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管疾病患者及其配偶亲密关系的研究进展

Research Progress of Intim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tients with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Their Spouses

摘要: 本文旨在综述亲密关系的相关概述及测评工具，介绍心血管疾病患者及其配偶亲密关系的影响因素及干预策略，并指出夫妻二元视角在疾病应对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以期增进患者与配偶的亲密关系，改善婚姻质量，进而提高夫妻双方的生活质量，同时为护理科研和临床工作提供参考。

Abstract: This paper aims to review the relevant overview and assessment tools of intimate relationship, introduce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of intim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tients with cardiovascular disease and their spouses, and point out the important role of the couple’s dual perspective in the disease coping process, with a view to enhancing the intim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tients and their spouses,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marriage, and thus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life of both spouses. It also provides reference for nursing research and clinical work.

1. 引言

心血管疾病(Cardiovascular disease, CVD)是威胁人民生命和健康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 [1] ，《中国心血管健康与疾病报告2021》 [2] 指出CVD的现患病人数约3.3亿，且仍处于上升阶段。作为一种慢性病，罹患CVD不仅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而且给其配偶也带来了巨大的身心负担 [3] 。有研究显示 [4] [5] ，提高CVD患者与配偶间亲密程度不仅使患者更容易应对疾病带来的压力，促进疾病康复进程，而且有利于减少配偶负性情绪的发生率，促进双方身心健康发展。目前，关于亲密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外且相对全面，从开展量性研究调查夫妻间亲密关系的现状，到质性访谈深入剖析影响亲密关系的因素，同时制定个体化的干预策略以增进双方亲密关系 [6] [7] [8] ，对护理科研和临床工作均具有较强的指导作用，而国内相关研究仍处于探索阶段。因此，本文旨在综述亲密关系的相关概述、测评工具、影响因素及干预策略，为护理科研和临床工作提供参考。

2. 亲密关系的相关概述

2.1. 亲密关系的概念

迄今为止，关于亲密关系的概念尚无统一定论。Kirchler等 [9] 认为亲密关系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亲密关系指的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之间发展成相互熟悉、信任与信赖的关系，狭义的亲密关系指的是夫妻之间的爱恋关系且夫妻具有共同的目标，本文阐述的是狭义的亲密关系。此外，Tidwell等 [10] 研究发现，亲密关系是个体彼此间真诚的沟通并表达自己的感受从而建立的和谐关系，包括生理和心理两个层面。我国学者刘小成 [11] 将亲密关系定义为患者与配偶共同应对疾病过程中建立的亲密感情。尽管国内外学者对亲密关系的概念表述不一，但都具有相同的要素，即相互信赖、真诚沟通与表达、共同面对。

2.2. 亲密关系的相关理论与应用现状

随着亲密关系在护理科研与临床工作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涌现出大量的相关理论。有从个体角度研究的社会支持理论 [12] 、认知社会过程理论 [13] ，也有从夫妻二元角度出发的关系韧性模型 [14] 、亲密的人际过程理论 [15] 。近年来，关于亲密关系的研究多以从夫妻二元角度出发的理论为依据 [16] [17] [18] ，可能的原因是从个体角度探究亲密关系忽视了配偶在应对疾病时的作用，而从夫妻二元角度出发恰好弥补这一缺陷，即患者在应对疾病的过程中，可以与配偶相互沟通、相互支持，形成彼此依赖的亲密关系，共同对抗疾病。

考虑到亲密关系的相关理论侧重点不尽相同 [19] [20] ，提示护理研究者要根据自身研究背景的需要，选取恰当的理论作为研究依据，充分发挥其在研究中的价值，以期促使患者与配偶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促进双方身心健康发展，进而提高生活质量。

3. 亲密关系的相关测评工具

3.1. 亲密关系满意度问卷

亲密关系满意度问卷(the Quality of Relationship Index, QRI)由Patrick和Knee [21] 在2007年修订，此后我国学者邱莎莎 [22] 翻译并引入，主要用于测量个体对亲密关系的感知和评价水平，该问卷包括6个条目，采用Likert 7级评分法赋分，从1到7分别为“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得分越高代表个体对亲密关系越满意，Cronbach’s α为0.91。该问卷广泛应用于心理学领域，探究成人依恋与恋爱关系满意度的现状 [23] [24] ，在护理学相关研究中罕见报道，有待进一步引入并应用。

3.2. 婚姻主观感受量表

婚姻主观感受量表(Marriage Perception Scale, MPS)由王宇等 [25] 在2009年编制而成，主要用于测量夫妻婚姻质量状况，该量表包括20个条目，3个维度，采用Likert 7级评分法赋分，从1到7分别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总分为夫妻互动得分与家庭关系得分之和再减去夫妻冲突得分，分值越高表明个体感知的婚姻质量越高。王远鹏 [26] 将该量表应用于中青年慢性心力衰竭患者与配偶的研究中，在患者中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79，在配偶中为0.858。

3.3. Locke-Wallace婚姻调适量表

Locke-Wallace婚姻调适量表(Marriage Adjustment Test, MAT)由Locke和Wallace [27] 在1959年编制，随后我国学者汪向东在《心理卫生评定量表手册》一书中将其汉化，主要用于测量患者与配偶的亲密关系，该量表包括15个条目，总分为各条目之和，得分越高表明夫妻间亲密关系水平越高，婚姻质量越好。得分 < 100分为婚姻失调，得分 ≥ 100分为婚姻适应良好，Cronbach’s α为0.902。该量表是我国在护理学领域探究亲密关系研究中应用较多的工具之一，主要针对在二元模式的干预下调查慢心力衰竭、心肌梗死患者与配偶的亲密程度及婚姻质量 [28] [29] 。

3.4. 二元支持应对量表

二元支持应对量表(dyadic coping inventory, DCI)由Bodenmann等 [30] 编制而成，此后在2016年由学者徐峰等 [31] 人将其汉化，主要用于测量患者与配偶共同应对压力的水平，该量表包括37个条目，5个维度，采用Likert 5级评分法赋分，从1到5分别为“极少”到“非常频繁”，得分越高说明夫妻共同应对疾病导致的压力的能力越强，Cronbach’s α为0.896。将其用于测量患者与配偶间婚姻质量研究的显著优势在于该量表将夫妻双方看作一个整体，从二元视角出发评价应对疾病的能力，从而间接反应双方的亲密程度，对临床的指导性更强。

综上所述，亲密关系的相关测评工具多样且适用性普遍良好。但本研究发现，这些工具多为汉化，究其原因，亲密关系在国内尚处于探索阶段。建议鼓励科研人员深入探索，在基于我国具体国情的前提下，发掘亲密关系在夫妻应对疾病过程中的重要价值并开发适用于我国居民的相关测评工具。

4. 夫妻亲密关系的影响因素

4.1. 人口学因素

性别、文化程度、就业状况等人口学因素是影响夫妻间亲密关系的重要因素。杜珍琳等 [32] 从个人自评和夫妻关系互动2个层面，应用Locke-Wallace婚姻调适量表等对患者及其配偶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无论女性作为患者还是配偶，其婚姻调适、婚姻满意度得分均低于男性，究其原因，可能是女性心思细腻，对婚姻质量、生活互动、亲密关系的要求相对男性而言更高 [33] ，这与Davoud [34] 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此外，Eleonor等 [35] 运用瑞典版的关系评估量表对127名研究对象在心肌梗死前后的得分进行分析，该研究从夫妻角度出发，得出性别、文化程度、就业状况均会影响亲密关系质量的结论，该研究还指出文化程度较高的配偶在心肌梗死一年后对亲密关系的评分较低，但未深入探究就业状况对夫妻间亲密关系影响的程度。由此可见，不同的性别、就业状况、文化程度的患者与其配偶的亲密关系有所不同，建议科研及医疗工作者进一步探索，发掘出更多不同人口学因素与亲密关系更深层次的关联，以期采取更具针对性的措施增进夫妻亲密关系，改善婚姻质量。

4.2. 疾病因素

患者及其配偶的亲密关系现状与罹患CVD有关。有研究显示 [36] ，疾病因素会导致大多数夫妻的角色身份发生改变，患者着重关注自身疾病的恢复情况从而缺少对配偶的关心，而配偶的角色从伴侣转变成照顾者，工作和娱乐方式受到限制，生活压力骤增，很难与患者维持高亲密关系水平。国外学者Tulloch等 [37] 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对16对夫妻进行焦点小组访谈并分析访谈数据，形成CVD导致夫妻关系变化的五大类别，分别是情感和沟通脱节、患者过度保护、角色转变、适应生活方式的改变、正向关系变化。此外，该研究还指出由于夫妻间关系的转变，配偶的家庭角色发生改变，其对患者的照顾负担与疾病应对压力骤增，导致夫妻亲密关系减弱，并呼吁临床医务人员针对患者及其配偶制定个体化的干预措施，以期增进夫妻亲密关系，改善婚姻质量，对双方的身心健康发展均具有重要的意义。

4.3. 心理因素

CVD患者与配偶的亲密关系与双方的心理状态存在一定的关联。Smith [38] 将冠心病患者放在婚姻的背景下探究其与配偶的心理状态与亲密关系之间的关联，结果显示夫妻双方的工作压力、焦虑、抑郁等与亲密关系呈显著的负相关。然而，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发展，研究者们发现夫妻在经历创伤性事件后，除消极的负性情绪外，还存在着积极的正向变化，即创伤后成长 [39] (Post-traumatic Growth, PTG)。这提示临床医务人员在护理CVD患者时，不仅要关注夫妻双方的负性情绪并及时干预，同时也要重视积极心理对夫妻间亲密关系的影响，以便制定个体化的干预策略，增进双方亲密关系。

4.4. 二元应对水平

二元应对水平也与CVD患者及其配偶的亲密关系有关 [40] 。Hooker等 [41] 研究显示，心力衰竭患者与配偶间二元应对水平越高，越有利于患者的康复，降低再入院率，二者亲密关系也呈现高水平状态。Lyons等 [42] 研究发现心力衰竭患者与照顾者间缺乏有效沟通，共同应对能力水平较低，从而增加双方的应对压力，影响夫妻间亲密关系。因此，在临床护理工作中应重视患者与配偶的应对水平，增加建设性沟通来改善相互关系质量，从而改善夫妻间亲密关系，提高双方生活质量。

5. 夫妻亲密关系的干预策略

5.1. 积极心理疗法

积极心理疗法作为一项重要的手段可以有效改善夫妻双方的心理状态，提高应对压力的能力，从而使夫妻间亲密关系呈现高水平状态。Liljeroos等 [43] 设计随机对照研究，将155对夫妻随机分为对照组和实验组，实验组在基础护理的基础上增加由护士主导的3次心理教育课程，经过24个月随访发现，受到系统化心理课程培训的夫妻更容易正确识别彼此间的心理困扰并且能够积极采取应对措施，尽可能地减轻负性情绪的不良影响，维持夫妻间亲密关系。此外，Dellafiore等 [44] 将积极心理干预疗法应用于慢性心力衰竭的患者与配偶中，通过对夫妻整体定期开展心理咨询、教育培训与考核，帮助其正确识别疾病应对过程中的心理困扰，加强夫妻彼此间的交流、沟通，进而提高夫妻间亲密程度，促进双方身心健康发展。但研究并未涉及出院后随访工作，提示今后研究者应借鉴延续性护理相关理论与实践成果，形成医院–社区–家庭链式护理模式，将积极心理疗法恰当地渗入每一个环节，对患者与配偶的生活具有深远影响。

5.2. 二元应对干预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夫妻二元方法的重要性，美国心脏协会与美国中风协会 [45] 曾联合发表声明认为二元方法是对患者和照顾者同时进行的干预，健康结局指标应包括患者和照顾者双方，这对护理人员制定干预措施具有指导性的价值。Trivedi等 [46] 将心力衰竭患者与配偶看作一个整体实施二元应对干预，重点培养夫妻彼此间相互协调和承担责任的能力，提高夫妻共同应对压力的水平 [47] ，结果显示有效加强了夫妻合作的意愿，提升双方的应对能力，增进夫妻亲密关系。但该研究样本量较小，仅在一家医院进行，代表性较差，未来应开展多中心、大样本的研究。此外，我国学者于歌等 [28] 将纳入的148对夫妻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对照组采用常规护理方法，实验组将患者及其配偶作为一个二元整体进行干预和指导，让夫妻双方就疾病问题及时沟通、寻求帮助。该研究分为二元关系强化阶段和二元疾病干预阶段，二元关系强化阶段包括二元支持性应对、双方共情体验和二元相互沟通，二元疾病干预阶段旨在提高患者和配偶对疾病的认知水平。为期6个月的干预结果显示二元模式下夫妻支持应对不仅可以提高慢性心力衰竭患者的生活质量，还能够改善患者与配偶之间的亲密关系，为稳定夫妻间长期照护关系提供帮助，这与高瑜等 [29] 研究结果一致。

5.3. 其他干预措施

认知行为夫妻疗法、亲密加强疗法也可有效增进患者与配偶间的亲密程度，提高婚姻质量。Tulloch等 [48] 研究指出，认知行为夫妻疗法是将夫妻看作干预的整体，通过提高沟通技巧从而促使行为的改变。其研究团队将该疗法应用在39对心血管疾病患者与配偶中，以提高夫妻对疾病的认知、培养夫妻沟通技巧为干预核心，研究结果显示患者与配偶的关系、双方的身心健康都有明显的改善。此外，基于认知行为夫妻疗法(如沟通技能培训等)和行为婚姻疗法(如聚焦解决模式等)提出了亲密加强疗法 [49] ，该疗法将夫妻双方作为一个整体，主要包括身体亲密关系加强和情感促进两个方面内容，通过引导夫妻学习亲密技能，增进彼此间相互沟通与互动，从而使双方相互理解，增加夫妻亲密关系。研究发现，目前该疗法已经广泛应用于癌症领域 [50] [51] [52] ，在CVD相关研究中罕见报道，建议护理工作者在今后工作与科研中，灵活运用加强亲密关系的方法，探究其在CVD患者及其配偶中的应用效果。

6. 小结与展望

目前，针对亲密关系的测评工具多为汉化，且缺少针对国内CVD患者与配偶亲密关系的测评工具。建议在今后的研究中，基于我国国情开发针对中国CVD亲密关系的测评工具。此外，期望护理研究者和临床工作人员更多地关注亲密关系在夫妻应对CVD过程中的积极作用，灵活运用二元视角，开展更具针对性的干预措施，以期提高CVD患者及其配偶的生活质量和生活预期，从而增进夫妻间亲密关系，改善婚姻质量。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