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道德认同是心理学和道德哲学领域的一个重要结构，代表了个人伦理原则、个人价值观和自我概念的交叉点。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学者们广泛研究了道德认同的影响因素、发展过程以及对行为和社会互动的影响。道德认同对利他、助人、合作等亲社会行为的影响已经成为研究者关注的重点，道德认同在激励个体参与利他行为和亲社会行为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不过，道德认同如何对大学生亲社会行为产生影响，其内在机制相关的研究较少。因此，在本研究中我们将对道德认同是否以及如何影响个体的亲社会行为进行系统的研究，以揭示其内在心理机制。
1.1. 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
道德认同是个人自我概念中包含的道德特质和价值观部分，是个体将道德内涵转化为自身力量并反作用于外部环境的过程。已有研究发现拥有强烈道德认同的人更可能从事亲社会活动，如志愿服务、慈善捐赠和帮助行为(Liu et al., 2024; Li & Hu, 2023; Hertz & Krettenauer, 2016)。研究表明，道德认同作为一种自我调节机制，增强了个人对道德标准的承诺。这种增强的承诺转化为更广泛的道德关注，从而增加了亲社会行为的可能性(Liu et al., 2024; Hertz & Krettenauer, 2016)。例如，Liu等(2024)指出具有较高道德认同的医学生更倾向于追求亲社会行动，因为他们自我定义自己是有爱心的人，这加强了他们的道德自制力。赫茨和克雷滕奥尔进行的一项元分析结果也发现道德认同能够有效预测道德行为(Hertz & Krettenauer, 2016)。道德的双重过程模型认为道德认同可以通过情感和认知两个方面对道德行为的影响，驱使他们实施亲社会行为(Dasborough et al., 2020)。Dasborough等人提供了关于道德情感如何根据个体固有的道德认同和情境线索做出亲社会行为决策的见解(Dasborough et al., 2020)。这些情感驱动的平衡与互动，以及对道德困境的认知处理，可以显著影响个体在不同情况下选择的行为方式。
1.2. 中介因素
道德认同和公正世界信念是两个相互关联的心理因素，共同塑造个人行为和社会互动。道德认同不仅增强了个人的道德行为，还促进了在集体环境中提高公平性的合作努力，例如工作场所(Al Halbusi et al., 2019)。对公正世界的信念(BJW)是一个核心的心理概念，描述了个体如何看待世界本质上是公平的，即人们会得到他们应得的。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这种信念与各种情境下的亲社会行为呈正相关，从企业环境到学校环境。在组织环境中，研究表明，强烈认同BJW的员工更可能参与组织公民行为(OCB)，这些行为是可选的行为，有助于组织的有效运作并惠及同事(Han et al., 2022)。在教育环境中，BJW的影响同样延伸到学生身上，强烈的公正世界信念与感恩和生活满意度呈正相关，激发了帮助同伴的意愿(Liu et al., 2023)。Wang等(2023)等人发现较高的BJW预测了更多的利他和志愿服务行为。具有强烈个人BJW的人倾向于相信他们的积极行为会带来公正的结果，这反过来又激励他们参与亲社会活动，如志愿服务和帮助他人(Li et al., 2022)。进一步的证据来自关于在线亲社会行为的研究，发现高BJW的大学生在数字社区中更活跃地提供帮助和支持(Yang et al., 2024)。
道德认同是理解生命意义追求的基石。已有研究表明道德认同预示着生命中意义的增强(Goering et al., 2024)，Goering等人进行的一项元发现，强调道德认同是预测生命意义随时间变化的因素(Goering et al., 2024)。这项研究提供了纵向视角，表明具有强大道德认同的人往往体验到深刻的目的感，进一步证明了道德认同对于生命意义感至关重要。刚成年的大学生尤其表现出道德认同对其意义感知的影响(Han et al., 2017; Han et al., 2018)。这些发现至关重要，因为它们强调了道德认同在形成期的关键作用，表明培养个人的道德认同可以增强其整体存在感。Hardy等(2012)发现道德认同水平较高的参与者报告了更好的心理福祉和更强烈的生活意义感。
生命意义感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相互作用是日益引起学术界关注的主题。研究表明，强烈的目的感对个人倾向于帮助行为和利他主义有显著贡献，最终使个人和社会受益。首先，大量文献表明，生命意义感的增强与心理健康状况的改善有关，这反过来又可以促进亲社会行为。例如，Hirooka等人指出，健康素养在建立生活目标和实现健康管理专家的生活满意度方面起着关键作用，这表明有明确目标的人倾向于采取更健康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从而惠及他人(Hirooka et al., 2022)。这种目的与生活质量之间的关联反映了Kim等人的发现，他们认为，有生命意义感会导致行为变化，导致利他主义(Hirooka et al., 2022)。
综上所述，我们提出了一个双重中介模型来解释道德认同、亲社会行为、生命意义感和公正世界信念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了相应的假设。假设如下：(1) 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正相关。(2) 公正世界信念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3) 生命意义感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
2. 方法
2.1. 被试和程序
以中国大学生为研究对象，通过问卷星网络问卷调查平台进行问卷收集。所有被试均是自愿参加本次调查。他们被告知将参加一项匿名的心理学问卷调查，并且有权在任何时候退出调查。共有1200名大学生参与了本次调查，其中21份数据未通过测谎题，我们在数据分析的过程中剔除了该部分样本数据，最终得到有效样本为1179份(男生310人，女生815人)。
2.2. 测量工具
2.2.1. 亲社会行为量表
我们使用Carlo和Randall (2002)编制、Kou等(2007)修订亲社会行为量表来测量个体的亲社会行为倾向。量表共有26个项目构成，5点计分制，1表示完全不符合，5代表完全符合，得分越高，参与者的亲社会行为倾向越强。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5。
2.2.2. 道德认同量表
道德认同的测量采用Aquino & Reed (2002)编制，万增奎等(2008)修订的道德认同量表，该量表共包括10个相关的道德特征词和16个题项，采用5点计分法，得分越高代表道德认同水平越高。经检验，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7。
2.2.3. 公正世界信念量表
本研究采用Dalbert于1999年编制、苏志强等人(2012)修订的公正世界信念量表来测量个体的公正世界信念。量表总计7道题项。量表采用李克特6点计分法，总均分越高表示参与者具有越强的个人公正世界信念。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
2.2.4. 生命意义感量表
生命意义感量表采用王鑫强(2016)修订的《生命意义感量表中文修订版》(C-MLQ)，共10个项目，采用七点计分，得分越高代表个体的生命意义水平越高，且信效度良好。经检验，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5。
2.3. 数据处理
本研究采用SPSS 23.0进行标准分计算和因素、主成分、相关分析等，采用process插件对公正世界信念和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关系间的中介效应进行分析。
3. 结果
3.1. 偏差检验
对采集到的数据使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发现，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共有9个。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31.18%，小于40%的临界标准。因此，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熊红星，张璟，叶宝娟，郑雪，孙配贞，2012)。
3.2. 相关分析
在控制了年龄和性别的相关分析结果见表1，由此表可知，道德认同、生命意义感、公正世界信念和亲社会行为相互之间均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p < 0.001)。
Table 1. Correlation analysis among moral identity, prosocial behavior, belief in a just world and sense of meaning of life
表1. 道德认同、亲社会行为、公正世界信念及生命意义感之间的相关分析
|
M |
SD |
道德认同 |
公正世界信念 |
生命意义感 |
亲社会行为 |
道德认同 |
3.33 |
0.52 |
1 |
|
|
|
亲社会行为 |
3.63 |
0.54 |
0.56*** |
1 |
|
|
公正世界信念 |
4.25 |
0.77 |
0.22*** |
0.33*** |
1 |
|
生命意义感 |
4.86 |
0.81 |
0.51*** |
0.54*** |
0.29*** |
1 |
注：***p < 0.001。
3.3. 中介效应分析
根据温忠麟和叶宝娟(2014)的分析步骤，首先，采用回归分析直接分析道德认同对亲社会行为的总预测作用。结果发现，道德认同能够显著地负向预测个体的亲社会行为(β = 0.56, t = 23.22, p < 0.001)。随后，使用SPSS宏程序PROCESS 3.4中的模型4进行数据分析，在控制性别、年龄的情况下，检验公正世界信念和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双重中介效应。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公正世界信念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道德认同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公正世界信念(β = 0.22, t = 7.87, p < 0.001)。公正世界信念能够显著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β = 0.18, t = 7.29, p < 0.001)。用Bootstrap法重复抽样5000次进行中介效应检验，见表2。公正世界信念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95%的区间为[0.020, 0.053]，不包括0，中介效应值为0.034 (表2)，中介作用显著。因此，公正世界信念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
生命意义感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道德认同能够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β = 0.46, t = 18.38, p < 0.001)。生命意义感能够显著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β = 0.30, t = 11.53, p < 0.001)。用Bootstrap法重复抽样5000次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发现，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95%的区间为[0.103, 0.181]，不包括0，中介效应值为0.141，中介作用显著。因此，生命意义感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中介作用。此外，公正世界信念能够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β = 0.18, t = 7.29, p < 0.001)。而且，道德认同仍然能直接正向预测亲社会行为(β = 0.37, t = 14.44, p < 0.001)。用Bootstrap法重复抽样5000次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发现，公正世界信念和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95%的区间为[0.007, 0.020]，不包括0，中介效应值为0.02，中介作用显著。因此，公正世界信念和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部分的链式中介作用(见图1)。
Figure 1. Relationship model between moral identity and prosocial behavior
图1. 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的关系模型图
Table 2. Bootstrap test and effect value of mediating effect
表2. 中介效应Bootstrap检验和效应值
中介路径 |
效应值 |
区间(95%) |
道德认同–公正世界信念–亲社会行为 |
0.034 |
[0.020, 0.053] |
道德认同–生命意义感–亲社会行为 |
0.141 |
[0.103, 0.181] |
道德认同–公正世界信念–生命意义感–亲社会行为 |
0.024 |
[0.007, 0.020] |
4. 讨论
本研究的相关分析发现，在控制了性别等变量之后，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相互之间均存在显著的相关性。其中，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当个体对道德有强烈的认同时，他们的亲社会行为能力更高，更愿意从事利他行为。道德认同是个体在自我概念中的道德特质和价值观，能够激励个体参与利他行为和亲社会行为。这与已有相关研究结果一致，已有研究也发现拥有强烈道德认同的人更可能从事亲社会活动，如志愿服务、慈善捐赠和帮助行为(Li & Hu, 2023; Hertz & Krettenauer, 2016)。道德认同也被认为是一种自我调节机制，增强了个人对道德标准的承诺。
本研究还发现公正世界信念是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中介因素，道德认同可以通过提高个体的公正世界信念，从而促进个体的亲社会行为。这个可能是因为当个体认为自己是有高道德水平的人，会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到这个世界，会更认为世界是公正的。而具有强烈公正世界信念的人更倾向于积极参与亲社会行为，如利他和助人，这种行为源于他们内在维护公正社会秩序的愿望。Yang等人(2024)报告称，强大的BJW可以减少个人在线被剥削的恐惧，从而促进更积极和慷慨的在线亲社会行为。拥有强大BJW的人更能应对生活的挑战，同时履行对他人道德责任(Xiong & Hu, 2022)。公正世界信念的双模型理论认为，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个人和普遍的公正世界信念，这进一步影响了他们参与社会正义努力的程度(Bègue & Bastounis, 2003)；这一区分很重要，因为强烈的个人BJW可以激励人们追求内在目标(Chen et al., 2022)。这与本研究结果相一致，本研究发现生命意义感是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的另一个中介因素，公正世界信念也可以促进个体去追求内在目标，追求生命的意义。道德认同在塑造个人如何寻找和维持生命意义方面起着关键作用。纵向的研究发现道德身份不仅指导伦理行为，还支撑着不同生活领域中的韧性、连贯性和目的性(Goering et al., 2024)。因此，培养强大的道德认同可能是确保个体在发展和过渡阶段持续拥有深刻而持久的生命意义的关键途径。
5. 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通过大规模问卷调查的横断面研究探讨了道德认同、亲社会行为、生命意义感以及公正世界信念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道德认同与个体的亲社会行为高度正相关。公正世界信念和生命意义感在道德认同与亲社会行为之间起链式中介的作用。本研究的结果将有助于我们从公正信念和生命意义的角度系统地理解道德认同是如何影响个体的亲社会行为偏好。本研究可能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本研究中的调查主要依赖于自评量表，这可能会导致结果会受到社会赞许性的影响。第二，目前的研究是基于问卷调查的横断面研究，在揭示变量间的因果关系上存在缺陷。未来有必要对本研究中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或纵向追踪研究进行验证。最后，本研究中的研究对象是大学生。未来有必要在其他人群体中验证本研究结果的普遍性。
基金项目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研究成果，项目批准号：AHSKQ2019D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