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1.1.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
文化既可以影响不同群体获得和理解社会与环境的方式，亦可以塑造和影响个人的价值观、信仰和行为。在跨文化比较理论中，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常被概念化为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与集体主义(collectivism)的维度差异[1]。集体主义文化在东亚占主导地位，它强调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并将群体关注，如团体的凝聚以及社会和谐置于个人关注之上；而个人主义文化通常是在西欧和北美占主导地位，强调将自我与他人分开独立的自我认知，并将个人关注置于群体关注之上[2]。不同的东西文化差异最终通过社会化过程渗透到个体的认知模式与行为选择之中。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不仅存在于跨文化的比较中，同一文化内部个体的人格特质也会形成不同的文化取向。有研究发现文化取向的个体差异可以显著预测个体的认知风格、情绪表达与行为模式等[3]。因而在同一文化下也可以基于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维度，从微观的角度去考察个体人格的文化取向并探究其差异。个人主义文化取向是指独立于其所居住社会的主导文化取向的个人文化价值观。拥有个人主义文化取向的个体是以个人为中心，认为自我是与他人分离的，关心个人成就，并且优先考虑个人目标。相反，集体主义文化取向的个体认为自我嵌入在社会环境中，关心人际和谐，个人目标会服从于集体目标[4]。
1.2. 道德判断
Haidt (2001)指出道德判断(Moral Judgment)是人们基于某个文化群体所提倡的美德对一个人的行为或品质的评价[5]。Greene (2007)认为人们根据自己所认可的道德准则和价值标准对某一行为或事件赋予道德价值的过程就是道德判断[6]。张凤华(2015)等人指出道德判断是个体对自己或他人行为的善与恶、对与错的评价和判断。虽然道德判断的定义不尽相同，但其所涵盖的主要成分都有道德标准和是非善恶判断等[7]。本研究认为道德判断是人们基于自身和社会文化所形成的道德标准以及价值观念对他人或自身的行为事件的是非善恶进行评价的心理过程。道德判断涉及两个方面的心理过程，一是对善良、高尚的事件进行赞扬的道德判断，如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并对其进行肯定和赞扬；二是对不道德、恶劣的事件进行责备的道德判断，如偷盗、伤害他人等恶劣事件并对其进行批判和责备。但有研究发现高尚行为的道德赞美和不道德行为的道德责备并不是同一连续体的两端，一个人谴责不良行为的程度可能与一个人赞扬善行的程度没有密切关系，这是两种不同并且独立的心理和判断过程，并且会有不同的心理特征[8]。因此，本研究从高尚道德赞美和不道德行为两个方面进行道德判断的研究。
1.3. 道德基础
道德基础是道德判断研究领域的一个概念，指人们在进行道德道德判断时所持有的基准。人们在对一件事情或是一个行为进行道德与否的判断时，总会依据自己所看重的道德基准来进行判断[9]。道德基础理论(Moral Foundations Theory, MFT)认为道德的形成和产生有赖于先天的五种道德基础：“关爱”、“公平”、“忠诚”、“权威”和“纯洁”。“关爱”：即认为对他人的关心照顾被认为是善的，而给他人造成伤害和带来痛苦被认为是恶的，关爱、善良等美德会受到褒扬和提倡。“公平”：即重视平等和公正，强调平等分享是善，用不公平的手法剥夺他人是恶。“权威”：等级地位较高的人们拥有管理和领导群体的权力，而群体内的其它成员应该相信领导者的权威，这样才有利于群体的团结发展[10]。服从和尊重领导者是这一组道德基础的美德要求。“忠诚”：忠诚、奉献牺牲等是这一组道德基础所要求的美德，强调忠于、热爱自己的所在的群体是善的，背弃它们是恶的。“纯洁”：主要受到宗教信仰的影响，通常认为淫欲、暴食和贪婪是不洁，而拥有虔诚和贞洁美德的人会获得称赞[11]。而这五种道德基础具有先天性、文化可塑性、直觉性和多元性四项基本特征。它们普遍存在于不同文化的个体的头脑中，在这些道德基础之上，人们在文化环境中建构道德判断的体系。
1.4.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与道德判断
文化心理学提出，道德的一部分是由社会和文化来解释，比如国籍、宗教、性别、社会经济地位、文化观念等[12]。因为文化是一种人类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动态系统，而道德既是该文化系统的产物，也是维持该系统的手段。不同文化中的人们会强调不同的道德基础，这通常通过文化心理学中广泛使用的个人主义–集体主义区分。跨文化研究表明，高个人主义的西方国家重视自由、权利等道德基础；而高集体主义的国家则认为对社会秩序、规则的遵守很重要，并且也会更加强调责任和社会义务[13]。文化道德理论还提出不同的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中会呈现不同的道德判断，个人主义文化的个体在进行道德判断时会体现宽容的特征(即更能接受不道德行为)，集体主义文化的个体会更严苛(即更责备不道德行为) [14]。
但以往研究主要聚焦于高个人主义与高集体主义间的道德判断差异[15]。但难以解释全球化背景下新兴的复杂道德现象——例如现代社会中同时追求个人主义文化的独立自由和集体主义文化的责任奉献的个体在进行道德判断时又有怎样的新特征呢？在黄任之(2008)研究中发现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在现实中存在双高文化取向，并且双高文化取向人数在被试中占比20%左右[16]。文化的动态变化与发展使得双高、高集体和高个人文化取向类型在现实中广泛存在。但目前却鲜少有研究提出双高取向的个体的道德判断特征，因而在本研究采用实验法启动个体的文化取向，研究不同的文化取向对道德判断的影响。
2. 研究方法
2.1. 预实验：文化取向操纵材料的制作及评定
2.1.1. 实验材料制作
采用阅读文章的方法来激活被试相应的文化取向[17] [18]。高集体组材料强调集体主义的概念和其给社会带来的好处，如“集体主义文化价值观将个人的利益与集体命运紧密相连，强调共同目标、团结协作、社会关系建设，是社会繁荣发展的关键，可以促进群体成员之间的团结和凝聚力，保证群体的生存与发展……”；高个人组材料强调个人主义的概念和其给社会带来的好处，如“重视个人主义价值观，尊重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强调个人的自我实现、独立性，是社会繁荣发展的关键所在。个人主义文化鼓励个体追求独立思考和实现个人利益，有利于个人不断完善自我，实现自我价值……”；双高组的文字材料则是重点强调集体主义文化和个人主义文化在社会中的并存，以及两者并存带来的好处，“应当同时重视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文化，集体主义强调共同目标、团结协作、社会关系建设，而个人主义强调自我实现和独立性，两种文化相辅相成，是社会繁荣发展的关键所在……”；控制组材料选自网上一篇关于植物向光生长的科普文，最终形成四篇篇幅对等的文章。四组材料字数相同。
2.1.2. 实验材料评定
材料编写完成后制作成文章杂志形式的图片，招募被试对材料在难度、清晰度、怀疑度以及对材料的赞同度等方面进行评定。招募被试42名，其中男生15名，女生27名，平均年龄23.76 (SD = 1.05)，无阅读障碍。评定结果如下：
① 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四组在难度上无显著差异，F (3, 38) = 2.53，p = 0.07，ηp2 = 0.17；四组在清晰度上无显著差异，F(3, 38) = 1.81，p = 0.16，ηp2 = 0.13。说明四组文字材料在难度、清晰度上均没有显著差别。
② 在材料怀疑度上，单样本t检验分析显示，个人组(M = 2.16, SD = 0.94)显著低于中值3，t(11) = −3.08，p < 0.05；集体组(M = 1.90, SD = 0.31)显著低于中值3，t(10) = −11，p < 0.001；双高组(M = 2.10, SD = 0.31)显著低于中值3，t(9) = −5.01，p ≤ 0.001；控制组(M = 2.20, SD = 0.63)显著低于中值3，t(9)= −4，p ≤ 0.05。证明被试均不怀疑材料，相信材料的真实性。
③在材料赞成度上，单样本t检验分析显示，高个人组(M = 4.08, SD = 0.51)显著高于中值3，t(11) = 7.29，p < 0.001；双高组(M = 4.1, SD = 0.99)显著高于中值3，t(9) = 3.50，p < 0.05；高集体组(M = 4.1, SD = 0.57)显著高于中值3，t(9) = 6.13，p < 0.001；控制组(M = 3.8, SD = 0.92) 显著高于于中值3，t(9) = 2.75，p < 0.05。证明各组被试均赞同各组材料观点。
2.2. 正式实验：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与道德判断的关系
2.2.1. 被试
进行线上实验，共招募被试198名，其中有22名被试未正确识别操纵材料并进行文字总结，26名被试未通过注意力检查题项。共招募有效被试150名，其中男生84名，女生66名，平均年龄为21.72 (SD = 2.30)，均无阅读障碍。根据文化取向的效应量，选择0.95置信区间，采用G*Power 3进行事后分析，发现统计检验力值为0.995 (因变量指标为道德判断时)，表明目前样本量可接受(0.8以上则为可接受)。
2.2.2. 研究设计
单因素被试间设计。自变量为个人–集体文化取向，共包括高个人组、高集体组、双高组以及控制组4水平；因变量为道德判断；控制变量：性别、父母月收入、受教育程度等。
2.2.3. 实验材料
个人主义–集体文化取向：同预实验。
道德判断：
(1) 高尚道德判断：参考研究邱丽罗(2016)和Takahashi (2008)的研究[19] [20]，选用、翻译和修改文章中对高尚道德行为描述的句子(例如“1个人拾金不昧”、“一个人为流浪汉买食物”)。该问卷采用4点记分法，“1”为无所谓，“2”为有点赞赏，“3”为赞赏，“4”为非常赞赏。计算所有项目的平均分，得分越高即表明对高尚道德行为的赞赏程度越高。道德高尚判断Cronbach’s α系数为0.82。
(2) 不道德判断：道德情景问卷：采用道德基础情景问卷测量不道德判断[21] [22]。本次研究选用关爱、公平、权威、忠诚维度上的不道德行为。四个维度各4个题项，典型题目如“一个女孩嘲笑另一个在学校戏剧表演中忘记台词的学生”(关爱)，“一个学生在期末补考时抄袭同学的答案”(公平)，“一个助教在教室前面跟老师顶嘴”(权威)，“一个学生在比赛中对着自己所在班级的球队喝倒彩”(忠诚)。采用4点记分，“1”为无所谓，“2”有点不能接受，“3”为不能接受，“4”非常不能接受。计算各个维度的平均分，得分越高即表明对该维度的不道德行为接受程度越高。关爱α = 0.73；公平α = 0.75；权威α = 0.80；忠诚α = 0.76。
人口学统计变量：性别、年龄、父母月收入水平、父母受教育程度等。
操纵检查题项：① 个人组：选自个人主义取向量表[23]。题项：我是一个独特的人；在许多方面我都欣赏自己与众不同；对我来说工作的比别人好很重要。② 集体组：选自集体主义取向量表[23]。题项：维持我团队内部的和谐是重要的；与别人合作时我感觉很好；为了集体的利益我常常牺牲自己的利益。③ 双高组：采用双文化认同融合量表进行改编[24]。题项：我觉得自己同时受到集体主义文化和个人主义文化的影响；把集体和个人两种文化结合起来，我觉得比单独拥有其中一种文化会更好；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两种文化交融的人(集体主义文化和个人主义文化)。
2.2.4. 实验程序
文化取向启动：为了增加材料的真实性，材料以杂志期刊的图片形式呈现。将被试随机分为四组(双高组、高集体组、高个人组、控制组)。每组被试需要出声阅读相应的文化取向材料，总结出文章材料的中心句。考察被试是否认真阅读并理解文章含义，同时增强观念的启动效果。然后询问被试是否同意本文的观点。高集体组阅读的材料内容为集体主义文化的定义以及集体主义带来的好处；高个人组阅读的材料内容为个人主义文化的定义以及个人主义的益处；双高组阅读的材料为全球化背景下，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并存并且两种文化交融进而带来的好处；控制组阅读的材料为植物向光生长的科普文。
操纵检查：被试在阅读材料完成后需要对材料的中心句进行总结并填写操纵检查题项。
道德判断测量：让被试根据高尚道德行为进行赞赏度评分。如让被试对“一个人拾金不昧”类似的高尚道德行为进行评分。然后再让被试对违背关爱、公平、忠诚、权威四个维度的不道德行为进行评分。如让被试对“丈夫对妻子说你做的饭很难吃”等进行接受程度的评分。以此来测量被试的高尚行为道德判断和不道德行为的判断。
2.2.5. 操纵检查
所有被试在阅读材料后均进行了正确总结出材料的中心句，表明被试都仔细阅读了文章。 对被试是否赞同所阅读的文化材料观点进行分析。单样本t检验分析显示：双高组(M = 4.39, SD = 0.55)显著高于中值3，t(37) = 15.71，p < 0.001；高集体组(M = 4.48, SD = 0.51)显著高于中值3，t(36) = 17.56，p < 0.001；高个人组(M = 3.91, SD = 0.89)显著高于中值3，t(36) = 6.25，p < 0.001；控制组(M = 4.05, SD = 0.65)显著高于中值3，t(37) = 9.9，p < 0.001。证明四组被试均赞同所阅读文章的观点。
① 以集体–个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为自变量，个人主义得分为因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考察不同文化启动类型被试群体在个人主义得分上是否存在差异。结果显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F(3, 146) = 5.92，p < 0.005，ηp2 = 0.11；进一步进行事后比较发现，高个人组得分(M = 5.59, SD = 0.78)显著高于控制组(M = 4.74, SD = 1.14)和高集体组(M = 4.79, SD = 1.00)，ps < 0.05，说明个人组操纵成功。
② 以集体–个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为自变量，集体主义得分为因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显著F(3, 146) = 5.73，p < 0.005，ηp2 = 0.11；进一步进行事后比较发现，高集体组得分(M = 5.80, SD = 0.47)显著高于控制组(M = 5.21, SD = 0.80)和高个人组(M = 5.26, SD = 0.91)，ps < 0.05，说明集体组操纵成功。
③ 以集体–个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为自变量，双高主义得分为因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显著，F(3, 146) = 7.53，p < 0.001，ηp2 = 0.13，进一步进行事后比较发现，双高组得分(M = 6.18, SD = 0.55)显著高于控制组(M = 5.46, SD = 0.72)、高集体组(M = 5.67, SD = 0.75)、高个人组(M = 5.56, SD = 0.75)，ps < 0.05，说明双高组操纵成功。
2.2.6. 个人主义–集体文化取向对道德判断的影响
以文化价值取向(高集体、高个人、双高、控制)为自变量，不道德判断–关爱、公平、权威、忠诚以及高尚道德判断评分为因变量分别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具体结果见表1。
Table 1. Differences in moral judgments between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cultural orientations
表1. 个人–集体文化取向在道德判断上的差异检验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分组 |
控制(a) (M ± SD) |
高个人(b) (M ± SD) |
高集体(c) (M ± SD) |
双高(d) (M ± SD) |
F |
高尚道德判断 |
3.30 ± 0.43 |
3.11 ± 0.42 |
3.64 ± 0.39 |
3.39 ± 0.42 |
5.12** |
不道德–公平 |
2.43 ± 0.57 |
2.53 ± 0.66 |
2.75 ± 0.80 |
2.97 ± 0.66 |
4.92** |
不道德–忠诚 |
2.79 ± 0.52 |
2.68 ± 0.57 |
3.09 ± 0.57 |
3.07 ± 0.55 |
4.95** |
不道德–关爱 |
2.91 ± 0.80 |
3.05 ± 0.62 |
3.26 ± 0.57 |
3.19 ± 0.50 |
2.24 |
不道德–权威 |
2.65 ± 0.64 |
2.73 ± 0.65 |
2.86 ± 0.81 |
2.83 ± 0.55 |
0.89 |
(1) 高尚道德判断：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显著，F(3,146) = 5.16，p < 0.005，ηp2 = 0.10；进行事后比较发现：双高组和高集体组的赞赏程度无显著差异，双高组的赞赏程度显著高于高个人组(p < 0.005)。结果表明相比高个人，双高的个体对高尚行为的赞赏程度更高。
(2) 不道德判断：
① 不道德–公平：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显著，F(3, 146) = 4.96，p < 0.005，ηp2 = 0.09；进一步进行事后比较发现，对于违背公平的不道德行为，双高组的接受程度显著低于高个人组和控制组(p < 0.05)，但和高集体组不存在显著差异。结果表明相比高个人组和控制组，双高的个体对违背公平的不道德行为的接受程度更低。
② 不道德–忠诚：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显著，F(3,146) = 4.92，p < 0.005，ηp2 = 0.09；进一步进行事后比较发现，对于违背忠诚的不道德行为，双高组的接受程度显著低于高个人组(p < 0.05)，但和高集体组和控制组均不存在显著差异。结果表明相比高个人组，双高的个体对违背忠诚的不道德行为的接受程度更低。
③ 不道德–关爱：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不显著，F(3,146) = 2.24，p > 0.05。结果表明双高、双低、高集体和高个人的个体对违背关爱的不道德行为的接受程度间不存在显著差异。
④ 不道德–权威：文化取向启动类型主效应不显著，F(3,146) = 0.89，p > 0.05。结果表明双高、双低、高集体和高个人的个体对违背权威的不道德行为的接受程度间不存在显著差异。
3. 讨论
本研究采用实验法操纵被试的文化取向，发现个人–集体主义文化取向显著影响道德判断：文化取向对道德判断的主效应显著，即说明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影响道德判断。在高尚道德行为判断中，双高取向的个体表现出比高个人的个体更加赞赏高尚道德行为的特征，但是双高取向的个体与高集体不存在显著差异。在违背公平和忠诚的不道德行为判断中，双高取向的个体呈现出比双低的个体更加严苛的特征，即更加责备不道德行为，但是双高取向的个体和高集体的个体不存在显著差异。在违背关爱和权威的不道德行为判断中，个人主义–集体文化取向的主效应不显著。
研究发现文化取向影响道德判断的结果与文化道德理论的观点相一致。无论是高尚行为的赞美判断，还是不道德行为的责备判断，双高个体表现出与高个人取向的个体不同的判断特征。在当前全球化加快的背景下，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取向正在发展出新的特征：文化启动的研究表明同一个体可以接受并独立表征多种文化(如个人主义、集体主义)，这些文化可以在不同情境中激活并导致相应的心理与行为[24]。跨文化研究表明，集体主义文化通常表现出更高的社会规范严格性，集体主义文化通过制度性约束与群体共识构建紧密的社会网络，对破坏社会秩序或违反道德准则的行为表现出较低的容忍度，并在不道德行为判断中倾向于严厉[25] [26]。相比之下，个人主义文化的社会约束机制相对松散，更强调个体自主性，因而对非常规行为的包容性较强，其道德判断标准也更具弹性。而双文化个体可以学习接触两种存在矛盾和冲突的文化体系并内化，并且个体的情感、思维、行为会在不同文化情境中会受到两种不同文化规范的指导[27] [28]，故而双高个体在内化两种不同文化体系和规范后，表现出比高个人主义更加严苛的特征。本研究中双高文化取向的个体可能是由于积极参与多元文化互动而形成的，其多元文化习得水平较高，所以在高尚道德判断和不道德行为判断中都表现出相对稳定的不同于高个人取向个体的道德判断特征。
本研究丰富了道德基础理论的观点与实践研究。传统研究主要聚焦于高个人主义与高集体主义间的道德判断差异，并发现集体主义重视权威和忠诚，个人主义重视公平和自由[13] [14]。而本研究重点探讨了双高取向的个体的道德判断特征，以及双高和高个人取向个体间的特征差异。揭示了多元文化背景下的个体在道德判断上呈现的新变化，描绘出人类道德多样性的图景。在实践上，以往受到单一文化影响的个体难以理解其他文化的道德标准，比如西方人难以理解东亚集体优先的观念；东亚文化下的家长难以理解孩子追求自由至上的观念。但受到多种文化影响的个体可以更好地理解不同文化下的道德标准，减少由于文化价值冲突而产生的道德分歧。所以在教育领域应当重视培育文化取向融合，开设多元文化课程，帮助个体理解跨文化下不同的道德判断标准，避免道德判断和行为走向极端。
研究也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1) 在本次研究中尽管采用高尚道德判断量表与道德基础情景问卷测量因变量，但自我报告法可能受主观反应偏差(如社会赞许性)干扰。未来研究可引入多模态神经影像技术与神经电生理指标，通过生理–行为数据融合验证文化取向对道德判断的预测。(2) 在本研究中采用了阅读文章的方法来进行文化取向的操纵，在未来研究中可以采用其他的文化取向操纵方法如强迫协议范式等来进一步验证(3) 最后是在本研究中只选取了中国籍的被试，在未来研究中可以进行跨文化实验，选取不同文化背景的被试来验证文化取向跨文化的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