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国有企业的发展质量直接影响着国家经济的整体运行效能。然而，由于存在内部人控制、股权结构不合理等历史性难题，国有企业治理效能长期处于低水平状态；在效益方面也存在绩效、效率指标低等问题，严重制约了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不利于企业高质量发展。因此要深入推进国资国企改革，着力优化国有经济布局，促进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在此背景下，混合所有制改革已从初期的“资本混合”阶段逐步转向“机制改革”阶段。非国有股东不仅可以通过股权投资参与国有企业治理，更能够通过委派董事等途径，在战略决策、经营监督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从而有效提升国有企业的治理效能[1]。
委托代理理论是公司治理的核心理论之一，为分析非国有股东治理的作用提供了基础框架。该理论认为，现代企业中存在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从而产生了信息不对称下的委托代理风险。在国有企业中，这一风险表现为内部人控制、“一股独大”、代理成本居高不下等问题[2]。非国有股东通过委派董事、加强监督等治理行为，可以有效监督国有企业管理层，缓解代理问题，从而改善企业绩效[3]。
资源依赖理论是理解非国有股东治理价值的另一重要视角。该理论强调组织通过外部关系获取关键资源的重要性。国有企业会根据需要积极引入非国有股东，调整并完善公司的资源结构，以非国有股东资源带动国有股东资源流动，充分发挥不同种类资源的优势和作用，提高资源利用效率[4]。这一理论视角揭示了非国有股东治理不仅关乎监督制衡，更是资源输入与能力构建的重要渠道。
此外，制度理论为我们理解非国有股东治理的情境依赖性提供了见解。各国公司治理受到所在国经济政治制度、资本市场发育程度与社会文化特征的影响。在中国转型经济情境下，政府干预、制度环境与国企行政层级等因素均会对非国有股东治理的效果产生重要影响[5]。
基于此，探究非国有股东治理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路径及效果，理清当前的研究热点及发展方向，对于从非国有治理方面发挥混改的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来源及研究样本确定
本文的文献资料全部来自于中国知网(CNKI)，在高级检索中，以主题为检索项，以“非国有股东治理”、“绩效”为检索词，时间跨度为2015~2025年，为保证文献质量，期刊来源选择了核心期刊及CSSCI。为保证所选文献的代表性和质量，对检索结果进行了手动筛选，并剔除了会议论文、访谈及相关性不大的文章，最终得到文献102条作为本文的研究样本。之后将样本文献转换下载格式，以Refworks的形式保存下来。
2.2. 研究方法与研究工具选择
CiteSpace通过构建多维度的可视化网络图谱，为研究者提供了洞察学科发展动态的有效途径。该软件能够系统性地呈现特定研究领域的知识架构，精准识别核心文献、研究热点及学术前沿，从而为科研工作者把握学科发展趋势提供科学依据[6]。
本文主要采用文献计量法，使用软件CiteSpace软件中的关键词共现分析、关键词聚类分析、关键词突现分析等功能，对非国有股东治理对企业绩效影响路径及相关研究热点进行可视化分析。
3. 可视化分析
3.1. 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是对文献主题的高度概括，高频关键词能够反映出特定领域研究者们的关注所在[7]。借助citespace对检索文献的关键词进行处理，找出该研究领域的研究热点、演进轨迹及研究前沿。
关键词共现图谱(如图1)中，有113个节点，178条连线，密度为0.0281，能看出各关键词之间联系较为紧密。节点圆圈越大说明关键词出现的频次越高。图1中节点较大的关键词为检索文献中的主题词或主题直接相关词，如“国有企业”“股权结构”“公司治理”“企业绩效”等。
Figure 1. Keyword co-occurrence map
图1. 关键词共现图谱
(1) 大部分关键词都围绕“国有企业”进行展开，它是研究的制度背景和核心对象。只有界定研究对象为国有企业，才能理解非国有股东进入的意义。国有企业改革关乎国家长远发展，然而，部分国企在公司治理、创新能力和经济效益等方面仍面临严峻挑战：具体表现为股权配置失衡、委托代理问题、“内部人控制”现象突出[8]；此外，部分企业创新能力不足、创新投入产出效率低。当前，部分国企经营毫无起色、扭亏无望，却通过获取政府补贴和银行低息贷款而勉强生存[9]，突出表现为企业财务状况的持续恶化与核心竞争力的显著衰退，最终引致其陷入严峻的生存与发展危机。
(2) 关键词“股权结构”，关系到非国有股东是否具备参与治理并制衡国有股东的权力基础与动力机制。研究表明，只有当非国有股东的持股水平达到某一阈值时，才能实现对公司的有效制衡，进而对公司绩效产生实质性影响。此时，股权制衡程度与当期公司绩效呈现正“U”型关系[3]，这意味着需要跨越一个临界点，制衡效应才能得以显现。这一非线性关系对委托代理理论构成了重要补充与挑战。提示我们，委托代理理论在混合所有制情境下需要关注治理权力的均衡配置问题，而不仅仅是治理结构的形式存在。
(3) 关键词“公司治理”，回应了“如何将股权层面的影响力转化为实际绩效”这一核心问题。非国有股东需借助具体治理机制行使权力，其中委派董事、完善高管治理结构是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最直接的途径。非国有股东通过派驻董事会代表，能将竞争意识与灵活机制引入国有企业。研究发现，非国有股东参与董事会治理的程度与当期公司业绩也存在正“U”型关系[3]。
(4) 关键词“企业绩效”并非一个单一的指标，而是多维度指标的集合。它包含了财务绩效、创新绩效、运营效率等方面的指标。研究非国有股东治理的影响，需要从这些方面进行综合考察，从而全面评估治理的实际效果。
3.2. 关键词聚类分析
Figure 2. Keyword clustering
图2. 关键词聚类
关键词聚类分析旨在通过对关键词共现网络的解析，识别出表征不同研究方向的主题集群，进而系统揭示特定学术领域的内在结构。其实现方式是在操作层面通过将语义高度关联的关键词进行聚合，形成图谱中界限分明的知识模块。本研究中，每一聚类都映射了“非国有股东治理影响绩效”这一研究框架下的一个具体方向，其整体分布形态有效呈现了该研究领域的理论构成与发展脉络。
如图2所示，可以清晰地看到，非国有股东治理对绩效影响研究在2015~2025年间研究的关键词聚类有7个，分别是：#0国有企业”“#1国企混改”“#2公司治理”“#3委派董事”“#4企业绩效”“#5审计质量”“#7国有资产”。
3.3. 研究演进轨迹
隶属于同一聚类的文献节点会沿时间线分布，从而直观呈现每一聚类所涵盖的文献规模、时间延续范围及其演变轨迹。通常而言，聚类所包含的文献数量越多，越能够反映该主题在研究领域中的核心地位；同时，通过观察特定聚类在时间轴上的兴起、高峰与停止，可进一步识别其所代表研究方向的生命周期特征。因此，在关键词共现分析的基础上，引入时序维度进行可视化分析，能够构建时间线图谱(如图3)与时区图谱(如图4)。前者主要展现不同聚类之间的关联性与各聚类内部文献的时间跨度[10]，后者则着重呈现研究文献随时间推移的更新脉络与其间知识流动的相互影响关系。
CiteSpace采用聚类模块性指数(Q值)和聚类轮廓性指数值(S值)两个指标作为判断聚类效果的依据，一般而言，Q，值一般在[0, 1)区间内，Q > 0.3时，说明聚类形成的社团结构具有显著性；当S > 0.5时，代表该聚类合理，当S在0.7时，说明聚类是高效率令人信服的[11]。
由关键词时间线图谱(如图3)可以得到Q值为0.6665，S值为0.9297，说明该聚类效果显著，图谱可信度高。且每个聚类的轮廓值均大于0.70，聚类效果好(如表1)。从中可以发现：2018年起，非国有股东治理相关研究的主题与数量迅速增加，2020年以来，关键词逐渐出现国有资产、控制权、生产效率等有关非国有股东治理效果的主题，由国企混改怎么做转为更加关注治理效果如何，表明非国有股东治理研究进入内涵深化阶段。这一转变凸显了制度理论在研究非国有股东治理效果方面的重要性。
Figure 3. Keyword timeline graph (keyword occurrence frequency ≥ 6)
图3. 关键词时间线图谱(关键词出现频次 ≥ 6)
Figure 4. Keyword time zone map (keyword occurrence frequency ≥ 2)
图4. 关键词时区图谱(关键词出现频次 ≥ 2)
Table 1. System resulting data of standard experiment
表1. 标准试验系统结果数据
序号 |
大小 |
轮廓值 |
平均年 |
聚类标识词 |
对数似然标签值最大的5个关键词 |
#7 |
4 |
0.957 |
2022 |
国有企业 |
国有企业(9.59, 0.005)；非国有股东治理(6.75, 0.01)；
公司治理(4.94, 0.05)；国企混改(3.26, 0.1)；混合所有制(3.26, 0.1) |
#5 |
7 |
0.958 |
2020 |
国企混改 |
国企混改(14.98, 0.001)；创新绩效(7.34, 0.01)；高层治理(7.34, 0.01)；
国有企业(5.35, 0.05)；混合所有制改革(4.95, 0.05) |
#4 |
8 |
0.876 |
2021 |
公司治理 |
公司治理(12.56, 0.001)；非国有股东董事会权力(3.39, 0.1)；
非控股股东(3.39, 0.1)；国企创新(3.39, 0.1)；制度逻辑(3.39, 0.1) |
#3 |
12 |
0.875 |
2020 |
委派董事 |
委派董事(6.85, 0.01)；治理(6.85, 0.01)；股权结构(6.24, 0.05)；
股权集中度(3.39, 0.1)；控制权市场(3.39, 0.1) |
#2 |
14 |
0.956 |
2020 |
企业绩效 |
企业绩效(12.11, 0.001)；国有资本(5.92, 0.05)；影响机制(5.92, 0.05)；
二次混改(5.92, 0.05)；清新环境(5.92, 0.05) |
#1 |
16 |
0.891 |
2021 |
审计质量 |
审计质量(6.2, 0.05)；非国有大股东(6.2, 0.05)；
审计意见(6.2, 0.05)；治理效应(6.2, 0.05)；审计师选择(6.2, 0.05) |
#0 |
26 |
0.969 |
2021 |
国有资产 |
国有资产(7.45, 0.01)；财务风险(7.45, 0.01)；
金融稳定(7.45, 0.01)；混合所有制改革(0.92, 0.5)；国有企业(0.82, 0.5) |
3.4. 研究前沿
突现词是识别与追踪学科热点动向和发展脉络的重要依据。根据关键词突现计算分析，共识别出11个突现关键词(如图5)。研究前沿分为两种类型，即趋弱型前沿主题和渐增型前沿主题。
前者包括公司绩效、股权制衡等研究，这些主题在初期就被提出，研究较为完善。尽管其突现强度有所减弱，但仍构成当前学术探讨的重要组成部分。后者包括国企混改、治理效应等。这一分布格局表明该领域的研究范式正在发生重要转型：从对宏观制度结构的描述性分析，逐步转向对微观治理机制的实证性解构。
具体而言，“国企混改”作为持续性突现词，表明研究将深入探究其作为非国有股东得以进入并参与治理的制度前提与动态过程。这一转向标志着研究层次的深化，学者们更加关注股权多元化如何为治理模式创新提供制度基础与实践空间。
与此同时，“治理效应”的突现反映了研究内容的具体化与精细化。学术焦点已超越“是否混合”的所有制问题，延伸至“如何治理”的机制性问题，重点考察非国有股东参与对董事会运行效率、高管激励相容性以及内部控制有效性的实质影响。这一转变有助于打开企业绩效生成的过程黑箱，明晰非国有股东治理的作用路径。
两类前沿主题共同描绘出“制度变革–治理响应–绩效提升”的完整逻辑链条。后续研究应延续这一脉络，在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制度背景下，加强对治理机制的情境化测量与多维度检验，进而构建能够有机衔接宏观政策、中观治理与微观绩效的整合性理论框架。
Figure 5. Keyword emergence map
图5. 关键词突现图谱
4. 结论与未来研究展望
4.1. 研究结论
第一，该领域已建立起明确的概念框架。关键词共现图谱揭示出一个以“国有企业–股权结构–公司治理–企业绩效”为主线的研究体系。这一架构表明学界普遍认同如下研究逻辑：在国企改革制度环境下，非国有股东通过优化股权配置获取治理参与权，进而借助董事会建设、高管激励等治理渠道，最终对企业财务表现、创新成果及运营效率等多方面产生综合影响。该框架不仅界定了研究范围，更明确了各核心要素间的内在联系。
第二，研究内容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演进与纵深发展特征。时序图谱与突现词共现显示，该领域的研究路径经历了从关注“结构混合”到探索“机制治理”的重要转变。在研究初期，学者们主要聚焦于非国有股东准入条件与持股比例等宏观层面。2018年后，特别是2020年以来，随着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深入实施，学术焦点逐步转向“治理效应”、“董事委派”等微观运行机制。这种转变标志着研究重点已从论证改革必要性，转向深入解析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的具体实现路径，体现了该领域研究正在走向成熟。
第三，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的理论模型。非国有股东通过“股权融合”与委派高管董事两条路径参与公司治理，这两条路径相互作用。非国有股东治理通过“监督制衡”与“资源输入”双重机制影响企业绩效。监督制衡机制主要体现在缓解代理成本、强化内部控制等方面[12]；资源输入机制则体现在提供行业知识、增强创新能力、改善经营效率等方面。此外，企业应该构建多维绩效，包括财务绩效、创新绩效、社会责任履行等多方面。不同维度的绩效可能受到非国有股东治理的差异化影响，例如非国有股东参与可能更显著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而非短期财务绩效。
4.2. 局限与启示
4.2.1. 研究局限性
本文运用知识图谱方法研究非国有股东治理对绩效的影响，仍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在样本选择方面，本文通过主题、关键词检索，主要是依据文献的外部特征信息进行分析，没有深入对文献内容的深层次含义进行解读。其次，在数据处理阶段，主要聚焦于高频关键词等，这可能会导致部分具有创新价值但尚未引起广泛关注的议题被忽视。虽然在本篇研究领域已经积累了一定规模的研究成果，但现有理论体系仍不够系统完整。未来研究有必要引入多层次的分析框架，以进一步更全面深入地研究非国有股东对企业绩效带来的影响及传导机制。
4.2.2. 理论层面启示
未来研究应在三个方向持续深化：首要的是推进治理机制的微观解析，尽管现有研究确认了治理机制的中介作用，但其内部要素的相互作用机制仍有待厘清。其次，需要建立综合性的绩效评价体系。当前研究虽认识到绩效的多维性，但仍偏重财务指标。未来应整合创新绩效、环境责任与可持续发展等多元指标，系统考察非国有股东治理对不同绩效维度的差异化影响，构建更加完善的评价理论[13]。再者，引入情境因素以增强理论适用性显得尤为重要。非国有股东的治理效果受到行业特性、区域制度环境与企业成长阶段等多重因素影响。后续研究需要重点识别这些边界条件，明确其如何调节治理行为与绩效产出的关系，使理论模型更具现实解释力。
4.2.3. 实践层面启示
本研究为各方参与者提供了有益参考。对政策制定者而言，研究结论支持将政策重心从股权层面的“混合”转向治理机制的“改革”。建议在分类推进国企改革的总体布局下，细化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的实施细则，特别是在董事会职权落实、高管市场化选聘与激励机制等关键环节提供明确指引[14]。同时，应配套完善监管体系，通过加强审计监督等措施，防范潜在的国有资产流失风险，保障改革规范有序推进。对国有企业管理者，需要转变观念，将引入非国有股东视为提升企业治理水平和核心竞争力的战略举措。管理层应当突破将非国有股东简单视作财务投资者的传统思维，积极搭建其深度参与治理的机制平台，充分发挥其在战略决策、风险管控与创新引领等领域的独特优势，从而实现从简单的资本合作到深层次机制创新的跨越，为企业可持续发展提供持续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