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学术语篇是科研从业者常用的一种篇章类型，对学术语篇的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呈现出跨学科性和多角度分析方法的特点[1]。自此以后，学术语篇研究在学术界的影响力显著扩大，相关研究文献的数量亦日益增多，涵盖了体裁特征、话语结构、词汇与语法错误、训练模型以及论文质量评价等多元化的研究议题[2]-[5]。此外，学术研究亦聚焦于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术写作领域中所面临的挑战及其影响因素[6]-[8]。尽管现有研究已经对学术语篇中的语言问题，尤其是词汇和语法等方面给予了相当的重视，但对于这些语言问题背后的评价机制和意义的研究则相对较为匮乏。因此，随着对学术语篇的语言层的认识不断深化，对于这些语言资源如何影响学术评价和学术交流的深层理解仍需进一步的探索和研究。
“评价是贯穿整个学术话语的文本线索”[9]。这一概念强调了评价资源在研究文章中表达作者立场、构建论证以及与读者进行意义协商中的关键作用[10]。由于评价的内涵广泛，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定义了话语评价。Hunston & Thompson将评价定义为作者对所讨论的实体或陈述的态度、意见或情感的表达[11]。Martin & White在评价理论中将评价描述为作者隐含地嵌入他们的态度，并通过触发评价视角同时引导读者做出判断的手段[12]。
迄今为止，有不少对学术语篇的综述[13] [14]，但时间相对较远，未能反映目前学术界对学术语篇研究的热点及趋势；此外，大多数综述性文章的研究对象范围较广，难以详细反映学术语篇在某一领域的研究现状和特点。有鉴于此，本文综合运用了知识图谱构建技术，旨在实现对学术语篇有关评价资源的研究进行系统性综述，展现近十年(2014~2024)来该方向的研究趋势和热点聚焦。本研究旨在回答以下研究问题：(1) 近十年来学术语篇的评价资源研究发文趋势如何？(2) 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文献的共被引作者、期刊呈现什么样的特点？(3) 相关文献的关键词共现上包含了哪些聚类？随着时间的变化对这些关键词的研究呈现何种趋势？通过这三个研究问题可以展现近十年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研究方向，并揭示未来可能的研究趋势，为后续研究的开展提供一定参考和启发。
2. 研究方法与数据
知识图谱是一种结构化的语义知识库，用于以符号形式描述物理世界中的概念及其相互关系[15]。与传统数据库相比，知识图谱能够处理复杂多样的关联分析，以可视化的方式呈现不同对象的相互联系，使得分析更加直观且具有说服力。
因此本研究主要采用科学知识图谱工具CiteSpace 6.3对近十年国际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文献进行统计和分析。CiteSpace是一款专门用于可视化和分析科学文献的软件，它可以帮助研究人员探索和理解学术领域的知识结构和演化。其核心功能是将大量的科学文献数据转化为可视化的图形表示，从而揭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因此，CiteSpace因其强大的分析和可视化功能，在学术界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本研究数据选自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的SSCI和SCI-EXPANDED子库，主题检索设置为TS = (research articles) AND (evaluation OR appraisal theory)。通过高级搜索，检索了2014年至2024年间发表的英文研究文章，并只将Article(学术语篇)纳入分析，类别限定为语言学类别，即“Linguistics”和“Language Linguistics”，共检索生成315篇文献。然后基于原始文献，采用CiteSpace工具分别进行了历年文献计量统计、基于作者、期刊共被引分析以及关键词共现进行分析。
3. 结果与讨论
3.1. 发文量和引用趋势
本文首先对近十年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学术文献发表量进行了历时统计分析，旨在量化描绘该研究主题的学术关注度及其研究热度随时间的动态变化趋势。如图1所示，整体而言，近十年来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评价资源发文数量和引用量呈增长趋势，表明该领域的研究活跃度和影响力均在不断增强。
Figure 1. Annual publication and citation trends of research on evaluation resources in international academic discourses
图1. 国际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历年发文和引用情况
就发表趋势而言，呈现出三年为周期的递进式增长。具体而言，2014年至2016年，该领域的学术发表量呈现稳定增长；2017年发表量有所下降，这可能是由于研究主题的暂时性饱和或研究者对新方法论的探索。2020年到2022年，发表量显著增加，2022年达到高峰，学者对评价资源研究逐渐成熟和深化，国内外关于评价资源的学术会议和学术讨论促进了发表数量增多。2023到2024年，整体保持在较高水平，显示出评价资源研究的持续活力和学术界对这一领域的持续兴趣。
就引用次数趋势而言，引用次数的增长趋势与发表量的变化大致相符，但增长速度更快，尤其是在2020年之后，这表明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研究成果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认可和引用。2023年尽管发表量有所下降，但引用次数继续增长，表明之前发表的研究成果在学术界的影响力持续扩大。此外，发表量和引用次数的同步增长体现出该领域的研究不仅在数量上有所增加，而且在质量上也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
3.2. 共被引作者分析
共被引分析是一种文献计量学方法，它通过分析两篇或多篇文献在同一篇论文中被引用的情况，来研究这些文献之间的相互关系。本文将统计共被引文献的作者，旨在了解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研究热点、构建学术网络、评价学术影响力等。
表1是前10位共被引作者。根据表1可知，这些共被引作者无论是在学术语篇的研究还是对评价理论的贡献上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具体而言，Ken Hyland是学术语篇分析领域的知名学者，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学术写作、学术出版和学术话语的修辞策略。J. R. Martin是系统功能语言学领域的学者，他的研究涉及语言的宏观结构，他提出的评价理论(Appraisal Theory)促进了学术界对评价资源的研究。Douglas Biber以其在语料库语言学和学术语篇分析方面的工作而知名，他的研究关注语言的多维度特征，包括语域、风格和语言使用的变异。M.A.K. Halliday作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创始人之一，他的理论对评价理论和学术语篇的语言特征有着深远的影响。Swales、Basturkmen、Bazerman、Yang、Berkenkotter、Charles是学术语篇研究的领军人物，他们关注学术写作、体裁分析、修辞学和跨文化交际方面的研究而知名，其研究对学术写作的教学和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
Table 1. Co-cited authors and their citation frequencies
表1. 共被引作者及其引用频次
Cited Authors |
Count |
Year |
HYLAND K |
17 |
2016 |
MARTIN JR |
14 |
2014 |
BIBER D |
11 |
2015 |
HALLIDAY MAK |
8 |
2014 |
SWALES |
7 |
2016 |
BASTURKMEN H |
7 |
2016 |
BAZERMAN C |
6 |
2015 |
YANG RY |
6 |
2016 |
BERKENKOTTER C |
6 |
2015 |
CHARLES M |
6 |
2017 |
SWALES JM |
5 |
2023 |
综上，学者们的研究领域涵盖了学术写作、体裁分析、跨文化交际、语料库语言学等多个方面，显示了学术语篇研究的多样性。他们的研究无论在理论贡献还是实证研究中都促进了学术语篇的发展，如Martin和Halliday在系统功能语言学和评价理论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学术语篇分析提供了理论基础；Biber和John M. Swales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深入分析了学术语篇的语言特征和修辞策略，为理解学术写作提供了实证数据。Hyland和Basturkmen等学者的研究不仅关注理论，也关注学术写作教学和实践，他们的工作对提高学术写作教育有实际指导意义。
3.3. 共被引期刊分析
表2是排名前10位的共被引期刊。共被引期刊排名说明了这些期刊有较高的影响力和认可度，如Applied Linguistics、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和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的影响因子均大于3。同时也体现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特性，如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和Genre Analysis in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专注于学术英语的研究，包括学术写作、阅读和学术交流等，旨在提高学术英语教学和学习的效果。Language of Evaluation专注于评价语言的研究，侧重学术文本中的评价策略和评价性语言的使用。
Table 2. Co-cited journals and their citation frequencies
表2. 共被期刊及其引用频次
Cited Journals |
Count |
Applied Linguistics |
19 |
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 |
18 |
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 |
16 |
Journal of Pragmatics |
13 |
Journal of English for Research Publication |
10 |
Discourse Studies |
9 |
Genre Analysis in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 |
8 |
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
8 |
Language of Evaluation |
7 |
English Language Teaching Journal |
7 |
此外，一些期刊也具有跨学科性，如Discourse Studies涉及话语分析的研究，包括语言在社会互动中的使用、话语构建、权力关系等，是语言学与社会学的融合；Journal of Second Language Writing和English Language Teaching Journal等期刊关注语言教学和学习，特别是第二语言的写作和教学，这反映了学术语篇研究在教育实践中的应用。
随着不同学科的交叉，学术语篇研究可能会采用更多元的研究方法，包括定量和定性分析，以及跨学科的研究视角。与此同时，学术语篇研究可能会进一步与教育实践相结合，特别是在第二语言教学和学术写作教学方面，以提高学生的学术写作能力和批判性思维。评价理论在学术语篇中的应用可能会进一步深化，研究者可能会探索更多关于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在学术文本中的表现和影响。综上所述，学术语篇研究的未来发展趋势可能会表现为研究方法的多样化、技术整合的加深、国际化和跨文化研究的扩展、教育实践的深化、评价理论的深化以及研究主题的扩展。这些趋势将推动学术语篇研究在理论和实践层面的进一步发展。
3.4. 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共现网络图通常用于展示学术文献中关键词的共现关系和研究热点。图中的每个节点代表一个关键词，节点的大小通常与该关键词的出现频率成正比，而节点之间的连线表示关键词在文献中共同出现的频率。不同颜色的节点和连线可能代表不同的研究主题或聚类。我们通过clustering对关键词共现进行聚类，聚类的算法标准选为LSI，一共得到八个聚类，如图2所示。这八个聚类主题分别是：Genre Analysis (体裁分析)、Action Research (行动研究)、Academic Discourse (学术话语)、Heritage Language (遗产语言)、Genre Variation (体裁变异)、Linguistic Variations (语言变异)、Research Article (研究文章)、Research Evaluation (研究评估)。
Figure 2. Keyword co-occurrence clustering map
图2. 关键词共现聚类图
其中，Genre Analysis (体裁分析)是图中最大的聚类，表明体裁分析是学术语篇研究中的核心主题，学者对学术语篇的研究更加关注学术文本的结构、功能和变体。例如，Xu & Nesi对中英学术语篇引言部分的评估风格进行了比较，揭示了不同文化背景下作者在学术写作中如何运用体裁特征来表达观点和建立论证[16]。此外，Loi等探讨了在英语和马来语研究文章结论部分表达评估立场的策略，进一步强调了体裁分析在理解学术写作中的重要性[17]。
在“行为研究”的聚类里包括的关键词有in-service teacher education、task implementation、task evaluation、article critique、speech acts、pragmatic language、systematic review、communication functions，这说明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研究热点也关注教师的任务实施、任务评估、言语行为和交流功能的研究。比如Xu等探讨了中国大学生在学习英语作为外语(EFL)时的控制–价值评估、学术情绪与学生参与度之间的关系[18]。研究发现，学生的控制–价值评估对他们的学术情绪有显著的预测作用，而学术情绪又对学生的参与度产生影响。Du & Gao探讨了如何在英语作为外语的课堂上教授研究生评估论证的技能。研究者通过两轮的教学实践，帮助学生从一般的批判性问题转向与特定方案相关的批判性问题[19]。这项研究强调了在外语学习中，教师如何通过设计有效的教学活动来提升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
在“学术语篇”的聚类里包括的关键词有discussion section、academic conflict、engagement resources、doctoral dissertations、academic evaluation、theoretical contribution。鉴于此，当前学术语篇研究领域的核心议题集中在对学术论文讨论部分的深入分析，探讨学术冲突的解决机制，评估介入资源的有效性，以及对理论贡献的量化和定性评价。博士论文代表了学术写作的高标准，它们在结构、语言和论证方面都遵循了学术界的规范。因此，它们常常被选为研究学术语篇特征的理想对象。
综上可知，学者们关注的主题从体裁分析到行动研究，从学术话语到遗产语言，再到研究文章的结构和研究评估。这些聚类反映了学术语篇研究的广泛性和深度，以及不同研究主题之间的相互联系。通过这种可视化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学术语篇领域的研究热点和趋势，为未来的研究方向提供指导。
为了清晰地展现关键词在不同年份的变化，我们采用Timeline View (时间线图)来展示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不同研究主题或关键词在一段时间内的发展和变化。图中的每个节点代表一个关键词，节点之间的连线表示关键词在文献中共同出现的频率，而节点的大小可能与该关键词的出现频率成正比。不同颜色的节点和连线可能代表不同的研究主题或聚类，并且它们在时间线上的位置和变化反映了研究趋势的演进。
如图3所示，Genre Analysis (体裁分析)在整个时间线上都保持显著，表明体裁分析是学术语篇研究中一个持续且核心的主题。Action Research (行动研究)2014年和2015年较为突出，之后逐渐减少，说明行动研究在学术语篇研究中的关注度有所下降。Academic Discourse (学术话语)、Genre Variation (体裁变异)、Research Article (研究文章)这些聚类在2014年和2015年出现，之后在2020年再次出现，可见学术话语的研究在这段时间内有所波动，近年来又成为了研究热点。与之相反的是，Heritage Language (遗产语言)、Linguistic Variations (语言变异)、Research Evaluation (研究评估)这些聚类在2014年和2015年较为突出，之后逐渐减少，表明这些研究主题在学术语篇中的关注度有所下降。
Figure 3. Keyword co-occurrence timeline map
图3. 关键词聚类时间线图
综上所述，体裁分析和学术话语在整个时间段内都保持了较高的关注度，而行动研究、遗产语言、语言变异和研究评估的关注度则有所波动。此外，对学术语篇的结构、体裁等方面的研究在2020年再次成为研究热点。
4. 结语
本研究基于科学知识图谱工具CiteSpace对近十年(2014~2024)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研究的系统性综述，揭示了该领域研究的多元化趋势和研究空白。研究涉及体裁特征、话语结构、词汇语法以及写作指导等多个维度，对象包括第二语言学习者与母语者的比较、专家研究文章、学术期刊文章以及硕士和博士学位论文，涵盖了多种理论视角。尽管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仍存在以下几个研究空白：1) 学术评价系统的跨学科研究主要集中于评价人际意义，强调学科特性对学术写作的影响。然而，对于学科间在语言资源和文本功能上的潜在差异，包括词汇、语法结构和文本组织的比较分析，仍需进一步探讨。2) 评价意义的实现主要依赖于词汇语法评价资源，而对于表达整个文本评价意义的其他资源，如非语言资源，尚未得到充分关注。3) 研究方式往往局限于词语、句子和文本的语言方式，对研究文章的非语言方式，如图表和符号的关注较少。特别是在自然科学论文中，这些论文包含大量图表和符号，仅关注语言符号的单模态评价资源，难以全面解释研究文章的整体互动意义。
综上所述，学术语篇中评价资源的研究虽然在理论和实践层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仍有许多领域值得进一步探索。未来的研究可以围绕学科间差异、非语言资源的评价意义以及多模态评价资源的整合等方面展开，以促进学术语篇研究的深入发展，并为学术写作教学和实践提供更多的理论支持和实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