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尼山书院位于山东曲阜，是曲阜儒家文化传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尼山书院是众多书院中建立最早、建筑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书院。尼山书院位于山东曲阜东南30公里处的尼山之上，据《史记》记载，孔子父母“祷于尼丘而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故尼山闻名于世。《曲阜县志》记载：“周显德(951~960年)中，兖州赵某以尼山为孔子发祥地，始创庙祀”[1]，此时尼山书院的设立是为了纪念孔子诞生，专门祭祀的纪念性书院。元至元二年(1936年)，中书左丞王懋德奏请修建尼山书院。《尼山书院创建书院碑》载，修建此书院时，“凡齐鲁之境贤卿大夫，民之好事者，出钱而助成之。释木于山，陶甓山野，庸致远，牵牛车，服力役，连畛载途，饮响相望”[2]。尼山西南方向山麓上有一处泉水，常年不断，汇泉成溪，名曰：智源溪。智源溪流经观川亭、坤灵洞，而后向东注入沂水(图1)。
2. 尼山书院的历史
《魏书地形志》记载：“鲁县有叔梁庙”。唐代《括地志》记载：“叔梁纥庙亦名尼山祠，在兖州泗水县五十里尼山东址”[2]。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年)，这时尼山书院的功能发生了变化“宋仁宗庆历三年四十六代文宣公始即庙为学，立学舍，置祭田，后毁于兵火”还有一些内容在《阙里志》“宋庆历中，嗣文宣公宗愿大建庙学”和《光绪泗水县志》“先圣后裔四十六代袭封文宣公宗愿，于宋仁宗庆历三年鼎新之”都有记录可找[3]。此时，尼山书院进行了扩建，从这个时期开始，不仅是“庙”还拥有了“学”的作用，同时设立了学录主奉祀事，并且依靠祭田来维持书院运转。
在《曲阜县志》中有记载，明弘治十二年(1499年)，曲阜孔庙因遭雷击起火，焚毁殆尽[4]。浙江道监察御史余濂上奏请求重修孔庙，曰：“天下不能一日无孔子之道，人心不能一日无孔子之教”孝宗皇帝十分重视此次修建工作，特遣官“聚材庀工，为之重建”此次修庙工作“集天下之财，聚数年之力”，是明代重修孔庙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可谓“自有庙以来，修建之役未有盛于此时者”建造规模之大与工程繁琐是以往之最大，奠定了后世孔庙的基本格局和形式，即北侧院落中轴对称，具有祭祀、教书功能，南侧主要作为教书部分，并且第一座大门为棂星门[5]。这时尼山书院属于“庙学兼备”格局，而在后期“学”的功能逐渐减少，更注重“庙”的功能，书院内的植物配置也有了改变，逐渐向着祭祀、纪念功能靠拢，保留了很多松柏类植物。
Figure 1. Floor plan of Nishan Academy
图1. 尼山书院平面图①
3. 尼山书院的景观营造
3.1. 选址地
书院的自然环境景观指书院周边的自然山水等地理环境，是书院园林相地选址的关键。具体表现为地形(貌)、自然水体、植被等。体现了造园者对自然山水环境的审美意趣和对书院外部环境经营的理念[6]。古代书院园林的选址地类型多样，主要受到传统文化、地理环境和社会需求的影响。山林胜地和城市郊区是古代书院园林选址的理想之地。既保持了乡村的宁静环境，又方便学子们进城求学或从事其他活动，通常具有优美的山水景观或有一定的自然风光和田园风光。同时，清幽的环境有利于学子们潜心学问。古代文人墨客常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中修建书院，以求得心灵的宁静与创作的灵感。著名的例子有岳麓书院，位于湖南岳麓山下，如应天书院，位于商丘市睢阳区国家4A级古城旅游景区内。这些书院所在之地都是环境幽雅，山水相映，成为历代学子向往的求学之地[7]。
尼山原名尼丘山，因孔子父母“祷于尼丘得孔子”，孔子名丘字仲尼，后人避讳孔子称之为尼山。尼山书院是典型的山林书院，利用周围尼山的自然山势，与城市的喧哗分离，避免了对教学和祭祀相关活动的不利影响，与周围村庄也有一定距离，与尼山上汇聚而下的智源溪环绕尼山书院北侧，从而使书院与自然更加融合，创造了一种依山就水，山水相依境界，使的人与自然环境达到了“天人合一”。
3.2. 书院风格平静雅致
书院的外部环境与内部环境都考虑到了自然环境，建筑风格等方面的内容。
(1) 自然环境。尼山书院位于尼山东麓，周边山水环绕，山水相依，山的环绕与水的流动不仅美化了环境，更能陶冶学生们的情操，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更符合儒家的基本思想，对学生的学习具有积极影响。
(2) 声景营造。书院园林的声景追求“静谧”，这里的“静”指的是人的精神之“静”，追求的是人置身于自然，宁静雅致的环境中，能够达到精神“静谧”进而进入“有声静谧”的精神境界中去
(3) 文化内涵。千余年来，作为弘扬、传播儒家道统重要载体的尼山书院历经战火硝烟、朝代更替，却屡败屡建，历宋、元、明、清数代而保存至今[7]。尼山孔庙和书院留存建筑和石碑文物是了解孔子出生地尼山及其建筑群历史沿革的重要资料。尼山书院的西南方向800 m为夫子洞(图2)，相传为孔子出生的地方，也给书院添加了强烈的儒家文化色彩[8]。
山东书院园林文化源于古代儒家文化，历经宋、元、明、清等朝代的传承和发展，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园林艺术风格。总体来说，尼山书院以山水为基础，以建筑为主体，以植物为装饰，同时又将文化与景观相结合，营造了一种自然，宁静，典雅的书院园林氛围(图3)。
Figure 2. Confucius Cave
图2. 夫子洞②
Figure 3. Minglun Hall
图3. 明伦堂②
3.3. 空间布局
尼山书院的建筑群以中轴对称，布局严谨，普遍采用“左庙右学”的形制，使书院具有了祭祀的功能，尼山书院中设有多个祭祀场所，就建筑规制来说，是典型的“庙学合一，尊儒育人”的典范。同时，在尼山书院的影响下，其他书院在建造时也多使用了“左庙右学”的建造格局。书院的空间布局以大成殿为构图中心，向周围延伸，所有建筑都在空间布局上做到了主次分明，层次渐进，形成了统一严整，礼乐相合的儒家书院建筑空间。尼山书院因地势影响，棂星门和大成门并不在同一轴线上，但大成门与大成殿及殿的布局规整，左右两侧设有庑房，两侧还设有毓圣侯祠和启圣王殿，两者都有相对独立的院落，东侧则是讲堂与土地祠部分，作为讲课之处[9]。
书院在北侧又独立了一个院落，作为书院主体部分，但占地相对较小，用来满足日常学习，休息所用值得一说的还有进入棂星门就能看见的观川亭，相传是孔子在此处观看五川汇流，感叹时光变化的地方，即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尼山孔庙围垣缭绕，环植松柏，共有院落五进，殿堂五十多间，进入书院首先见到智源桥，智源桥下就是智源溪，智源溪起源于尼山西南方向的一处泉水，汇流成溪，过桥向书院内部走去有十级台阶，台阶东侧有一碑上刻“尼山书院”，抬头可望见四柱三间的牌坊，坊额上书“棂星门”(图4)。拾级而上有一院落，院落东南角建有一座亭子“观川亭”。尼山孔庙跟曲阜市内的孔庙格局基本一致，有棂星门、大成门、大成殿、寝殿、东西庑、东西厢等，不同的是，棂星门不在中轴线上，进门之后东行，才能到大成门。此庙依山势而建，故有此不同。过大成门，就进入了孔庙的第一进院落，迎面就是大成殿，两侧有东西庑，后面是寝殿，有东西厢房。
Figure 4. Lingxing Gate
图4. 棂星门②
3.4. 植物与建筑
尼山书院周围环境植被茂密，山上绿意盎然，古树参天，绿苔蒙径。植物以乡土树种为主，书院内部建筑古朴典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苍翠松柏之间，苍松古柏群等植物为书院增添了一分庄重与肃穆。整个书院内，绿色是基地，主要植物是侧柏，从入口到内部，棂星门、大成殿前均有侧柏种植，在书院的外部环境中，也是随处可见。地面植物多是就地取材，以适应尼山环境的二月兰、铺地柏、三芒草和长芒草为主，充分尊重了当地自然条件。植物让书院总体环境更加柔和，减少了建筑的轮廓的干硬感，呈现出自然、生态、柔和的一面，是人文景观与自然的调和。书院院落中大面积的绿化种植采用丛生群植的手法，在院落形成自然的植物群落结构，诠释了儒文化中尊崇自然、师法自然、再现自然的“天人合一”思想[10]。书院里建筑与植物之间存在着密切而和谐的关系。
植物营造宁静氛围：书院建筑大多古朴且具地方特色，道路和台阶边青苔丛生，再加上藤蔓、蕨类、苔藓植物附生在古树、屋顶、围墙、古井处，营造了一种古色古香、清幽的画卷[9]。
植物与建筑布局相协调：书院内的植物布局与书院建筑相呼应，如在书院大门前种植了高大的侧柏，彰显书院的威严与庄重；在书院的孔庙区域种植了具有纪念、祭祀意义的松柏等树木，而在书院学习区域则种植了更为雅致的植物，如海棠、桂花等，营造出雅致的学习氛围。
同时，由于书院的“文庙”功能，书院内部景观植物具体种植方式主要有4种，即丛生群植、工整对植、秩序列植和点睛孤植[11]。如图5所示，从大成门进入大成殿院落，入目即为侧柏的对称式秩序列植。在其他院落内部植物也是以侧柏为主角，掺杂了一些海棠，银杏等植物为书院增添色彩。在书院的外部环境中，西侧尼山上也主要种植了侧柏、银杏等植物，与书院内部植物相呼应，更加强调了祭祀的功能。尼山地被主要是二月兰为主，也掺杂了各种野生花卉草本，如蓟、车前草、黄蒿、蒺藜等。
Figure 5. Dacheng Hall Courtyard
图5. 大成殿院落②
尼山书院建筑与植物之间的关系是密切而和谐的。植物为书院增添了自然美，营造了宁静雅致的学习氛围，也与书院祭祀纪念功能相匹配[12]。植物与书院建筑相互映衬、相互呼应，共同构成了尼山书院独特的儒家文化景观。
3.5. 碑刻
3.5.1. 尼山书院中的碑刻
尼山书院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其园林文化更是传承千年、独具特色。园林文化作为尼山书院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厚的文化内涵，对于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从历史长河中我们可以发现，尼山书院拥有祭祀功能与教育功能。我们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最早从孔子思想中体现，孔子认为家国关系中，最紧密的关系就是父子关系，这也是书院祭祀功能的一个体现。到唐宋时期，尼山书院由赵某扩建完善，使得书院的教育功能逐渐强化，《创建尼山书院之记》碑记载：“有夫子之殿，有夫人之位，有讲堂，有学舍，有祭田。”至此，尼山书院开始授课讲学，教育功能变得越来越完备。
宋代是书院大发展时期，北宋前期朝廷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官学的发展，儒士们在书院讲学传道，满足了民间对教育的需求。北宋政权对书院的发展采取鼓励支持的态度，不同时期的文献对宋代发生史实的记叙基本一致，尼山建筑群的功能由祀庙变为讲学。
在明清时期尼山书院经历多次破坏和重修，尤其是清代将书院作为了正统教育，使尼山书院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发展。在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七十四代衍圣公孔繁灏奏请朝廷拨银重修尼山书院及孔庙，历时3年修建完成，《大清重修尼山纪恩碑记》和《重修尼山庙宇书院记略》碑记载了这次修建，也就是存留至今的尼山书院的规模[3]。
3.5.2. 书院碑刻布局
尼山书院入口在弘治六年就竖立了有《尼山书院》字样的碑刻，该刻石原立于观川亭下，后移至棂星门前。此碑刻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及书院建筑和谐共存，古朴的建筑与自然环境相映成趣，增添了幽静和雅致氛围，构成了一幅的画卷。
尼山书院内的其他碑刻如祭祀碑、修缮碑等也都被巧妙地融入园林环境之中。它们或立于亭台楼阁之间，或置于山水之间，与周围环境相得益彰，共同营造出了一个充满文化气息和园林之美的空间。如：在书院第一进院落也就是大成殿前，有相互对称布置的四块碑刻，与千年古柏相互交错，为《重修尼山书院碑记》、《大清重修尼山书院纪恩碑》、《记尼山书院碑铭》、《尼山大成殿增塑四配享记碑》四座碑刻，记录了尼山书院相关事件。在大成殿院落东庑南侧台阶下处立有《重修尼山庙宇书院记略》，为道光29年孔繁灏所书，该碑立于院落四块碑刻之外，所以院落的整体对称肃穆的氛围没有破坏。同时，又展现了碑刻的记录功能。在东侧毓圣侯祠内还有两处碑刻分别记载了尼山书院创立和重建时间。这几处碑刻还具有一定的空间布局功能，它们通过自身的位置和形态，对园林空间进行引导和划分，强化了大成殿、毓圣侯祠等建筑的存在，弱化两侧庑房，使得园林空间呈现出井然有序的格局(图6)。
Figure 6. Yushenghou Temple
图6. 毓圣侯祠②
3.5.3. 碑刻与园林艺术
尼山书院的园林环境以山水、植物、建筑等自然元素为主，而碑刻则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和艺术形式与之相互映衬。如尼山脚下的夫子洞旁，石碑刻有“夫子洞”，此碑刻所在的环境低矮昏暗，荒草阳其上，峋石阴其侧，洞内有清冽的泉水流出，饮之甘甜上口。此碑刻作为园林中的焦点或节点，与周围环境中的植物相呼应，吸引注意并促进人们的停留和交流。不仅增添了文化气息，还能够与周围的自然景观形成和谐的画面。
尼山书院中的碑刻是重要的文化遗产，它们记录了书院的历史和文化，也为园林景观增添了文化气息和历史厚重感，使得园林环境更加丰富多彩。这些碑刻安放在绿树成荫、环境清幽的地方，与周围的植物相互呼应，形成了庄重的文化氛围。尼山书院碑刻与书院内园林环境的结合体现在多个方面，包括作为园林的点睛之笔、与园林景观的相互映衬、对园林空间布局的引导以及整体协调性等。这些结合提升了尼山书院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表1)。
Table 1. Inscriptions inside the Nishan Academy
表1. 尼山书院内部碑刻
序号 |
碑名 |
立碑时间 |
立碑相关人员 |
文献著录 |
现存位置 |
1 |
尼山书院碑 |
弘治六年 |
罗璟 书 |
暂未发现 |
尼山孔庙棂星门前 |
−1493 |
2 |
大清重修尼山书院纪恩碑记 |
道光二十九年 |
孔繁灏 立孔繁灏 书 |
暂未发现 |
尼山孔庙大成殿前西南 |
−1879 |
3 |
尼山书院碑铭 |
后至元五年 |
陈绎曾 撰李彦博 书 |
《寰宇访碑录》 |
尼山孔庙大成殿前西北 |
−1339 |
任择善 篆额 |
《阙里志》 |
|
|
《孔颜孟三氏志》 |
4 |
尼山大成殿增塑四配享记碑 |
至正十四年 |
危素 撰李稷 书 |
乾隆《曲阜县志》 |
尼山孔庙大成殿前东北 |
−1354 |
张思政 篆额 |
《阙里志》 |
|
|
《孔颜孟三氏志》 |
5 |
重建尼山庙记 |
永乐十六年 |
张敏 撰孔谔 书 |
乾隆《曲阜县志》 |
尼山孔庙毓圣侯殿前东 |
−1418 |
《孔颜孟三氏志》 |
6 |
创建尼山书院之记 |
至正二年 |
虞集 撰 孔克坚 书 张起岩 篆额 |
《阙里文献考》 |
尼山孔庙毓圣侯殿前西 |
−1342 |
《阙里志》 |
|
《孔颜孟三氏志》 |
7 |
重修尼山庙宇书院记略 |
道光二十九年 |
孔繁灏 撰孔繁灏 书 |
暂未发现 |
尼山孔庙东庑南侧阶下 |
−1849 |
8 |
重修尼山圣庙之碑 |
民国十四年 |
孔德成 撰柯劭忞 书 |
民国《厦门市志》① |
尼山孔庙棂星门外西侧亭内 |
−1925 |
9 |
尼山孔子像记 |
至元三十一年 |
司居敬 撰刘之美 书 杨秉渊 书额 |
乾隆《曲阜县志》 |
尼山书院院内明伦堂前东侧 |
−1294 |
《山左金石志》 |
|
《阙里文献考》 |
|
《阙里志》 |
4. 总结
尼山书院在书院园林中的地位是多方面的，它既是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园林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文化传承的重要平台。不仅在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也在现代社会中不断地丰富和拓展其文化内涵和外延，为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出了积极贡献。
尼山书院园林文化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山水相依，布局自然。园林以山为基础，通过巧妙的地形设计和水景营造，形成了一种自然、和谐的山水景观。二是植物茂盛，四季变化。园林内种植了大量的树木和草本植物，形成了不同的景观效果，为游客带来了不同的视觉体验。三是建筑古朴，布局合理。园林内的建筑以传统木结构为主，风格朴素典雅，与山水、植物相得益彰，形成了独特的园林艺术风格。
尼山书院的存在丰富了书院园林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使得书院园林在整体发展中更具特色和魅力。它的园林景观不仅体现了儒家文化的精髓，也展示了中国古代园林艺术的独特魅力。
基金项目
本论文为山东省文化艺术科学重点课题“山东传统书院园林的历史考察与造景分析”成果，项目编号23ZB03290015。
注 释
①图1来源：作者自绘
②图2~6来源：作者自摄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