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人们在日常的交际过程中经常使用到“X到不行”这种表达，这种构式所传达的意思是一种主观极量义。例如：
1) 抖一抖，盒子里的折价券多到快要满出来，打开报纸才知道，竟然有半版的折价券，划算到不行，除了买大送小，买一送一跟超值单一价，还有两件75折，跟第二件半价，无论是吃的喝的，用的，擦的，玩的都有，食衣住行通通包。(《中国新闻》2011-02-19)
2) 有人觉得搞技术就是很炫目的，搞内容就要勒紧裤腰带艰苦到不行，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人民日报》2016-11-07)
观察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发现例子中的“划算到不行”、“艰苦到不行”都表示一种很高的程度，都具有主观极量义，构式“X到不行”的主观极量义如何体现的？又是如何产生的？本文将利用一定的语法理论结合大量语料进行分析。
专门讨论主观极量构式“X到不行”的文章很少，只有陈玉静(2024)讨论了主观量级构式“X到不行”中“X”的词类分布、补语标记“到”的跨域映射、“不行”意义的演变以及它的语用功能，文章还从去惯例化、语言模因类推这两个角度讨论构式的形成机制[1]，但是，对该构式义浮现的动因和形成机制截止目前还没有人探讨过，文章除了分析构式特征、构式义如何体现，还将对构式“X到不行”构式义浮现的动因和形成机制进行重点研究。
2. 构式“X到不行”的构式特征及构式义
2.1. 构式界定
Goldberg (1995)提出的关于构式的基本观点为：当且仅当C作为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 < Fi, Si > ，Fi的某些方面或Si的某些方面不能从C的构成成分或从已经确立的构式中精确地推导出来时，C就是一个构式[2]。我们认为“X到不行”是半图式性构式，可以发现结构是由变量构件“X”与常量构件“到”和“不行”进行组合共同构成的，我们不能顺利地从其组成成分推导出结构的意义，因此“X到不行”是一个构式。例如例(1)中“划算到不行”不是“划算到不可以”的意思，例(2)中“艰苦到不行”不是“艰苦到不可以”的意思，结构意义不能从组成成分的字面上去理解。
2.2. 构式特征
构式“X到不行”中，“X”需要具有非定量性和可计量性的语义特征，“到”是补语标记，具有标记性特征，“不行”这一副词是构式极量义的主要凸显构件。
(一) 变量构件“X”的分析
(A) “X”的类型
整个构式只有“X”这一个变项，它是构件的语义中心，表示是某主体的性质状态或动作行为，哪些词性的“X”能够进入构式，为什么能够进入？试看下面几个例子：
3) 罗宜宁那声声“三哥”，甜得罗慎远心都化了吧！《锦绣安宁》里这份兄妹情，真是让人羡慕到不行，这糖我先磕为敬~(微博2024-10-19)
4) 大衣哥儿子结婚了！恭喜恭喜！大衣哥赶紧搬出村子吧，每次都被打扰到不行。(微信公众号2020-10-04)
5) A. 快乐地在上海舒适的家发懒，睡自己像躺在云端一样的床，放心使用干净到不行的洗手间。(微博2011-09-04)
*B. 快乐地在上海舒适的家发懒，睡自己像躺在云端一样的床，放心使用干干净净到不行的洗手间。
6) 这是什么神仙到不行的节目啊，我真的爆哭，我已经好几周的周六晚上啥也不干就守直播了。(微博2019-12-21)
7) 小S在节目中聊到有多个孩子的家庭，承认自己偏心大女儿许曦文，因为她是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孩子，“长相又是我最爱的单眼皮、肿肿嘴，真的爱她到不行”。(微博2021-06-08)
“X”为动词时，例(3)中的“羡慕”是心理动词，构式“羡慕到不行”表示的是言者陈述主体“羡慕”的感受已经到了极性程度。例子(4)的“打扰”是行为动词，构式“打扰到不行”表示的是言者评判主体“大衣哥”所进行的“打扰”的行为量级达到了极致，超出了言者的预期或者所能承受的范围。石毓智(2001)指出，动词的量主要具体表现可以是动作重复次数的多少也可以是动作持续时间的长短等[3]。所以，我们发现能够进入构式的心理动词或动作动词都具有可计量性，可以计量出持续时长、频次或量幅，都可用来表示某种程度。
“X”为形容词时，例(5) A句的“干净”是性质形容词，B句的“干干净净”是状态形容词。为何“干净”可以进入，而“干干净净”不能进入？张国宪(2000)认为，性质形容词具有弥散性，在量的特征方面的表现为无界性，没有明确起点和终点；而状态形容词在量上是有界的，有量值，不具有延伸性[4]因为性质形容词具有弥散性，所以性质形容词在量幅上能够向两端无限延伸，能够进入构式，极量义也由此产生；状态形容词在量幅上不能够向两端无限延伸，不能够进入构式。“X到不行”有主观程度极量义，而性质形容词具有程度义和评价义，符合准入条件。
“X”为名词时，不是所有的名词都能进入该构式，一般情况下具有某种属性特征的名词或者兼类词是可以进入该构式的。例(6)中的“神仙”是名词，构式“神仙到不行”表示的是言者评判节目很出色，用夸张的语气描述出节目“完美”的属性。所以，符合准入构式条件的名词必须具有表示性状意义。
“X”为短语时，能够进入“X到不行”构式的短语比较少，其中较常见的是动宾结构，例(7)中的“爱她”就是动宾结构，构式“爱她到不行”表示言者评判小S爱她女儿的程度很高，因为动宾结构是可以计量的，能够对其程度进行评价，因此可以组成“v + n + 到不行”的表达。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能够进入“X”的成分有动词、形容词、名词以及部分短语结构，其中能够进入的动词成分大多为心理动词，少数是行为动词，能够进入的形容词大多为性质形容词，能够进入的名词都含有属性义，符合准入条件的短语中带有属性义的动宾短语居多。
(B) “X”的特性
a) 非定量性
为什么可以说“红到不行”但是不能说“火红到不行”？研究发现可以进入构式“X到不行”的“X”有一定量幅，但不是一个明确的、固定的量，“红”是有量幅的，但未对它的量进行限定，而“火红”已经对“红”的量级或者说程度进行了限定，“火红”已经是一种表高程度意义的词，所以不可以再进入具有极量义的构式“X到不行”。为什么可以说“笑到不行”但是不可以说“大笑到不行”？同样的，因为“笑”是有量幅的，但是未对它的量进行限定，而“大笑”对“笑”的量级进行了限定，表示的是高程度义，所以再进入极量构式“X到不行”就不合适。
b) 可计量性
张辉(2018)认为，构式当中的“X”，它的量性特征越显著，越容易激活它的极量程度评价意义[5]。可以进入“X到不行”构式的“X”都有显著的可计量的属性，可以计量出量或者程度的大概范围，这里的可计量性指的是有一定的量幅，而不是指可以明确具体的量或者程度。如，可以说“女人到不行”但是不可以说“桌子到不行”，因为“女人”所具有的温柔、善良等属性是可以计量的，有一定量幅，但不好对桌子的属性进行评判更不好进行计量。所以，可以计量出量幅或者程度的范围的成分名词性“X”可以进入这种构式。
讨论完变量构件“X”的属性，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常量构件“到”和“不行”是如何产生程度义的。
(二) 常量构件“到”和“不行”的属性
Lakoff (1981)认为隐喻是在不同认知域中由此及彼的映射过程，即是从“源体域”向“目标域”的跨域结构投射，可以用一个认知域概念来解释另一个认知域的概念。人们通过自己所具有的常识或背景知识完成对不同概念跨域投射的理解[6]。
张谊生(2014)提出，“A到X”已经由本来经常表达的连谓结构演变成述补结构，“到”这个词演变成非典型的补语标记[7]。“到”本义为“到达空间上的终点”，伴随着空间位移变化的是时间的变化，空间上到达某一终点结束，时间上也就实现了完结，所以，“到”引申出“完结”义，事情完成的结果最终会到某种程度，“到”这个实词的语义逐渐进行虚化，产生“到达某种程度或量级”的意义。从认知域的角度进行讨论，“到”由最初的空间域映射到时间域，再由时间域映射到程度域，从而这个隐喻的过程完成了跨域映射。如图1所示：
Figure 1. Schematic diagram of cross-domain “dao” mapping pathways
图1. “到”的跨域映射路径图示
“行”最初意义是“行走”，具有空间位移义，属于空间范畴。如：
8)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画决》董其昌)
行走会产生空间的变化，空间的变化同时会伴随着时间的变化，空间上位移到终点结束，时间上也伴随着动作的完成，因此，产生了“完成义”。如：
9) “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此可行邪？”(《后汉书·杨彪传》)
事件或动作完成的结果会有好坏之分，经人们的评判则延伸出情态义“可以”，我们一般用“行”表示可以，即肯定、赞同的情态义，用“不行”表示否定、不赞同的情态义。如：
10) “白马非马。到了近代，如果想当官、尤其是想当大官，不把嘴皮子练好是不行的。”(《会唱歌的强》莫言)
张谊生(2014)提到，“不行”后来用来承担程度补语的惯用语，“不行”逐渐发生了虚词化即副词化，“X到不行”的“到不行”从词汇化到副词化后来逐渐演变为粘合式补语[7]。“不行”经常用作补语，意义逐渐虚化产生了“程度义”，表示的是极量程度义。如：
11) 吉姆进电影系的第二年，就组了“门户合唱团”，越唱越红，红到不行，当然也就没空搞电影了。（蔡康永《LA流浪记》）
从上面的例句，我们可以分析出“行”从最初的“行走”义演变成“完成”义，再演变成“可以”义，最后产生“程度”义。从认知域角度来分析，“行”实现了跨域映射，从空间域映射到时间域再映射到情态域最后映射到程度域从而完成了隐喻的全过程。如图2所示：
Figure 2. Schematic diagram of cross-domain “xing” mapping pathways
图2. “行”的跨域映射路径图示
2.3. 构式意义
Goldberg提出了关于构式的具有建设性意义的理论，我们可以从中推理出构式义不能由其组成构件简单推导出来，构式整体的意义大于其组成构件之和的意义，构式的形式和意义具有规约性配对关系。对搜集来的语料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将“X到不行”的构式意义概括为言者评判某主体的性质状态或动作行为“X”已经达到了极量，这种构式表示主观性的极量意义。
(一) 主观性
关于主观性，沈家煊(2001)认为，言者在表达过程中会传达自己的立场、态度和情感，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8]。这里的主观性意义包括主观的视角、情感和认识，主观视角是言者对某主体的性质状态或动作行为的评判或断言，主观情感则是言者对某种情感体验或感受的描述，主观的认识是言者对主体的主观看法或观点。如：
12) 但是这一家厂商真的是很贼，贼到不行，他在想说，我拿天然棕榈油再加阿拉伯胶加化学物质，很贵，我配出来可能一公斤要一百块，太贵了。(《海峡两岸》2011-05-27)
13) 暴汗后看着晚霞听着耳机里喜欢的日语歌，风一吹刚刚原本烦闷到不行的情绪又消散了。(微博2024-02-20)
例(12)中，“贼到不行”是言者对厂商的评判，言者主观上判断这家厂商比较精明、狡猾，带有主观色彩。例(13)中，“胸闷到不行”是言者对自己主观感受“胸闷”的一种描述。
(二) 主观极量义
李宇明(1999)在论文中对主观量进行了一定的阐释[9]。“量”可以再具体细分为限定性质状态的“程度量”和限定动作行为的“动作量”。张国宪提出过，如果话语中的“量”较多地体现言者“自我”的表现成分，则可称其为主观量。性质状态能够根据不同程度具体细分为不同量级，行为动作能够根据发生的频率、持续的时间具体细分为不同的量级。通过考察，我们认为构式“X到不行”既可以表示主观极性程度量也可以表示主观极性动作量。如，
14) 戴向宇和陈紫函的爱情真是甜蜜到不行，谁看到戴向宇单手公主抱陈紫函的动作不心动呢？建议这样的狗粮可以多来点！(微博2023-08-22)
15) 前几天还在提醒朋友说最近感冒流感支原体感染啥的很多，要注意，然后自己就中招了，咳到不行，体会到了拧瓶盖拧不开的状态，一整个柔弱，好在这次没有发高烧。(微博2023-12-03)
例(14)中，“甜蜜到不行”是对戴向宇和陈紫涵爱情“甜蜜”的程度量级进行主观上的界定，表示的是言者主观认为他们的爱情甜蜜已经到极性的程度。例(15)中，“咳到不行”是对“咳”这个动作进行频率或时间量级上的主观界定，表示的是“咳”的频率极高或持续的时间极长。
3. 构式“X到不行”的语用功能
3.1. 主观评价
构式“X到不行”表达的是言者主观上对某人、某事或某物的极性程度性质状态的评判或者描述自身的某种极性程度的感受，这种构式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在日常生活中，有积极主观评价和消极主观评价这两种用法。
(一) 积极的主观评价
一种情况下构式“X到不行”表示的是言者对某人、某事或某物高程度性质状态“X”或某种感受“X”积极的态度、评价、感受，传达的是言者对高程度性质状态或感受的“X”的充分肯定和褒赞，例如：
16) 面试之日，班上女生个个神情恍惚，只见三十名帅到不行，如同时尚杂志里直接走出来的俊男，轮番上阵，试演着一段又一段莉莎写的爱情戏。(《LA流浪记》蔡康永)
例(16)中的“帅到不行”是言者主观上对主体“俊男”的积极评价，言者表示的不是“再X就不行了、不能再X了”的意思，不是对“X”的否定，相反，言者表达的是对高程度性质状态或感受的“X”的充分认可，主观极量义的“X到不行”是夸张地表达了言者的积极态度、评价或感受。
(二) 消极的主观评价
另一种情况下“X到不行”表示的是对某人、某事或某物高程度性质状态“X”或某种感受“X”消极的态度、评价、感受，表达性质状态或感受“X”已经达到了言者所能承受的极值，再“X”就超出了言者所能接受的范围，言者不希望性质状态或感受“X”的程度再继续加深，例如：
17) 今年7月为史上第二热，即使现在已到8月中，气温还是热到不行，浙江省宁波民众则以各式帽子、包巾，躲避阳光。(新华社2010-08-15)
例(17)的“热到不行”是言者主观上对“8月中气温”的消极评价，言者表示的是“再X就不行了、不能再X了、不希望再X了”的意思，是对“X”的否定，主观消性程度义的“X到不行”是夸张地表达了言者的消极态度、评价或感受。
3.2. 超预期表达
齐沪扬、胡建锋(2006)指出，这种新信息达成的量超过预期信息量的信息叫超预期量信息(above-expectation information) [10]。李可胜(2024)认为所谓的超预期义是指在说话者u的预期中，相关的命题在语境C中为真的可能性极低，因此该命题在C中为真超出了u的预期[11]。构式“X到不行”是一种超预期表达，表示的是“X”的量级远远超出了交际主体的先期认识，包括判断和预测，“不行”是超预期表达的主要体现。交际主体通过超预期这种表达方式来表现“X”的量级之高接近了极致。这种超预期表达具有强烈的夸张色彩，通过这种表达，语言的表现力更强，强调的效果更好。
18) 性格上会有自己的坚持，比如在路上看到老人家卖栀子花一定会停下脚步买一朵，比如家里狠心做全面大扫除的动力往往来自于乱到不行的房间(微信公众号2010-05-03)
19) 开国上将中一半都是其部下，陈毅为他大骂许世友，陈赓敬佩到不行(文史综合网2020-09-28)
例(18)中，“乱到不行”用超预期的表达方式表达了房间“乱”的程度非常，已经远远超出了交际主体的预期，这种极性的程度是不如人意的、消极的。例(19)中，“敬佩到不行”用超预期的表达方式写出陈赓对其十分敬佩，这种“敬佩”的程度过高，完全超出交际主体的预期，这种极性的程度是出人意料的、积极的。
3.3. 求新求异
通过搜索语料，我们发现构式“X到不行”大多出现在网络语境中，尤其是社交软件上居多，例如微博、微信公众号、小红书、知乎等，还有一些出现在近些年出版的书籍、报刊中或者广告、宣传标语、新闻标题中。而这种新兴的社交软件的使用者大多为年轻人一代，年轻人由于求新求异心理在社交媒体上为了追求新颖、与众不同会改变传统的表达来吸引其他网友的眼球，随着使用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表达开始流行起来。
20) 马琳压力大，紧张到不行，莎莎成功顶住压力拿下比赛，真的百看不厌啊，太精彩了！(微博2024-09-16)
21) 第一次觉得自己焦虑是前几周在一个很多人的路上，被一个男的摄像头怼着拍，我不是很懂这种东西，他的做法让我焦虑暴躁到不行，必须让他删除了，感觉到被冒犯(微博2022-11-17)
例(20)和例(21)都是来自微博的语料，都是社交媒体上的语句表达，例(20)言者形象地描述马琳所处的状况，例(21)生动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使用“X到不行”这种新颖的表达能更快吸引读者或网友的注意，更突显自己的表达个性，达到求新求异的效果。
4. “X到不行”构式义浮现的动因与形成机制
4.1. 语义浮现的动因
原来结构“X到不行”中“X”多为动作动词，如：意识、想、看、听、感觉等等，整个结构表示的是否定的情态意义，凸显的是对动作对象进行情态上[+否定]的特征，已经对动作对象进行否定了，说明该动作对象的性质或状态已经到了主体不能接受的极高的程度，因此“X到不行”蕴含着言者对主体极致程度的评判，所以[+极性]的语义特征是原来结构中隐含的预设信息。构式“X到不行”主观极性程度构式意义浮现的主要因素是构式[+极性]的语义特征被凸显，[+否定]的语义特征被淡化。
在构式语义浮现的非典型语境中，对动作对象的否定，隐含了动作对象性质或状态的程度超出了主体认为合理的或可接受的范围这种意义，因此衬托出动作对象的性质或状态的极量义，正是把程度推到极致的夸张化表达使得新兴构式极性程度构式义浮现出来。
4.2. 语义浮现的机制
(一) 构式压制构件
施春宏(2016)、蔡淑美(2020)提出构式压制突出的是构式对组构成分功能、意义及形式的压制使其为满足构式的准入条件而引起的构式特征浮现[12] [13]。构式对能够进入的构件“X”在语法上、语义上进行了压制。
(A) 语法上的压制
名词具有指称事物的功用，动词具有陈述动作的功用，形容词具有修饰、限定性质状态的功用，动宾短语具有陈述支配与被支配关系的功用。构式的意义是言者评判某主体的性质状态或动作行为“X”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甚至是极值，因此能够进入“X到不行”的“X”必须具有指称性状的功用，我们上文谈论过，能够进入构式“X到不行”的“X”有动词、形容词、名词和动宾短语，所以能够进入构式的动词、名词、动宾短语受到构式的压制发生了语法功能的变化。不管是心理动词还是动作动词都从陈述性功能变成了指称性状的功能，专指动作存在的状态，名词从指称事物变成了指称事物的性状，动宾短语从陈述支配与被支配关系变成描述这种支配关系的性状。
(B) 语义上的压制
从语义上看，构式“X到不行”具有极性程度意义，因此能够进入构式的“X”必须具有量级程度义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可计量性。心理动词“X”描述的是某种感受允许进入，像“困”、“累”、“开心”等，不是所有的动作动词都能进入该构式，可以计量出持续时长、频次或量幅的动作动词可以进入，如“跑”、“忙碌”、“哭”、“笑”等。性质形容词能够进入这种构式，主要原因是性质形容词具有弥散性，量幅能够向两端延伸，如，“兴奋”、“精致”等，状态形容词没有这些性质就不能够进入。有些名词不能够进入这种构式，只有具有可计量属性的名词才符合准入的条件，像“女人”、“贼”等。因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必须具有一定量幅，有量级程度义的变项“X”才能进入构式，这是构式对能够进入的构件“X”语义上的压制。
(二) 构件推动构式义浮现
施春宏(2016)、蔡淑美(2020)提到构件对构式自上而下的生成起制约和推动作用[12] [13]。通过上文分析，我们知道构件“X”是构式主观评判义体现的主要原因，表示言者对主体主观性的评判，构件“到”语义虚化为“到达某种程度或量级”的意义，构件“不行”是构式的焦点，语义逐渐演变为“程度”义，构件“不行”是构式浮现主观极量义的重要原因。构件为构式义提供来源，构件推动、制约着构式义浮现。
5. 结论
构式“X到不行”是近些年在网络社交媒体上、在人们日常交际中经常使用到的表达。通过分析，可以发现能够进入“X”的动词、形容词、名词以及部分短语结构必须可以表示程度义，具有可计量性和非定量性。构式义为言者评判某主体的性质状态或动作行为“X”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甚至是极值，有主观义和主观极量义。构式可以用来进行主观评价，是一种超预期的表达，是一种求新求异的用法。关于构式义浮现的动因和形成机制，动因方面，言者把程度推到极致的夸张化表达使得新兴构式极性程度构式义浮现出来；形成机制方面，构式对能够进入的构件“X”语法上和语义上的压制，构件推动、制约着构式义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