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目的：探讨工作压力对基层干部压力知觉的影响机制。方法：使用公务员工作压力源问卷、积极心理资本问卷、压力应对方式量表、中文版压力知觉量表对1205名基层干部进行调查。结果：1) 工作压力、心理资本、消极应对方式和压力知觉之间均呈显著相关，但积极应对与压力知觉之间相关不显著(r值在−0.61~0.53之间，p < 0.001)；2) 中介模型检验表明，工作压力可显著预测基层干部的压力知觉(β = 0.19，p < 0.001)；心理资本(β = −0.63，p < 0.001)、消极应对方式(β = 0.33，p < 0.001)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的单独中介作用显著；心理资本和消极应对方式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之间的链式中介作用显著(β = 0.10，p < 0.001)。结论：工作压力不仅直接影响基层干部的压力知觉，还通过心理资本和消极应对方式的间接作用影响压力知觉。
Abstract:
Objective: At present,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has entered a new era. A series of important works, such as Strict Party Governance, Comprehensive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and Comprehensive Social Governance, have put forward new requirements for most of the grassroots cadres.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 has always attached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mental health of cadres. Therefore, in order to both improve the psychological qualities and stimulate their responsibility,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explore the psychological mechanism of relieving working pressure of grassroots cadres. All in all, the research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explore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grassroots cadres’ working pressure to perceived stress. Method: Using convenient sampling method, a total of 1205 questionnaires were sent to grassroots cadres in Tianjin, Shanxi, Shandong, Chongqing and other areas through the Internet. Totally, there were 839 male cadres (69.6%) and 366 female cadres (30.4%) among all of these subjects; and 749 (62.2%) of them were below town-ship level cadres; 425 (35.3%) of them were town-ship level cadres; 31 (2.6%) of them were the mid-governmental cadres. That’s to say, a total of 1205 civil servants were tested with the Occupational Stressor Questionnaire, Positive Psychological Capital Questionnaire, Coping Style Scale, Chinese Version of Perceived Stress Scale. Result: Using SPSS, Mplus to analyze of these data, we found those following results: 1) there were significant correlations between working pressure, psychological capital, negative coping and perceived stress (r value ranged from −0.61 to 0.53, p < 0.001), but no significant correlations between positive coping and perceived stress (r = 0.02, p > 0.05); 2) working pressure positively predicted perceived stress of grassroots cadres (β = 0.19, p < 0.001); Besides, psychological capital (β = −0.63, p < 0.001), and negative coping style (β = 0.33, p < 0.001) had significant mediating effect between working pressure and perceived stress; psychological capital and negative coping style played a significant chain mediating role between working pressure and perceived stress (β = 0.10, p < 0.001). Conclusion: Working pressure can not only directly affect the stress perception of grassroots cadres, but also affect the grassroots cadres’ stress perception through psychological capital and negative coping style. Our research results have both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in the areas of stress coping. On the one hand, the research has explored the mental mechanism among grassroots cadres’ working pressure, psychological capital, coping style and stress perception under the framework of “stressor - stress response”. Besides, it also has verified these relevant theories, such as Conservation of Resource Theory, Ego Depletion Theory and so on. On the other hand, it’s provided some useful references for alleviating the grassroots cadres’ working pressure, inspiring them to take responsibil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sychology. We could also get some useful references from this study: Firstly, we should cultivate the psychological capital of grassroots cadres, which could lead them to work and live more positively by organizing cadres’ training, improving the system of heart-to-heart talks among primary-level party organizations, or purchasing services by the government.
1. 引言
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从严治党、环境整治、社会综治等一系列重大工作及改革的深入推进对基层干部提出新要求，“压力山大”、感到“心烦”成为一些干部的“常用语”、“口头禅”。而党中央一直高度重视领导干部的心理健康。比如，2016年12月，22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加强心理健康服务的指导意见》，提出“要把心理健康教育作为各级各类领导干部教育培训的重要内容，把良好的心理素质作为衡量干部综合能力的重要方面，全面提升党员领导干部的心理素质”(部宣，2017)。2018年5月20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激励广大干部新时代新担当新作为的意见》，指出要高度关注领导干部的心理健康(新华社，2018)。总之，研究缓解基层干部工作压力的心理机制对于提高干部心理素质、激发他们担当作为有重要意义。
目前，学术界关于压力的研究大多遵循“压力源–中间变量–压力反应”的理论框架，其中压力源指能够引起情绪困扰、心理压力感或身体损伤、恶化的刺激物(徐世勇，2020)。既往研究显示，来自工作的压力是困扰基层干部的最主要压力源(胡月星，袁书杰，2017；谢治菊，2018)。而压力知觉是生活中各种刺激事件和不利因素对人心理上构成的困惑、威胁或挑战，代表一种紧张和失控状态(杨延忠，黄汉腾，2003)，压力知觉过大且长期存在时就会损害身心健康(李思瑾等，2020；丁庆彬等，2021)。另外，除直接作用外，压力源与压力知觉间还受中间变量影响(Zinurova et al., 2018; Kaplan et al., 2017)。但目前来看，围绕基层干部工作压力与压力感知之间关系的研究还较为缺乏。
对基层干部来说，“安全生产、信访维稳、生态环保”已成为其日常工作的“三大底线”，干部们在应对时需付出巨大精力，再加上工作繁重、检查繁杂、缺乏休息等问题，他们的精神常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吴晓林，2021；祝卓宏，2019)。因此，笔者提出假设1：工作压力可显著预测基层干部的压力知觉。
而心理资本是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的积极心理状态，包括自我效能、乐观、韧性和希望四个核心成分，会以调节变量或中介变量的形式在压力源和压力反应间发挥作用(旦增卓玛等，2021；张阔等，2013)。对基层干部来说，他们往往缺乏有效的心理调适技能，面对压力时，多数人不能有意识地运用乐观、希望等积极心理品质来缓解压力，这进一步增大了他们的压力感知。这种情况下，心理资本更可能以“类状态”的形式被消耗掉，也就是说，心理资本在压力应对中发挥着中介而非调节作用。因此提出假设2：心理资本在基层干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发挥中介作用。
应对方式指个体对压力的稳定性反应方式，包括积极和消极两种类型(解亚宁，1998)。其中，积极应对被定义为“压力情境下的积极思维、行动”，有助于获取资源，缓冲压力带来的负面影响(苏志强等，2021)；而消极应对被定义为“对压力的负性评估及回避型应对风格”(Folkman et al., 1986)，会增加个体脆弱性，加剧压力事件的负面影响(Simpson et al., 2018)。既往研究显示，面对压力时采用不同的应对方式往往导致不同的情绪状态(苏志强等，2021；Simpson et al., 2018)。因此提出假设3：应对方式在基层干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发挥中介作用。
最后，既往研究显示心理资本会影响应对方式(程利娜等，2019；Zhang et al., 2019)。自我损耗理论认为，高压力情境引起认知损耗，因此，个体受自身资源限制更倾向于使用消极方式应对问题，更容易激发负性情绪(Hagger et al., 2010)。那么，当心理资本和应对方式都作为中间变量时，他们是如何在基层干部“压力源–压力感知”之间发挥作用的？还缺乏这方面考察。因此提出假设4：基层干部的工作压力、心理资本、应对方式和压力知觉之间存在链式中介作用。
2. 研究对象与方法
2.1. 研究对象
使用方便抽样的方法，通过问卷星向天津、山西、山东、重庆等省或直辖市的基层干部发放问卷共计1205份。其中男性839人(69.6%)，女性366人(30.4%)；职级在乡科级以下的749人(62.2%)，乡科级425人(35.3%)，县处级31人(2.6%)。
2.2. 调研工具和材料
2.2.1. 公务员工作压力源问卷
使用由封丹珺等人编制的《公务员工作压力源问卷》，包括上级领导、工作责任、人际关系、工作任务、工作性质、完美倾向和工作前景7个维度，得分越高则工作压力越大(封丹珺，石林，2005)。本研究中此量表Cronbach α系数为0.82。
2.2.2. 积极心理资本问卷
采用张阔等人编制的积极心理资本问卷，包括自我效能、韧性、希望和乐观四方面共26个题目，选项范围为从“1”(完全不符合)到“7”(完全符合)。总分越高，心理资本发展状况越好(张阔等，2010)。本研究中此量表Cronbach α系数为0.88。
2.2.3. 应对方式量表
本研究采用解亚宁修订的简易应对方式问卷，包含积极应对、消极应对两维度，20个条目从“不采用”到“经常采用”分别赋值“0~3分”，前12题总分相加是积极应对方式得分，后8题总分相加是消极应对方式得分(解亚宁，1998)。本研究中此量表Cronbach α系数为0.91。
2.2.4. 中文版压力知觉量表
论该量表由杨延忠改编自国外英文版知觉压力量表(PSS)，由14个反映压力紧张感、控制感的问题组成(杨延忠，黄汉腾，2003)。量表得分越高说明感知到的心理压力越大。本研究中此量表Cronbach α系数为0.81。
2.3. 数据分析
使用SPSS23.0对数据予以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使用Mplus 7.4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中介效应检验。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对所有变量的题目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周浩，龙立荣，2004)。结果显示，特征值大于1的公共因子共有13个，第一个因子对总变异的最大解释率为26.97%，低于40%临界标准，表明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3.2. 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相关矩阵见表1。结果显示，工作压力、心理资本、消极应对方式、压力知觉之间两两显著相关，积极应对方式与工作压力、心理资本之间两两显著相关，但积极应对方式与压力知觉之间无显著相关。
3.3. 链式中介效应的结构方程模型
从表1结果分析可知，工作压力、心理资本、消极应对方式和压力知觉之间的相关均显著，满足中介作用检验要求。在控制人口学变量后，建立链式中介结构方程模型，结果表明，模型拟合良好，拟合指数为RMSEA = 0.07，SRMR = 0.06，CFI = 0.97，NNFI = 0.91。工作压力可正向预测基层干部压力知觉(β = 0.19，p < 0.001)，工作压力可负向预测基层干部心理资本(β = −0.63，p < 0.001)，心理资本可负向预测基层干部消极应对方式(β = −0.36，p < 0.001)，消极应对方式可正向预测基层干部压力知觉(β = 0.10，p < 0.001)，工作压力可正向预测基层干部消极应对方式(β = 0.33，p < 0.001)，心理资本可负向预测基层干部压力知觉(β = −0.45，p < 0.001) (见图1)。
Figure 1. The model of chain mediating effect
图1. 链式中介模型图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working pressure, psychological capital, coping style and perceived stress (N = 1205)
表1. 工作压力、心理资本、应对方式及压力知觉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矩阵(N = 1205)
注：*p < 0.05，**p < 0.01，***p < 0.001。
采用偏差校正百分位 Bootstrap方法(重复取样5000次)进行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心理资本在工作压力与压力知觉之间的中介效应95%置信区间不包含0，中介效应显著，效应值为0.28，中介效果量为53.8%；消极应对在工作压力与压力知觉之间的中介效应95%置信区间不包含0，中介效应显著，效应值为0.03，中介效果量为5.8%；消极应对方式、心理资本在工作压力与压力知觉之间的中介效应95%置信区间不包含0，中介效应显著，效应值为0.02，中介效果量为3.8% (见表2)。
Table 2. The bootstrp test of mediating effect and effect size
表2. 中介效应bootstrap检验和效应值
4. 讨论
近年来，基层干部的工作压力问题广受关注。本研究探讨了基层干部工作压力与压力知觉的关系，同时考察了二者间的中介机制。结果显示：工作压力可显著正向预测压力知觉，验证了假设H1，说明工作压力越大，基层干部感受到的压力知觉越大。同时，工作压力还可通过三条间接路径影响压力知觉：
首先，心理资本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起部分中介作用，验证了假设H2。一些既往研究也得到类似结果(祝卓宏，2019；王兰，2018；Zhou et al., 2017)。这是资源理论(Conservation of Resource Theory, COR)不能完全解释的：该理论认为，高心理资本员工会因高自我效能和心理韧性缓冲压力，而成功的适应又会产生新资源；但心理资本低的个体在应对挑战时，会因资源匮乏产生高紧张感，且失败应对还会诱发“挫败感”引起资源二次损失，进一步消耗心理资本(Hobfoll, 2001)。依照上述观点，心理资本应在“压力源–压力反应”间发挥调节作用而非中介作用。笔者认为，这主要是因基层干部缺乏必要的心理调适技能所致：工作压力大时，多数基层干部都不能有意识地运用乐观、希望等积极心理品质调节自己，这种情况下，心理资本未被有效利用起来，也没有体现出“差异性”，而是多以“类状态”的形式被消耗掉；另一方面，心理资本还表现出“能量补给”功能，表现为无论个体心理资本水平高低，都能对压力知觉形成缓冲作用。
其次，消极应对方式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起中介作用，但未发现积极应对的中介作用，只是部分验证了假设H3。应对方式是个体在面对挫折或压力情境时采用的认知和行为方式，在本研究中，消极应对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基层干部在压力大时，多采用消极方式应对情景，而这进一步增大了压力感知(Li et al., 2017; Lin et al., 2020；彭顺，胡详恩，2021)。Lazarus的情绪评价过程模型分为初评价、再评价两阶段，其中压力、焦虑来源于“个体不能成功应付情境”时(Lazarus & Smith, 1988)，而当个体感到无力改变时，会倾向于使用消极方式应对情境(邓慧颖，孔繁昌，2021)。另外，研究结果未发现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与一些既往研究结果一致(李琦等，2018；孔繁昌等，2021)。这可能是因为积极应对方式不一定会产生“积极的效果”：比如，“尽量克制自己的悲伤、悔恨、失望和愤怒”是一种基于表达抑制的情绪调节策略，需消耗大量心理资源，且调节效果不佳：情绪的生理反应激活反而会增强，久之，仍会诱发心理疾病(马伟娜等，2010)；又比如，“坚持自己的立场，为自己想得到的斗争”，这种应对方式与强调中庸、和谐的中华传统文化相悖，会带来更多的人际冲突。
最后，心理资本、消极应对方式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间起链式中介作用，验证了假设H4。自我损耗理论(ego depletion theory)认为，个体在应对复杂、繁琐的工作时，需在自我控制方面付出努力，损耗大量心理资源(Hagger et al., 2010)。而在资源损耗状态下，个体会更倾向于使用防御和消极的应对方式处理问题，产生更大“压力感”(彭顺，胡祥恩，2021；李强等，2020)。但当心理资本水平高时，个体使用消极应对的频率会随之减少，相应的压力知觉也会减少。
研究结果有较强的理论及实践意义：一方面，研究在“压力源–压力反应”的框架背景下，明确了基层干部工作压力、心理资本、应对方式和压力知觉之间的作用机制，验证、拓展了资源保存、自我损耗等相关理论；另一方面，从心理学的角度为缓解基层干部工作压力、激发他们担当作为提供了借鉴：应通过组织干部轮训、完善谈心谈话制度或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有意识地培育基层干部心理资本，引导他们更积极的工作和生活。
5. 结论
工作压力可显著预测基层干部的压力知觉；
心理资本、消极应对方式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之间的单独中介作用显著；
心理资本和消极应对方式在工作压力和压力知觉之间的链式中介作用显著。
基金项目
本文系全国社科规划项目“构建契合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防控的韧性社区体系研究”(20BSH144)、“数字赋能超大城市流动人口公共服务精细化研究”(20BZZ086)、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教育心理学视角下‘四史’教育教学研究”(TJSSZX20-66)项目阶段性成果。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