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马尔库塞以资本主义社会为对象，对消费异化进行深层次的剖析，论述了消费异化的表现、原因、危害以及摆脱消费异化的途径。消费异化表现为消费目的的异化和消费观念的异化。在他看来，科学技术的控制、虚假需要的诱导、大众传媒的操纵是造成消费异化的重要原因。马尔库塞对消费异化的研究和批判，有利于引导人们建立正确的幸福观，倡导绿色的消费观，树立文明的生态观，从而实现人、社会、自然的健康发展。
Abstract: Marcuse takes capitalist society as the object and conducts a deep analysis of consumer alienation, discussing the manifestations, causes, harms, and ways to get rid of consumer alienation. Consumer alienation is manifested as the alienation of consumption purposes and consumption concepts. In his view, the control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 induction of false needs,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mass media are important reasons for consumer alienation. Marcuse’s research and criticism of consumer alienation are conducive to guiding people to establish a correct view of happiness, advocating a green consumption concept, and establishing a civilized ecological concept, thereby achieving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humans, society, and nature.
1. 引言
资本主义在经过高速发展后出现了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这使得西方哲学家们重新审视西方社会大众的消费观念。马尔库塞作为法兰克福学派著名的左翼思想家，通过繁荣的消费景象看到了一个资本主义社会所出现的异化消费的现象。马尔库塞关于消费异化的论述主要体现在他的著作《单向度的人》。他将消费异化的根源归结为科学技术的发展、虚假需要的诱导以及大众传媒的操控。马尔库塞剖析了消费异化的表现和后果：消费异化表现为消费目的的异化和消费观念的异化。消费异化使得个人丧失否定性和批判性，导致人的精神危机；消费异化使得文化成为大众化的商品，失去其原有的批判社会的功能，导致文化的单向度；消费异化使得生产和消费无限扩大，加剧了生产的无限性和自然的有限性之间的矛盾，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理论对于正在进入消费社会的我国有着重要启示：我们要树立正确的幸福观，倡导适度的消费观，建立文明的生态观。
2. 消费异化的理论渊源
2.1. 黑格尔的外化理论
黑格尔第一次从哲学的视域来解释异化的含义，曾用“异化”、“外化”、“对象化”来表达脱离主体意思的观念，所关涉的是精神层面的异化。黑格尔认为抽象思维是与现实相对立的存在，他将抽象的思维称为理念，认为自然界就是由理念创造出来的感性世界。精神异化就是理念外化的表现。摆脱异化的方式是扬弃，是一个辩证否定的过程。理念要先异化自身，再从异化中找回自身，最后进行扬弃。黑格尔的外化概念对马尔库塞的异化理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马尔库塞也逐渐在黑格尔“精神”异化结构上建立了自己的异化体系。
2.2. 马克思的异化理论
马克思用劳动异化来总结私有制条件下劳动者与劳动产品及劳动本身的关系。他认为价值是劳动者所创造出来的，应该归劳动者所有。但是劳动者只得到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就是维持他的劳动力的必须要素，这就造成了尖锐的矛盾。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劳动并对此作出了相应的规定。分别是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人与劳动活动相异化、人同人的类本质的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在这基础上，他进一步批判了商品拜物教。马克思指出，物与物的关系取代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使商品获得了一种能够决定商品生产者命运的神秘力量。由此，产生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病态现象。马尔库塞也对商品拜物教进行了批判，认为人对物质的过度追求导致了人的物化，最终产生消费异化。
2.3. 卢卡奇的物化理论
卢卡奇的物化理论继承和发展了韦伯的合理化理论以及马克思的拜物教理论。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阐释了自己的物化理论。他认为，商品的拜物教性质和商品经济的发展是造成物化现象的根本原因，并且这种现象是资本主义社会所特有的，只有各个领域都被物化才能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多数哲学家认为，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夹杂了过多的浪漫色彩。马尔库塞看到了卢卡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评，在物化理论的基础上，从人的批判性这一角度做了进一步的研究和分析。
3. 消费异化的表现
3.1. 消费目的的异化
马尔库塞认为，无论是生产还是消费都应该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日常生产生活的需要。资本逻辑的主导使消费的性质发生了异化。需求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规定。人们为了生活，必须拥有物质资料，为了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质资料，人们必须进行消费，这也是消费存在的意义。只有生存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才能促进自身的自由和发展。然而，在工业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人和商品的关系完全颠倒，消费从手段变成目的，成为人生唯一的目的。正如马尔库塞所说“人们在各种商品中识别出别人及自身在各种名牌汽车、高档时装、环境优雅的别墅和敞开式厨房设备中找到自己的灵魂”[1]。消费成为人们确证自身身份和人生意义的方式，背离了商品原本的意义。
3.2. 消费观念的异化
资本家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利用品牌给商品划分等级以达到提高价格的目的。商品被划分为高档货和便宜货。高档货是财富的象征，便宜货则是贫穷的标志。消费异化使人们更多关注的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商品的符号价值。人们的虚荣心驱使自己追逐时尚、品牌以及与之相协调的价值观念。名牌汽车、高档洋房成为了人们的追求，以为只要拥有了这些东西，也就拥有了社会地位和身份认同。人们无视商品的使用价值和自己的真实需求，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膨胀的欲望。这种追求物质的消费方式，使人们逐步丧失独立意识，沦为消费的附庸。商品的符号化成为时尚潮流，人们崇尚符号消费。资本主义生产者通过创造各种符号统治人们的消费行为。人们被各种符号所控制，沦为“符号化的人格面具”。
4. 消费异化的危害
4.1. 个人层面：导致人的精神危机
马克思认为，满足自身的生理需要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最高需求则是实现自我发展。马斯洛也指出，人们的基本需要得到满足后，就会开始追求尊重、自我实现这种高级需要，这种高级的需要能够促进人的自我发展，并且使人感到快乐和自由。马尔库塞认为，在发达工业社会，社会的需要被转化为个人的本能需要，使人们失去了反抗现存社会制度的能力。消费社会通过创造各种各样的商品来满足人们的虚假需求，由此产生了病态的消费系统，导致消费异化。消费异化使人们产生扭曲的消费观念，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个人只会过度追求物质享受，忽视精神发展的需求，从而使人丧失批判性思维和否定性思维，这就是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的人”。它使人一味追求物质享受，丧失了对精神层面的追求，导致精神的匮乏。人们被各种各样的商品所迷惑，盲目追求物质的消费所带来的感官愉悦，限制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因此，过度放纵自己的欲望，追求消费享乐，只会让人陷入虚假的自由和幸福里，正如马尔库塞所说的“痛苦的安乐生活”。
4.2. 社会层面：导致文化的单向度
文化领域也深受消费异化的影响。在马尔库塞看来，真正的文化应该具有对现实的批判性和超越性。马尔库塞不仅看到了文化的使用价值，同时还看到了文化的交换价值。他认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文化像商品一样被不断地复制生产，从而导致了文化的商品化。文化产品成为商品，成为了资本家赚钱的工具。文化的商品化和大众化使得文化丧失了批判维度。文化成为维护统治秩序的手段，它的批判功能已不复存在。
4.3. 自然层面：导致生态危机
消费异化的现象也引发了生态问题。资本家为了获得巨大的利润，会生产出各种各样的商品，产品的数量与人的需求不平衡，大量的产品无人消费，只能被随意丢弃，造成了资源的浪费。无论是对资源的过度开发或是大量浪费，无疑都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资本主义社会的过度生产使自然环境承载了人类更多更大的消费压力。消费规模越大，产生的垃圾也就越多。这样就必然带来资本主义生产和消费无限扩大与有限的自然界承载能力之间的矛盾。例如20世纪70年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遭遇的经济“滞胀”现象，深刻揭示了环境资源对资本主义经济增长的约束。消费异化使人忽略了对环境的保护，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处于对立的状态。
5. 消费异化的原因
5.1. 科学技术的控制
马尔库塞认为，消费异化产生的根源在于发达的科学技术。技术进步所带来的机器生产在改善人们劳动环境的同时使人们劳动的压抑性增强。大机器生产代替了部分人工生产，工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和个性进行劳动，只能执行一些简单且重复的操作。人的个性和独立性逐渐消失，成为机器的附属。因此，只能通过购买商品来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以此获得快感。同时，他认为，科学技术的出现使得资产阶级对工人阶级的剥削更为隐蔽和彻底，即从思想文化层面渗透使其自愿认同并服从于统治阶级的极权统治。马尔库塞把矛头指向了科学技术对人的思想层面的压抑。他认为科技对于维持现存的社会秩序发挥着一种禁锢思想的作用。科学技术已经取代传统的政治手段，成为一种新型的统治或控制形式。通过异化消费，资本主义者塑造了一种“消费即自由”的幻象。这种幻象掩盖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不平等和剥削，使得无产阶级淡化了阶级差异，丧失了革命斗志。技术看似给了个体自由，实则是一种新的统治阶级的控制工具。
5.2. 虚假需要的诱导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2]资本主义社会为解决生产过剩的问题，必须通过各种手段，将剩余产品销售出去。因此，他们必须制造各种需要去刺激人们的消费。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人的生理需要是最基础的需要。除了生理需要之外，其它需要都与社会因素相关。对于某些商品的消费并不是因为消费者真正的需要，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欲望。马尔库塞认为这些需求是“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3]。这不是人类真实的需要，而是资本主义强加的虚假需求。这种“虚假的需求”强加给个人后，就会出现个人与社会制度一体化的现象。
5.3. 大众传媒的操纵
资本家借助广告、报纸等大众传媒，大力宣扬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不断制造新的消费需要，以此来引导消费。通过唯美的画面和煽动性的语言，激起人们无限的欲望，怂恿人们放纵自己的消费行为，使人们分辨不清哪些是真正的需要，哪些是虚假的需要，误以为媒体宣传的产品就是自己的需求。由于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人们疯狂地购买商品，进行盲目消费，形成了消费领域的异化。特别是消费主义和技术主义的结合，塑造了与消费需要相适应的文化意识形态，使人们的消费需要从“对物的需要”变为“对符号的需要”。例如，现代广告不断给人们灌输奢侈品象征幸福，成功的观念，人们逐渐认为拥有奢侈品就是幸福的象征，是得到别人认可的标志。于是，幸福生活被简化为拥有大洋房、高档汽车等奢侈物品。在这种价值观的影响下，人们为了追求这些物质财富而劳动，但反而变得不快乐。
6. 马尔库塞消费异化思想的现实启示
6.1. 树立正确的幸福观
追求幸福是人类社会的终极目标。消费异化扭曲了人们的幸福观，使人们沉浸在物质享受所带来的虚假幸福里。人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全面发展，物质消费的质量并不能成为衡量人的幸福感的唯一指标。过度追求物质的享受并不能给人们带来真正的幸福，相反会使人们陷入欲望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状态，导致人的生存意义的虚无。幸福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平衡发展，因此，我们必须树立正确的幸福观，以实现自身的全面发展。
6.2. 倡导适度的消费观
马尔库塞对消费异化的批判，有助于我们了解消费主义的实质与危害，转变消费观念，形成适度合理的消费行为。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市场，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消费活动，避免盲目追求和浪费。同时也要警惕消费主义的陷阱，用理性的消费观念要求自己。政府部门要加强市场监管，维护健康的市场经济秩序。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营造弘扬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社会风尚，引导人们回归理性的消费。
6.3. 树立文明的生态观
马尔库塞指出，人们日益增长的需求与日渐稀缺的自然之间发生了冲突，消费的异化造成了严重的生态危机。一方面，消费异化使得人们的消费需求无限膨胀，资本主义者为了获取利润会对自然界进行过度开发，最终导致自然资源的枯竭。另一方面，消费异化使得人们对消费品的质量要求更高，对原材料的获取是以自然生态的破坏为代价的。例如，用鳄鱼皮做的奢侈包，用野生动物的皮毛做的大衣。因此，我们必须从更长远的目光出发，加强对生态环境的关注，树立文明的生态观，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政府部门可以通过完善绿色消费的法律法规，推动绿色消费规范发展。将绿色消费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培养人们的绿色消费意识。同时加大对绿色生产生活方式的宣传，倡导绿色节约的消费方式。
7. 结语
目前，我国正进入以消费为主导的消费社会。如何引导正确的消费方式，对我国经济稳定发展至关重要。马尔库塞的消费异化思想，有利于我们深刻认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帮助人们树立适度合理的消费观念和文明和谐的生态观念，从而探索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