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数字人文、人工智能技术的突飞猛进，新的翻译技术不断涌现，翻译效率大大提升。但翻译技术的更新迭代并不能完全取代译者主体，如何通过人机协同进一步提升翻译质量与效率，服务国家经济发展与文化发展战略，是当前需要进一步探索的重要议题，这也对当前翻译专业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对于如何在新语境下促进翻译专业教育，培养学生翻译能力，不少研究者提出了相关建议，如许钧建议当前高校应充分利用校内外资源，关注翻译学界、业界和市场的动向，在教材建设等各维度不断探索和创新，紧跟对外翻译传播发展的步伐，并利用好新技术[1]。由于翻译具有鲜明的实践性，如何通过实践教学培养翻译能力，也有不少研究进行了探索，如伍志伟、穆雷讨论了翻译实践教学的合作模式、组织形式以及实践内容，提出了翻译专业实践教学的创新模式[2]。孙文缘、戴聪腾从实践的视角研究校企合作，建议从整体上推进高校翻译课程设置、实践基地、国际化实践平台、“双师型”、“教练型”队伍等各方面的建设[3]。岳峰、林世宋主张通过校企合作以线上实习的方式扩大企业的接纳能力，同时为学生提供体验真实项目的机会[4]。穆雷等探讨了如何从政策规范和翻译教学两个维度推进翻译实践教学[5]。以上研究为提升翻译教学质量、培养翻译能力提供了借鉴，但由于各高校教学条件不一，学生层次具有差异性，培养目标也具有多样性，因而不同类型的高校如何针对现有条件拓展实践教学路径，培养学生翻译实践能力，仍有待于进一步探索。因此本文以长沙理工大学为例，调查理工类高校通过校企合作培养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的现状，并为翻译能力培养提出建议。
2. “翻译能力”的内涵
自20世纪70年代起，国内外研究者开始关注翻译能力研究。西方研究者的视角虽各有差异，但基本都认同翻译能力是由多项子能力构成的“宏观能力”或者“超能力”[6]。其中代表性观点如下：PACTE研究小组认为翻译能力由双语能力、语言外能力、翻译专业知识能力、专业操作能力、策略能力和心理——生理要素组成[7]。欧洲翻译硕士联盟于2009年提出了翻译能力框架，认为翻译能力由翻译服务能力、语言能力、跨文化能力、信息挖掘能力、技术能力、主题能力6项能力构成[8]，后于2017年更新了该框架，认为由语言与文化能力、翻译能力、技术能力、个人与人际能力和服务提供能力组成[9]。国内学者对翻译能力的内涵和构成也进行了有益探索。如胡珍铭、王湘玲从元认知的视角提出翻译能力的本质，包括三个子能力：导向能力、分析能力、评估能力[10]。张政、王贇提出翻译能力由翻译认知能力、双语语言能力、专业知识能力、翻译职业能力和工具使用能力组成[11]。
我国翻译本科专业自设立以来，先后有三份纲领性文件宏观指导专业的建设与发展，翻译能力的内涵在这三份重要文件中逐渐得到明确和落实。2011年的《高等学校翻译专业本科教学要求》明确界定了“翻译本科专业知识与技能结构”，确立语言知识与能力、翻译知识与技能、相关知识与能力三个主项以及14个分项。2018年的《外国语言文学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在“培养规格”中提出素质要求、知识要求和能力要求。2019年的《翻译专业本科教学指南》在“术语与释义”中界定了翻译能力：能运用翻译知识、方法与技巧进行有效的语言转换，一般包括双语能力、超语言能力、工具能力、策略能力等[12]。《教学指南》对翻译能力的界定，为各院校翻译本科专业完善人才培养方案提供了指导。本文以《教学指南》中对翻译能力的界定为理论依据，对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进行调查研究，并探讨如何基于校企合作促进翻译能力的培养。
3. 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调查设计
3.1.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抽样调查法，以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翻译专业学生为研究对象。由于大三、大四学生有一定的实习经历，因而将大三和大四学生为调查研究对象。
3.2.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问卷调查和访谈的方法，所有参与者签署知情同意书，问卷数据匿名化处理。首先，通过问卷的方式调查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现状。问卷调查内容包括个人基本信息、企事业单位实习经历、翻译能力自我评价、对实践教学的期望与建议等，问卷共26个问题。其中翻译能力自我评价分为四个维度，分别是双语能力(包括词汇、语法、篇章和语用能力)、超语言能力(包括双文化知识、百科知识、主题知识、有关翻译的专业知识能力等)、工具能力(包括使用文献资料及翻译技术的能力)、策略能力(包括微观的文本转换策略能力和宏观的文本之外的策略能力，如沟通能力、团队合作能力)。其次，对12名学生进行了访谈，就个人实习经历和实习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进行交流。另外，在本校建立了实习基地的企事业单位中，对10家企事业单位的实习负责人进行了访谈，了解实习单位对学生翻译能力的评价、对优化实习的建议等。
3.3. 研究问题
本次问卷调查试图回答的问题是：(1) 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现状如何？(2) 学生实习实践中的收获与困难有哪些？
4. 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调查结果
本次线上问卷调查的翻译专业本科生共101人，共回收有效问卷93份。基于问卷结果对12名翻译专业本科生进行访谈，对翻译公司、工程机械类企业、行业协会、会展服务公司等10家企事业单位实习基地负责人进行访谈，发现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现状、实习实践中的主要困难、学生和实习单位的期望呈现以下特征：
4.1. 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现状
对翻译能力现状的考察一共12个问题，大多为多选题。问卷结果显示，学生对翻译能力的自评情况如下：在双语能力、超语言能力、工具能力、策略能力这四个维度中，学生认为在实习过程中自己相对较为突出的能力排序如下：双语能力(52.7%)、策略能力(43.0%)、工具能力(32.3%)、超语言能力(29.0%)。对实习基地负责人的访谈显示，学生在实习过程中表现出的能力与学生的自评基本吻合，即有一定双语基础，具有基本的文本内转换能力和文本外的团队合作能力等，而翻译技术能力和对具体行业领域的专业知识则比较欠缺。
就翻译技术而言，学生对专业软件操作不够熟练。关于翻译技术的代表性问题如下：(1) 学生在实习过程中使用过的翻译技术排序如下：办公软件，如office软件(80.7%)，搜索引擎(69.9%)、机器翻译系统如谷歌翻译等(58.1%)、语料库工具如工程语料库、法律语料库等(34.4%)、预处理工具和翻译工作流程管理工具(皆为17.2%)。访谈表明，学生对翻译技术的使用情况与问卷结果基本一致，对常见的翻译工具如办公软件、搜索引擎和机器翻译系统较为熟悉，但对新近流行的ChatGPT等工具的使用范围和方法尚不太熟悉。在学校课程教学中学习过SDL Trados，Déjà vu等翻译软件，但操作不太熟练。由于这些软件的使用要基于现有语料库，因而如果实习单位没有自建或指定的语料库，就很少有机会能用上这些软件。(2) 学生认为学习翻译技术的难点主要在于缺少进行翻译技术实践的机会(83.8%)、翻译技术更新较快(67.7%)、教学硬件和软件设施不足(63.4%)、教学内容多、学习难度较大(55.9%)。
就超语言能力而言，学生具备一定的双文化知识，但对百科知识和主题知识储备不够。问卷结果和访谈皆表明，学生对百科知识和行业知识了解不够。在本校翻译专业课程设置中，为拓展学生的行业知识，专门开设了工程概论、工程英语和工程翻译等课程。问卷中代表性问题如下：
(1) 我对学校开设的工程类及工程翻译类课程十分感兴趣。对这一表述的态度如下(单选题)：比较符合(37.6%)、一般(30.1%)、完全符合(19.4%)、不太符合(11.8%)。
(2) 学习工程类课程的主要困难为(见图1)：专业术语多(77.4%)、专业知识难度大(66.7%)、学习内容较为枯燥(63.4%)、课堂信息量大(49.5%)、课后作业难度大(24.7%)。
Figure 1. Statistics on “main difficulties in studying engineering courses (multiple choice questions)”
图1. “学习工程类课程的主要困难(多选题)”统计数据
(3) 我觉得自己具备较好的工程翻译能力。对这一表述的态度数据为：比较不同意(41.9%)、基本同意(32.3%)、比较同意(14.0%)、完全同意(4.3%)。对学生的访谈结果表明，学生对工程翻译类课程的学习兴趣和学习效果一般，主要原因有三：大部分学生为女生，对工程类课程普遍不太感兴趣；大部分学生高中时为历史方向考生，对理工科知识基础较弱；将来去工程类企业就业的意向较弱。
4.2. 学生实习实践中的主要收获与困难
问卷结果显示，学生普遍认为，到企事业单位参加实习，了解了企业架构、企业运营和实习岗位的职责等，利于帮助学生发现自身的优势与不足，利于激发进一步学习的动力。代表性问题如下：“在实习期间，实习单位提供了哪些类型的培训？”(见图2)。结果显示，主要培训类型为：行业知识、专业知识、行业术语等培训(66.7%)、办公软件、翻译工具等应用工具方法培训(60.2%)、适用于本行业的翻译策略与方法培训(60.2%)、岗位职责、工作流程(或翻译流程)、安全教育、保密意识等培训(54.8%)，也有部分企业没有提供相关培训(8.6%)。对学生的访谈表明，实习单位提供的相关培训拓展了学生对行业与企业的认知，与学校理论教学形成了互补。
Figure 2. Statistics on “What types of training did the internship unit provide (multiple-choice question)”
图2. “实习单位提供了哪些类型的培训(多选题)”统计数据
问卷结果与学生访谈结果显示，学生实习实践中所面临的主要困难包括：(1) 实习时间较短。每学期期末的实习一般只有三到四周，只能初步了解企业的概况以及具体岗位业务。大四学生的毕业实习一般10周，经培训后对业务相对较熟悉，但对于顶岗实习而言，时间依然偏短。(2) 去企事业单位进行顶岗实习的机会总体仍然偏少。由于部分实习是模拟实习，学生体验真实岗位与业务的机会仍然不足。(3) 学校翻译教学内容与实际翻译项目的要求有一定差异，因而学生需要在实习期间加强学习，尽快适应岗位要求。主要反映在学校的翻译教学偏理论教学，对真实翻译项目管理与各行业的翻译实践要求涉及较少。对实习单位负责人的访谈结果与此相呼应：实习单位期望实习时间能在三个月及以上，这样经过培训的学生能参与部分业务，但实际上学校的培养计划中实习时间较分散，即使是毕业实习的时间对企业而言也偏短；此外，由于学生对行业知识了解较少，到岗后通常需要一段时间学习适应，才能逐渐开始参与业务。
综上所述，问卷与访谈的结果显示：(1) 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中双语能力与策略能力有一定基础，工具能力和超语言能力则亟待提升。(2) 学生参加实习的收获主要包括：了解了企业架构、企业运营和实习岗位的职责等，利于帮助学生发现自身的优势与不足，利于激发进一步学习的动力。学生实习实践中所面临的主要困难包括：实习时间较短；到企事业单位顶岗实习的机会偏少；学校翻译教学内容与实际翻译项目的要求有一定差异。
5. 基于校企合作的翻译能力培养路径建议
基于这一现状，本文从学校教育的视角，对于如何深化校企合作，培养翻译专业本科生的翻译能力提出建议。具体而言，高校应充分利用企业资源优化翻译教学内容，拓展校内外翻译实践机会，促进校企反馈联动，通过在实践教学中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进而不断优化人才培养方案，形成良性循环，培养符合时代需求的翻译人才，服务国家发展战略。
5.1. 高校应优化翻译教学内容
由于学生双语能力与策略能力有一定基础，而工具能力和超语言能力偏弱，建议构建由高校教师和企业导师组成的混合型师资队伍，优化翻译技术教学、行业知识教学的教学内容，提升教学效果。
就翻译技术能力培养而言，现有的翻译技术类课程中一般已涵盖对主流翻译软件功能与操作方法的介绍，但缺少对真实翻译项目的引入。而高校教师大多拥有高学历，但很少来自语言服务行业，因而高校应有计划地派遣教师前往翻译公司或各行业知名企业参与真实翻译项目管理，教师了解了真实翻译项目流程以及要求，将其与翻译理论相融合，利于在教学中完善学生对翻译理论与翻译实践的认知框架。另一方面，高校应和翻译公司以及其他企事业单位建立长期合作机制，聘请企业导师进校开展讲座或在一段时间内连续开展翻译技术课堂教学。企业导师的行业背景利于在教学中通过真实案例，培养学生翻译技术应用能力，同时拓展学生视野。例如，与工业企业翻译中心共建《工程翻译技术》课程，要求学生通过SDL Trados等处理混凝土泵车手册等真实项目，提升术语库匹配效率。
就超语言能力培养而言，应优化行业知识教学。“复合型”或“通用型”是目前翻译专业本科人才培养的核心定位[13]。“理工类高校的翻译专业应该积极寻求与本校优势理工类学科的交叉融合，特色的确立要结合学校类型、切合学生实际、突出专业方向优势[14]。”对于以“英语 + 工程”模式培养复合型人才的高校，在工程类课程教学中，不仅应重视工程方向专业知识的理论教学，而且应重视实践教学，可以组织学生前往工程类企业参观、前往工程项目现场考察等，使教学更加直观化、生动化。同时，还可以着力探索文科与工科的融合新路径，将外语教育、文化教育、伦理教育等与行业知识教育相结合，以提升学生学习工科知识的兴趣，帮助学生深刻认识语言与文化对于推进中国工程企业走向世界的重要作用，培养学生的职业荣誉感和社会责任感。
5.2. 高校应拓展学生实习实践机会
除了完善课堂教学，学校应拓展校内外翻译实践机会，并保障较为合理的实习时间，从多维度提升学生翻译能力。一方面，高校应鼓励学生个人参与各类翻译竞赛，如韩素音翻译大赛、各类行业翻译竞赛等；鼓励学生积极参与教师主持的相关科研项目，或申报大学生创新性研究项目等；鼓励教师带领学生共同推进各类翻译项目，如翻译公司委托的翻译项目、出版社委托的翻译任务等。另一方面，高校应优化实践教学培养方案，将短期实践与长期实习相结合。如组织学生参与短期外语类实践，如担任各类国际会议志愿者、各类涉外事务的陪同翻译等；和实习单位协商完善实习计划，包括实习时间、实习内容、实习目标等。既满足实习单位的时间要求，让参与实习的学生能为企事业单位的业务拓展发挥积极作用，也让学生能在实践中切实提升自身翻译能力与综合能力，为就业做好准备。
5.3. 高校应促进校企反馈联动
高校应主动寻求与实习单位建立互惠互利的长效机制，争取及时获得实习单位的各种反馈，并进一步优化课堂教学与实践教学方案，形成良性循环。首先，高校应积极争取建立互惠互利的合作机制。如明确企业导师的权利与义务，包括薪酬、每学期的讲座或讲课时间与内容等，确保企业导师的收益与付出相匹配；与实习单位签订合作协议，确保学生稳定长期的实习机会，同时为企业输送优秀人才。其次，应建立较稳定的校企合作师资团队，以利于双方及时反馈沟通，提高实习管理效率。如企业方的实习负责人应对实习过程中的各类问题予以及时反馈，包括日常管理、业务拓展中的问题等；高校实习负责人应及时配合进行纪律教育、心理辅导、专业咨询等，共同促进实践教学的顺利实施。在此基础上，高校实习负责人应及时进行阶段性总结，为接下来进一步优化实践教学方案与学校课堂教学计划等提供参考。
但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仅聚焦理工类院校(长沙理工大学)，未纳入综合类或外语类高校对比，而且横断面研究未能追踪学生翻译能力的长期发展轨迹，未来可开展多院校纵向研究，并探索“区块链翻译项目存证”等新技术应用。
6. 结语
数智时代，如何通过实践教学培养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更好地服务国家发展战略，是当前翻译教育研究的重要议题。本文通过对一所理工类高校翻译专业学生的问卷调查、访谈，以及对相关实习基地负责人的访谈，发现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中双语能力与策略能力有一定基础，工具能力和超语言能力则亟待提升；学生参加实习了解了企业架构、企业运营和实习岗位的职责等，利于帮助学生发现自身的优势与不足，利于激发进一步学习的动力，但同时也面临一些困难，包括实习时间较短，到企事业单位顶岗实习的机会偏少；学校翻译教学内容与实际翻译项目的要求有一定差异等。基于这一现状，本文建议高校应优化翻译教学内容，拓展学生实习实践机会，促进校企反馈联动，进而提升实践教学质量，促进翻译专业本科生翻译能力的培养，为中国文化走出去、中国企业走向世界提供人才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