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继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各个国家都制定了严格的疫情防控政策及措施。其中，防疫公示语的设计及宣传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英国作为全球医疗水平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在此次疫情防控工作中，无论是其政府、大公司还是本地企业都制作了相关的防疫公示语。这些防疫公示语伴随着现代媒介技术的变革和传播模式的发展，呈现出多模态特征。
多模态话语指运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通过语言、图像、声音、动作等多种手段和符号资源进行交际的现象 [1]。多模态话语分析研究是建立在话语分析及符号学研究的基础上的一个独立的学术研究领域，其理论基础来自Halliday创立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国外对于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研究起源于O’Toole和Kress & van Leeuween，前者主要把系统功能语法理论运用到视觉艺术的分析，后者第一次系统解释了视觉语法，全面建立了基于社会符号学的视觉交流多模态分析基础。多模态话语分析在21世纪初引入中国后，便迅速成为语言学和传播学的研究热点之一。我国目前对于多模态话语研究内容主要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多模态话语理论研究，如冯德正(2011)探讨了多模态隐喻的构建与分类 [2]，李战子(2012)从社会符号学视角下的进行多模态理论探索 [3]，田海龙(2018)讨论了从多模态视角进行批评话语分析的方法等 [4]。第二类是多模态应用研究，既包括多模态在视觉层面应用的研究，如韦琴红(2008)对报刊中的图像分析 [5]，李德志(2013)对广告视觉语法的分析等 [6]；也有多模态在教学领域中应用的研究，如朱永生(2008)分析了多模态话语对我国目前的教育教学改革的启发及其优势 [7]，刘秀丽等人(2013)探讨了外语教师多模态话语与学生学习积极性的关系等 [8]。
本文拟从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角来比较和分析英国政府、大公司及本地企业整体防疫公示语，采用了元功能理论及视觉理论视角，旨在探究英国不同层级防疫公示语的多模态之间是如何相互协作、构建语篇的整体意义以及其公示语所拥有的文化传播意义和价值，以期为中国防疫公示语多模态设计提供新的方向，并为中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的翻译实践和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鉴。
2. 系统功能语言学及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
元功能是系统功能语言学中功能语法的核心内容之一，包括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 [9]。概念功能包分为经验功能和逻辑功能，用以映客观和主观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所牵涉的人和物，以及与之相关的时间、地点等环境因素。人际功能可以表达讲话者的身份、态度及其对事物的推断和评价。语篇功能是指把语言成分组织成语篇的功能，涉及到句子的主位和述位。
多模态话语分析的理论基础来自于上述系统功能语言学。Kress和van Leeuwen (1996)认为图像和语言一样都是一种符号，都能体现意义。于是，他们将上述元功能理论延伸到图像上来，提出了视觉理论的分析框架，即再现意义、互动意义和构图意义 [10]。再现意义与元功能的概念功能相对应，体现图像中人物、地点和事件之间的交际关系或概念关系。其意义是通过图片中元素映射关系即矢量来实现的。互动意义与人际功能相对应，是观看者和图像内容之间的关系，提供图像表达内容的态度。这种互动主要通过接触、社会距离和态度三方面发挥作用。构图意义与语篇功能相对应，图像在空间中的不同位置会影响其意义，研究多模态话语的构图意义要分析图片的信息值、显著性和取景三个元素。
3. 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的多模态话语分析
本文的语料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在英国公共场所出现的防疫公示语，并依据防疫公示语发布者将这些语料分为英国政府、大公司及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这些防疫公示语都由语言模态和非语言模态即视觉模态构成，具有丰富的文化传播意义和价值。
本研究一共收集了38张英国防疫公示语图片，8张由英国政府发布，22张由英国大公司发布，8张由英国本地企业发布。并根据这38张图片中的语言模态建立了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小型语料库，包括24条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122条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46条英国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在38张图片，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的视觉模态占比最大，其次是英国大公司，英国本地企业的视觉模态出现次数较少，其防疫公示语以语言模态为主。
3.1. 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语言模态分析
防疫公示语语言模态的文本主要由短语或小句构成，具有简明易读性，利于受众在极短的时间内了解疫情防护的措施及新冠疫情的重要信息。
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概念功能包括经验功能和逻辑功能，前者通过及物性系统表达，用语言反映现实。及物性系统的核心是过程，Halliday把人类及自然界的活动分为六个过程：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行为过程、言语过程和存在过程。从及物性系统来看来看，英国本地企业、大公司和政府的防疫公示语都以表达物质过程的防范措施为主，例如：“Please keep a minimum of 2 m gap between you and others.”以及“Wash your hands, cover your face, keep your distance.”等。而相较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英国大公司和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还存在“Be Kind”或“Be Patient”等表示对疫情背景下员工关心等的关系过程，以及“See Guidance”“Observe Safe Distancing”等的心理过程。
人际功能包括语气、情态和人称三方面。从语气部分来看，英国政府、大公司和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未见较大的区别，均以陈述句和祈使句为主、疑问句为辅。使用陈述句主要是描述感染新冠疫情症状以及政府或大公司可以提供的相关帮助，并辅以疑问句来询问受众的身体情况，例如：“We are here to help and keep you safe.”“Do you have any of these symptoms?”等等；使用祈使句提出疫情相关防范措施以及呼吁人们重视新冠疫情的口号，例如：“Wash your hands.”“Wear a face covering.”等。
从情态部分来看，由于英国大公司及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的受众为其品牌或企业的消费者，因此其防疫公示语使用情态动词的次数较多，表现出其品牌对消费者礼貌的态度，也传递出他们重视新冠疫情，想要通过这一系列措施来遏制新冠疫情蔓延的意愿，例如“This will help us to protect other customers and our colleagues.”“We may occasionally need to close for about an hour to restock or clean the store.”等。而英国政府为显示其权威性，强调新冠疫情直观的事实与发展变化，在其防疫公示语中较少使用情态动词。
由于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多为短语及小句，未构成明显语篇，因此其语篇功能在本文不予分析。
3.2. 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视觉模态分析
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的另一个主要构成模态是视觉模态。其视觉模态形式多样、色彩丰富，与其语言模态相呼应，以防疫措施为主。
3.2.1. 再现意义分析
再现意义认为图像和语言发挥的作用一样，能够如实还原现实事物和事物发展规律，主要分为叙事再现与概念再现两类 [11]。
英国政府、大公司和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图像多为有关新冠肺炎症状及防疫措施的简笔画(见图1)，例如发烧咳嗽、洗手、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等等。这些简笔画构成矢量，采用了叙事再现的表现形式。但比较来看，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的再现意义要比英国大公司及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更为丰富。这是因为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的视觉模态不限于简笔画，类型更为多样。例如，英国政府在公交车站牌的电子屏上投放的防疫公示语(见图2)，图中上部分是一位新冠肺炎患者戴着口罩躺在病床上，呼应了图片中部和下部分语言模态文字从而构成矢量，向受众强化了如下信息：居家隔离可以有效防范新冠疫情，减少死亡率。
Figure 1.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local firm
图1. 英国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
Figure 2.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government
图2. 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
3.2.2. 互动意义分析
互动意义阐述图像中人物与现实中受众的特定关系，由接触、距离、视点和情态四大要素组成。本文着重分析图像的情态要素并进一步说明防疫公示语制作者是如何有效使用情态来传播防疫措施，影响受众的认知，实现传者与受者之间的互动。
大部分英国政府、大公司的防疫简笔画及图像都与观看者没有直接的眼神接触，不够成想象中的人际关系，因此是提供信息类的图像(见图3)。这符合防疫公示语通过传播符合客观真实呈现相关新冠肺炎病毒知识及防范措施的目的。视觉语法理论认为每一种颜色都有它特定的情感意义，不同的色彩具有相异的唤起效果。互动意义中的情态主要通过色彩的饱和度来表达，其对标语最终形象的形成和功能的达成有着重要的作用。从互动意义情态要素来看，英国政府、大公司和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的色彩选择会根据发布者的目的不同而产生不同。英国政府的防疫公示语海报设计比较系统，其设计使用的颜色比较统一，都为高饱和度颜色，如黄黑、蓝白等。与英国交通警告标识颜色相似均有强烈的警示意味(见图4)。
不同于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的统一色系，英国大公司的防疫公示语海报则更接近于其公司品牌logo的颜色特点，具有独特性和高辨识度，也是提升公司形象的有效手段(见图5)。相比之下，英国本地企业则没有很系统、严谨的颜色设计，有些公示语海报是手工绘制，体现了生活性，拉近了与顾客的心理距离(见图6)。
Figure 3.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big company
图3. 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
Figure 4.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government and British traffic warning signs
图4. 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与英国交通警告标识对比
Figure 5.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big company
图5. 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
Figure 6.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local firms
图6. 英国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
3.2.3. 构图意义分析
构图意义由信息值、取景和显著性三个元素呈现。信息值指图片中的各个元素占据不同的位置而实现各自的价值；取景指通过分割线条或连接图像中的元素；显著性是根据元素的不同位置、亮度等方面的差异，来引起读者的注意。
视觉语法理论认为位于左侧为已知信息，右侧为出现的新信息；中间为起着决定意义的核心信息，边缘是辅助性信息。从英国政府的防疫公示语来看(见图7)，位于左、右上角的分别为英国政府名称、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ational Health System，缩写为NHS)，属于已知信息。位于公示语中间的是有关防疫的措施或口号，属于核心信息。位于公示语底部边缘的是可以查找到更多新冠病毒相关信息的政府网址，属于辅助性信息。
从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见图8)来看，公司一般在设计视觉模态时，都会把品牌logo放在公示语的上方或者下方。位于公示语中间位置的多为与疫情防范相关的措施和口号等。由于英国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视觉模态整体占比非常小，本文不作讨论。
从构图意义的显著性来说，无论是英国政府、大公司还是本地企业，对于防疫公示语中重要信息都采取了放大字号、大写、加粗、改变颜色等方式来强调。例如，在英国大公司的防疫公示语中(见图9)，“请佩戴好口罩”，“谢谢您的耐心与理解”等都使用了加粗及大号字体，用来突出防范疫情的重要信息以及公司的人文关怀与价值观。
Figure 7.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government
图7. 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
Figure 8.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big company
图8. 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
Figure 9. Anti-pandemic public signs of British big company
图9. 英国大公司防疫公示语
3.3. 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整体意义构建
张德禄(2012)认为模态间的关系可以概括为两种：一是逻辑语义关系，包括详述、扩展、提升；二是表现关系，分为互补和非互补关系。其中互补关系可以进一步被分为强化和非强化，非互补关系被分为交叠、内包和语境交互 [12]。
英国政府、大公司和本地企业的防疫公示语中的语言模态和图像模态大多是互补关系中的强化关系。其主要交际形式是语言模态，起到告知群众疫情防控要求及措施的作用；与语言模态对应的图片及使用的颜色、字号等视觉模态是对防疫公示语的强化和突出。在语言模态的基础上，通过图片、标识来进一步解释说明疫情防控要求及措施，使公示语更为清晰地呈现。
4. 结语
本研究发现，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由语言模态及非语言模态构成，并通过语言符号、图像符号、颜色符号的共同作用构建了防范新冠病毒的主题意义，展现了一个抗击新冠疫情的英国形象。
就语言模态而言，英国多层级防疫公示语主要由短语或小句构成，其概念功能主要由及物性系统中的物质过程、关系过程与心理过程体现。同时，以较高频率使用的陈述句及祈使句简洁且礼貌地向观众传达了有关新冠疫情的重要信息。就视觉模态而言，其防疫公示语图像形式多样，通过不同颜色、字体来强化语言模态。就英国政府防疫公示语来说，其设计颜色较为统一，但采用的设计形式却很丰富；英国大公司和本地企业防疫公示语的设计较为多样，多与其公司品牌的文化相关；但形式较单一，多以简笔画为主。这些简笔画不存在人种、性别差异，也从侧面反映了英国防疫公示语设计者的人文关怀。
英国在应对公共卫生危机方面经验丰富，其多层级公示语的经验可以为我国防疫公示语提供借鉴：从语言模态的角度来说，在设计或翻译我国防疫公示语时要注重语言的简洁性和礼貌性；从非语言模态的角度来说，视觉模态的设计要具有全球化视角，淡化种族、性别、身份等具有争议性的元素。英国不同层级的多模态防疫公示语的特点，可为优化中国防疫公示语的多模态设计、提升中国抗疫形象宣传以及中国国际影响力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