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存在主义视域下电影《哪吒》中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Sartre’s Existentialist Perspective on “My Fate Is Not God’s” in the Movie “Ne Zha”
DOI: 10.12677/acpp.2025.145259, PDF, HTML, XML,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曾兰乔:贵州大学哲学学院,贵州 贵阳
关键词: 萨特存在主义哪吒Sartre Existentialism Ne Zha
摘要: 在农历新年伊始,国产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正式公映,并迅速攀升至全球动画电影票房榜首。回顾历史,2019年夏季,《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哪吒1》)以50.3亿元人民币的票房成绩,开创了中国动画电影的新篇章。影片中,哪吒面对魔丸宿命的抗争,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激发了观众的强烈共鸣。而《哪吒2》结尾处的“难道你还想改变这世界?”“我想试试。”则进一步深化了这一主题。本文拟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中“存在先于本质”的观点出发,深入探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哲学内涵,阐释自在与自为的关系以及自由的边界,旨在解构本质主义视角下命定论的局限。
Abstract: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Lunar New Year, the Chinese animated film “Ne Zha’s Magic Child Descends to the Sea”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Ne Zha 2”) was officially released in theaters and rapidly ascended to the pinnacle of the global box office list of animated films. A retrospective analysis reveals that in the summer of 2019, the inaugural release of Ne Zha’s Descent of the Devil Child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Ne Zha 1) marked a significant milestone in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animated cinema, generating a box office revenue of RMB 5.03 billion. The narrative of Nezha’s internal conflict, juxtaposed against the allure of the demonic pill, resonated profoundly with the audience. The poignant cry of “My destiny is my destiny, not God’s” encapsulates the thematic essence of the film. The culmination of Ne Zha 2, accompanied by the poignant query, “Do you still want to change the world?” leaves the viewer with a profound sense of introspection. The subsequent scene, titled “I want to try,” serves as a poignant deepening of this thematic undercurrent. In the context of Sartre’s existentialist philosophy, particularly the concept of “existence precedes essence,” this paper aims to delve into the philosophical implications of the notion “my destiny is mine but not God’s.” It seeks to elucidate the interplay between self-existence and self-activity, as well as to delineate the boundaries of freedom. Ultimately, the paper seeks to deconstruct the limitations of the theory of destin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ssentialism.
文章引用:曾兰乔. 萨特存在主义视域下电影《哪吒》中的“我命由我不由天”[J]. 哲学进展, 2025, 14(5): 389-395. https://doi.org/10.12677/acpp.2025.145259

1. 引言

电影《哪吒2》的空前成功激发了广泛的共鸣与学术讨论。研究者们从多个角度对影片进行了深入分析,例如,通过影片中李靖与殷夫人的角色探讨中国传统社会中的亲子关系,通过敖光角色的前后变化对比,揭示家长角色的成长与对子女的尊重;利用灵珠与魔丸的设定,管窥社会规训与命定论之间的关系;并借助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的“乌合之众”理论,分析陈塘关村民的形象。目前发表的文章,大多从其经济破局、IP打造、叙述方式与文化现象等进行论述,如《〈哪吒之魔童闹海〉:经典文本的现代“虚–实间性”式宇宙世界再构叙事》《从〈哪吒之魔童闹海〉中破解商周水密码》,关于存在主义视域下的探讨尚有待填补的空白。本文旨在以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的存在主义理论为视角,探讨哪吒的成长,通过情节分析揭示《哪吒1》与《哪吒2》中角色从“我是谁”到“我该如何行动”的转变,以及从个人反抗命运不公到为世界寻求正义的道德升华。

2. 萨特存在主义的理论框架

萨特作为反理性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提出其哲学思想是现象学的一元论,旨在解决心物二元论的困境,并宣称其哲学为一种行动哲学。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在于将关注点重新聚焦于人自身,然而这种对人的关注与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关注存在本质上的差异。存在主义哲学是在现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背景下,特别是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内在矛盾与危机日益加剧且难以调和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哲学思潮。在这一时期,人们普遍感到悲观、虚无和郁闷,于是开始更为明显地关照自身、关注选择与自由意志等。萨特作为小资产阶级的代表,继承并发展了阿图尔·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埃德蒙德·胡塞尔(Edmund Husserl)等存在主义哲学家的思想,构建了其独特的哲学体系。存在主义哲学正视了人们在现实情境中所经历的孤独、苦闷和绝望等消极情绪,并意图剥去这些使人痛苦的外物,回归最原始的本性。

2.1. 存在先于本质:人与物的分野

对本质先于存在的合理论证与哪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并不冲突,因为桌子和裁纸刀的例子都是针对物的,而哪吒代表的是具有生命力、独立个体的人,是不应被降格为物的。“萨特存在主义的核心是自我选择,自由在他看来是作为人的本质来设定的。对于个体的人,道德观、宗教观、知识甚至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一个外在于我们自身却构建自我的东西。”[1]“‘自为’总是处于永恒的流动变化之中。”[2]人总是向着未来的,对当下不断否定,向着未来不断前进、谋划、发展,而“未来是现在还没有的东西、即非存在或者说存在的否定、‘虚无’。”[2]“人不是作为现实性而存在,而永远是作为可能性而存在。人的存在就是人的谋划、人的生活和行动。‘除行动外,无所谓现实’。‘人不外是人所设计的蓝图。人实现自己有多少,他就有多少存在。因此,他,就只是他的行动的总体;他,就只是他的生活。’”[2]人不仅仅是他们现在是什么,而是他们可以成为什么。人的生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一直在变化和发展中。人的存在取决于他们的计划、他们的日常活动和他们的行为。“现实”不是某种静态的状态,而是通过我们的行动创造出来的。人就像是一张自己设计的蓝图,他们实现了多少,他们的存在就有多少意义。所以,一个人是由他们的所有行为总和构成的,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全部。总而言之,我们的所作所为决定了我们是谁,我们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通过行动来塑造自己。由此,我们进入萨特关于存在先于本质的论述。

存在先于本质其实是不同主张的存在主义者的共识,他们都认为“人最初只是作为一种纯粹的主观性而存在,人的本质、人的各种特征都是后来由这种主观性自行选择和造就的。”[2]这里,我们需要对纯粹的主观性做出解释以便大家更好地理解这个命题,而对纯粹的主观性做出清楚明白的解释,则需要溯源到勒内·笛卡尔(René Descartes)的“我思”。笛卡尔有一个著名的命题即“我思故我在”,而萨特也讲“我思”,但二者的内涵是不一样的。笛卡尔的“我思”是理性的、经反省后的逻辑思维,可以用认识论来理解,而萨特的“我思”是反省前的,尚无主客区分的那个状态的。在萨特看来,使笛卡尔的反省后的“我思”成为可能的,正是反省前的我思,即这是笛卡尔“我思”的条件。所以,萨特的“我思”不是自我意识,而是超出自我意识之外的自主的意识,作为纯粹意识,“它不依赖于自我,但又存在于自我之中……是把它当作一种没有任何内容的纯粹意识。他一再强调在进行哲学思维之前必须使意识净化,除掉其中的内容。”[2]由于纯粹意识的意向性总是指向外物,所以自为可以发现自在且授予自在本质和意义。在这里,纯粹意识也可以被称作虚无,但这里的虚无不是什么也没有的意思,而是指其在存在的范围之外。在萨特看来,人所具有的纯粹意识是其区别于物的根本标志。“因为物总是消极被动的,它们不能选择、造就自己的本质,它们本身也根本没有本质。它们的本质是当它们作为人的对象而存在的时候,由人们赋予的。正因为是人赋予了它们以本质,它们才作为人的对象而存在。”[2]这便清楚地阐明了人与物的区别,人有选择与行动的自由并且在不断的行动中造就自我,而物是现象揭示本质的媒介,如果纯粹意识不指向它,它便在那里存在着,没有意义、本质、原因。所以,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是无神论的。如果人是被造的,那就像裁纸刀那样,先有了理念(本质、模型)规定、预设人该是怎么样,那便人物不分了。所以,萨特使人物相分离,给人以尊严,这便是存在先于本质的内涵。

2.2. 自在与自为:自由的困境

关于自为与自在之间的关系。自在代表外部世界,它客观存在,无需探究其存在的原因或持续时间,这些问题本身是无法解答的。外部世界本身并不具备固有意义,其意义是由纯粹的自主意识所赋予的,而这个纯粹的自主意识即为自为,亦即人本身的意识的还原。萨特的自由观在理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过程中具有积极意义,其自由观主张意志的绝对自由,因此常被批评为主观唯心主义。萨特认为,每个人均拥有选择的自由,这是贯穿于人的整个存在之中的,无论这个人处于怎样的现实环境,甚至被拘禁在一隅的困境,被禁锢的只是肉体,意志的绝对自由和进行的自由选择是不可限制的。假使一个人身处监狱,那也不影响他寻求出逃方法的自由。“在‘世界是荒诞的’‘他人即地狱’的背景下,人们依旧拥有自由意志,可以通过自由选择与积极行动来获得解放与自由。”[3]

自由也是萨特认为人高于物的原因。萨特“之所以认为人比物高贵并不是因为人具有理性、具有远大的理想、具有改造和创造世界的能力,而是因为人的存在是自由的,‘自由是价值的唯一基础,此外,绝没有什么能就我采纳这种或那种价值或某种价值的尺度进行辩护。’”[2]在《哪吒1》中,天地灵气孕育出混元珠且被元始天尊炼成了灵珠和魔丸,灵珠是神凡两界公认的可堪大用之才,而魔丸则会孕育出混世魔童,为祸人间。但是哪吒没有按照这个设定走,而是长成了殷夫人的吒儿,魔气冲天的头发也被梳成了顺滑的丸子头,还有遮住魔丸印记的小刘海。他善良好动,会救被海妖抓走的小女孩。在《哪吒2》中,即便陈塘关百姓曾对他恶语相向,但仍会怀着救大家的善心;在天元鼎中,为救父母,年仅三岁的他竟愿意吃下无量仙翁给的灭魂丹,这些都是对命定论的否定的体现。而坚定的自我选择,“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才算”,也正是本质先于存在中人高于物的尊严体现。太乙真人的“灵珠魔丸,善恶自在人心,而非天生定数”便是极好的总结。

“主观主义一方面指个人的自由,另一方面也指人越不出人的主观性。”[4]。萨特的观点指出,当个人追求绝对自由或任何形式的自由时,更严重地说,当自我存在时,实际上已经对其他人的自由构成了潜在的限制。在回归到原始、本真的自我意识中,个体认识到自我存在的尊严,而社会作为基于个体的集合体,在个体间的互动与交融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自我与他者自由的冲突。因此,当自由被普遍认同并付诸实践时,如何解决个体间不可消除的限制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进一步地,如果存在一个“理想国”,其中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够消除所有限制,实现绝对自由,那么随之而来的虚无感又该如何处理?是否会导致更深层次的精神危机?自由的深层含义是什么?这些问题揭示了后现代哲学的困境,以及自由过度所带来的困境。所以,这也隐含了萨特的社会主义观点,认为人当有绝对自由而不被世俗政治、规矩、纪律等限制,实属无政府主义的空想。

2.3. 萨特对前人的集大成

20世纪初,西方社会深陷理性主义与科学主义的桎梏,启蒙运动所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逐渐异化为压抑人性的规训工具。人在社会规范中被迫向同质化的道德范式靠拢,沦为“戴着面具的演员”。对此,存在主义试图通过反理性主义路径,解构传统形而上学的确定性,重构人的主体性自由。“萨特是存在主义的集大成者”[5],其思想体系并非孤立生成,而是通过对叔本华、尼采、克尔凯郭尔、胡塞尔与海德格尔等前人的批判性继承,实现了对反理性主义传统的理论整合。

叔本华作为反理性主义的先驱,提倡生命意志,企图用这种冲动来取代理性。遗憾的是,他虽然窥见了当时社会的弊端,但还是没有看到危机下的真正根源。其次是与叔本华一脉相承的尼采,其不同之处是以权力意志代替叔本华的生命意志,认为在权力的驱使下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故其也宣称自己是一个非道德论者。而克尔凯郭尔在对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逐一否定后,提出应该回归孤独的人本身。紧接着是萨特的老师胡塞尔,提出了著名的三步走的现象学还原方法。海德格尔的“此在”(Dasein)也对萨特的“自为存在”(être-pour-soi)有启发。

而在如前所述的自由的困境中,萨特已然觉知自由与他者的限制,自由选择必然伴随对他者的责任,个体需在“自我”与“他者”的张力中寻求平衡,这一观点弥补了尼采的权力意志与克尔凯郭尔孤独个体的伦理真空。萨特也超越胡塞尔的纯粹意识还原分析,其哲学影响与应用也介入现实政治,在试图结合或补充马克思主义方面也有所贡献。

3. 命定论的本质主义批判

3.1. 柏拉图的理念论与本质主义传统

在西方哲学领域,本质先于存在的理论被广泛接受,这一点在电影《哪吒2》中通过命定论的阐释得到了更为精确的体现。该理论主张,理念或概念等本质的存在是现实世界中实体存在的前提。例如,若缺乏对桌子的观念,包括其形状、大小、颜色等,人们便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构建出该实体。柏拉图哲学中可以找到这一理论的源泉,柏拉图的理念论认为理念是永恒、单一、不变的绝对存在,是事物的共相,区别于暂时、复合、变动不居的可感事物,现实世界中的可感事物其实是对理念的分有和模仿,例如美是对美本质的分有。假使将来制造一辆车,在这辆车被制造出来之前,必然先有车的理念进行指导,最终决定在现实世界中制造出车的形式。以此理论来解读《哪吒1》,可以理解为哪吒出生时,陈塘关的居民因他魔丸的身份而产生的恐惧,以及他在成长过程中遭受的排斥,这些都源于人们心中固有的善恶二元对立观念。

3.2.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宿命论

在中国古代,统治阶层常借助宿命论来论证君权的正当性,以此强化其统治基础。他们认为,个体在世间的遭遇、社会地位及财富的多寡皆由先天因素决定,即便后天付出再多努力也难以改变。这种观点并非仅受儒家正统地位天命观的单一影响,而是融合了儒、释、道三家思想的复杂宿命论。例如,《论语·为政》中提到的“五十而知天命”,《中庸》中的“天命之谓性”,《道德经》中的“道法自然”,以及《三世因果经》中的“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均体现了各自独特的宿命逻辑。

4. 电影《哪吒》的存在主义解构

4.1. 从“魔丸”到“自为者”:哪吒的主体性觉醒

《哪吒1》中原本的轨迹是,哪吒的命是被天劫灭掉,敖丙的命是携着全龙族的厚望万龙甲带领龙族脱离海底炼狱、走向复兴,但他们都不认命、努力改写了命运。哪吒自身与命运的对抗可分为两部分,一是《哪吒1》结局中与天劫对抗,形成魔丸 + 灵珠 + 万龙甲 + 太乙真人三花聚顶 + 七色宝莲,终于扛过了天劫,虽然肉身被毁,但七色宝莲保住的魂魄仍可重塑肉身,这是哪吒与命运的第一次成功对抗。二是《哪吒2》中,哪吒没有向代表正义的无量仙翁认命、与大家在天元鼎中等待被炼化的命运,而是以三昧真火补全重塑肉身时不足的火候,也帮敖丙破除穿心咒,二人共同破鼎,与众人将无量仙翁及其弟子赶回禅教并认清如何以行动面对这个世界,“以前我一直在躲、在藏,直到无路可走,我才明白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太乙真人的“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哪吒果然是不认命,无视世俗之偏见,突破心中之魔障”这个评价精确概括了哪吒的特质,这也是哪吒与命运的第二次成功对抗。

深入探究哪吒觉醒的初始动因,其对他人凝视的否定是如何实现的?萨特提出的“他人即地狱”并非旨在断言他者本质上的邪恶或可憎,而是指向社会关系中人际异化的现象。在这一现象中,个体往往试图通过他人的评价来界定自我,从而使得彼此的目光成为束缚。即“用他人的观点、也就是以一种特别虚假的观点看待‘自我’”[6]。这种期望的相互作用,不仅加固了束缚,而且形成了一个自我维持的循环系统。要打破这一循环,首先需要一方的觉醒,从而在循环体系中制造裂痕。随后,通过社会互动的影响,如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描述的哲学王的洞穴寓言,当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洞穴,不再将墙壁上的影子视为真实,那么这样的体系便能不攻自破。遗憾的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发现并脱离这一困境,因此需要哲学王的积极介入。在电影中,魔丸的本质被简化为恶,哪吒从小被囚禁于府中并遭受他人的“恶意”凝视,这使他陷入了自我否定的困境。特别是被送往山河社稷图后,他甚至认为连父母也如同他人一样否定他。然而,通过积极的行动来定义和重塑自我,并在拯救小女孩的过程中得到强化,哪吒最终打破了凝视的枷锁。

4.2. 社会规训与群体无意识:陈塘关的“地狱”隐喻

在《哪吒1》中,哪吒从山河社稷图中逃出,救下被海妖掳走的小女孩。尽管成功救回,虽然小女孩说了“小哥哥,打妖怪”,但村民仍存偏见,不认为海夜叉是罪魁祸首,反而怀疑哪吒。陈塘关民众对哪吒的偏见和害怕可以从两点来理解:首先,“从我存在的时候起,我就在事实上对‘别人’的自由设定了界限,我就是这个界限。”[2]毕竟哪吒刚出生时便展现了魔丸的暴戾,用强大的火术对前来府中庆生的村民发起攻击,好在太乙真人及时以乾坤圈控制,这便体现了哪吒对村民们安全与自由的限制。其次,可通过他人即地狱的观点来理解,“世界上的确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生活在地狱里,因为他们太依赖别人的判断了。”[2]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的人被遮蔽故没有自己的想法便可用来解释这种现象,通俗来讲就是大家常说的乌合之众。个体在群体中往往会失去自我的判断能力随大流,行为和思想随大流,人的真实存在被遮蔽时也不会进行真正的思考,而社会传统、文化常常对这种真实产生遮蔽,于是人们往往不自觉地就失去了与真实的联系。因此,当哪吒在街角准备接过小朋友的毽子时,第一个扔东西的人发起了攻击,其他人也跟着砸东西,这反映了他们缺乏独立判断。然而,海妖中的小女孩尚未受到传统社会、认知、文化的规训,因此她能真诚地感谢哪吒,并以普通人的视角看待身为魔丸的哪吒。“每个人都易于认可这一点:知道我们是否没受道德的欺骗极其重要。”[7]“正因为许多人因循守旧、拘于习俗,旁人对他们的评论,他们感到不能忍受,但是他们又不想方设法去改变这种情况。这种人是虽生犹死。他们不能把自己的忧虑、偏执和习惯的束缚彻底挣脱,他们往往因而成为别人议论的受害者。”[2]在这里,哪吒和敖丙有同样的遭遇。高贵的龙族因被划为妖族被围追堵截且被困在海底炼狱和龙宫,敖丙上岸后披风掉落露出龙角后众人对他的态度是如同见到魔丸一样的惊恐,哪吒和敖丙虽然会对此失落,毕竟内心都是期待被接纳的,但并不因此认命。“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

5. 哲学与叙事的双向意义

5.1. 萨特行动哲学的现代启示

萨特认为自己的哲学是一种行动哲学,而影片《哪吒2》的结尾更是很好地再现了这一点。从《哪吒1》中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到《哪吒2》的“难道你还想改变这世界?”“我想试试。”“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展现了哪吒对与传统禅教代表的伪正义对抗的深刻理解。他深知,所谓“什么神仙妖魔,不过是他们禁锢异族命运的枷锁”“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由于社会传统、文化、认知的遮蔽,人们往往缺乏独立观点而随波逐流。

5.2. 反抗命定:个体自由与社会正义的张力

《哪吒2》中的对话,不仅是对《哪吒1》中个人命运抗争的深化,更是将关注点从个体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域,涉及正义、个人正义与社会正义(柏拉图《理想国》中城邦正义的统一)、道德德性与理智德性的统一,以及实现幸福至善的追求。萨特的行动哲学强调“‘不冒险,无所得’,‘社会理想,究竟会不会实现,对于这一点我一无所知。我所知道的,只是我尽力使之实现,过此,则不能记及。”[2]这便是萨特的行动哲学,没有一帆风顺的所得和自我造就,无论成功与否,这个行动的过程已经弥足珍贵了。这一哲学思想对我们的现代生活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首先,它提醒我们不应过于功利,不应过分关注沉没成本,在事情尚未开始之前就期待收获,在付出之后又过分计较回报,这种心态若贯穿于生活的各个方面,将使人疲惫不堪。其次,它告诫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独立的认知,不被他人的意见所左右,从而重拾真正的思考能力。最后,它也给我们面对现实世界中的郁闷、忧愁、自怨自艾时反抗的勇气,可以通过自由选择与积极行动来获得解放与自由。

基金项目

本文系贵州大学2024年校级课程思政示范课程项目“阳明心学导论”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 田宇洋. 关于萨特存在主义自由观的商榷[J]. 名家名作, 2022(1): 164-165.
[2] 徐崇温, 刘放桐, 王克千, 等, 著. 萨特及其存在主义[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82.
[3] 缪雯瑞, 张弛. 萨特存在主义视角下的《五号屠场》[J]. 英语广场, 2024(19): 75-78.
[4] (法)让∙保罗∙萨特, 著.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 周煦良, 汤永宽,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2.
[5] 李培湘著. 人的哲学研究[M]. 成都: 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1.
[6] (法)萨特(Sartre, J.P.)著. 自我的超越性: 一种现象学描述初探[M]. 杜小真,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1.
[7] (法)伊曼纽尔∙列维纳斯, 著. 总体与无限: 论外在性[M]. 朱刚, 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6.
[8] 赵平, 于旭敏, 主编.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精选导读[M]. 成都: 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 2021: 9,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