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字谜作为谜语中的一个类别,其拆解过程与汉字有着直接关联。汉字作为象形文字,拥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等四个基本功能。组合汉字,形成字谜以后,其意义的构建方式依然要遵循这几项基本法则。汉字通过基本笔画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本民族对于世界的观察和理解,并且通过笔画之间的组合将这些理解和表达联系起来。汉语字谜呈现出来的是中国人观察与理解世界的独特方式。字谜英译的意义,体现在完成从汉语到英语的语言转换后,让英语读者了解汉字独特的意义构建和表现的方式,让他们能够感受到一种与自己原来的语言文字所塑造的那种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的方式。目前现有文献对于字谜的研究多数集中中英两种语言差异的比较、东西方谜语差异的特点比较。但是作为谜语的直接阅读者,英语读者如何理解汉语字谜,同样值得关注。而译者,作为两种语言和文化转换的桥梁,在谜语英译时候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容忽视的。笔者选择Anthology of Tang And Song Tales: The Tang Song Chuanqi Ji of Luxun中,Xin Zou所译的传奇小说《谢小娥传》英译本An Account of Xie Xiao’e [1] ,从谜面形式的保留、解谜过程中的字谜意义的呈现和中西文化差异的弥合,这三面,探究译者如何呈现字谜英译,从而缩小“读者期待”与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从而帮助读者更加直观、清晰地感受汉语字谜背后所表现出来的中国人理解和观察世界的独特方式。
2. 谜语英译的文献综述
现存对于谜语英译的研究主要关注英汉谜语之间的异同,多集中于其可译性的探讨,也有研究从目的论等理论研究谜语翻译,而从读者接受角度,采用译例分析的方式,研究字谜英译也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方向。
李苏 [2] 关注谜语翻译的可译限度,从汉字渊源、语意联想、词汇空缺、典故、制谜与猜谜及含义合情推理等角度探讨可译性。从语用学角度看,谜语翻译是可行,但是一项有限度的活动。其中的难点就在于翻译的同时对于语境的构建。这种语境依赖于中文本身以及中文给人来的语义联想。此外,高远 [3] 借助卡特福德对于可译性的分类,从语言和文化角度分析了谜语的可译性,提出译者应该根据文本的不同功能,选择不同的翻译策略,判断好在特定的语境中,哪些信息可以保留,哪些必须调整。再根据译入语读者的需要从原文提供的信息中选择性地翻译。遗憾的是,高远的研究只是提及了英译谜语时需要考虑读者这一因素,却没有借助译例,从读者接受角度深入研究译者在实际翻译中如何处理自己面临的挑战。
另有研究从翻译的目的论角度探索其对于谜语翻译的影响,但偏重理论论述。虽然谢思雄 [4] 从翻译策略、谜语文本具体化和意义动态生成角度展开论述,但没有翻译案例支撑,显得笼统与空洞,论证也不够直观,所得出的结论也过于宽泛,缺乏应用价值。
英汉两种谜语在结构、内涵、修辞手段上具有相同点,但在制作方式和民族特色上具有不同点。想要做好谜语英译,让英语读者能体会到上述乐趣,也并非易事。如何在英汉谜语的异同点之中找到合适方法指导谜语英译,是非常值得考虑的。在谜语英汉翻译中,有些可以对译,有些只能找到结构上对等,离开了文化背景以后,其意义也无法传达 [5] 。在谜语翻译中,文化背景的作用得到了充分肯定,也需要译者额外留心关注。译者关注文化背景的目的其实是希望,通过译文传达出更多读者可理解的信息,直观帮助读者理解字谜的谜底,从而让译者明白字谜背后的汉字所代表的中国人观察和理解世界的独特方式。
综上所述,现有对于谜语英译的研究多关注于集中于英汉语言差异层面,着重探讨谜语的可译性问题,而从读者接受切入字谜英译的研究也值得深入挖掘。这对译者如何完成译文,让读者理解字谜,感受到汉字字谜背后包含的独特思维方式有着指导意义和借鉴价值。
3. 接受美学视角下的字谜英译译例分析
接受美学又名读者接受理论。该理论的奠基人姚斯将“期待视野”定义为:“对文学的期待、记忆和预设所组成的、生发意义的视野之总和”。这一概念的提出,将读者视为文学研究的出发点。接受美学里的“审美距离”指的是“实际期待视野与作品的表现形式之间的距离”( [6] , p. 197)。在翻译中,译文形式即作品表现形式,“审美距离”指的便是读者与译文的距离。“审美距离”适用于分析读者接受,原因就在于,“较为明显的审美距离,则伴随着更多的主动性、参与性和批判性,是一种能够产生想象对象的创造活动”( [6] , p. 175-178)。读者产生创造性活动的前提便是“审美距离”合适。换言之,想要读者理解译文,最重要的是译者如何呈现译文,因为在翻译研究中,译文呈现,事关“读者期待”与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审美距离”越小,读者越容易理解译文。在字谜翻译中,读者通过前文的表述,已经获悉自己会遇到字谜,可是鉴于中文与英文谜语在意义表述和呈现存在的差异巨大,想要读者理解字谜,译者就必须选择与原文审美构成相适应的审美再现手段,缩小“审美距离”,这样读者才能理解字谜的意义,感受到汉语字谜所代表的独特的思维方式与观察世界的方式。
3.1. 谜面形式的保留
谜面形式的保留要关注词数、音节和语言语法属性的保留。中文字谜理解是象形文字通过拆解笔画,得到新词,谜面在形式上工整对仗,如:例1“車中猴,門東草”,同为偏正结构,字数相同。故英译中也同样采用介宾短语,选择平行结构表达为:“the monkey in a carriage, the grass east of the gate”。美中不足的是,此句翻译虽然在语法结构上原文相仿。可是在单词个数和音节数目上却无法对应。
第二个字谜,即例2中“禾中走,一日夫”,原文除了字数对仗以外,并没有在短语结构上对照。译文则表达为:“walked through the grain; he was a man for one day”,译者的关照表现在遣词造句上。译文从表面上看来,每个小节占据的空间相同且音节数量也一致。这也是其为了尽量控制译文与读者的审美差距所做的努力。译文在形式上维持读者与译文的审美距离后,译者虽然为了保全译文的文字形式,但是想要让读者透过这四行短短的翻译就明白谜底,恐怕也不太容易,因为即便是中文为母语的读者,看到中文的谜面以后仍旧有可能不知所云。至于中文的解字谜是通过拆分汉字,得到新字获取谜底,这一解谜的过程后续也有详细介绍。
3.2. 解谜过程中字谜意义的呈现
字谜意义呈现时,译者可以将汉字当成图形,按照笔画顺序拆解。“车”“门”两字按照繁体的“車”“門”出现。英文为抽象的字母书写体系,相较汉语,缺乏象形特质,在英译时,若单单采用汉语拼音,不足以向读者解释汉字中笔画所表现出来的意义,译者为了缩小“审美差距”,对译文做了如下处理:
在例3,即第一个字谜的解谜过程中,译者选用了在文内加注的方法。在“the character for carriage”后立刻添加括号,并且在里面注明汉语拼音和繁体的“车”,即“(ju車)”。这一处理,形象地表现carriage一词在汉语中的象形写法,读者即便不能理解作为汉字理解其表达的意义,也能将其当作由各个线条组成的图案来看待。而“車”这一汉字的出现,又为后面按照笔画拆字提供了最初的起始点。读者在译者的指引下,先理解译文的英语表述,再参照象形汉字的笔画顺序,也能和以汉语为母语的读者一样,先理解,再拆解,逐步得出字谜的谜底。对于“蘭”以及“春”的谜底翻译也遵循上述的模式,只是字形不同,故不赘述。译者虽然在英译谜语的时候,极力弥合由于英汉语言表达形式上的差异所造成的审美距离,即在竭力缩小读者的期待视野与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可是译文也有可以提升的空间,如对于“蘭”这一谜底的形成过程解释,可以更加细致。虽说译文中表示“艸”放置于“門”之上,“東”置于其内,可是在最后的谜底之中,“蘭”字的艹部与“艸”存在形式上的偏差。如若不加注解释,容易给那些将汉字部首与笔画当作图形理解的读者造成不必要的理解障碍,他们无法将艹部与“艸”对等,这样反而扩大了其“审美距离”,不便于其更好地了解谜底含义,也无法很好地享受拆文解字带来的乐趣。而对于同一个谜底:“申”,汉语有不同的字谜,这也是文章的旨趣之一。对于这一字的解谜过程,本部分的讨论暂且收笔全是出于叙述累赘的担心。因后续会涉及字谜英译中,译者对于中国文化呈现的也将涉及这一译例分析。
3.3. 解谜过程中中西文化差异的弥合
译者更需要通过加注释的方式弥合中英文化差异。字谜拆解过程的翻译,译者为了缩短读者的“期待视野”和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仅凭借将汉字书写体作为图片或者图形加上拼音呈现给英译本读者是不够的。这样做容易造成文化上的缺失。文学翻译不单单只是汉字意义的传达,背后还有更多的文化传递。可是“文学翻译中,丢的最多的是文化” [7] 。文化储备是理解得以形成的基础和前提。母语为中文的人在理解汉语字谜拆解的时候,因为有了中国文化作为支撑,感觉顺理成章地理解环节,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人而言,便如同鸿沟一般。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便在于,汉英两种语言背后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文化差异对于翻译的影响不言而喻。文化差异在翻译过程中表现为文化距离。文化之间的距离远近是读者接受的关键因素。“文化距离”“迫使译者设身处地考虑读者的接受” [8] 。在字谜因为其字数和空间的限制,在翻译中更加需要译者巧妙处理文化差异,时刻以读者为本,显化、补全中国文化内容,否则,英语读者就会因为文化差异引起的鸿沟放弃理解谜语。为了弥合字谜翻译中的文化差异,译者做了如下努力。
在“車中猴”的解谜环节中,原文表述为“又申属猴”。这里有很明显的中国传统文化——天干地支的表达。译者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增补译文信息为:“Shen is associated with the monkey (in the system of twelve earthly branches)”,译文除了出现了earthly branches以外,原文还含有中国生肖关系。限于文内篇幅的限制,译者采用增加脚注的办法,用来进一步解释地支和生肖还有年份的关系。脚注如下:“Shen(申) is the ninth of the twelve earthly branches, the one of the monkeys. The twelve earthly branches are used in combination with the heavenly stems to designate years, months, days and hours.”脚注中直接点明了“申”和“猴”的关系,也说明了天干地支的纪时作用。体现出译者以读者为中心,关照了读者,缩短了读者的“期待视野”和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让读者能够借助更多的中国文化相关背景知识,理解字谜意义。但在例5中,译者也注意到了中西之间的文化差异,并在译文中妥善处理。例5:“禾中走,是穿田过”这一中文表述中,禾和田形成对照关系,“禾”为谷类作物的总称。用“禾”便代表了“田”。“禾苗”所代表的是农耕文化,尤其指的谷物类种子的幼苗。常见的谷类作物有:大米、小麦、玉米等。而在古代用来指谷子,这与英语世界的农业文化有着明显的差异。译文所选用的词语“grain”的定义为:“a seed or seeds from a plant, especially a plant like a grass such as rice or wheat”,译者将“禾”翻译成“grain”选用了英语读者更加容易理解的词语来表现“禾”。这样,读者所接触得到的译文恰巧是其期待视野里原先就有的内容。这样在译者的努力下,译文与读者之间的审美距离得以缩短,译者理解解谜过程更为便捷,更容易体会到猜字谜这一类文字游戏的乐趣。
4. 总结与讨论
译者在英译字谜时候需要注意以下三点。谜面形式的保留要关注词数、音节和语言语法属性的保留。字谜意义呈现时,译者可以将汉字当成图形,按照笔画顺序拆解。与此同时,译者更需要通过加注释的方式弥合中英文化差异。这三个方面一起努力,译者才能缩小读者与译文的“审美距离”。读者才能更好地体会到汉字字谜传递出来中国人独特的观察和理解世界的方式。
在字谜翻译中,谜面的翻译最为基础,译文需要尽量在形式上,也就是音节长短、句法结构和短语长短上和原文形成对照关系。译文在内容的呈现上能够直接表现出汉字的意义即可,留给读者一些空白,可供其发挥想象力。译者如果“说的太白”“解释得太多”,就像是将一杯咖啡换成了开水。 [9] 如此自然谜面所赋予的神秘感就消失了。
解字谜环节,译者则可以将汉字当成图形,标注在关键单词旁边,帮助读者理解文字笔画拆解组合的过程,同时也能感受到汉字作为象形书写系统的魅力。但是,其实可以考虑将汉字笔画组合的顺序单独列出,这样也方便读者了解汉字解谜的过程。这一过程中,需要注意的是,字谜里汉字的表现形式由字谜形成的年份决定。古文作品中,字谜使用繁体字的概率偏大,拆字时候遇到偏旁部首单独与在汉字里的表达有时会出现不一致现象。这时就需要译者补充信息,消除可能引起歧义或者引发障碍的信息。在解谜过程中,除了因为汉字为象形文字,而英语为拼音文字,因为两种文字属于不同类别而引发英译和理解方面的问题,给译者带来挑战的话。文化差异也会给理解带来困难。而这些差异很轻易就被译者忽视。译者更加应该注意到中国文化和英语文化之间存在的文化差异,着力表现两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因为翻译之中最难跨越的就是文化距离。这也是读者接受的关键 [8] 。在具体表现形式上,译者可以使用脚注,简要介绍中国文化特有的内容,如例2涉及的天干地支和例4涉及的中国农耕文明中作物等。
表现字谜背后的文化差异固然重要,但是字谜本身突出的是中国人独特的观察和理解周遭世界的方式,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除了兼顾文化差异的弥合以外,还更应该着重突出汉字如何通过笔画拆解来描述中华民族对于周遭世界的理解和表达。
字谜英译由谜面和解谜过程翻译组成,谜面翻译更加贴近原文,更加注重遵循语言形式上的保留。解谜过程的英译也可以从汉字笔画拆解入手,将汉字当作图形理解,并且在此过程中,注重表现中西文化差异中,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的传达,尽力缩短读者“期待视野”与译文之间的审美距离,让读者也能感受到字谜背后所代表的中国人观察和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
5. 结语
汉语字谜体现出中国人独特的观察和理解周边世界的角度,对其翻译的研究也是一个值得探索的话题。本文以接受视角为指导,从字谜的谜面形式保留、解谜中字谜意义的呈现和中西文化差异的弥合等三个方面,探究在字谜英译时,译者如何帮助读者,缩短读者的“期待视野”与“审美距离”之间的距离。翻译之间存在的差异在所难免,但是只要译者有心,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办法,缩短这一方面到差距 [10] 。
附录
译例(参考用):
例1:
“殺我者,車中猴,門東草。”
“殺我者,禾中走,一日夫。”
“the monkey in a carriage, the grass east of the gate.”
“walked through the grain; he was a man for one day.”
例2:
“‘车①中猴’,‘车’字,去上下各一画,是‘申’字,又申属猴,故曰‘车中猴’”
Take “the monkey in the carriage”: the character for carriage (ju車), when the top and bottom strokes are removed, becomes Shen (申). Moreover, Shen is associated with the monkey [in the system of twelve Earthly Branches]. That’s why it was called “the monkey in a carriage.”
例3:
“‘草’下有‘门’,‘门’中有‘东’,乃‘兰’字也;”
If the character for gate (men門) is placed under the grass radical (艸), inside of which there is the character east (dong東), then it becomes the character Lan (蘭).
例4:
“又‘禾中走’,是穿田过,亦是‘申’字也。”
Furthermore, to walk through the grain is to penetrate through the field (tian田), and this also becomes the character Shen (申).
例5:
“‘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有‘日’,是‘春’字也。”
As for “a man for one day,” when one adds a stroke on top of man (fu夫), and below that there is a sun, this becomes the character Chun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