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趋势不断加强，满足老年群体多元化的健康养老需求已是时之所需，这为康养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发展空间和机遇。再加之，农业产业体系的转型升级和农村经济的多样化拓展，农业与康养产业的融合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然而，受制于乡村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农业与康养产业的融合度不高、复合型康养人才匮乏等因素，乡村康养产业发展存在一定的短板、亟待解决。基于此，本文聚焦分析老龄化视域下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厘清其发展中存在的深层次问题并提出应对策略，以期为推动乡村康养产业提质增效、激发乡村振兴新动能提供理论参考和实践指导。
2. 乡村康养产业的理论阐释
学术界与业界对“康养”概念的界定虽存在视角差异，但均以健康为核心主线。学术界从理论层面将其定义为“健康”与“养生”的复合体，强调通过生活方式优化、疾病预防与身心调理等方式实现健康目标；而业界更侧重实践导向，将“康养”视为“健康”与“养老”的融合，聚焦老年群体需求，以医疗、康复、保健等养老服务为载体，衍生出智慧养老、康养地产等新兴业态。尽管学术界与业界对“康养”概念视角不同，两者本质上都以提升健康水平为终极目的[1]。这两种观点基于各自的研究需求和发展方向，都对康养的核心理念及其相关领域给予了充分关注，并且都拓展到了包括医疗、康复、保健、旅游等多个行业。乡村康养产业则是在乡村空间这一基础上，以健康产业为核心，融合生态、旅游、文化、农业等多元要素的新型康养产业形态。旨在为居民提供一个远离城市繁杂、重返自然本真的健康生活方式。从理论溯源来看，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与以下理论密切相关：其一，健康地理学强调环境对健康的塑造作用，乡村的生态优势为康养产业提供了天然载体；其二，老龄社会理论指出，人口结构变化需匹配新型养老服务体系，乡村康养正是应对老龄化的重要实践；其三，产业融合理论也揭示了农业、旅游与健康服务跨界整合的增值效应，乡村康养产业通过全方位地整合与利用乡村资源，并与多产业进行深度融合，已成为推动乡村振兴的关键力量。此外，我国乡村康养产业主要表现为以下三大特征：一是资源禀赋突出。相较于城市，乡村拥有其无法比拟的优质生态系统这一优势。立足于自然资源发展乡村康养产业，能够给人带来美的体验，使人与自然融为一体，进而调节人体身心免疫系统，起到养生、康复、休闲的作用。二是产业关联性强。乡村康养产业凭借其对环境、服务及产品的高规格要求，为乡村其他产业的发展创造了新契机。此外，乡村康养产业还集合了乡村地区的第一、第二、第三产业资源，将医疗服务、文化旅游、营养食品等领域与乡村康养产业相融合，进而延长产业链，提升附加值。三是功能明确。有别于常规的康养项目，乡村康养产业具有鲜明的功能性。其所有服务形式均基于健康主题这一核心理念，旨在改善居民身心健康水平、强化身体机能。从发展模式来看，乡村康养产业以医养结合产业、乡村旅游产业、综合开发产业等多元化模式为主[2]，这些模式不仅盘活了乡村闲置资源，更通过“康养+”的辐射效应，带动民宿经济、农产品深加工、农耕文化体验等关联产业协同发展，形成“以康促养、以养兴产、以产带村”的良性循环，为乡村产业振兴注入强劲发展动能。而对比国外实践，北欧国家基于自然疗法理念发展森林康养基地，日本在城乡融合政策指导下推动以“农福结合”为特征的田园康复体系，德国则通过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推动乡村医疗资源的均衡分布，这些经验均表明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需要因地制宜。
3. 老龄化背景下乡村康养产业现状分析
伴随我国老龄化程度持续加深，乡村康养产业作为应对人口老龄化与推动乡村振兴的重要结合点，其发展虽背靠利好的政策环境、广阔的市场需求及得天独厚的资源禀赋，但也面临着政策执行力度不足、康养产业体系尚未健全、数字化技术应用有待提升、专业技能人才短缺的现实挑战。
3.1. 老龄化背景下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优势分析
其一，利好的政策环境为推进健康中国战略的应有之义。我国围绕健康产业发展相继出台一系列助推康养产业发展的战略举措。《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等政策文件中均着重强调了农业与康养产业融合发展的重要性。与此同时，各地各级政府也积极响应国家战略号召，纷纷出台涵盖土地供应、税收减免及财政支持等多方面的优惠措施，并通过加大乡村康养产业的资金投入力度，建设了一系列健康产业示范基地及健康养生示范区，为康养产业的规模化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与保障。
其二，现实的市场需求成为老龄化趋势下产业发展的契机。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相关数据，截止2024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已超3亿，约占全国总人口比重的22%，预计在2035年左右，该老年人口数量将突破4亿，中国社会整体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这种日益加剧的老龄化趋势为乡村康养产业创造了广阔的市场空间与宝贵的发展机遇。与此同时，伴随经济水平的提升与消费观念的转变，老年群体的消费需求逐渐多元化，除了基本的生活照料服务外，他们还渴望高质量的疗养环境、医疗服务和文化体验等，乡村康养产业的市场潜力无限[3]。
其三，资源禀赋是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核心基础。乡村康养产业有别于一般的城市康养产业，良好的生态环境与气候条件是乡村康养产业得以成功发展的关键。相较于城市康养产业对人造健身场馆、医疗设施及商业配套设施的依赖，丰沛的水体资源、较好的空气质量及广阔的绿色空间等都构成了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生态基底。在此基础上，通过结合地方特色如地热温泉、森林康养、有机农场等打造差异化的乡村康养产业，进而发展温泉养生、森林养生、有机疗养等多种业态，以此打造完整的乡村康养产业体系。此外，别具特色的乡土文化资源也为康养居民带来了多元化的体验。这些资源优势共同为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3.2. 老龄化背景下乡村康养产业发展面临的现实挑战
乡村康养产业作为近几年兴起的新兴业态，在展现巨大发展潜力的同时，也面临着以下困难与挑战。
第一，政策执行力度不足。尽管国家层面出台了一系列支持康养产业发展的政策文件，然而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仍存在诸多问题。一方面，许多地方政府尚未就支持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土地划拨、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政策出台具体实施办法，这导致基层在推进项目时常常会面临政策配套滞后的挑战[4]。另一方面，由于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涉及财政、文旅、疾控等多个行政部门，部门之间权责划分的不清晰与协同监管的不到位，大幅增加了康养产业从业主体办理相关事项的难度。加之现有地方政策法规在统筹规划方面存在的不足也导致多数乡村康养产业因资金匮乏等因素而陷入经营困境[5]。政策执行不力的背后，既有基层政府对产业重视不足的主观因素，也有政策传导机制不畅、政策系统性思考不足的客观原因。这不仅限制了政策资源作用的发挥，更打击了社会资本参与的积极性，成为乡村康养产业进一步发展的一大阻碍所在。
第二，康养产业体系尚未健全。一来，当前多数地区的乡村康养产业仍处于初期探索阶段，发展态势尚未稳定，普遍存在交通住宿配套设施落后、产业开发受限、优势旅游资源匮乏等问题。二来，目前国内多数乡村康养产业多以旅游观光、休闲度假等短期项目为主，缺乏系统性规划与长远性布局，导致产业项目内容单一且产品之间同质化问题突出。部分村庄虽然引入了康养民宿或医疗保健等服务项目，但不同业态间由于缺乏协同联动机制，规模效应难以形成，产业链条的完整性始终未能构建。三来，由于乡村康养产业缺乏统一的行业标准和质量监管机制，致使大量低质低价的康养服务涌入市场，部分康养项目以次充好，虚假宣传现象时有发生。这不仅损害了消费者的体验，还影响了整个乡村康养行业的健康发展。可见，乡村康养产业体系的不完善不仅影响了产业的整体竞争力，也制约了其在老龄化社会中的潜力释放。
第三，数字化技术应用有待提升。目前乡村地区由于经济发展滞后，乡村数字基建难度较大。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底，农村地区5G网络覆盖率仅为47.3%，远低于城市地区的93.8%。网络覆盖不全、信号稳定性差、网速较慢等均为多数偏远农村地区亟待解决的问题，这直接影响到数字技术在乡村康养中的应用范围和效果。此外，受经济发展水平、人才储备、资金技术等因素制约，多数乡村康养产业数字康养意识相对薄弱[6]，集中表现为很少或者几乎不使用数字信息技术，所有产品与服务均沿用传统观念与办法，缺乏现代治理理念与技术的运用，致使康养产业发展与数字化时代脱轨，制约了乡村康养产业的数字化发展。其次，虽有少数乡村康养项目尝试引入数字化技术，但技术应用场景往往较为单一，大多停留在建立官方网站、公共账号建设等方面，而在健康数据分析、个性化服务定制、智能养老设备等方面进展缓慢，加之老年群体对数字技术的认知和接受能力有限，谈及现代智能技术存在恐慌心理，进一步阻碍了数字化技术在乡村康养领域的推广。
第四，专业技能人才短缺。现代乡村康养产业需要精通各方面康养知识与技能的复合型人才，然而乡村康养产业大多位于基础设施薄弱、公共服务匮乏的农村地区，对专业康养人才的吸引力不足，致使乡村康养产业陷入严重的人才短缺。据《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2023)》调研数据显示，全国乡村康养从业人员中仅15%接受过系统化技能培训，且专业护理人员缺口达58万人[7]。同时各地乡村康养产业仍未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康养人才培养体系，从业人员多为本地村民转岗而来，普遍存在缺乏系统康养认识、技能培训不足等问题。这使得此类从业人员的服务内容往往只停留在基础的身体照料层面，无法提供心理关怀、健康管理等更高层次的服务，难以满足康养居民日益多元化的康养需求。再者，具备较高知识技能的康养服务人才在康养服务工作方面也承担着疾病照护、应急处置等专业风险，加之职业发展通道有限，导致从业者数量持续减少。2021年某高校对养老服务与管理相关专业毕业生的回访调查显示，约有1/3的毕业生没有进入养老行业，1/3的毕业生入行时间很短即转行，最终留在养老服务领域的仅有约1/3。由此可见，乡村康养产业在人才吸引和留存方面面临巨大挑战。这种内外双重制约的局面，共同造成了专业康养人才短缺的困境，不仅限制了乡村康养产业的规模化发展，也直接影响了服务质量的提升，成为制约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8]。
4. 老龄化背景下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实践路径
为了破解以上存在的问题与挑战，更好地推动乡村康养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需要凝聚各方力量携手合作、协同共进。政府部门应当强化政策执行效能，确保各类扶持政策精准落地并切实发挥作用；产业相关主体需着力完善康养产业发展体系，以此提升产业规范性与竞争力；康养产业需推动数字化技术与康养场景的结合，加速5G网络、智能设备及健康大数据在乡村康养领域的应用，以技术赋能优化服务效率与体验；教育及相关部门需致力于健全人才培养机制，努力培养符合乡村康养产业需求的专业技能人才。
第一，强化政策执行效能。针对基层项目落地过程中存在的政策空白问题，地方政府应率先完善政策配套细则，围绕土地供给、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政策制定可操作的实施标准。与此同时，涉及康养产业发展的各行政部门应系统划定权责边界，确保康养产业从业主体在申报审批等手续办理过程中流程顺畅。各级政府部门还需从全局视角协同优化政策执行流程，立足当代社会发展趋势对工作思路与工作方式加以动态调整，真正把国家政策落到实处，以此增强社会资本与市场主体对乡村康养产业的投资信心，吸引更多社会力量参与产业建设[9]。除此以外，相关监管部门还应统一监管标准，将康养服务专业性、老年群体满意度等纳入考核指标，再者引入第三方机构定期评估政策落地效果，针对政策落实到位、产业发展成效显著的乡镇，给予优惠措施倾斜、专项奖励资金等正向激励，对政策执行不力、存在政策落实问题的责任单位，要求限期整改并公开整改结果，以此充分调动各方积极性，形成推动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巨大合力。
第二，完善康养产业发展体系。首先，各级地方政府应加大公共服务财政投入与特色产业开发力度，一方面推进乡村交通路网、住宿设施及医疗站点的配套建设，将闲置农房改造为康养院落，并且同步打通景区与村落的交通连接线，解决“最后一公里”通达问题。另一方面要深度挖掘本土生态、文化资源，培育差异化品牌并拓宽品牌市场，突破产业开发瓶颈，为康养产业发展筑牢根基。其次，转变项目开发者对乡村康养产业的固有认知，跳出传统产业发展框架，摒弃短期逐利思维，制定系统长远的康养产业发展规划。基于现代乡村康养产业的核心优势在于与旅游、医疗、文化等产业的融合共生，因此在实际建设过程中，开发者应充分利用这一特性，结合当地资源禀赋打造多元化康养业态[10]，并在政策扶持和市场引导下促进不同业态间的协同联动，形成完整产业生态链，地方政府还应牵头建设不同复合型康养示范园区，制定明确的招商引资机制，推动资源整合与协同发展。最后，应尽快制定全国统一的康养服务行业标准，明确服务规范和质量要求，并建立严格的质量监管机制。通过引入第三方认证机构对康养服务进行质量评估和分级管理，严厉打击虚假宣传与低质低价服务。同时设立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畅通投诉渠道，保障消费者合法权益。
第三，深化数字化技术应用。乡村康养产业要想实现突破性发展，则需要与大数据、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技术深度融合，打造健全的智慧康养生态系统。考虑到乡村地区数字基建难度大这一问题，政府应加大对偏远农村地区网络覆盖和信号优化的资金支持，提升其网络速度和稳定性，为数字化应用提供基础保障。其次，传统的中医养生、自然疗法与养生膳食等康养方式已与现代社会倡导的个性化、智能化的养老理念不相适配，提升乡村康养产业的数字化意识已然成为当前的重要任务。具体可从分阶段推广基础数字技术入手。在基础设施较好的东部乡村，例如浙江安吉、江苏溧阳等地，相关政府部门可通过政策引导与宣传推广，鼓励当地乡村康养企业优先试点健康监测手环、智能监测呼救设备等智能养老设备，在采集老年群体健康数据的同时还与乡镇卫生院系统联动，实现异常预警。在贵州遵义、甘肃临泽等地的中西部资源型乡村，可逐步推广集紧急呼叫、家政服务、预约挂号为一体的智慧养老平台，并同步支持语音交互与方言识别，不断为乡村康养产业的进一步发展增添新的内容与服务[11]，推动传统康养服务向智能化转型。此外，高校和科研机构还可加强与乡村康养产业的合作，为其提供数字化技术支持和人才资源。再者，在引入数字化技术的同时还要拓展数字化应用场景，结合地方特色资源开发包含健康数据分析、个性化服务定制和智能养老设备等服务的智慧康养平台。最后，据王一伊等人调研发现[12]，老年人对智能软件操作复杂性的担忧成为智慧养老推广的主要障碍，反映出老年人普遍存在的“技术焦虑”。许多老年人因电子产品操作繁琐而感到畏难，从而对智能产品产生抵触情绪。面对老年群体“技术焦虑”这一现象，可以通过社区培训、志愿者帮扶等方式来帮助老年人适应智能养老模式，增强他们对数字产品和技术的信任，使老年群体也能享受到数字化时代所带来的便利。
第四，健全人才培养机制。乡村康养产业发展的首要前提是人才建设，基于当前乡村康养产业人才短缺的问题，需要政府、高校、行业等多方主体共同发力。政府及相关部门方面应结合当地乡村康养产业发展规划，有针对性地引进专业康养人才，努力打造高水平的康养服务队伍。在引进人才的同时，政府部门还需同步落实人才补贴、住房保障及职称评定绿色通道等激励措施，激发人才长期扎根乡村的动力[13]。高校方面需加快康养相关专业建设，在课程体系中增设中医养生、运动康复、心理咨询等课程，构建系统化的人才培养体系。此外，高校还可通过加强校企合作、提供实习实训机会等途径进一步提升学生的实践能力，为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输送契合实际需求的应用型人才。行业层面应建立区域协作机制，推动东部发达地区高端康养产业与中西部乡村签订帮扶协议，每年选派康养专家赴中西部开展技术指导，同时接收中西部从业人员到东部康养基地进行跟岗学习，重点提升服务标准化与运营管理能力。同时，针对由本地农民转岗而来的乡村康养从业人员，则需加大职业技能培训力度，通过定期组织线下培训班，搭建线上学习平台等形式来提升其专业素养与服务意识。此外，地方政府还需关注从业者的职业发展需求，合理提高康养服务人员的薪资待遇，健全岗位晋升机制，为广大从业人员营造一个透明规范的就业环境，以此吸引更多人才参与到乡村康养行业建设，为产业发展注入持久动力。
5. 结语
在当今人口老龄化日益加剧的时代背景下，乡村康养产业作为积极应对老龄化的战略支点，承载着增进民生福祉与重塑乡村价值的双重使命。我国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才刚刚起步，虽然其发展潜力巨大且市场空间广阔，但同时也面临着政策执行不力、康养产业体系不健全、数字化技术应用不足、人才短缺等发展问题。本文通过对我国乡村康养产业发展优势及面临的现实挑战进行分析，从健全人才培养机制、强化政策执行效能、完善产业发展体系、深化数字化技术应用四个维度构建了实践路径，以期解决当前产业发展的痛点，推动乡村康养产业从单一资源依赖向多元价值创造升级，从粗放式探索向精细化运营转型。展望未来，乡村康养产业的发展仍需进行大量探索，政府、企业、高校、社区等多元主体也需共同发力，以系统性思维统筹资源配置，既依托自然资源与乡土文化打造宜居、宜养、宜心的康养环境，更要借助数字技术与现代治理理念提升服务精准度与产业附加值，让乡村康养不仅成为老年群体安享晚年的理想选择，更成为激活乡村产业振兴的关键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