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青少年时期(12~18岁)是从儿童阶段迈向成人阶段的过渡期，也是人生发展中一个独具特色的关键时段，同时也是人格塑造的阶段。我国近年社会报道的青少年被性侵、性暴力等案件频发。如2021年报道的宁波一老师性侵13岁女学生[1]；山东技校15岁男孩被28岁男老师多次性侵[2]；成都教师猥亵20多名男学生[3]；2021年报道的父亲性侵14岁亲生女儿[4]；广西13岁女孩被同村6旬老头性侵4次家人发现时已经怀孕5个月[5]；2019年13岁男孩性侵10岁女孩未遂捅其7刀[6]；2018年报道的一名14岁少女在网络平台晒怀孕[7]等等。从这些报道的案件可以看出被害对象不仅在亲人间、男女间、还有同性之间，被害人关系既有陌生人、同学也有师生，涉及的人群关系面广泛又复杂，因此具有深刻的社会伦理研究价值。2011年韩国上映了一部关于聋哑儿童被学校老师虐待的电影，在影片上映后，有上百万人联署要求重新调查此案件，遂而重新启动该案件的调查。经重新调查后判决，相关犯罪人员被判刑12年。同年，韩国国会以压倒性的投票结果通过了一部名为《性暴力犯罪处罚特别法部分修订法律案》的法案，又称为“熔炉法”：法案规定“性侵残障者或不满13岁幼童最高可处无期徒刑，并废除公诉期；废除强奸未成年人后可通过经济协商达成和解的内容”[8]；2013年韩国又上映了关于女孩被性侵的电影《素媛》；2017年中国也上映了关于女孩被性侵的电影《嘉年华》，而以上三部电影均由真实故事改编，其背后存在的社会现实不得不令人深刻思考。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一份年龄集中在15至19岁青少年的报告，当前全球青少年发生初次性行为的年龄呈下降趋势，青春期间被感染到传染性疾病(如艾滋病、淋病、尖锐湿疣等)呈上升趋势，人工流产等问题的发生率也在不断上升[9]。
而基于我国一些礼法文化的冲突，青少年性教育方面拘于保守、方式过于单一，使性教育变成一个十分隐讳的词语[10] [11]。青少年性教育的传播不能下沉，导致其管理不能很好的渗透于家庭、学校、社会等方面。
2. 调查对象和文献综述
2.1. 调查对象
本次采用不记名问卷的方式进行调查，问卷合计16道题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接受调查者的基本信息，第二部分为调查者对青少年接受性教育情况的回馈，第三部分为调查者对目前青少年性教育的情况调查。本次共收回212个有效样本，其中男性96人(占比45.28%)，女性116人(占比54.72%)；第一次接受性教育最高比例人群在初中94人(44.34%)；206人(占比97.17%)觉得有必要开展青少年性教育；且有98人(占比46.23%)觉得应该在小学阶段开展青少年性教育，问卷的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n the questionnaire on sex education for adolescents
表1. 青少年性教育接受问卷基本情况
问卷情况 (N = 212人) |
选项 |
男 |
女 |
合计 |
人数 |
占比 |
人数 |
占比 |
人数 |
占比 |
是否在校生 |
是 |
36 |
56.25% |
28 |
43.75% |
64 |
30.19% |
否 |
60 |
40.54% |
88 |
59.46% |
148 |
69.81% |
第一次接受到
性教育阶段 |
幼儿园 |
2 |
33.33% |
4 |
66.67% |
6 |
2.83% |
小学 |
10 |
34.48% |
19 |
65.52% |
29 |
13.68% |
初中 |
44 |
46.81% |
50 |
53.00% |
94 |
44.34% |
高中/职中 |
13 |
52.00% |
12 |
48.00% |
25 |
11.79% |
大学 |
6 |
28.57% |
15 |
71.43% |
21 |
9.91% |
未接受过 |
21 |
56.76% |
16 |
43.24% |
37 |
17.45% |
对性教育了解程度 |
了解 |
42 |
57.53% |
31 |
42.47% |
73 |
34.43% |
一般 |
51 |
39.84% |
77 |
60.16% |
128 |
60.38% |
不了解 |
3 |
27.27% |
8 |
72.73% |
11 |
5.19% |
有没有必要开展
性教育 |
有必要 |
94 |
45.63% |
112 |
54.37% |
206 |
97.17% |
没必要 |
2 |
100.00% |
0 |
0.00% |
2 |
0.94% |
不确定 |
0 |
0.00% |
4 |
100.00% |
4 |
1.89% |
哪个阶段开展
性教育 |
幼儿园 |
17 |
33.33% |
34 |
66.67% |
51 |
24.06% |
小学 |
47 |
47.96% |
51 |
52.04% |
98 |
46.23% |
初中 |
27 |
50.00% |
27 |
50.00% |
54 |
25.47% |
高中/职中 |
5 |
83.33% |
1 |
16.67% |
6 |
2.83% |
大学 |
0 |
0.00% |
2 |
100.00% |
2 |
0.94% |
2.2. 文献综述
邹婷(2009) [12]认为我国青少年的性教育问题主要是传统思想和现代思想之间的冲突、社会环境的转型带来的影响以及不同年龄阶段之间的思想矛盾冲突等；王进鑫(2010) [13]通过对1891名在校初中生进行抽样调查，经过实证得出综合性教育的效果最佳，青少年性教育是一项多维度的教育，涵盖了性的知识、行为、心理、道德、法律等多个维度的内容。陈静(2015) [14]认为我国的性教育主要涵盖健康教育与道德教育，目前未得到重视，这也成为我国青少年性教育在过去的几十年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沈亚东(2019) [15]认为人们的性观念严重畸形，普遍趋向于保守和压抑，认为性是肮脏、羞耻和不道德的，但实际上性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聂妍等(2022) [16]通过对15415名青少年进行调查得出目前我国青少年性发育呈提前趋势，性与生殖健康常识有待提高，研究发现“职业中学生”为重点干预人群，建议妇幼保健机构要加强对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常识的科普服务。刘文利(2022) [17]认为性教育是我国之教育大计，我国不仅要加强文件政策的支持还要在学校方面加强性教育的知识，提高性教育师资力量和性教育课程内容等方面。
我国对于青少年的性教育也逐步重视，近年来颁布多项政策和文件强调要将健康教育的素养融入在学生德智体美劳各方面，贯彻健康教育于学校的各个层面，包括教育教学、管理服务等全过程，使健康教育成为学生学习、实践和生活的贯穿主题。积极推动健康教育在学生各个方面的融入，以加速学校健康促进能力的提升。
3. 理论基础
根据布朗芬布伦纳(Urie Bronfenbrenner) 1979年提出了人类发展所涉及的几个关键性的环境因素，包含学校、家庭和社会等因素。即“四系统观”：1) 微观系统，指个体活动和交往的直接环境，是不断发展和改变的；2) 中观系统，指各个不同微观系统间的联系与相互关系。3) 外观系统，指任何个体对其他事物并未直接参与但是仍然会对他们的发展产生影响；4) 宏观系统，指的是存在于以上三个系统中的文化、亚文化和社会环境[18]。“三位一体”的教育理论体系，指的是家庭、学校、社会三者共同参与的教育模式，旨在通过三者的协同合作，实现最佳的教育效果，这一理论体系强调家庭、学校和社会在教育过程中的相互独立和密切关联，共同促进未成年人的全面发展(杨雄，刘程，2013) [19]。
结合“三位一体”的教育理念和布朗芬布伦纳(Urie Bronfenbrenner)的“四系统观”中的个体与环境间的相互作用，旨在构建“教育”和“防护”青少年性教育管理理念，即“3 + 2”的教育管理模式，在家庭、学校和社会的教育下，侧重法律的外部环境和个人素养的提高达到“教”和“防”的目的。
4. 基于问卷和其他学者的调查浅析青少年性教育管理的现状和问题
4.1. 接受性教育知识阶段较晚，交流对象为同辈青少年
聂妍等(2022) [16]对15415名青少年进行调查，研究发现男性青少年平均在13.2岁出现初次遗精，女性青少年平均在12.5岁出现初潮，在不发达地区更为明显，研究表明我国青少年的性发育呈提前趋势。问卷调查中有94人(占44.34%)在初中接受第一次性教育，有37人(占17.45%)未接受过性教育；在多选题关于“你会跟谁一起讨论‘性’”的话题中，有171个人选择朋友、同学，占比80.66%，76个人选择网友，占比36.85%。
从学者调查和此次问卷可以看出来大部分人接受性教育知识集中在初中时期，与社会报道的年龄段吻合，即受害者被侵害时正处于性教育知识接受的年龄，没有完善的知识体系和应对措施；而青少年愿意倾诉交流的对象为朋友、同学或者网友。从中衍生一个双重问题，即一群对“性”停留在好奇与懵懂的群体在一起讨论“性知识”，容易产生“尝试”与“过激”行为心理，这非常不利于青少年的发展。
4.2. 学生对常见性知识的认知差
赵芮和张磊等学者(2019) [20]对我国11个省份的青少年进行调查发现，研究表明我国青少年的性知识整体水平不高，对于青少年性教育的接受效果不佳。陈少芳等(2016) [21]对中山市4662名在校初中生进行调查，其中对10个常见性知识认知中(见表2)的调查中，超过30%的调查者对童贞、自慰、性冲动、遗精、避孕及性行为的概念回答不知道；仅有37.5%的学生对于自慰的生理现象认为是正常行为、要适度；43.9%的学生选择回答不清楚。该数据引用自文章《中山市青少年性教育现状调查与对策研究》。
Table 2. Adolescents’ knowledge (mastery) of common sexual knowledge (%)
表2. 少年对常见性知识的认知(掌握) (%)
性概念 |
清楚知道(%) |
知道一点(%) |
不知道(%) |
遗精 |
26.4 (1231) |
39.8 (1855) |
33.8 (1576) |
性冲动 |
20.8 (970) |
40.2 (1874) |
39.1 (1818) |
避孕 |
25.6 (1193) |
43.3 (2019) |
31.1 (1450) |
自慰 |
21.5 (1002) |
31.2 (1455) |
47.3 (2205) |
性骚扰 |
38.8 (1809) |
46.9 (2186) |
14.3 (667) |
童贞 |
14.1 (657) |
20.8 (970) |
65.1 (3035) |
性行为 |
25.9 (1207) |
43.8 (2042) |
30.3 (1413) |
艾滋病 |
40.9 (1907) |
41.8 (1949) |
17.3 (806) |
数据来源：该数据引用陈少芳，李宏伟，杨巧红等(2016)文章《中山市青少年性教育现状调查与对策研究》(部分数据)。
4.3. 家长对性教育知识匮乏且思想保守
由于深受传统文化与观念的影响，在我国的家庭中，父母和长辈通常避免直接谈论与性有关的话题，青少年的性知识很少来自于家人传授(施曲海，2017) [22]。在现实中孩子的温饱问题和学业问题是家长更关注的，从而忽略了其他方面，如孩子的性教育问题[21]。问卷调查中，家长避讳性话题，往往“谈性色变”，且不懂怎么跟孩子“谈性”，其原因在于家长缺乏性教育学习渠道和资源。
更甚者有些父母在子女遭受侵害后碍于面子选择息事宁人逃离所在地，并指责自己的孩子，为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问题埋下了重大隐患。
4.4. 我国性教育教师匮乏，学校及社会层面性教育单一
我国计划生育法第十三条规定要求：学校应当在学生中，以符合受教育者特征的适当方式，有计划地开展生理卫生教育、青春期教育或者性健康教育(张晓桐，2019) [23]。我国目前存在没有专业的性教育教师和性教育授课教师能力不足的问题，在课程方面也呈现出单一的现象(刘文利，李佳洋，2022) [17]。对于性教育的知识更好似“蜻蜓点水”般限于“男女有别”的表面。我国的许多地方普遍存在正规性教育与性社会化直接相关的教育不足的情况(施曲海，2017) [22]。
在大多数学校中，性教育课程通常被视为辅修课程，而主科课程常占用学生的时间，或者要求学生自行学习。社会层面更加“敷衍”般只呼吁青少年加强自我保护意识、“避孕”的重要性及传授“性病”的种类等空泛的理论知识，没有做到起到真正的社会面覆盖和传播的作用。
5. 构建“3 + 2”模式，以“教”和“防”的思路提供建议
科学的性教育体系通常包括对学生性生理科普、性心理疏导和对性道德的灌输这三个方面的内容。瑞典(1953年)是全球第一个建立全国实施强制性教育组织的国家教育。青少年性教育由“国家教育委员会”明确性教育的总体指导原则，分阶段从幼儿到大学制定了明确性教育的课程；日本的青少年性教育也分阶段从小学到高中进行了强制性要求课程安排，涵盖对性知识的科普和性教育的指导两个方面，性教育协会编写《性教育指导要项解释》进行整体方向的指导；部分国家的青少年性教育是由“性信息与性教育委员会”对公立学校进行提出全面性教育的要求，性教育课程大纲由“学校健康联合会”编写颁布。
基于我国现阶段的现状和问题并借鉴国外的青少年教育理念，笔者建议构建“3 + 2”的教育管理模式，即：家庭、学校、社会三位一体的教育，同时侧重法律的完善和个人素养的提高，从“教”和“防”的思路提出以下建议：
5.1. 学校内开展教育课程，教育阶段推到小学
将性教育课程从小学阶段开展，分阶段进行不同程度性教育。奚晓华(2014)对在中国的上海市杨浦区某小学五年级学生进行了青春期性教育的实验研究，结果表明性教育能显著提高学生对青春期性生理知识的认识程度[24]。从问卷调查中，有98人(占46.23%)认为从小学阶段开展青少年性教育。加拿大、英国、法国、韩国和新加坡等发达的欧美国家和亚洲均是从小学阶段开展青少年性教育课程。总的性教育目标是把性作为基础教育的一部分，主要集中在性健康、性关系、避孕方法、性病预防、性暴力预防、性别平等方面开展。同时净化网络，使青少年能通过正规的途径获得正确的性知识，而不是一味地禁锢青少年的好奇欲，避免造成青少年内化问题。
不仅要教授学生专有名词的解释还要分年级阶段进行合理的指导和对话。从根源上解决学生对常见性知识的认知差的问题，同时避免青少年间的“性知识”对话产生的双重问题。
5.2. 形成多元化的学校性教育
积极推进和学习翻译借鉴外国性教育的书籍，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分阶段撰写属于我国特色的性教育教材，有效防止当代青少年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不正确的性知识和性态度。校园内组织多样化的性教育活动，如教师讲座、校园辩论、知识抢答等活动。可定期邀请专业的医护人员和有实践经验的心理医生与学校相关性教育教师进行沟通，打破“纸上谈兵”的壁垒。同时要投入对学校专职性教育老师的培养，提高性教育老师的授课能力。
一些研究强调了社区参与在性教育中的重要性。例如，O’Donnell L et al. (1999)的“Reach for Health Community Youth Service”项目通过结合社区服务和课堂健康指导，有效地减少了城市中学生的早期和无保护性行为[25]。此外，亨利W.格拉迪纪念医院的项目通过让年长的青少年领导，帮助学生抵制开始性活动的社会压力，也显示出积极的效果(Howard M, McCabe J B, 1990) [26]。
5.3. 提高家长的性知识素养
推动性教育书籍更新的同时疏导家长的抵触情绪，这样不仅能使我国的性教育工作得到进步，同时也能让家长得到性教育的启迪更好地和孩子沟通。齐玉芝，王静(2022)研究表示学校成立家庭教育讲师团，与家长进行无缝对接，解决教育中的具体问题[27]。同时将青少年的性心理需求和保护列为重要话题之一，提高家长对青少年性教育知识，积极引导家长协助学校，对青春期学生性心理的关注和正确疏导。
5.4. 加大犯罪处罚力度，提高个人素质培养
法律的强制制约和道德的人格约束是维护社会有序进行的两种基本手段，“防”的最后一道底线是法律。增加犯罪的成本，强化法律制度，是法律给予被害者的最后的安慰。
性教育的缺失是导致青少年性犯罪增加的一个重要原因。实证表明，性教育的缺失会导致青少年因性无知、性心理异常、性道德错位等因素而导致性犯罪的危险性大大增加(王旭红，2007) [28]。性教育的缺失还与青少年的身体早熟和自我意识的快速觉醒导致的自控能力弱有关(甘晓静，2000) [29]。二十大报告提出：我们要培养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同时国家也注重体育对青少年的重要性，作为青少年要提高个人素养。
6. 总结
我国对青少年性教育存在较为封闭和落后的传统教育理念，未能做到综合性指导和教育、课程开发和内容滞后，从而导致我国青少年性教育事业没有得到发展，对青少年的青春期成长和未来发展都存在阻碍(王道群，2020) [30]。我们要立足于我国国情，有效地学习和借鉴国外的青少年教育理念。构建“3 + 2”的教育管理模式，重视家庭、学校、社会三位一体的教育，完善法律制度，提高青少年个人素养，让“性”话题成为青少年在人格发展中的一方面。促使青少年能够正确面对自己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家庭、学校和社会要强化性教育的“教育”和“防护”理念满足青少年的性教育需求。
致 谢
在此对本文提供指导的韩明教授和参与问卷调查的人表示感谢，同时感谢文章中引用的资料、图片、文献、研究思想和设想的所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