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孙犁是现当代著名的小说家、散文家,也是延安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他1944年曾奔赴延安,在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和工作了一年多时间。1945年5月,孙犁在延安《解放日报》副刊上发表了短篇小说《荷花淀》,并得到了重庆《新华日报》以及各解放区报纸的转载,在当时的文坛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仔细考察孙犁生平经历以及《荷花淀》文本,从中能够清晰地看到《红楼梦》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重大影响。由此可知,延安文艺在受到西方文艺思潮影响的同时,也能充分借鉴中华民族传统文学的优秀基因,展现了其包容性与丰富性。
2. 孙犁的《红楼梦》情缘
(一) 孙犁从小就熟悉《红楼梦》,成年后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孙犁出生于1913年,虽然此时满清已经覆亡,中华民国也宣告成立,但是孙犁从小接受的教育仍然是中国传统文化。小学时代的孙犁,虽然学校使用的是新式课本,但“校内功课以习字和作文为主,练习的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初的基本功。”( [1] , p. 4)孙犁10岁左右就开始阅读《红楼梦》( [1] , p. 6),听人讲说《红楼梦》( [1] , p. 14),从此与《红楼梦》结下了深厚的情缘。他说:“我第一次读《红楼梦》,是10岁左右还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 [2] , p. 25)“在村中上初小,我读了《封神演义》和《红楼梦》。”( [2] , p. 324)青年时代,孙犁对《红楼梦》中的诗词歌赋,抄录背诵,非常喜爱。他在《与友人论学习古文》中这样说自己:“接触到了一些诗词歌赋。例如《红楼梦》里的葬花词、芙蓉诔,鲁智深唱的寄生草,以及什么祖师的偈语之类。青年时不知为什么对这种文字,这样倾倒,以为是人间天上,再好没有了,背诵抄录,爱不释手。”( [3] , p. 595)
1944年,孙犁到达延安;1945年5月,孙犁“在延安的窑洞里一盏油灯下,用自制的墨水和草纸写成这篇小说(笔者注:这篇小说指《荷花淀》)。”( [2] , p. 127)然后在《解放日报》副刊发表,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与此同时,孙犁作为鲁迅艺术文学院的教员,为学员讲授《红楼梦》等课程。孙犁这样自叙他的这段经历:“在鲁迅艺术文学院当研究员时,发表《荷花淀》、《芦花荡》等小说,为西北高原刮来一阵带有荷花香味的风。后提升教员,讲授《红楼梦》专题,与舒群等各执一辞。”( [2] , p. 122)“讲课时,与系代主任舒群同志争论。我说《红楼梦》表现的是贾宝玉的人生观。他说是批判贾宝玉的人生观,引书中《西江月》为证。”( [2] , p. 125)而孙犁则在1945年8月就离开了延安,由此可知,孙犁在延安创作《荷花淀》与讲授《红楼梦》几乎是同时,《红楼梦》对孙犁创作《荷花淀》可能存在着重大影响。
总之,孙犁具备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对《红楼梦》尤为熟悉。1983年,孙犁曾写了一篇《我和古书》的文章,提到小时候由于没有系统学习“四书五经”,“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一个缺陷。中学时,我想自学补课。”( [2] , p. 329)于是陆陆续续买了很多古书,经、史、子、集的都有,仅他保存的“《红楼梦》、《水浒》,版本种类也有数种,包括有正本,贯华堂本。”( [2] , p. 330)能够在鲁迅艺术文学院讲授《红楼梦》,可见孙犁对《红楼梦》应该不仅非常熟悉,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研究。这一方面得益于他早年阅读《红楼梦》,青年时代背诵《红楼梦》诗词,熟悉其故事情节,了解其人物形象。另一方面,孙犁对《红楼梦》还有理论总结,并在不同场合多次表示应该学习继承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包括《红楼梦》等在内的优秀遗产。孙犁直接关于《红楼梦》的理论文章,主要有两篇,一篇是《<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1954年11月),一篇是《<红楼梦>杂说》(1979年2月),而在他论创作的文章中,随手引用或者推崇《红楼梦》的言论更是俯拾皆是。由此可见,孙犁对《红楼梦》不是一般熟悉。
(二) 孙犁多次主张学习、发扬包括《红楼梦》在内的优秀古典文学传统。在创作《荷花淀》之前,1941年2月,孙犁就在《接受遗产问题(提要)》一文中说:“接受中国遗产,要接受代表中国历史发展的,战斗的,充分表现当时大众生活和愿望的文学,那就是诗经,就是唐人的好诗,就是宋人的好词,就是元人的好戏曲,就是明清的好小说,就是‘五四’以后的好的新文艺(鲁迅、茅盾的等等);不是末流、乔装打扮的东西。”( [3] , p. 162)这里虽没有明确点出接受《红楼梦》,但依旧可以看出他对中国古典文学的重视。接着,孙犁就在该文明确表示,应该学习《红楼梦》等古典文学作品了:“越是近代的则被接受的可能越多,对那些作品更应当注意。如中国的《水浒》、《儒林外史》、《红楼梦》、《西游记》,如外国的绥拉菲莫维支、巴比塞、肖洛霍夫。因为他们更接近中国现代人的生活要求。”( [3] , p. 163)当然,学习发扬不能生搬硬套、直接接受,应该有所选择。孙犁说:“接受,不是化装,不是披外套(最糟糕的是笨拙的模仿),因为我们是从生活走向表现生活的文学形式。因此,学习施耐庵、曹雪芹,一定要在工作过程中去学习,学习他们小说中特别能感动中国群众的‘秘诀’(那从生活上了解其所以然的原因)。”( [3] , p. 164)
在创作《荷花淀》之后的1949年,孙犁在《怎样阅读小说》一文中也提到应该学习《红楼梦》:“对中外的古典文学遗产是否需要读呢?这还是需要的。对中外古典作品一概抹杀的态度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批判地去阅读。象中国的《红楼梦》,在刻划人物上,在运用语言上;象《儒林外史》,在讽刺与揭露上;象《水浒传》,在人物传记上;象《西游记》,在民间风趣上,都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 [3] , p. 221)孙犁1954年的《<红楼梦>的现实主义成就》一文,认为《红楼梦》“从各个方面,各种角度,细微地表现人物,这是现实主义的一种手法,也是中国文艺创作积累起来的经验。”( [3] , pp. 554-555)孙犁认为,学习古文,写作古文,不能算作复古,对于写作白话文也很有帮助。他在《与友人论学习古文》中说:“学习古文,除去读,还要作,作可以帮助读。遇有机会可作些文言小文,这也算不得复古,也算不得遗老遗少所为,对写白话文,也是有好处的。”( [3] , p. 599)
综上所述,由孙犁生平以及对《红楼梦》的熟悉程度,尤其是其多次主张要学习、发扬以《红楼梦》为主的优秀古典文学传统可以看出,至少在理论上,《红楼梦》对《荷花淀》的创作会有巨大的影响。
3. 《荷花淀》等作品对《红楼梦》的传承和发展
上文结合孙犁生平及其文艺主张,分析了至少在理论上,《红楼梦》会对《荷花淀》创作产生重大影响;而事实上,我们也能从《荷花淀》文本解读中,找出《荷花淀》对《红楼梦》等古典文学作品的传承和发展的确凿痕迹。前文曾提及,孙犁《怎样阅读小说》一文认为,《红楼梦》“在刻划人物上,在运用语言上”都有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这给了我们重要的提示,笔者首先就从这两个方面入手展开分析。下面详细阐述之。
(一) 首先,在刻画、塑造人物形象上,从《荷花淀》等作品中能够明显看到《红楼梦》的潜在影响。在以《荷花淀》为代表的孙犁的小说中,女性人物形象往往最是生动鲜明,个性突出,能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正如樊星先生指出的那样:“孙犁在小说中刻划得最为成功的,是年轻的女孩子形象。正是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为他的小说增色不少。”( [4] , p. 29)的确,孙犁对人物形象的选择与塑造的重心,多放在美丽善良且充满温情的女性身上。以《荷花淀》为例,水生等游击队员的形象远不如水生嫂等年轻女性的形象更为鲜明生动,尤其是水生嫂,堪称《荷花淀》中最突出的人物。她既有传统中国妇女的美德,如勤劳、善良、温柔、体贴等,也有根据地妇女思想进步的特点,如深明大义、要求进步、乐观豁达、勇敢无畏等。总之,在水生嫂身上,寄托了作者孙犁更多的人生理想。而且,孙犁也从不讳言自己对于女性的偏爱。他在《孙犁文集·自序》中说:“我喜欢写欢乐的东西。我以为女人比男人更乐观,而人生的悲欢离合,总是与她们有关,所以常常以崇拜的心情写到她们。”( [5] , p. 4)阅读孙犁其他的小说如《芦苇荡》、《铁木前传》、《风云初记》等,也能清楚地看到作者对女性的偏爱,女性人物也都是小说中最感人的艺术形象。
樊星先生这样分析其形成的原因:“作家善于描绘女性形象,当然与作家的经历和气质有关, 也与作家受到《红楼梦》的影响很有关系。”( [4] , p. 29)可谓一语中的!翻阅《红楼梦》,满眼都是年轻女孩子的形象;在《红楼梦》中,女性形象无疑是最被看重的。在漫长的中国古代文学中,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戏剧小说,都曾塑造过不少个性鲜明、生动可爱的女性形象;而在这其中,《红楼梦》堪称是最为杰出的描写女性人物形象的代表作。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认为,“《红楼梦》是古典小说中关于女性问题写得最重最深刻的一部书。”( [6] , p. 14)并对林黛玉以及其他女性形象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红楼梦》里的薛宝钗、王熙凤、史湘云、探春、迎春、惜春、妙玉、香菱、尤三姐、尤二姐、袭人、平儿、鸳鸯、晴雯以及贾母、王夫人、刘姥姥等,无一不是令人难忘的独一无二的典型。”( [6] , pp. 34-35)严明《<红楼梦>与清代女性文化》一书也认为:“在《红楼梦》里,作者倾尽心力,塑造了一大批有个性的女子。有雍容华贵的薛宝钗,可爱动人的史湘云,楚楚可怜的香菱等等。她们性格各异,为大观园增添了美丽的风景。”( [7] , p. 21)
笔者认为,《红楼梦》第二回贾宝玉的一段话,恰好可以作为孙犁《自序》中“崇拜”女性言论的来源。贾宝玉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8] , p. 59)《红楼梦》中的男主人公贾宝玉的“水泥骨肉论”,正是其“女尊男卑”思想的集中体现。总之,崇拜女性,以女性人物作为小说作品描写的中心,这是《红楼梦》与孙犁小说的共同倾向。孙犁曾明确表白自己受到曹雪芹的影响:“二十多年里,我确实相信曹雪芹的话:女孩子们的心中,埋藏着人类原始的多种美德!”( [9] , p. 322)而以孙犁对《红楼梦》的熟悉程度,以及多次表示要学习、发扬《红楼梦》的优秀传统,因而判定《荷花淀》在女性人物形象塑造上,明显传承和发展了《红楼梦》,受到了《红楼梦》的重大影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二) 其次,在运用语言塑造意境上,以《荷花淀》为代表的孙犁小说,也能清楚地看到《红楼梦》的影子。在现当代尤其是延安时期的众多文学作家中,孙犁是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一位。1945年《荷花淀》在《解放日报》公开发表,毛泽东阅读之后,曾在报纸边上写道:“这是一个有风格的作家。”这是对孙犁的高度肯定,也是对《荷花淀》的高度肯定。对于孙犁小说语言风格的概括虽然人言人殊,但大体不外乎语言优美清新、富有诗意、意境明朗、“诗化小说”等。如叶凡《中国现代文学》一书所说:“语言清新优美富有诗意。孙犁的小说素有‘诗体小说’之誉。他无论是写和平的劳作,还是写激烈的战斗,或是写细腻的夫妻对话;无论是叙述人的语言,还是作品中的人物语言,无不是散文诗般的清新、流畅,充满浓郁的抒情,做到了朴素而不呆板,明媚而不浮艳,精炼而不单调,饱和着诗情画意,给人以声已尽而意未止的美感。”( [10] , p. 343)或者如钱理群先生《文学本体与本性的召唤:<诗化小说研究书系>总序》一文,把《荷花淀》放在现代诗化小说发展史上展开分析:“从鲁迅的《故乡》、《社戏》、《在酒楼上》、《伤逝》,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迟桂花》,到沈从文的《边城》,废名的《桥》,以至20世纪40年代的萧红的《呼兰河传》,冯至的《伍子胥》,孙犁的《荷花淀》,等等,显然构成了一个‘现代抒情小说’(或称‘诗化小说’)的谱系,并且达到了现代小说的最高水平。”( [11] , p. 3)既高度评价了诗化小说在我国现代文小说史上的崇高地位,也对《荷花淀》语言优美、富有诗意的特点给予了充分地肯定。
以“诗化小说”评价孙犁作品,早已成为学界共识。关于具体论述孙犁诗化小说特征的论著已有很多,笔者无需重复前人话语。但就我国诗化小说发展演变史而论,仅仅追溯到鲁迅先生,恐怕远远不够。在我国古代小说发展史中,从魏晋南北朝的志人小说到唐代传奇,就已颇富诗意。发展到明清长篇小说,在充分吸收传统诗词意境的基础上,诗化因素以及抒情性进一步加强,其中以《红楼梦》最为典型。笔者曾写了一篇文章《论<红楼梦>的诗化》,专门探讨这个问题。笔者以为,“我国是诗的国度……诗歌传统非常发达。受此影响,我国古代其他的文学体裁,也都多多少少具有诗化倾向,《红楼梦》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作为我国古代文学压卷之作的《红楼梦》,其文体虽被界定为小说,但却充盈着浓郁的诗情画意,有着鲜明的诗化倾向,堪称诗的《红楼梦》。”( [12] , p. 51)并从两个方面予以展开分析。其一,从形式内容看,《红楼梦》一书中有大量的诗词曲赋(经笔者考证,《红楼梦》共有诗词曲赋256首),且这些诗词曲赋是全书内容的有机组成部分。其二,《红楼梦》借鉴了传统诗词的艺术表现手法以及意境塑造,使作品在叙述中增加了浓厚的抒情意味,语言优美、高雅、空灵,颇具诗情画意。故此,《红楼梦》堪称我国古代“诗化小说”的集大成者,也是现当代“诗化小说”的宗祖。
综上所述,笔者以为首先需要把《荷花淀》放在中国整个“诗化小说”发展史的脉络之中,才能准确把握和定位其地位与贡献。其次,由于作者孙犁非常熟悉《红楼梦》,深受《红楼梦》影响,故可以说《荷花淀》那清新、秀美且富有诗情画意的语言风格,是对《红楼梦》学习与发展的结果。《红楼梦》以其具有穿透性的艺术魅力和高超的语言艺术,跨越了近200年时间,与中国革命时期的文艺——延安文艺产生了共鸣。
(三) 在文学创作的价值追求上,孙犁的《荷花淀》等作品也颇受《红楼梦》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影响。孙犁在文学艺术的价值追求中,倡导、宣扬真、善、美,摒弃假、恶、丑。真、善、美是文学艺术的极致境界,具体表现为语言形式优美,思想内容真善,寓真于美,寓善于美。以《荷花淀》为代表的孙犁作品,常常以清新优美的语言表现真、善、美的事物,而对丑恶的东西避而远之。孙犁在《文学和生活的路》中说:“看到真美善的极致,我写了一些作品。看到邪恶的极致,我不愿意写。这些东西,我体验很深,可以说是镂心刻骨的。可是我不愿意去写这些东西,我也不愿意回忆它。”( [3] , p. 393)虽然现实的社会生活中客观存在着假、恶、丑的现象,但是孙犁却不愿意在作品中正面描写它们;而是努力描绘真、善、美的事物,让读者从中感到温暖,看到希望。如《荷花淀》描写战争:“由于作者有意的非战争化把握和处理,整个战斗场面,也就是作为中心事件或通常被必然作为高潮出现的战斗场景却在小说中又只是寥寥几笔,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完全回避了通常那种硝烟弥漫、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等惨烈景象,甚至把敌对双方的激战和对抗过程也全然省略,三言两语之间如同神话一般便结束了战斗,夺取了胜利。”( [13] , p. 81)读了《荷花淀》,“在正常的接受者头脑中所留下的最深刻的美感印象大多不过是那一片充满生机、充满活力、象征着人的美好追求、美好愿望的荷花荷叶组成的美丽坦荡的荷花淀。这是一幅纯美的画面,荷花荷叶是画面的主体,人物只是融入画面并融入荷花荷叶的精魂,这正是《荷花淀》的真正艺术魅力所在。”( [13] , p. 80)总之,《荷花淀》是“一篇纯美小说,它的艺术重心在于创造一种独特的美的意味。同样的,其理性意义也是深深隐蔽在美的画面之背后的。”( [13] , p. 80)。孙犁的其它作品也均是运用优美流畅的语言铺陈描写真、善、美的事物,坚决杜绝假、丑、恶的意象。如果不得不写丑恶的事物,也常常是三言两语笼统地概括过去,从不会像某些作家那样津津乐道,并形容刻画得淋漓尽致,还美之名曰“审丑”。
孙犁执着追求真、善、美的文学艺术,努力描写温暖、光明的事物,充满了“正能量”。他的这种价值追求,与中国古典文学的主流倾向是一致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已经经历了众多读者的筛选,悠久历史的考验,流传下来的都是不同程度表现或诠释了真、善、美的作品。诚如于民所说:“古人对作品流传原因的各种不同甚至对立的见解,基本上不外善则传、文则传、真则传或真善美一定的结合而传等几种墓本类型。其中,在真善美关系上阐述得深刻的尤值得重视。这种认识常常是在克服不同的片面性中总结出来的。文艺流传的实践证明,在真的基础上,形式表现得十分美,而主题思想的含义又十分大的作品,不论其篇幅大小,都为人们所十分喜爱而得以持久而广泛的流传。”( [14] , p. 80)中国古典文学发展史,历史悠久,名家辈出,名作林立,从其发展的源头——先秦时代的《诗经》、《楚辞》以及史传散文、诸子散文开始,到唐诗、宋词,再到元明清的戏剧、小说,无不不同程度地体现着真、善、美的某个方面或几个方面。故此,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堪称兼具真、善、美结晶的典范。作为中国古典文学发展史中的巅峰之作,《红楼梦》是真、善、美水乳交融的精品。《红楼梦》语言优美流畅,耐人寻味;结构严密,意蕴丰富,这是美的体现。《红楼梦》既真实地描写出来封建社会衰败的过程,也写出了青年男女纯真的感情生活,这是真的反映。《红楼梦》之善表现在具有鲜明的倾向性,悲天悯人,批判邪恶,歌颂美好善良。总之,《红楼梦》“本身体现了高度统一的真善美。小说以聪明、美丽、纯真的姑娘为导线来阐述真善美的概念,深刻反映出黑暗的封建社会对真善美的摧毁,让人们在怜惜那些少女的同时对封建社会制度产生痛恨之情。”( [15] , p. 214)
孙犁《文学和生活的路》一文曾说:“中国古代好多学者,他们的坚毅的精神,求实的精神,对人民、对时代、对后代负责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 [3] , p. 390)孙犁倡导向古人学习,在实践中也是这样做的,从他的《荷花淀》等作品的再次解读中,我们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总之,孙犁“是在创作上深受《红楼梦》浸染的小说家,不仅少年时代就熟读《红楼梦》,在延安鲁艺课堂上还讲解过它,晚年仍多次以《红楼梦》为例谈到他的创作,可以说没有《红楼梦》也就没有1945年让他成名的《荷花淀》。”( [16] , p. 17)通过前文的探讨,笔者以为“没有《红楼梦》也就没有1945年让他成名的《荷花淀》”的断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很有道理的。综上可知,延安文艺不仅受到了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也能向中华民族传统文学学习,充分借鉴传统文学的优秀基因,展现了其包容性与丰富性。
基金项目
本文系陕西省高水平大学建设专项资金资助项目“红色文艺研究”(2015SXTS04)、延安大学红色文艺研究中心资助项目“延安文学对古代文学的传承和发展——以丁玲、孙犁、赵树理等为例”(编号:ydhsy15002)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