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东北地区作为中国的重要区域之一，历史上曾经是中国的工业重镇，尤其以其资源丰富、工业基础雄厚而著称。然而，近年来，随着国家经济发展格局的调整以及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东北地区的经济转型和社会变迁面临诸多挑战。在这一背景下，如何塑造东北地区的区域形象，尤其是在国际社会中的形象，成为了学术界和政策制定者关注的热点问题。区域形象不仅涉及该地区的经济发展，还涵盖了文化、社会及政治等多方面的因素。在全球化的语境下，形象的建构不仅关乎地方认同，也影响着外部投资、文化交流及对该地区的国际看法。
China Daily作为中国最大的对外英文媒体之一，其不仅肩负着对外传播中国声音的使命，还在一定程度上引导着国际社会对中国各个地区的认知和理解。作为官方媒体，China Daily的报道具有一定的政策指向性，其在报道东北地区的新闻、文化与社会时，往往通过特定的话语建构来传达地区的形象。通过媒体的语言和传播策略，外界对东北地区的认知和态度可能发生微妙的变化。因此，研究China Daily如何通过话语建构东北地区的区域形象，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
2. 区域形象建构与话语分析理论
区域形象(Regional Image)是指一个地区在外部世界中通过媒体、文化交流、经济合作等方式所呈现出来的总体印象。它涉及该地区的文化、经济、政治、社会等多方面的认知构成，是外部公众对该地区总体的评价和感知[1]。在全球化背景下，区域形象的塑造不仅关乎地方认同，也直接影响到该地区的国际合作、投资吸引力以及文化传播。区域形象的构建不仅是一个静态的传递过程，还是一个互动的动态过程。在此过程中，媒体的语言选择、修辞手段、情感倾向等都在潜移默化中塑造着公众对区域的认知。
福柯的权力话语理论(Power/Knowledge)指出，话语不仅是传递信息的工具，更是权力运作的机制，通过语言的选择和结构，话语能够塑造社会现实并影响公众意识[2]。费尔克劳夫的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DA)则强调，话语不仅反映社会现实，而且能在社会变革中发挥重要作用[3]，特别是在权力关系的建构和社会意识形态的传播中，话语的作用不容忽视。
有关东北地区形象的研究，部分学者主要关注该地区的历史、文化及其在中国整体发展中的地位。例如，张蓉(2008) [4]探讨了东北地区作为工业重镇的历史遗产以及在转型过程中的挑战。另一部分研究则聚焦于东北振兴战略对地区形象的影响，认为该政策旨在提升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从而改变该地区在国内外的负面形象。然而，这些研究大多侧重于政策分析与地方政府的形象塑造，较少涉及媒体如何通过话语构建东北地区的形象。
本研究旨在探讨China Daily如何通过话语的选择和构建来塑造东北地区的区域形象，回答以下研究问题：China Daily在报道东北地区时，如何选择特定的语言、话语策略及修辞手段来呈现该地区的文化、经济和社会面貌？
3.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东北(Northeast China)为关键词，搜索China Daily网页版中自2020年1月1日到2024年12月31日有关东北的新闻报道。去除只提及东北但并无实质内容的报道后，最终获得199篇文本建立语料库，文本总词数为73,751个。语料库技术可以弥补基于直觉推导的不足，为话语分析提供一种自下而上的方法。文本中的词语使用频率一定程度上体现文本的主题特征。主题词是在文本中使用频率超出正常频率的词，体现某一主题文本或某一领域的典型语言特征[5]。
本研究使用AntConc软件，以本文自建的China Daily涉东北地区报道语料库为观察语料库，以Crown 2021为参照语料库，进行词频检索和主题词对照提取，通过主题词表考察China Daily涉东北地区报道的总体特征。同时，本研究基于内容分析法，统计2020年至2024年间China Daily涉东北报道的年度变化趋势，并根据报道主题对China Daily涉及东北报道进行类别标注(如表1所示)，进而统计各类报道数量和占比。
Table 1. Statistics of percentage of China Daily’s reports on Northeast China by category
表1. China Daily涉东北报道类别占比统计
类别 |
占比 |
关键词 |
社会 |
33% |
covid、resident、local、heating |
经济 |
30% |
development、railway、grain、coal、enterprises、innovation、industrial |
文化 |
20% |
Winter、snow、tiger、tourism、festival |
生态 |
11% |
parks、conservation、environment |
政治 |
6% |
province、deputy、bureau |
4. China Daily中东北区域形象的构建分析
4.1. 报道趋势分析
4.1.1. 主题词分析
经自检语料库和参照语料库的对比分析得出主题词表，去除虚词后前20位的主题词包括：China、province、Northeast、Liaoning、Jilin、Heilongjiang、Dalian、Shenyang、city、development、Chinese、covid、winter、tiger、snow、railway、ice、Changchun、local、Seberian。
关键词中频繁出现的地名(如Northeast、Liaoning、Jilin、Heilongjiang、Dalian、Shenyang、Changchun)表明，媒体非常关注东北地区的地方性特征，特别是具体的省份和城市。这表明东北地区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具有较高的地方性认同，媒体不仅聚焦于整体区域(东北)，也强调了其中各个省市的个别特点和发展状况。这种地理和地方性的强调有助于塑造东北地区的多样化形象，突出各城市和省份的独特性。关键词如“development”(发展)、“local”(地方)，以及与地方相关的城市名称(如Dalian、Shenyang、Changchun等)揭示了东北地区在经济发展的报道中占据重要地位。媒体可能集中于东北的地方经济转型，尤其是如何推动地方城市的现代化、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振兴等话题。此外，东北的某些城市(如沈阳、大连、长春)可能被视为发展中的典范或代表，体现了地方经济的活力。“covid”作为关键词的出现表明，在分析东北地区时，China Daily可能聚焦于新冠疫情对该地区的影响。这可能包括疫情期间经济复苏的挑战、社会应对措施、公共卫生的恢复等方面。因此，东北地区的社会形象可能与疫情防控、社会治理和地方政府应对措施紧密相关。“winter”(冬季)、“snow”(雪)、“tiger”(老虎)、“ice”(冰)等自然景观相关的关键词表明，东北地区的自然景观可能在报道中占有重要地位，尤其是冬季旅游、冰雪经济等方面。东北地区尤其因其冰雪资源而闻名，报道可能强调该地区冬季旅游的潜力，尤其是冰雪运动、冬季节庆活动等，这有助于塑造东北地区作为冬季旅游目的地的形象。“railway”(铁路)是关键词之一，这可能表明东北地区在交通基础设施，尤其是铁路系统方面的报道内容。这可以与区域振兴、区域互联互通以及经济发展相关，凸显该地区在国家战略中的交通枢纽角色。铁路不仅是连接东北与其他地区的重要纽带，也可能是促进经济流通和人流的关键因素。
4.1.2. 报道话题分布分析
从报道内容上看，China Daily涉东北报道话题分布不均(见表1)，主要集中在东北的社会(33%)、经济(30%)、文化(20%)、生态(11%)等领域，而有关东北的政治生活(6%)以及其他方面的报道偏少。
东北地区的报道中，社会类和经济类问题是最为突出的，占比合计63%。这表明东北的社会发展和经济振兴是媒体关注的核心议题。尤其是经济转型、产业升级、民生问题等，都反映了该地区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困难与努力。文化类报道占比20%，显示出东北文化、旅游和艺术的独特魅力，尤其是与冬季旅游和冰雪经济相关的内容。这是塑造东北地区文化形象和吸引国内外游客的关键。同时，生态类报道虽然占比较低，但也体现了东北地区对环境保护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重视。政治类报道占比仅6%，这表明China Daily对东北的政治议题报道相对保守，重点放在经济和社会转型上。尽管如此，政府政策和地方治理仍是东北振兴和发展的关键因素。
4.2. 东北形象的话语建构
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东北地区的形象通过多个维度进行构建，涉及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及政治等多个方面。媒体在塑造东北地区形象时通过不同话语构建该地区的多面性特征，特别是在经济转型、社会发展、自然资源保护和文化特色等方面。以下是对东北地区形象建构的深入分析。
4.2.1. 经济与发展形象的构建
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经济类内容占据了较高的比例，达到30%。这一点反映了东北地区在媒体话语中作为经济振兴重点区域的重要地位。随着国家实施振兴东北的战略，东北的经济形象逐渐由传统的重工业基地转型为一个新兴的、正在进行产业升级的区域。东北地区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经济和发展的内容占据了重要地位。根据表1，经济类报道占比达到30%，其中关键词如“development”(发展)、“railway”(铁路)、“grain”(粮食)、“coal”(煤炭)、“enterprises”(企业)、“innovation”(创新)、“industrial”(工业)等集中反映了东北地区经济转型、产业振兴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
东北的经济转型，尤其是从传统工业向高新技术产业和现代服务业的过渡，是报道的核心话题之一。关键词如“industrial”(工业)、“enterprises”(企业)、“innovation”(创新)等，体现了该地区在推动产业升级中的努力。然而，东北的经济仍然依赖于传统的煤炭、钢铁等资源型产业，这也表明转型过程中的挑战与矛盾。媒体在突出这一转型的同时，也反映了相关政策的推动和地方企业的创新，体现了东北的潜力和挑战并存的经济面貌。关键词“railway”(铁路)和“speed”(速度)反映了东北地区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快速发展。东北作为中国对外开放的门户，特别是与俄罗斯及其他东亚国家的联系，铁路和交通运输系统的建设成为其经济发展的关键推动力。通过对这些基础设施的报道，媒体展示了东北在区域一体化中的战略作用，特别是在加强与其他省份以及国际合作的框架下。作为中国的粮仓，东北在农业生产、粮食安全等方面的重要性不可忽视。关键词“grain”(粮食)和“coal”(煤炭)突出表明，东北不仅在资源开采领域具有重要作用，而且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重要区域。媒体通过对这些产业的报道，不仅展示了东北经济的基础支撑，还强调了农业现代化与振兴农村经济的重要性。
4.2.2. 社会与民生问题的凸显
社会类内容在报道中占据了33%的比例，是China Daily关于东北地区报道中的最大类别。这一比例表明，东北的社会发展问题，特别是民生和公共卫生领域，成为了报道的一个重要焦点。
关键词“covid”(新冠疫情)表明，疫情对东北地区的社会形象影响深远，尤其是疫情防控、公共卫生应对等议题。在疫情暴发初期，东北地区面临严峻的疫情挑战，媒体通过对当地疫情防控措施的报道，展现了地方政府的应对能力和人民群众的积极配合。此外，公共卫生资源的分配、医疗体系的改善，以及社会福利的保障等，也成为媒体对社会问题关注的主要方向。东北地区的社会问题，尤其是在老龄化、就业、社会保障等方面，也成为报道的重点。关键词“residents”(居民)和“local”(地方)反映了地方政府在社会治理和民生问题上的关注。这些报道不仅关注城市居民的生活状况，也提及农村地区的经济困境和资源分配问题，反映了东北地区在实现社会公平和全面发展的过程中面临的挑战。
4.2.3. 文化与旅游形象的塑造
东北的文化和自然资源，尤其是冰雪景观和丰富的动植物资源，成为媒体报道的另一个重点。文化类报道占比20%，说明东北的地域文化、旅游产业以及自然资源的保护在塑造地区形象中占据了一定的比重，凸显了东北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文化特色。
关键词“winter”(冬季)、“snow”(雪)和“ice”(冰)展示了东北作为冬季旅游胜地的形象。近年来，东北的冰雪旅游不断升温，成为吸引游客的重要资源，尤其是哈尔滨、长春等城市的冰雪节和冬季运动吸引了大量国内外游客。这种旅游形式不仅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也提升了东北地区作为“冰雪之都”的国际声誉。东北虎是东北地区的象征，关键词“tiger”(老虎)和“Siberian”(西伯利亚)强调了生态保护和物种多样性的重要性。东北的森林资源、野生动物保护和自然生态景区成为报道的亮点。生态保护不仅是地方政府的任务，也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特别是东北虎的栖息地保护工作，成为东北生态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东北地区丰富的文化资源，包括传统艺术和现代文化活动，也得到了报道的关注。节庆活动如“festival”在报道中频繁出现，展示了东北地区在文化产业、节庆旅游等方面的活力。
4.2.4. 生态与环境保护形象的突出
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生态类话题占比11%，这一比例虽然不算高，但依然反映了东北地区在环境保护和生态恢复方面的关注。关键词如“parks”(公园)、“conservation”(保护)、“environment”(环境)等反映了东北在生物多样性保护、自然资源利用等方面的努力。东北的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面临着一定的压力，特别是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关键词“parks”(公园)和“conservation”(保护)体现了该地区在自然景区和生态保护方面的战略部署。媒体通过这些报道向外界传达东北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成就和挑战，尤其是保护东北虎等珍稀物种。
这些报道为外界提供了一个综合的、立体的东北形象，既有现代化发展中的挑战，也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文化底蕴。China Daily通过对这些话语的建构，不仅塑造了东北地区作为国家振兴战略重点区域的形象，也展现了该地区在转型和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复杂现实与潜力。
5. 讨论与分析
5.1. 东北地区形象建构的多维度特征
从China Daily对东北地区的报道中可以看出，东北的区域形象并非单一维度的呈现，而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复合体。经济、文化、社会和政治形象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外界对东北地区的认知。经济转型中的挑战与机遇并存、化的传统性与现代性并行不悖、社会问题的严峻性与改革创新的活力并存，展现了东北振兴战略的实施成果与未来潜力。
这种多维度的形象建构，不仅是China Daily报道的必然选择，也与其对外传播中国各地区形象的战略目标密切相关。作为国家的官方媒体，China Daily不仅要展示东北地区的潜力和发展，也需要对外界传递一种积极向上的形象，尤其是强调国家政策对该地区的支持。因此，东北的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形象呈现出一种相互支撑、互为补充的态势。虽然面临转型挑战，报道中也有明确的政策导向和地方改革的正面描述，这样的报道策略帮助东北地区塑造了一个既具有现实问题也充满发展潜力的形象。
5.2. 媒体话语对区域形象构建的影响
本研究揭示了媒体话语在区域形象构建中的关键作用。在China Daily的报道中，语言的选择、修辞手段以及报道的情感色彩直接影响了东北地区形象的呈现。例如，关于东北经济的报道，尽管提到了地区的困境，但在修辞上更侧重于凸显“振兴”和“转型”中的积极进展。通过使用“机遇”、“创新”这些积极的词汇，报道成功地引导读者对东北地区的经济形象产生了乐观的预期。
此外，报道中采用的对比手法，如将东北的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对比，进一步凸显了地区转型的可能性。而通过对东北文化传统的赞美及对现代化文化的创新性表达，China Daily在传递文化认同的同时，也强化了东北地区文化的多样性和包容性。
尽管报道大多呈现出一种积极的倾向，但对于社会问题的描述，则常常采用较为谨慎和含蓄的语言，既不回避问题，又不加剧负面情绪。这种话语策略展现了媒体在塑造区域形象时的精细操作：在展示挑战时避免过于悲观的表达，在突显优势时又加强了信心的表达。
5.3. 东北地区形象的政策性与意识形态
作为国家的主流媒体，China Daily在塑造东北地区形象时，始终围绕国家的政策导向进行报道。特别是在讨论东北振兴战略时，媒体频繁引用政府政策、地方改革举措以及政策成效，突出了国家层面的支持与地方发展的互动。这种报道策略不仅有助于塑造东北地区在国际社会中的正面形象，也体现了政府对地方振兴的重视。
与此同时，报道中还隐含了某些意识形态的建构。例如，关于经济转型的报道常常提到“创新驱动”与“科技进步”，这不仅是对东北未来发展的积极预期，也反映了中国在全球化背景下对科技创新和现代化产业转型的重视。此外，社会领域的报道中，尽管指出了人口流失等负面问题，但在政策引导下，创新和社会保障等议题得到强调，这体现了政府在改善民生方面的努力及其在构建社会形象中的主导作用。
5.4. 区域形象建构的挑战与机遇
东北地区的形象建构在全球化和现代化的双重压力下，既面临挑战，也拥有巨大的机遇。从China Daily的报道来看，东北的转型虽然困难重重，但通过政策支持和文化创新，区域形象的塑造展现了无限的可能性。尤其是随着国家政策的不断推动，东北地区在外界的认知中逐渐呈现出更加积极的面貌。转型中的机遇和潜力往往被强调为重要的突破点，尤其是在科技、创新和文化领域。
然而，如何持续深化区域转型，并减少社会问题的负面影响，仍然是东北地区形象建设中的关键挑战。如何平衡报道中的乐观与现实，如何有效传达东北振兴的实际成果，以及如何处理地方政治、经济和社会挑战之间的关系，仍是未来研究和报道的重点方向。
6. 结论
本研究通过分析China Daily中关于东北地区的报道，揭示了媒体话语在区域形象建构中的重要作用。从经济、文化、社会和政治多个维度来看，东北地区的形象呈现出多层次、复杂的特点。报道不仅突出东北地区的经济潜力和转型机遇，也不回避其在转型过程中面临的困难与挑战。在文化层面，媒体强调了传统文化的传承与现代文化的创新，展现了东北地区文化的独特魅力与活力。
在社会形象方面，China Daily通过对政府政策、社会改革等方面的报道，展现了地方政府在东北振兴中的重要作用，塑造了一个政策支持下充满活力的东北地区形象。总体而言，媒体话语通过对区域问题的精细化处理，帮助塑造了一个既有挑战又充满机遇的东北地区形象。
然而，东北地区的形象建构仍面临一些挑战。如何更好地平衡地区的负面问题与转型成果，如何进一步提升社会和经济的韧性，仍然是东北振兴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问题。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深入探讨媒体在其他地区形象建构中的话语策略，并探索如何通过多元传播途径提升地区的国际认知度与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