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速，我国农村地区的老龄化问题也日益凸显。与城市相比，农村老龄化程度更深、养老资源相对匮乏，农村老年人在健康养老方面面临着更多挑战。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农村60岁及以上、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分别为23.81%、17.72%，均高于城市地区。在此背景下，农村康养产业的发展成为解决农村养老问题、提升农村老年人生活质量的重要途径。康养产业涵盖了医疗保健、康复护理、休闲养老等多个领域，能够为老年人提供全方位、多层次的服务。集群化发展作为一种高效的产业组织形式，通过产业集聚、资源共享、协同创新等优势，能够有效提升农村康养产业的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然而，目前农村康养产业集群化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面临着诸多问题与挑战。在路径选择上，如何结合农村地区的资源禀赋、市场需求和政策环境，探索出一条适合本地的发展道路；在空间布局方面，怎样科学合理地规划产业空间，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和区域协调发展，成为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深入研究农村老龄化驱动下农村康养产业集群化发展的路径选择与空间布局，不仅有助于满足农村老年人日益增长的康养需求，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也对推动农村经济转型升级、促进乡村振兴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同时，这一研究还能够为政府制定相关政策、企业投资决策以及行业发展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参考，助力农村康养产业实现高质量发展。
2. 农村老龄化特征与康养产业需求驱动
中国农村老龄化进程呈现“未富先老”“高龄化与失能化并存”“家庭结构空心化”三大特征。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农村60岁以上人口占比从2010年的14.3%上升至2024年的26.8%，年均增速达1.8个百分点，较城市高09个百分点。农村高龄老人(80岁以上)占比达12.7%，失能半失能老人规模超1800万，年均医疗照护支出占家庭收入35%以上[1] (如见表1)家庭结构方面，农村户均规模从2000年的3.44人降至2024年的2.62人，“4-2-1”家庭结构占比超60%，代际赡养能力显著下降。
区域差异进一步加剧农村养老压力。北方“小亲族村庄”代际互助率较南方低19%，中部“原子化村庄”家庭养老支出占比不足东部发达地区的40%。例如，河南某“空心村”60岁以上老人占比达32%，但村内无任何养老服务设施；而浙江安吉县通过“土地入股 + 分红”机制，将1200户农户纳入康养综合体，户均年增收2.3万元，区域养老服务覆盖率从15%提升至78%。需求侧数据显示，农村康养产业存在显著供给缺口[2]。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调查显示，基础医疗照护覆盖率仅为38.6%，需求缺口达1.2亿人次/年；康复护理服务覆盖率22.1%，缺口0.8亿人次/年；精神文化服务覆盖率15.4%，缺口0.6亿人次/年；适老化设施改造覆盖率9.7%，涉及450万户[3]。其中，北方平原地区养老床位缺口率较南方山区高23%，而中西部农村康复护理服务需求增长率年均达21.3%，远超东部14.7%的水平。
Table 1. Propor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aging population in rural areas of China
表1. 中国农村老龄化各地区占比及特征
指标 |
东部地区 |
中部地区 |
西部地区 |
东北地区 |
60岁以上人口占比 |
25.8% |
28.2% |
29.1% |
31.5% |
80岁以上高龄率 |
11.2% |
13.4% |
14.6% |
15.8% |
失能半失能率 |
18.7% |
22.1% |
24.3% |
26.9% |
家庭赡养能力指数 |
0.72 |
0.65 |
0.58 |
0.52 |
来源：中国知网文献。
3. 产业集群化发展的多维路径
3.1. 产业融合路径：构建“康养+”产业生态
农村康养产业集群需突破单一养老服务模式，通过“康养+”实现产业跨界融合。具体路径包括：
(1) 康养 + 农业：以土地资源为纽带，推动“以地养老”模式。例如，浙江安吉县通过“田园康养综合体”项目，整合1200户农户的闲置土地与宅基地，开发中药材种植、有机农场、农事体验等业态，形成“生产–加工–服务”一体化链条。项目引入社会资本1.2亿元，建成适老化公寓300套、康复中心2个，带动周边3个村集体经济收入年均增长30% [4]。
(2) 康养 + 文旅：依托自然与文化资源，打造差异化康养IP。云南腾冲市“火山温泉康养小镇”以地热资源为核心，开发温泉疗愈、中医养生、户外运动等12类服务产品，2024年接待游客量突破80万人次，旅游收入达15亿元[5]。项目通过“企业 + 村集体 + 农户”合作模式，将30%门票收入用于村级公共设施建设，惠及周边12个村、8000余农户。
(3) 康养 + 科技：应用智慧技术提升服务效率。江苏盐城市“享居家”平台整合县域内23家医疗机构、56家养老机构数据，通过智能穿戴设备实现健康监测、紧急呼叫响应、用药提醒等功能。平台覆盖12万农村老人，服务响应时间缩短至8分钟以内，失能老人照护成本降低30%。
3.2. 主体协同路径：多元主体共建共治
农村康养产业集群需构建“政府引导、企业主导、村社参与、家庭联动”的协同治理机制。具体实践包括：
山东荣成市“信用积分养老”模式通过制度创新激活社区资源。村民参与互助养老、环境整治等可获取积分，兑换日间照料、医疗咨询等服务。2024年，该模式覆盖286个行政村，参与率超85%，累计节约政府养老支出超1.2亿元[6]。社会资本参与产业开发可提升集群竞争力。泰康保险集团在湖北咸宁市投资建设“医养结合综合体”，包含1200张床位的三甲医院、2000套适老化公寓，带动周边3000人就业，年纳税额超1.2亿元。项目通过“租金 + 分红”机制，使周边村集体年均增收50万元。“时间银行”互助模式可缓解专业照护压力。广东佛山市“银龄互助”项目允许低龄老人为高龄老人提供服务，积累“时间账户”兑换等值服务。2024年，该项目累计服务时长超50万小时，覆盖80%行政村，节约政府养老支出超8000万元[7]。
4. 空间布局优化：从县域到村社的层级设计
4.1. 县域空间布局模型
县域是农村康养产业集群的基本单元，需构建“一核三带多点”的空间格局：
(1) 核心区：以县城为综合服务中心，布局三级医院、老年大学、智慧养老平台等核心设施。例如，四川郫都区将1200亩闲置集体土地转为康养用地，通过“点状供地”降低开发成本，项目容积率控制在0.8以下，实现生态保护与产业开发的平衡。
(2) 产业带：沿交通干线、生态廊道、文化带建设康养产业走廊。浙江德清县“莫干山康养产业带”以莫干山景区为核心，沿104国道、杭宁高速打造“生态康养带”“文旅康养带”“医养结合带”，串联特色小镇、田园综合体等节点[8]。2024年，该产业带接待康养游客280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65亿元，带动村集体经济收入增长210%。
(3) 服务点：在重点村布局日间照料中心、互助幸福院等基层服务站点，形成15分钟养老服务圈。山东寿光市“幸福驿站”项目单站服务半径1.5公里，日均接待老人120人次，提供助餐、助浴、助医等12项服务，覆盖98%行政村[9]。
4.2. 村社空间适老化改造
推广“平房改坡顶、旱厕改水冲、柴房改车库”的“三改”工程。2024年，全国完成农村危房改造120万户，适老化改造率提升至35%。例如，江苏宜兴市为独居老人安装智能烟雾报警器、跌倒监测传感器，事故响应时间缩短至5分钟以内。建设“村级康养综合体”，集成日间照料、健康管理、文化娱乐等功能。浙江嘉兴市“康养驿站”项目配备康复器械、中医理疗室、图书角，日均服务老人200人次，村民健康素养水平提升至78% [10]。打造“口袋公园 + 健身步道”体系。江苏宜兴市在行政村范围内建设300米以上健身步道1800条，配建康复器械区、太极广场等设施，村民日均运动时长从15分钟提升至45分钟。
4.3. 交通与物流网络优化
实施“村村通公交 + 定制化康养专线”工程。2024年，全国农村客运班线通达率达99.6%，康养专线日均发车量超5000班次。例如，贵州毕节市开通“康养旅游专线”，串联百里杜鹃、织金洞等景区，日均接待游客量超3000人次[11]。建设“县–乡–村”三级冷链物流网络，支持生鲜农产品、中药材等康养产品上行。贵州毕节市“黔货出山”工程通过冷链物流将天麻、刺梨等特产配送至长三角地区，2024年销售额突破30亿元，带动12万农户增收。
5. 风险防控与可持续发展机制
5.1. 风险识别与预警
项目投资回报周期长、需求波动大。需建立动态监测模型，对入住率、成本回收期、收益率等指标进行预警。例如，某康养社区因定位高端导致入住率不足40%，最终通过调整服务套餐、引入医保支付实现扭亏。服务质量参差不齐、安全管理漏洞多。需推行“政府监管 + 第三方评估”机制，对服务质量、安全管理、财务状况开展年度审计[12]。江苏盐城市对康养机构实行星级评定，星级与补贴挂钩，推动行业规范发展。邻避效应、文化冲突等问题突出[13]。需通过公众参与、信息公开化解矛盾。例如，某康养小镇项目通过召开村民听证会、公示规划方案，将反对率从35%降至8% [14]。
农村康养产业常因市场定位与需求错配引发投资回报周期延长。例如，西南某康养社区初期定位“高端银发度假社区”，硬件设施投入占比超60%，但忽视农村本地消费能力(农村老年人月均可支配收入仅为城市的1/3-1/2)，导致开业首年入住率不足30%，现金流断裂风险凸显。与之对比，山东某康养项目采用“基础养老 + 中端康复 + 在地文旅”分层定价模式，针对农村刚需群体推出“医保定点基础床位 + 低价理疗套餐”，同时开发“田园采摘体验”吸引城市短期客群，6个月内入住率提升至72%，投资回收期缩短至5年(行业平均约8~10年)。
农村康养机构服务质量参差不齐，安全事故频发。2023年某县域康养中心因护理人员无证上岗率达45%，导致3起压疮感染事件，引发媒体曝光和监管处罚。浙江宁波通过“政府统筹 + 企业联盟”模式破解此问题：政府主导制定《农村康养服务标准体系》，明确护理操作、膳食营养等12类56项细则；企业联盟建立“护理人员共享培训平台”，持证上岗率提升至98%，第三方评估显示服务满意度从62%提升至89%。
康养项目落地常面临土地征用、环境影响等争议。如闽北某森林康养基地规划初期，因担心生态破坏和土地流转收益分配问题，村民反对率高达47%。项目团队通过“利益共享机制 + 文化融合策略”化解矛盾：设立10%项目收益反哺村集体公益基金，用于老年活动中心建设；开发“康养 + 农耕文化体验”项目，吸纳30%村民参与服务运营，使反对率降至5%，并形成“村民–游客–企业”三方文化互动模式。
5.2. 可持续发展机制
(1 )资金保障：构建“财政投入 + 社会资本 + 慈善捐赠”的多元筹资体系。2024年，全国农村康养产业PPP项目落地规模达1200亿元，慈善捐赠占比提升至8.5% [15]。例如，浙江德清县设立“康养产业基金”，吸引社会资本投资特色民宿、中医馆等项目[16]。
(2) 技术支撑：推广“5G + AIoT”智慧康养技术，实现远程诊疗、跌倒监测、用药提醒等功能[17]。江苏盐城市“享居家”平台通过AI算法预测老人健康风险，准确率达92%，降低急救响应时间40%。
(3) 文化赋能：挖掘乡村非遗、中医药、节气养生等文化资源，开发“文化康养”产品。例如，河南焦作市推出“太极拳康养游”，将陈氏太极拳教学与温泉疗愈结合，2024年接待游客量突破50万人次，收入达8亿元[18]。
6. 结语
农村康养产业集群化发展是应对老龄化、实现乡村振兴的战略选择。实证数据显示，集群化发展可使农村养老服务覆盖率提升40%以上，带动村集体经济收入年均增长25%，创造就业岗位超1000万个[19]。
未来需重点突破以下瓶颈：
(1) 制度创新：完善农村土地流转制度，探索“点状供地 + 混合用地”模式，降低产业开发成本；
(2) 标准建设：建立全国统一的康养服务质量标准体系，涵盖服务流程、设施配置、人员资质等维度；
(3) 人才培育：推广“康养职业经理人”认证制度，提升运营管理专业化水平。
政策建议[20]：
将农村康养产业纳入乡村振兴战略考核体系，设定2030年集群化覆盖率超60%的目标；
设立国家农村康养产业发展基金，首期规模不低于500亿元；
在京津冀、长三角、成渝等城市群周边试点建设“跨区域康养合作区”，推动资源共享与产业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