源。最后，通过对已识别的冲突类型及其根源，进行代际沟通互动、经济与分担以及代际尊重和理解来缓解目前存在的沟通冲突，以促进代际和谐。
通过采用扎根理论方法对代际沟通冲突解决机制进行深入分析，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扩展了家庭养老领域中代际沟通研究的理论维度，并期望能为政策制定者和社会工作者提供了实践指导和理论参考。当然，本研究在探索过程中也显露出一些局限性。尽管采用了随机抽样的方法以增强样本的随机性和代表性，但由于地域和文化差异，所得数据和结论可能无法完全适用于其他地区或文化背景。此外，由于笔者在知识储备和数据分析技能方面的限制，对于代际沟通中的冲突解决机制的分析未能达到预期的深度。为了弥补这一不足，未来的研究将计划采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研究方法，以期对代际沟通中的冲突解决机制进行更为全面和深入地探讨，并不断优化理论模型，提高其可靠性。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4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项目(项目编号202410293076Z)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