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深度渗透，全球数字经济迎来爆发式增长，催生出一系列新产品、新业态与新模式。企业在重塑生产范式与商业模式的过程中，对管理人才数字能力的需求也不断提升。为应对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挑战，教育部明确强调加快新文科建设，推动学科专业课程体系的数字化升级[1]。学者们围绕数字时代工商管理人才培养开展多维度研究，形成了基于“跨学科”的知识体系、线上线下“跨域”融合的教学模式、产教“跨界”融合的资源共享模式、传统管理理论与数智化技术深度融合的课程体系构建模式等新商科人才培养创新路径[2] [3]。这些研究表明，数字时代工商管理领域的价值导向与思维范式正发生根本性变革，数字技术对该领域人才培养体系产生颠覆性影响，学界与实务界亟需探索适配新时代需求的人才培养新模式。
当前研究显示，中外高校在教学理念、课程设置及培养路径等维度存在结构性差异。培养方案作为教育模式的核心载体，既反映了学校战略定位、学科发展脉络等内部要素，也折射出不同国家的产业需求与教育政策导向[4] [5]。系统比较中外培养方案可为我国工商管理教育改革提供国际视野下的经验参照。为此，本研究选取30所中国高校与30所欧美高校的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作为样本，运用扎根理论系统剖析数字能力培养的模式差异，旨在为优化我国数字时代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模式与培养体系提供借鉴与启示。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问题
本文拟采用扎根理论，对比分析中外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中数字能力培养的相关内容，回答以下研究问题：1) 数字时代国内外工商管理硕士人才的数字能力是如何培养的？2) 欧美与我国院校在工商管理硕士人才数字能力培养上是否存在差异？3) 培养方案对比分析给我国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带来哪些启示？
2.2. 数据收集
为保证研究数据的全面性和有效性，本研究在中国大陆地区选取30所具有工商管理专业硕士学位授权点的院校作为研究样本，选取原则如下：其一，综合考虑高校办学实力和工商管理专业第五轮学科评估结果，所选样本为双一流建设高校或学科评估级别在C + 以上的非双一流建设高校。其二，考虑院校性质的多样性，样本涵盖财经类、综合性、师范类以及理工科院校；其三，考虑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办学经验，所选高校在此专业均具有十届及以上的毕业生。
30所欧美院校选自两大权威榜单《U. S. News全美最佳研究生商科院校排名(2024)》和《2024QS商科硕士排名》，且拥有官方英文网站，具有较为详尽的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相关内容。在数据采集过程中，秉持尽可能全面的原则，对与培养方案相关的网络资源进行归类整理，以便后续分析。
2.3. 研究方法
中外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的对比分析，将围绕培养目标、课程设置与实践环节三个核心部分展开，探寻差异产生的本质原因。为确保分析过程的科学合理性，本文采用基于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法处理和解读收集的资料。具体过程包括开放式编码、主轴式编码和选择性编码三个阶段。在开放式编码阶段，细致分解资料文本并赋予概念，以更好地理解和解释其内在含义。在主轴式编码阶段，对开放编码的结果进行整合、连接和关联，找出文本数据中的主要现象，及其与其他现象的关系。在选择性编码阶段，对主轴编码的结果进行提炼、凝练和核心化，形成一个能够概括和解释整个数据的“核心类属”[6]。通过不断进行同级和异级间的比较，确定中外工商管理硕士人才数字能力培养模式的异同。
3. 研究结果分析
3.1. 培养目标
培养目标是专业培养方案和课程设置的基本依据，也是培育人才核心素养的总体方向，可以体现专业办学的价值取向。本研究在中国和欧美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中，提取出与数字能力相关的人才培养目标，参考已有研究[7] [8]和扎根理论分析步骤，分别编制出目标要求，目标范畴和目标类属，如表1所示。
Table 1. Coding table for digital competence development objectives
表1. 数字能力培养目标编码表
院校类型 |
目标类属 |
目标范畴 |
目标要求(节选) |
中国院校 |
能力目标 |
计算机应用能力 |
熟练掌握常用的计算机技术应用能力 |
数据分析能力 |
搜集数据、分析数据的基本技能；熟练运用SAS、STATA等统计分析软件 |
欧美院校 |
知识目标 |
编程基础 |
掌握编程语言 |
IT知识 |
信息技术专业知识 |
AI知识 |
了解深度学习和物联网；了解人工智能；了解机器学习 |
大数据知识 |
了解数字平台、算法、大数据分析等新兴主题 |
从整体来看，中国与欧美院校在人才培养的知识目标和能力目标上高度相似。双方均重视专业知识、外语知识的积淀，以及沟通、领导、实践、批判思维、独立研究和团队合作等能力的培养，且都认可跨学科知识的重要价值。然而，从表1可见，在与数字能力相关的培养目标设定上，中国与欧美院校呈现出明显差异。欧美院校明确将编程、信息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等领域的知识列为工商管理专业学生需了解或掌握的基础知识，其目的并非让学生精通高深的技术，而是通过这些知识的学习帮助学生更好地提升管理能力与领导能力，侧重知识的基础性和管理赋能属性。相较而言，国内高校则把计算机应用、数据分析能力等数字化相关能力作为核心能力目标进行培养。这一设定更贴近就业市场的实际需求，其核心目的是提升学生毕业后的就业竞争力，侧重能力的实用性与就业导向性。
3.2. 课程设置
研究梳理了国内及欧美院校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中与数字化能力培养相关的课程，以课程关键词为索引进行编码，按照分析步骤，分别编制出课程内容，课程范畴和课程类属，如表2所示。
Table 2. Coding table for digital competence-related courses
表2. 数字能力相关课程编码表
院校类型 |
课程类属 |
课程范畴 |
课程内容(节选) |
中国院校 |
管理基础 |
数字化管理类 |
数字时代的运营管理研究；大数据营销；大数据分析与企业经营决策等 |
数字经济类 |
数字经济学；数字金融概论等 |
数据分析 |
数理统计类 |
管理数学基础；数量分析方法；统计分析方法；应用统计与计量模型等 |
数据分析类 |
统计分析与数据挖掘；商务数据分析；数据分析与决策；商务智能等 |
信息技术 |
人工智能类 |
人工智能会计；人工智能与金融；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等 |
软件工具 |
大型数据库与软件开发；科学计算软件在管理科学中的应用等 |
模拟实验 |
信息系统模拟环境实验；信息网络应用实验等 |
欧美院校 |
管理基础 |
数字化管理类 |
数字营销；数字化转型管理；数字化产品管理；数字品牌；数字领导力等 |
数字经济类 |
金融大数据分析；数字银行和数字货币；金融创新与数字化等 |
数据分析 |
数理统计类 |
数据建模；管理统计；多元统计分析；商业应用统计与分析等 |
数据分析类 |
商业数据科学；数据分析与管理决策；数据分析和可视化等 |
信息技术 |
人工智能类 |
机器学习与新兴趋势；深度学习导论；商业人工智能等 |
IT前沿类 |
IT顶点；工业4.0和物联网；战略IT和变更管理等 |
程序开发类 |
Python编程入门；数据科学与编程导论；应用开发；UI/UX
基础等 |
信息安全类 |
网络安全的技术维度；密码学与计算机安全概论等 |
计算机技术类 |
计算机科学概论；计算机系统基础；负责任的计算机科学实践等 |
从表2可见，中国和欧美院校工商管理专业的经济和管理类基础课程均呈现出数字化转型特征，大数据分析和数字化应用已深度融入传统课程内容。在数字化能力培养方面，双方均开设大量数理统计和数据分析类课程，以强化学生的数字化素养。但在信息技术类课程设置上，双方存在显著差异。欧美院校的信息技术类课程构建了阶梯式知识体系，从底层计算机基础知识、信息与网络安全、程序开发到IT前沿技术与AI前沿课程，形成由基础到高阶的系统化架构；而中国院校信息技术类课程主要聚焦于前沿和应用层面，缺乏底层基础性知识的搭建，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制约工商管理专业学生对信息技术应用的深层理解。
3.3. 实践环节
依据培养方案，学生的培养方式除常规课堂教学外，其数字化能力培养还体现在实践过程中。研究对中国及欧美院校培养方案中实践环节培养要求的文字描述进行三级编码，分析出实践内容，实践范畴和实践类属，结果如表3所示。
Table 3. Coding table for practical training process
表3. 实践培养过程编码表
院校类型 |
实践类属 |
主轴范畴 |
实践内容(节选) |
中国院校 |
专业实践 |
企业实践 |
兼职实习；专业实习；企业实习；企业调研 |
社会实践 |
社会实践；创新实践项目；社会调查、科研实践；企事业单位调研等 |
学科竞赛 |
学科竞赛；科创竞赛；国家级科技竞赛；学科专业大赛 |
学术研究 |
学术讲座 |
学科前沿讲座；学术报告；专家学术讲座 |
文献阅读 |
文献阅读；文献选读课程；经典与专题文献阅读 |
学术交流 |
国内外学术会议；学术论坛；学术研讨班；学术交流；学术报告 |
学术论文 |
开题；中期；预答辩；匿名评审；答辩 |
欧美院校 |
专业实践 |
企业实践 |
商业实习；公司参观；实地考察；学徒制 |
项目实践 |
实践项目；企业或政府机构真实问题 |
实践分享 |
互动讲座；嘉宾演讲；杰出演讲者系列；成功商业人士分享经验 |
游学互动 |
国际游学；学习之旅；与公司高管、政府代表和技术专家互动； |
学术研究 |
学术交流 |
专题研讨会；来自世界级组织的教授和行业专家领导的动态会议 |
从表3可见，工商管理专业学生的数字能力培养需深度嵌入企业数字化实践场景，离不开企业实践及基于实践的学术研究训练。中国与欧美院校均重视学生实践能力和学术交流能力的培养，但二者在侧重点与实施路径上存在差异。中国院校更注重学生学术研究能力的系统化培养，通过学术讲座、文献阅读、学术交流及学位论文等过程性要求形成完善的培养流程。专业实践环节细化为企业实践、社会实践和学科竞赛等类型，由学生自主选择完成。尽管实践环节为学生提供了更多的选项，但落地的实效性参差不齐。近年以科研为导向的“产学研”模式在高校得到倡导[9]，但鉴于企业对工商管理人才的需求有限，难以开展集中化实习实践，多数高校仍延续传统松散的学生自主实践模式。
相比而言，欧美院校更注重以学院或学校层面推动的校企合作型专业实践，以开展企业实际需求项目和企业实习为主，学生在学校引导下完成任务。美国将这种模式称为“合作教育”，即融合理论知识、职业技能与实际工作的教育方式，提升学生在复杂环境中的应变与发展能力。学校通过校企联动反馈系统及时调整和优化教学体系与内容，确保实践项目满足企业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如西班牙Esade商学院将学生分为5~6人小组，针对合作企业或非政府组织的实际问题，要求学生在两个学期600个小时内分工协作，共同构建解决方案，以此帮助学生理解商业管理的复杂性和理论应用的变通性。法国ESSEC商学院则以学徒制为特色，鼓励学生入学后同时兼顾学习与企业工作，以便更好地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4. 结论及建议
4.1. 研究结论
通过对比中国与欧美院校官网公布的工商管理硕士人才培养方案中数字化能力培养的相关内容，本文发现：
1) 在培养目标方面，欧美院校将IT、AI、大数据等技术知识作为学生必备基础知识，强调对技术原理的理解，其数字化能力培养以“辅助管理决策”和“解决管理问题”为导向，旨在提升学生的管理能力和领导能力。中国高校更侧重计算机应用、数据分析等实操性技能的培养，将其作为核心能力目标，直接服务于提升学生的就业竞争力，即视数字化能力为就业必备硬技能。
2) 在课程设置方面，中国和欧美院校均注重经济管理课程的数字化转型，但在信息技术类课程方面，欧美院校构建了“底层基础–应用实践–前沿探索”的阶梯式知识结构体系，课程覆盖全链条。然而，中国院校的信息技术类课程仅侧重前沿应用类内容，缺乏底层计算机基础与系统知识的支撑，知识结构呈现“重应用、轻原理”的碎片化特征，可能导致学生对技术应用的理解停留在表面，难以深入把握数字化的底层逻辑。
3) 在实践环节，欧美院校弱化学术研究，注重企业实践与项目实操，强调通过解决企业实际问题提升学生的实践能力与交流互动能力，着力推动理论知识与职业技能深度融合。中国院校强化学术研究能力培养，通过学术讲座、文献阅读、学位论文等过程性要求提升学生学术素养。实践环节虽类型多样，但受限于松散的校企合作关系，真实企业实践缺乏统一规划与组织，导致学生实践内容的专业性及理论结合度难以保障。
4.2. 优化建议
我国院校可从培养目标、课程体系、实践模式三个维度优化工商管理硕士人才的数字化能力培养模式：
1) 调整培养目标，平衡技术认知与应用能力。中国院校需突破单纯以就业为导向的培养思路，将数字化技术原理纳入培养内容体系，构建“数字技术认知–数字化管理应用–数字思维融合”的能力体系。引导学生理解技术底层逻辑，提升其运用数字化工具解决复杂管理问题的能力，实现从“技能应用”到“战略赋能”的升级。
2) 重构课程体系，强化系统性和融合性。首先完善数字化管理的底层知识架构，补充计算机基础、网络基础、算法思维等课程，夯实学生信息技术基础知识，避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其次打破学科壁垒，联动信息学院、经管学院和企业师资共同开发交叉课程，推动技术知识与管理场景深度融合；第三，系统化设计课程体系，构建阶梯式课程链，确保学生数字化能力培养的连贯性。
3) 深化校企合作，创新实践培养模式。首先，建立长效合作机制，主动对接企业需求，通过“订单式培养”、“联合实验室”等方式推动校企在课程设计、实践项目、师资共建等方面的深度合作；其次推广项目制学习，借鉴欧美“合作教育”模式，依托课程组织学生参与企业真实数字化转型项目，提升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同时，政府可出台激励政策，鼓励企业参与人才培养，接纳学生学徒制实习形式，构建校企协同育人的良好生态。
基金项目
本文为2023年北京市高等教育学会面上项目“新文科背景下经管类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创新研究”(项目编号：MS2023318)研究成果之一。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