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家庭教养方式是父母在教养子女的过程中,子女所感知到的教养态度、行为和情感等要素的总和 [1]。《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于2021年10月23日通过,强调了立德树人是家庭教育的根本任务 [2]。积极且良好的家庭教养方式,对我国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发展有重要的促进作用:家庭教养方式不仅会影响学生的性格、品质等方面 [3] [4],也会对学生的非认知能力产生重要影响 [5]。且学界普遍认为,积极的家庭教养方式可以对学生的学业方面产生显著的正面作用 [6] [7]。而非认知能力,才是家庭教养方式与学生的学业成就之间的重要中介。同时,已有研究表明,城乡差异会显著影响学生的学业成绩 [8],此种差异是否也同样会成为影响教养方式、非认知能力乃至学生学业成就获得的重要因素,值得进一步关注。
据此,本研究将对以下问题进行更深入的讨论:第一,非认知能力是否会在家庭教养方式与学生的学业成就间起到中介作用?第二,家庭教养方式的城乡差异,是否会通过非认知能力对学生的学业成就产生显著影响?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研究采用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的数据库。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是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NSRC)设计与实施的大型追踪调查项目,在全国范围内抽取了112所中学(以初中一年级和初中三年级两个学生群体作为调查的起点),一共438个班级,几轮调查中有接近2万名学生参与抽样。本研究选取的是2014~2015年的学生数据和家长数据,在删除了部分缺失值与无效值后,剩余样本量为6346个。
2.2. 变量设定与研究方法
2.2.1. 家庭教养方式
对于家庭教养方式的研究一直有维度视角和类型视角两类 [1]。本研究着重关注家庭教育的维度视角。且当前学界对家庭教养方式所含的维度并无统一界定。据此,本研究将家庭教养方式界定为三个维度,即:管理维度、沟通维度和陪伴维度。家庭教养方式作为模型中的前因变量,同时为潜在变量,包含陪伴、沟通和管理三个题目,每个题目的分数由项目打包(item parceling)的方法压缩获得 [9]。项目打包前三个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Cronbach’s alpha分别为0.742 (陪伴)、0.869 (沟通)、和0.736 (管理),家庭教养方式全部题目内部一致性系数为alpha = 0.852。
2.2.2. 非认知能力
非认知能力这一概念,主要相对认知能力提出。学界至今未有对非认知能力这个概念进行一个统一的官方定义。本研究综合参考学界对非认知能力提出的不同定义 [5] [10],将非认知能力的维度定义为:尽责性、顺同性、适应性和交流合作,共四个维度的二阶潜变量。四个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Cronbach’s alpha分别为0.796 (尽责性)、0.768 (适应性)、0.654 (顺同性)和0.692 (交流合作),非认知能力总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alpha = 0.831。
2.2.3. 学业成就与城乡差异
城乡差异作为模型中的调节变量,是一个二分变量。本研究以学生的户口性质作为区分学生城乡身份的依据,根据学生的非农业户口与农业户口划分学生的城乡背景。本研究的最终的因变量为学生的学业成就。学业成就以学生在2014年秋季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为代理变量。这一变量同样为潜在变量,其使用的三个观察变量分别为学生的语文、数学和英语成绩,对原始成绩将按照“不及格”、“良好”和“优秀”重新进行三点赋值。
本研究将利用结构方程模型的方法(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SEM),使用R软件中的lavaan程序包进行建模和检验工作,并采用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 ML)为估算方法,进行研究假设的检验。
3. 研究发现
3.1. 以非认知能力为中介下的家庭教养方式与学业成就模型
完整结构方程模型的模型拟合结果见表1。在本研究的模型配适度指标中,虽然卡方检验呈现显著结果且X2/df水平较高(13.365),但剩余的所有模型拟合统计指标均显示模型与数据拟合程度良好:CFI为0.948,TLI为0.939,RMSEA和SRMR分别为0.044和0.041。鉴于卡方检验对于大样本数据具有敏感性,本研究又属于大样本研究,因此卡方检验的结果合理性存疑。同时鉴于其余模型拟合指标均呈现理想结果,可以判定模型成立。
图1为本研究所设定的结构方程模型的数据结果。汇报的路径系数为标准化回归系数。本研究将依据下述结果对模型所提出的假设问题进行检验。
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的非认知能力起到了正面的影响。模型结果表明,学生家庭教养方式与学生非认知能力存在显著且正向的相关性。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非认知能力影响正向且显著,r = 0.603,p < 0.001。作为标准化路径系数,r = 0.603已属于中强相关,说明学生非认知能力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与家庭教养方式有关。
学生非认知能力对学生的学业成就起到了正面的影响。模型结果表明,学生非认知能力的发展水平与学生学业成就正向且显著相关。学生非认知能力对学生学业成就影响显著,r = 0.288,p < 0.001。说明学生的非认知能力在学生学业成长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
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应成立。如表2所示,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能够通过影响学生非认知能力的方式显著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家庭教养方式通过非认知能力发展影响学生学业成就的间接效应显著,r = 0.174 (0.603 * 0.288),p < 0.001。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可以通过帮助学生非认知能力的发展从而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果成立。
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的学业成就起到了正面的影响。如表2所示,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学业成就的总效应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r = 0.298,p < 0.001。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在经由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应解释后,依然对学生的学业成就有正向且显著的效应。在控制非认知能力的情况下,学生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学业成就的直接影响显著,r = 0.124,p < 0.001。说明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应并不能完全解释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家庭教养方式在学生非认知能力之外仍与学生学业成就直接相关。
3.2. 城乡差异下的多群组比较
表3分别汇报了城市群组和农村群组,不同的路径分析结果和相应效应的检验结果。从绝对值看,城市群组和农村群组的教养方式与非认知能力相关路径(城市r = 0.554,p < 0.001;农村r = 0.602,p < 0.001)、非认知能力与学业成就相关路径(城市r = 0.291,p < 0.001;农村r = 0.280,p < 0.001)和教养方式通过非认知能力与学生学业成就相关的间接效应(城市r = 0.161,p < 0.001;农村r = 0.169,p < 0.001)的标准化路径系数有微小差异,但区别不大。

Table 3. Results of path analysis for urban and rural groups
表3. 城市及农村群组路径分析结果
然而,对农村学生而言,家庭教养方式在已控制非认知能力的中介作用的基础上,依然能够直接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且具有统计显著意义(r = 0.132, p < 0.001)。说明对于农村学生而言,家庭教养方式在通过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果影响学业成绩之外,仍对学生的学业成就有直接影响。而对于城市学生而言,家庭教养方式通过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应,已基本解释了全部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学业成就产生的影响。家庭教养方式直接作用于学生学业成就的路径系数并无统计显著意义,且标准化路径系数趋近于0 (r = 0.028, p = 0.492),由此说明当家庭教养方式通过学生非认知能力的中介效应解释完成后,城市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基本与其学业成就无关。也就是说,对城市学生而言,家庭教养方式对学业成就的作用全部可通过提升学生非认知能力的间接作用解释。
与上述路径相关,城市和农村群组在家庭教养对学业成绩的总效应也有所不同。农村学生的家庭教养总效应(r = 0.301, p < 0.001)明显高于城市学生(r = 0.189, p < 0.001),且两组学生的95%置信区间并无交集。
4. 研究结论与建议
4.1. 研究结论
家庭教养方式的积极程度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与学生的学业成就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这个结论呼应了此前学界对家庭教养方式与学业成就间关系的结论。即在积极的教养方式和教养行为下成长的中学生,有更大可能获得更好的学业成就 [6] [7]。本研究将积极的教养方式定义为更亲密、更频繁的陪伴与沟通行为,以及更严格的管理行为。上述发现可得出如下推论:在学生的教育过程中,父母的教养方式对学生的学业成就获得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非认知能力在家庭教养方式和学生的学业成就获得之间,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中介作用。研究发现,父母的家庭教养方式可以通过提升学生的非认知能力来间接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获得。非认知能力提升的程度与家庭教养方式的积极程度显著正相关。拥有越强的非认知能力的中学生,就越有可能在学业中获得较高的成就。而在家庭教养方式对子女学业成绩的全部影响作用中,通过非认知能力对学业成就产生的间接影响,要大于家庭教养方式的直接影响。上述发现说明,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的首要影响是对非认知、非学科能力的影响,并通过这种非认知、非学科能力的提升间接帮助学生提升学业。直接的学业获得仅仅是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的次要影响。
家庭教养方式存在着城乡上的差异,且农村家庭学生的学业成就,受到家庭教养方式的影响要高于城市学生。本研究认为,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学生,其家庭教养方式通过非认知能力间接影响其学业成就的效应是相似的。但在直接效应部分,城市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对学业成就的影响,全部被非认知能力这条中介路径解释,并不存在显著的直接效应。而农村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对学业成就,在中介作用以外,依然存在部分直接影响。因此,虽然中介效应类似,但从总效应来看,农村学生的家庭教养方式对其学业成就的影响作用明显高于城市学生。本研究得出如下结论:相对于城市学生,农村学生的学业成就受其家庭教养方式影响更大,当其父母采取更积极的家庭教养方式时,其学业成就和人格发展上的受惠程度均将大于城市学生。由此可推论,当对家庭教育的投入相当时,相较于城市学生,农村学生将同时在学业成就和非认知能力两方面获得更多收益。
4.2. 研究建议
通过沟通、陪伴、管理的方式改善家庭教养方式,以提高学生成绩。若想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采用更积极的家庭教养方式是十分重要的途径之一。而经常性地陪伴子女、关注子女的学业与生活、与子女经常沟通和讨论学校中的日常生活、倾听子女的心事与烦恼、对子女的日常生活进行合理的约束与规范,都是改善家庭教养方式的重要手段。
家庭教育更应着眼于非认知能力的发展,以提升学生的德育水平。对于政府教育部门而言,促进家、校、社协同育人,在出台相关指导意见和工作重点时,首先要强调将非认知、非学科能力的获得和培养“还”给家庭教育,而将学科和认知能力的培养限制在学校范围内,厘清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的边界。父母和家庭教育的职责不应成为学校教学的延伸,而更应着眼于提升学生的德育水平和非认知能力,特别应注重提升学生对规则的认可和遵守程度,以及学生适应社会交往和校园集体生活的能力。通过好的家庭教育,可以进一步增强学生的文明素养和社会意识,有助于为祖国建设培养身心健康的、全面发展的人才。
帮助积极的家庭教养方式在乡村地区发挥作用,以促进农村学生全面发展。相较于城市,政府更应加大对农村学生和外来务工家庭学生在家庭教育方面的投入,也特别需要加大对县一级政府在家庭教育方面进行的投入。在我国的乡村地区,需要更加积极地宣传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引导农村地区的家长更频繁地陪伴学生、与学生进行沟通、严格管理学生,从而使我国乡村的基础教育工作得到更加良性的进步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