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1世纪以来，全球人口老龄化进程持续加快。相关话题成为国内外学者研究的热点之一。国际上通常将一个国家或地区60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10%，或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达到7%作为判断这个国家或地区步入老龄化社会的标准[1]。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面临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更为严峻，“未富先老”“孤独终老”等社会现象逐渐凸显，对当下社会经济发展带来诸多的阻碍与挑战。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已达到18%，相较于2010年13.26%和2000年10.55%显著上升，这也反映出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正在逐步加深。
地理学者长期致力于人口老龄化时空演变规律研究，并试图分析其影响因素。从全国尺度的研究成果来看，武荣伟等学者基于县域数据分析中国人口老龄化的空间特征，指出“胡焕庸线”是重要的空间分界线，致使东南县域的老龄化程度高于西北[2]。吴媛媛基于地级市尺度的研究发现，中国人口老龄化呈现“东高西低”的空间分布特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格局特征逐渐减弱[3]。而邬林果研究发现中国人口老龄化在空间上呈现出非均衡性，表现为省内差异最为显著，省间差异相对较小；在八大综合经济区中，广东省的省内差异最大对全国总差异影响最大[4]。从省区尺度来看，相关研究进一步揭示了人口老龄化的区域差异。解韬等对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进行对比研究，结果显示两地人口老龄化程度均在持续加深，但长三角老龄化水平明显高于珠三角地区，且在时空变迁中表现出明显差异[5]。亓广志等对黄河流域进行研究，发现该区域人口老龄化程度整体在不断加深，且呈现出自西向东逐渐上升的阶梯式格局[6]。杨雅瑜、尹发能对广东省进行研究，结果显示该省人口老龄化程度，虽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但整体逐渐加重，省内的差异明显，空间上呈现出西南——东北分布方向[7]。在城市尺度上，徐州与林孝松基于乡镇街道数据对重庆市进行分析，结果为重庆市人口老龄化特征在逐步加剧，空间分布格局由“中心–边缘”向“圈层结构”演变[8]。此外，胡述聚[9]、陈静[10]等人分别对长春市、福州市人口老龄化进行分析。在影响因素方面，人口、教育、经济等因素成为影响空间分异的重要驱动力[11] [12]。综上所述，现有关人口老龄化的研究多集中于全国、省市尺度或东部发达地区的局部微观分析，但对西北地区经济欠发达的地区，特别是有关人口老龄化的时空演变及驱动机制的研究较为缺乏。内蒙古自治区地域辽阔、人口密度低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作为我国北方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国家新型能源基地和“一带一路”的关键节点。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与生态功能使得人口老龄化问题不仅关乎区域社会经济发展，还关系到边疆地区的民族和谐与稳定。因此，本文基于五、六、七次的全国人口普查数据，进一步分析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的时空演变及影响因素。为内蒙古应对人口老龄化提供理论基础与科学依据。
2. 研究区域、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2.1. 研究区域
内蒙古自治区位于中国的北方边疆，地理坐标为97˚12'E~126˚04'E和37˚12'N~53˚23'N，总面积约为118.3万km2，在我国省级行政区中居于第三。截至2024年末，全区共含9个地级市和3个盟市，常住人口为2388万人。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内蒙古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为314万人，占全区总人口的13.05%。相较于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程度显著加深，老龄化问题凸显。
2.2. 数据来源
相关的人口数据来自于《内蒙古自治区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行政区划矢量数据来自于国家基础地理信息系统数据库(2024年版)获取。
2.3. 研究方法
2.3.1. 老龄化系数
本研究采用人口老龄化系数衡量区域老龄化水平的指标。具体为参考国际上的通用标准以及相关研究，采用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占总人口的比值进行测算[13]。
2.3.2. 标准差椭圆
标准差椭圆法是一种有效描述空间数据分布方向与范围的统计工具，其要素包含长轴、短轴、方位角和中心点。本文通过绘制内蒙古老龄人口标准差椭圆图，来反映老龄人口在空间上的范围、方向性及演变趋势。
3. 内蒙古人口老龄化时空演变特征
3.1. 内蒙古人口老龄化时空特征
3.1.1. 人口老龄化时间特征
本研究参考林琳[14]对人口年龄结构划分的参考，即依据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数的比例，将老龄化类型划分为以下6种类型：低于4.0%为年轻型；4.0%~5.5%为成长型早期；5.5%~7.0%为成长型后期；7.0%~9.0%为老年型初期；9.0%~14.0%为老年型中期；超于14.0%为老年型后期。基于第五、六、七次人口普查数据为基础，对全国及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率进行计算并划分其老龄化类型，最终绘制出人口老龄化趋势演变图，结果如图1所示。
从时间上看，2000~2020年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系数由5.51%上升为13.05%。其中，2000年~2010年间，老龄化系数从5.51%上升至7.56%，增幅为2.05%，老龄化类型由成长型后期进入老年型初期；2010~2020年间人口老龄化系数从7.56%上升至13.05%，变化幅度为5.49%，老龄化类型由老年型初期转变为老年型中期。可见，从2010年至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速度最快、程度加深最为显著的时期。此外，与全国对比来看，21年间内蒙古与全国老龄化系数变化趋势基本一致且持续上升，二者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具体来看，2000年内蒙古老龄化系数低于全国1.45% (内蒙古为5.51%、全国为6.96%)，至2020年差距缩小至0.45% (内蒙古为13.05%、全国为13.50%)。在2000年至2010年间，内蒙古与全国的老龄化水平差距较大；而到2010年至2020年间，内蒙古老龄化程度明显加快，接近于全国的平均水平。总体来说，在全国老龄化迅速发展的背景下，内蒙古老龄化程度长期低于全国水平，但始终保持快速增长的态势，这也意味着解决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迫在眉睫，解决措施亟需加强。
Figure 1. The changing trend of population aging in Inner Mongolia and across the country from 2000 to 2020
图1. 2000~2020年内蒙古及全国人口老龄化变化趋势
3.1.2. 人口老龄化空间特征
将2000年~2020年内蒙古自治区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据，按照老年人口结构划分标准进行划分整理后，利用ArcGIS10.8进行可视化分析，结果如图2所示。
从2000年到2020年，内蒙古12个盟市人口老龄化程度总体持续加深。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模式初期具有“中间高、四周低”的鲜明特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空间差异在逐渐缩小，向均质化方向发展。2000年全区大部分盟市人口老龄化程度处于较低阶段。其中，阿拉善盟、巴彦淖尔市、锡林郭勒盟、赤峰市、通辽市、兴安盟、呼伦贝尔市的7个盟市人口老龄化程度是成长型初期；呼和浩特市、包头市、鄂尔多斯市的人口老龄化程度为成长型后期；而乌兰察布相较于其他11个盟市人口老龄化程度更深，是唯一处于“老年型初期”的盟市。2010年，人口老龄化水平普遍提升，成长型初期不复存在，成长型后期与老年型初期成为主流老年人口类型。其中，与2000年相比，鄂尔多斯市的人口老龄化程度仍处于成长型后期。而巴彦淖尔市、赤峰市以及呼伦贝尔市人口老龄化程度实现了大跨越，由最初的成长型初期直接转变为老年型中期。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水平急剧上升，老年人口结构是以老年型中期和老年型后期为主，老年型初期以及之前阶段完全消失。其中，多个盟市变化幅度巨大，如阿拉善盟、鄂尔多斯市、锡林郭勒盟、通辽市以及兴安盟，由成长型后期转变为老年型中期；巴彦淖尔市由老年型初期直接转变为老年型后期。总体来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尤其是巴彦淖尔市和乌兰察布市更为严峻，这可能与当地年轻人口外流大于流入有关。
注：审图号为GS (2024) 0650号的标准地图制作。
Figure 2.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population aging in Inner Mongolia from 2000 to 2020
图2. 2000~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
3.2. 内蒙古人口老龄化时空变化特征
借助ArcGIS10.8软件，导入2000年~2020年内蒙古自治区各盟市人口老龄化系数，利用标准差椭圆分析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的演变规律，结果如图3与表1所示。
Table 1. Elliptic parameters of the center of gravity and standard deviation of population aging in Inner Mongolia from 2000 to 2020
表1. 2000~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重心及标准差椭圆参数
年份 |
平均中心坐标 |
沿X轴标准差/KM |
沿Y轴标准差/KM |
方位角θ/(˚) |
扁率 |
2000年 |
112.91E, 42.53N |
1060.867 |
315.899 |
59.103 |
0.702 |
2010年 |
113.11E, 42.74N |
1083.831 |
324.892 |
58.090 |
0.700 |
2020年 |
113.36E, 42.81N |
1076.943 |
323.066 |
58.310 |
0.700 |
由图3可知，2000年椭圆重心位于锡林郭勒盟的苏尼特右旗，此后重心向东北方向迁移，到2020年，重心仍位于苏尼特右旗内，且持续向东北方向迁移，表明东北地区老年人口比例在不断扩大。由表1可知，扁率由2000年的0.702到2010年的0.700，呈减小态势，2010年~2020年，扁率稳定在0.700，表明老龄人口空间分布方向性明显，呈现扁平化、带状分布特征；21年间，椭圆长半轴呈现出先增加再减少的变化，短半轴也同样如此，这也反映出了东西方向上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的不均匀性，呈现出扩散趋势且持续向东北方向扩展的特点。21年间椭圆的方位角仅减少了0.793˚，相对稳定，说明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的空间分布格局始终是保持东北—西南方向，与内蒙古自治区的版图形状保持一致。
注：审图号为GS (2024) 0650号的标准地图制作。
Figure 3. Shows the center of gravity and standard deviation ellipse of population aging in Inner Mongolia from 2000 to 2020
图3. 2000~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内蒙古人口老龄化重心及标准差椭圆
4. 内蒙古人口老龄化时空演变的影响因素分析
4.1. 人口因素
出生率与死亡率是驱动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关键因素之一。根据全国第五、六、七次人口普查的统计数据，内蒙古自治区各盟市的人口出生率整体呈下降趋势。其中，2000年至2010年，受“计划生育”政策影响，出生率下降最为显著。2010年至2020年，随着“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幅度变缓，部分盟市如呼和浩特市、乌海市、锡林郭勒盟出现回升趋势，延缓了老龄化进程的加速。但新出生人口的总量不足，老龄化趋势并未得到根本扭转。与此同时，2010年后内蒙古各盟市人口死亡率逐步上升。老年人口高死亡率进一步推高整体水平。在出生率下降与死亡率上升的双重作用下，内蒙古地区的人口自然增长率均呈现逐年下降，加剧了老龄化的空间差异。2000年至2010年，乌兰察布市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最为严峻，巴彦淖尔市、赤峰市、通辽市人口老龄化程度最快，成为内蒙古最早面临老龄化压力的区域。到2020年，内蒙古已全面迈入老龄化社会，各盟市间的差距不断缩小，但总体水平较高。其中，乌兰察布市、巴彦淖尔市的老龄化水平居于前位。而呼伦贝尔市、兴安盟及乌兰察布市等地区的人口自然增长率已率先进入负增长阶段，这意味着人口总量开始减少，人口老龄化问题将更为突出。
4.2. 教育因素
教育是关系国家人才资源的储备，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支撑。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的影响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出显著的“双重效应”。一方面，教育水平通过内在机制推动地区老龄化程度越高；以乌兰察布市为代表，当地主要是农业经济且城镇化率较低，2000年人均受教育年限仅为6.24年，且长期处于偏低的水平，本地产业相对较少，发展水平与转型升级较为缓慢，所以对于青壮年劳动力的吸引力不足，导致人口持续外流。使得乌兰察布地区的老年人口比例被动上升，老龄化问题尤为突出。另一方面，教育水平可以通过外在机制延缓老龄化。包头市、呼和浩特市作为内蒙古地区教育资源优质地区且人均受教育年限较长，较高水平的教育资源与良好的经济产业基础，能够吸引周边区域的年轻人口流入，有效地稀释了老年人口的比例，将地区的老年人口程度控制在全区的平均水平。因此，人均受教育程度对人口老龄化具有“双重性”。
4.3. 经济因素
根据2000年至2020年内蒙古各盟市人均GDP显示，经济发展水平与人口老龄化程度呈现出显著的关联性，但并非简单的线性对应，而是通过人口的流动实现。具体而言，2000年，经济发达地区其人口老龄化程度水平较低。如，人均GDP较高的阿拉善盟、包头市、乌海市。这些地区能够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吸引年轻劳动力的流入。相反，人均GDP偏低的乌兰察布市人口老龄化程度已进入老年型初期阶段，这也说明了经济滞后可能会因年轻劳动力外流而加剧本地老龄化的问题。至2020年，这一趋势越来越明显，鄂尔多斯市凭借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天然气等矿产，跃居人均GDP首位，人口老龄化程度并未发生改变，依旧保持在较低水平；阿拉善盟、包头市因政策及稀土资源、工业集聚的优势，吸引省内、省外的劳动力前来务工，并未出现老龄化程度大幅攀升的情况。这也反映出鄂尔多斯市、包头市等经济较强的盟市凭借优势，持续吸引年轻劳动力的不断流入，有效地将区域人口老龄化程度控制在全区的平均水平及以下。而人均GDP处于末位的通辽市、赤峰市、兴安盟，老年人口变化幅度显著，这三座城市均位于内蒙古的东北地区，大量年轻劳动力为寻求机会流入经济更为发达的周边城市及地区，造成老年人口占比上升，进一步增加了经济滞后会加剧老龄化压力。
5. 结论与建议
5.1. 结论
本研究基于2000年~2020年内蒙古人口普查数据，分析内蒙古12个盟市人口老龄化的空间特征及影响因素。
① 2000年~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系数上升了7.54%，虽老龄化进程相对缓慢，但老龄化程度在不断加深，区域差异明显，整体老龄化水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在空间分布上，初期呈现“中间高、四周低”的格局，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均质化”方向演变。乌兰察布市、巴彦淖尔市等城市老龄化现象尤为突出。
② 2000年~2020年内蒙古人口老龄化空间分布始终呈现东北——西南的走向。老龄化重心长期位于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境内，且整体向东北方向移动。
③ 从影响因素角度来看，本文选取了人口、经济、教育因素展开分析。结果显示：人口自然增长率、人均GDP与人均受教育年与老龄化之间存在显著的关联性。
5.2. 建议
① 加快构建内蒙古的生育支撑体系，全面落实三孩政策。内蒙古各级政府应结合不同群体的生育意愿。从生育、教育、住房等多方面进行着手，积极探寻符合当地的支持政策。在育儿服务上，完善社区、嘎查村幼儿看护设施；在教育与住房方面，扩大义务教育的补贴范围，减轻多子女家庭的购房利率。同时，地方政府要加大宣传力度，营造良好的生育氛围，从而缓解人口自然增长率下降，优化区域人口结构。
② 积极推进教育公平，全民提升教育资源质量。各级政府需加大对义务教育监管与投入力度，引导优秀教师向薄弱学校进行流动，提高偏远地区教师的工资水平。以“强校带动弱校”，鼓励优质学校与旗县开展联合办学。确保各地区各民族学生能享受到高质量的教育，缓解适龄儿童外出就学造成的人口流失。
③ 依托地区资源优势，推动人口与产业协同发展。地方政府应发挥当地能源、畜牧等优势，积极吸引外来企业投资建厂，创造更多就业岗位吸引年轻劳动力回流。同时，也要大力发展老龄事业与产业，引进更多优质老年服务业进行驻扎。在各地区建设综合养老社区，既满足各地区老年人口的养老需求，又带动养老消费与相应产业发展。此外，政府也需出台相应的人才与创业政策，对返乡创业人群给予政策优惠，切实缓解年轻人口外流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