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慢性前列腺炎的研究进展

Research Progres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Treatment of Chronic Prostatitis

摘要: 慢性前列腺炎(CP)是前列腺炎中最常见者，患者通常以长期反复的骨盆区域疼痛为主要表现。CP的发病机制复杂，涉及多种环节，具有临床症状持续、难以治愈、容易复发等疾病特点，给患者带来严重负担。西医对本病的治疗方式较为单一，药物不良反应较多，中医药治疗CP历史悠久，治疗方式多样。笔者通过综述近年来中医药治疗CP的临床研究发现，中医药治疗CP疗效确切，安全性高，可通过改善炎症反应、调控内分泌细胞等机制来改善患者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一些特色治疗方法如中药熏洗、针灸等表现出了明显的治疗优势。未来需要更多大规模的多中心随机对照研究来探究中医药治疗CP的深层次机制，以提高中医药治疗本病的可信度。

Abstract: Chronic prostatitis (CP) is the most common form of prostatitis, and patients usually have persistent and recurrent pelvic pain as their main symptoms. The pathogenesis of CP is complex and involves multiple mechanisms, with clinical symptoms persisting, being difficult to cure, and being prone to recurrence, which brings serious burdens to patients. Western medicine has a relatively single treatment approach for this disease, with many adverse drug reactions, whil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as a long history of treating CP and has diverse treatment methods. Through a review of the recent clinical research on the treatment of CP with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authors found that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as a definite therapeutic effect and high safety, and can improve patients’ clinical symptoms by improving inflammatory responses and regulating endocrine cells. Some unique treatment methods such as herbal bath and acupuncture have shown obvious therapeutic advantages. In the future, more large-scale, multicenter,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are needed to explore the deep-level mechanism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treatment of CP, in order to enhance the credibil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treatment of this disease.

1. 引言

慢性前列腺炎(CP)又被称为慢性盆腔疼痛综合征，是前列腺炎中最常见者，患者通常以长期反复的骨盆区域疼痛为主要表现，可伴有性功能障碍、尿路不适等其他症状[1]。研究表明CP患者可能伴有许多其他系统如心血管、肾脏疾病，还与肠易激综合征、纤维肌痛等疾病相关[2]。根据流行病学调查显示，CP的国外发病率在2%至16%之间，而国内这一发病率更高，在6%至32.9%之间，且近年来CP发病率呈上升趋势[3]。CP的发病机制复杂，涉及多种环节如尿液返流、病原微生物感染、性激素水平异常、神经内分泌失调、氧化应激反应等。同时，CP还具有临床症状持续、难以治愈、容易复发等疾病特点，因此本病给患者的生理心理健康、生活工作造成了极大负担[4]。当前西医对本病的治疗方式包括抗生素、α受体阻滞剂、非甾体类抗炎药、抗抑郁药等治疗药物，治疗方式较为单一，且药物不良反应较多，仍需探究更为稳定有效的CP治疗方案。CP属于中医之“白浊”“精浊”“淋证”等范畴，早在《金匮要略》中就有相关记载“淋之为病，小便如粟状……痛引脐中”。现代中医学者主要从肾虚、血瘀、肝郁、热毒等方面归纳本病之病机，认为湿、热、瘀、毒等病理因素贯穿本病的发生发展。中医治疗本病历史悠久，治疗方式多样，根据患者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伴随症状，有外治、内治、内外同治等法，近年来许多临床研究均证实中医药治疗CP疗效确切，安全性高。基于此笔者综述了近年来中医药治疗CP的各种中医治疗方法，以期为临床医患提供相关参考。

2. 中医内治法

2.1. 中药汤剂辨证论治

目前大部分临床教材及指南均以气滞血瘀型、肾阳亏虚型、阴虚火旺型、湿热蕴结型作为CP的主要证型，但有一些学者也根据疾病特点和临床经验提出不同分型理论，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辨证论治。如李曰庆教授认为本病的基本病机在于肾虚，肾气亏虚是疾病之本，而湿热、瘀血为疾病发展过程中的病理产物，二者相互搏结导致CP，因此临床将“温法”“清法”结合，随症加减，临床疗效理想[5]。张福利教授认为CP存在“湿、热、瘀、虚”之病机特点，基于“一气周流”理论提出调畅脾胃以带动五脏气机升降的治法[6]。秦国政教授认为，CP与中医外科的疮疡具有相似性，而扶正托毒理论是外科经典理论，因此可将本病视为内痈发病中后期，病机为正气不足、热毒偏盛，治疗从扶正清热利湿入手，标本兼顾，临证疗效颇佳[7]。曾庆琪教授认为，本病的发生基础在于体质虚弱，充血感染是诱发因素，病机在于湿热下注，封藏失职，导致精关不固，败精瘀浊，治疗以“洁净精室”为治则，临床常用萆薢、茯苓、石菖蒲、菟丝子、乌药等药[8]。

2.2. 经典方、经验方加减

古代医家对CP的病因病机、治则治法、预后调护等记载颇多，如《诸病源候论》记载“劳伤于肾、肾气虚冷”为本病发生的病机，《金匮要略》中记载之大黄蛰虫丸、桃核承气汤等现代也常用于CP的治疗。王长虹等[9]纳入60例符合诊断标准的湿热瘀阻型CP患者，对照组给予前列康片治疗，治疗组给予栝蒌瞿麦丸合桃核承气汤加减治疗，观察治疗结果发现治疗组患者的临床症状及中医症状评分显著改善，且效果优于对照组(P < 0.05)，说明桃核承气汤对CP患者疗效确切。一些经典方如八正散、四逆散、天台乌药散也是临床常用治疗CP之经典方，如王骏等[10]以湿热瘀阻型CP患者为研究对象，给予八正散治疗，结果发现，与常规治疗相比，八正散可以显著改善CP患者的排尿情况、慢性前列腺炎症状积分指数(NIH-CPSI)评分，还对患者的心理状况有显著改善，有利于患者病情转归。江轶伦等[11]将67例湿热瘀阻型CP患者随机分为对照及治疗组，前者给予左氧氟沙星胶囊治疗，后者给予八正散合少腹逐瘀汤中药汤剂内服，两组服用4周后发现，治疗组患者的临床有效率达90.91%，显著优于对照组的70.59% (P < 0.05)，此外治疗组患者的中医证候积分和CPSI评分下降程度也显著优于对照组，说明八正散合少腹逐瘀汤可显著改善湿热瘀阻型CP患者的临床症状。王松[12]以60例气滞血瘀型CP患者为研究对象，采取随机、平行、对照、开放的试验方法，将患者分为对照组、治疗组，前者给予前列舒通胶囊口服，后者口服加味四逆散，治疗28天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的愈显率为76.7% (对照组40%)，NIH-CPSI总评分、前列腺按摩液中CD3+、CD4+显著下降，说明加味四逆散对于CP患者临床疗效确切，其治疗机制可能与T淋巴细胞调控相关。

除经典方外，现代一些中医学者根据自身临床经验、疾病的发生发展情况、地域特征等制定了一些自拟方，临床用于本病的治疗也能收到较好疗效。国医大师王世民认为，CP的基本病机为脾肾两虚，气滞、血瘀、湿热是影响本病的三大因素，其中以“气滞”为首，基于“治病求本”之原则，创立经验方“三核汤”，以“疏肝解郁”为治疗大法，临床疗效理想[13]。王琦教授基于“主病主方”思想，将本病的病机归结为精窍瘀阻、肝郁气滞，创前列止痛汤，随症加减[14]。新安王氏医学的王键教授从调畅三焦水道出发辨治本病，创“前列腺汤”，赖聪等[15]选取116例血瘀湿热型CP患者，对照组给予盐酸坦索罗辛缓释胶囊口服，治疗组在此基础上给予前列腺汤，结果发现前列腺汤可以显著降低患者的NIH-CPSI评分，改善睡眠质量，提高临床治疗有效率。

2.3. 中成药内服治疗

当前指南推荐的CP治疗中成药包括前列欣胶囊、前列安栓、癃清片、宁泌泰胶囊、舒泌通胶囊、双石通淋胶囊等[16]。一项网状荟萃分析显示，研究纳入的中成药均能有效降低CP患者NIH-CPSI评分，改善其生活质量，其中在降低排尿障碍评分方面疗效最好的为热淋清颗粒，降低患者疼痛疗效最好的是三金片[17]。除这些中成药外，一些其他中成药也被证实有良好的临床疗效。黄莪胶囊由黄芪、桃仁、莪术、大黄、土茯苓等组成，欧洋帆等[18]纳入120例CP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及治疗组，对照组给予左氧氟沙星片配合盐酸坦洛新缓释片口服，治疗组给予黄莪胶囊，治疗4周后发现治疗组的临床总有效率为89.8%，显著优于对照组的77.2% (P < 0.05)，治疗组患者的NIH-CPSI评分、前列腺按摩液中炎症因子白细胞介素-8 (IL-8)含量显著下降，程度优于对照组，说明黄莪胶囊可以通过炎症因子改善来减轻CP患者疼痛等临床症状。董业浩等[19]以宁泌泰胶囊治疗44例CP患者，4周后发现，患者的NIH-CPSI疼痛评分、生活质量评分显著下降，随访发现该药物疗效持续，说明宁泌泰胶囊对CP患者具有稳定、显著的临床疗效。一项多中心的真实世界研究评估了前列欣胶囊对于CP患者的有效性和安全性，研究结果显示，该药的临床总有效率为89.79%，且治疗后患者的NIH-CPSI总积分显著下降，不良反应发生率为0.47%，未出现严重不良反应，药物经济学评估显示宁泌泰胶囊还具有较高的经济性[20]。

3. 中医外治法

3.1. 针刺

针刺具有抗炎镇痛、调节内分泌等作用，临床常用于治疗CP的针刺方法有芒针法、电针法、掀针法等，数据挖掘研究显示，针刺治疗CP患者的临床选穴经脉以任脉、足太阳膀胱经为主，核心穴位有中极、三阴交、关元等，临证常辨证配伍其他穴位[21]。张修举等[22]纳入116例CP患者，治疗组给予秩边透水道针法进行治疗，观察治疗结果发现，与常规治疗的对照组相比，治疗组患者的有效率更高，且疼痛症状、排尿症状明显改善，卵磷脂小体积分明显下降，说明秩边透水道针法可改善卵磷脂小体情况，提升患者的生活质量。邵玉珍等[23]随机将90例湿热瘀阻型CP患者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治疗组给予芒针法针刺治疗，选穴双秩边、气海、中极、双水道，治疗4周结果显示患者的NIH-CPSI评分、中医证候积分显著降低，说明芒针法对湿热瘀阻型CP患者疗效确切，可显著缓解其疼痛，改善生活质量。李博等[24]探究了针刺疗法对CP患者的远期疗效及安全性，取双侧中髎、会阳、肾俞、三阴交对患者进行针刺治疗，治疗24周后显示患者的NIH-CPSI评分显著下降，最大尿流率、平均尿流率显著升高，且未发生明显不良反应，说明针刺对CP患者疗效确切持续，安全可靠。

3.2. 灸法

临床用于治疗CP的灸法包括艾灸、督脉灸、隔药灸、热敏灸等，研究表明，与常规治疗的对照组相比，艾灸治疗CP的临床有效率更高，可以有效降低患者的NIH-CPSI评分，安全性良好[25]。陈翔宇等[26]以符合诊断标准的60例CP患者为研究对象，对照组给予普适泰和司帕沙星，试验组给予隔药灸联合中药熏洗，治疗30天后发现试验组的临床有效率达86.67%，显著高于对照组的63.33%，检测患者前列腺液中炎症因子水平发现试验组患者的前列腺液IL-8、IL-17、肿瘤坏死因子-α (TNF-α)显著降低，说明隔药灸联合中药熏洗可抑制CP患者的局部炎症反应，以此改善其症状。曾理等[27]纳入30例CP患者，治疗组给予坦索罗辛缓释胶囊联合艾灸治疗，治疗后，患者的NIH-CPSI评分、焦虑自评量表(SAS)、抑郁自评量表(SDS)评分均显著下降，说明艾灸不仅可以改善CP患者临床症状，还能缓解其焦虑抑郁情绪。李泰标等[28]探究了热敏灸对CP患者血液流变学的影响，50例CP患者给予热敏灸联合盐酸坦索罗辛缓释胶囊治疗，结果显示患者的NIH-CPSI评分显著下降，前列腺液白细胞、卵磷脂小体、血液流变学指标变化显著，疗效优于单纯使用盐酸坦索罗辛缓释胶囊的对照组，且未见明显不良反应，热敏灸对CP患者具有较高安全性。

3.3. 中药灌肠

中药灌肠是在中药汤剂制备好后，将药液直接灌入直肠，使直肠吸收药液，达到药力直达病所的目的，具有清热利湿、消瘀解毒等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炎症性外科疾病。系统评价显示，清利化瘀类复方对于CP患者的临床疗效确切，能显著降低患者NIH-CPSI评分，且具有较高的安全性[29]。邵秋阳等[30]纳入78例前列腺增生合并CP患者，观察组给予中药保留灌肠联合阴茎按摩治疗，结果显示临床有效率达92.11%，患者的NIH-CPSI评分、会阴部疼痛症状VAS评分显著降低，生活质量评分显著升高，说明中药保留灌肠联合阴茎按摩可显著改善CP患者相关症状，并改善生活质量。董春来等[31]以符合诊断标准的72例CP患者为研究对象，对照组给予常规加超短波治疗，观察组给予中药保留灌肠，一个疗程后发现观察组患者的前列腺症状指数评分显著下降，说明中药保留灌肠配合超短波对CP患者疗效确切。许跃京等[32]探究了金黄散保留灌肠在CP患者中的应用效果，对30例CP患者给予金黄散保留灌肠及热敷治疗，结果发现其临床有效率显著高于常规方式治疗的对照组患者，说明金黄散保留灌肠可提高CP治疗的临床疗效。张海涛等[33]以CP患者92例为观察对象，观察组给予化瘀祛湿中药灌肠 + 超声靶向透药治疗，治疗14天后发现观察组患者的NIH-CPSI评分、外周血辅助性T细胞1型(Th1)均显著下降，精子密度、精子活率和精子活力、Th2细胞均显著增加，说明化瘀祛湿中药灌肠联合超声靶向透药可通过调控CP患者的外周血Th1与Th2细胞平衡来改善临床症状。

3.4. 其他外治方法

除以上方法外，中医药治疗CP的外治方法还有中药熏洗、栓剂塞肛、穴位贴敷等。闫石等[34]选取90例CP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治疗组，对照组给予常规治疗，治疗组在此基础上加用中药熏洗，3周后发现治疗组患者的NIH-CPSI评分、IL-17、IL-6、IL-10、IL-17、TNF-α显著降低，说明中药熏洗不仅可以显著改善CP患者的临床症状，还能减轻局部炎症反应。穴位埋线可借助埋线针，使线体持续不断对穴位产生刺激，以治疗临床疾病。郑小挺等[35]以80例符合诊断标准的CP患者为研究对象，试验组给予基于浊瘀理论的中药汤剂联合穴位埋线，治疗结果显示试验组患者的NIH-CPSI评分、中医症状评分显著下降，说明穴位埋线联合中药汤剂对CP患者疗效显著。穴位贴敷疗法可将药物直接贴敷于穴位，经皮肤吸入以发挥药效，一项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探究了穴位贴敷疗法对湿热瘀滞型CP患者的临床疗效，选取中极、关元、三阴交、肾俞四穴进行贴敷，结果显示患者的NIH-CPSI评分、中医症状积分均显著下降，临床总有效率达94.12%，说明穴位贴敷可以显著CP患者临床症状，具有明显的增效作用[36]。

4. 小结

近年来随着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探究中医药治疗疾病的机制研究逐渐增加，中医药也迎来了飞速发展。中医治疗CP历史悠久，因其独特的诊疗思维，多样化的治疗方式，在CP患者的临床治疗中取得了满意的疗效和理想的反馈，一些特色治疗方法如中药熏洗、针灸等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优势。笔者通过综述近年来中医药治疗CP的临床研究发现，中医药治疗CP疗效确切，安全性高，治法多种多样，可通过改善炎症反应、调控内分泌细胞等机制来改善患者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但是，当前中医药治疗CP还未形成统一规范的疗效标准，临床缺乏更为客观的评价指标。未来仍需要更多大规模的多中心随机对照研究来探究中医药治疗CP的深层次机制，以提高中医药治疗本病的可信度，造福更多临床医患。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