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上”和“下”是汉语中十分常见和常用的两个汉字,根据中国国家标准总局发布的《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对汉字使用频率的排序,“上”排在第十三位,“下”排在第四十五位。“上”和“下”均为指事字,在造字之初只有名词和形容词的词性,“上”作名词表示较高的位置、高位的人,作形容词表示等级高的、次序前的,“下”则同理,与之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和“下”逐渐衍生出了动词和副词的词性,也出现许多用法。在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中,“上”共有27种释义,“下”共有24种释义。本文所研究的是“上”和“下”作为趋向动词时的搭配、意义、用法等。
需要注意的是,趋向动词也有广狭之分。狭义的趋向动词,专指作补语的趋向动词。广义的趋向动词,既包括作补语的趋向动词,也包括不做补语的趋向动词,即带有趋向性的实义动词 [1] 。本文所研究的是广义的趋向动词。另外,趋向动词还可分为双音节趋向动词和单音节趋向动词,本文以研究单音节趋向动词“上”“下”为主,同时也涉及到含有“上”“下”的双音节趋向动词,即“上来”“上去”“下来”“下去”。
在汉语母语者的日常交流中,趋向动词使用频繁,但往往表现为以一种“约定俗成”、“脱口而出”的方式出现,其实大多数母语使用者都并不知道这些搭配背后的原因和逻辑。常见的趋向动词,除了“上”和“下”之外,还有“来”“去”“出”“回”等,在有些情况下,根据意义的需要,这些词还会同时使用,或者与实义动词搭配,如“上去”“下来”“走出去”“爬上墙”等。对这些概念进行研究,可以丰富现代汉语的理论体系,在实际应用中也有助于把我们先前碎片化的感觉认识提升为系统性的经验知识。
2. “上”和“下”作为实义动词的用法
在现代汉语中,不管是从语法角度分类的趋向动词,还是“上”和“下”这两个汉字本身,都十分常用。所以,与之相关的语料也非常丰富。在繁复的语料中,根据“上”和“下”与不同词性的词的搭配,我们可以将其分为多种类别。这一部分主要研究实义动词“上”和“下”与名词和动词的搭配。
2.1. “上”和“下”与名词的搭配
趋向动词,简言之就是表示事物或人移动和发展的方向。“上”和“下”在表示一种趋向时,它们的本义是反映物理空间内的位置关系,比如“上山”“下山”。山顶和山脚的高度悬殊是一目了然的,所以从山脚到山顶便说“上山”,从山顶到山脚便说“下山”,同理还有“上楼”“下楼”“上天”“下海”等。从反映现实空间具体的高低位置,“上”和“下”逐渐衍生出反映抽象位置的功能,比如体现身份地位的高低。
现代汉语名词的种类大大小小、环环相扣,有十几种之多,有的名词本身可以同属两个甚至多个类别,而且不同的学者也有不同的分类方法。本着便于研究的原则,兼取各家之长,我们挑选其中有代表性的几种来论述。
2.1.1. 与个体名词的搭配
个体名词,指的是可以数清的人或物体的单个体,如:树、猫、朋友、桌子、苹果、飞机等,与之相对的是集体名词(或称集合名词),但“上”和“下”作为趋向动词无法与之搭配。例如,我们可以说“上树”,但不能说“上树木”;可以说“下车”,但不能说“下车辆”,这里的“树木”、“车辆”就是集体名词。“上”和“下”只能与个体名词搭配,而无法与集体名词搭配,这是由于它们的趋向性导致的。
(1)方鸿渐并未向她谈情说爱,除掉上船下船走跳板时扶她一把,也没拉过她手。(钱锺书《围城》)
(2)吃完了早饭,马威正要上楼看父亲去。(老舍《二马》)
“船”和“楼”都是典型的个体名词,“上(下)船”“上(下)楼”都能准确的表达含义并且符合语法规则,而与之相对的集体名词“船舶”和“楼房”则不能与“上”“下”搭配。个体名词既可以表示泛指,也可以表示特指,而集体名词只能表示泛指,例如“树”和“树木”都可以表示所有种类的树。这里所说的“泛指”和“特指”仅指它们单独使用的情况,如果加上量词,例如“一片树木”“那些楼房”,那么它们整体也表示特指。个体名词用来特指也不是无条件的,但它的条件相对比较简单,即具体的语境。“上楼”“上船”在具体的、特定的语境中,显然是特指。方鸿渐所下之船,必然是他们所乘的白拉日隆子爵号,马威所上之楼,自然是他们自己家的那栋楼。如果脱离语境,听话人和读者就会感到不知所云。所以,由于“上”和“下”的趋向性,与它们组成动宾搭配的名词,必须表示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事物,必须表示特定的而不是泛化的事物。
2.1.2. 与专有名词、处所名词的搭配
专有名词是名词中比较特殊的一类,包括人名、地名、组织机构名等。凡专有名词一定是特指,根据上文得出的结论,专有名词已经符合与“上”“下”形成动宾结构的前提条件。
(4)他准备明天就去托黄技师,黄技师两三天就要上北京。(汪曾祺《羊舍一夕》)
(5)他与车上的中国游客是同根同宗,打曾祖父那一代从福建下南洋谋生……(《2000年人民日报》)
(6)他自己现在也是要上天安门去呀!(老舍《四世同堂》)
不管是地名还是机构名,它们所指的都是一个具体的地点,从另一角度来说,它们也是处所名词。处所名词也是名词中常见的一类,它往往可以做趋向动词所趋向的目的地,表明动作的终点,回答的是“去哪”的问题。所以,绝大多数处所名词(前提是特指)都可以与趋向动词搭配。
处所名词与“上”和“下”的搭配也基本符合反映位置高低或身份地位高低的原则。“上”和“下”本身都具有“到;去(某个地方)”的含义,所以在不少情况下可以替换使用,如:“上厨房”“下厨房”“上饭店”“下饭店”等。而有一些的情况是“上”或“下”只能用其一,值得深入研究。例如有“下乡”而没有“上乡”,这一方面是出于语音角度考虑,避免与“上香”歧义;另一方面,“乡”在行政单位中出于较低的级别,故用“下”,与之相似的还有“上省城”。又如有“上法院”而没有“下法院”,这是由于法院是庄严、神圣、值得尊敬的场所,用“上”体现地位的尊贵。再如有“上厕所”而没有“下厕所”,这是因为古时候厕所一般建在房子的北面,是方位的因素,前文的“下南洋”也同理。语音、地位尊卑、空间方位这三类可以解释绝大多数搭配的情况。另外,“上”与处所名词搭配的频率比“下”要高,这一问题在后文研究不对称性时会深入论述。
2.1.3. 与物质名词和抽象名词的搭配
物质名词是指一些个体特征不明显或是无法分为个体的实物,例如水、火、金属、声音、空气等。抽象名词表示一些抽象的概念、属性、性状等,例如思想、情感、知识、责任、义务等。这两类名词在与“上”和“下”搭配时,往往就不再表示趋向的目的地,而是表示趋向承载之物。
(7)上菜吧,宝康你叫服务员上菜吧,我都饿了。(王朔《顽主》)
(8)太阳毒得好象下火呢。(老舍《柳屯的》)
“上菜”可以理解为“把菜上”或者“使菜(被)上”,“菜”是上的受事。“下火”是比喻天气异常炎热,并不是真正的起火,但直接理解来也是“使火从天上下下来”,“火”是“下”的受事。与之同理的还有“上茶”、“下雨”等。
抽象名词与“上”和“下”的搭配相对较少并且许多属于新词语。例如在直播间“上链接”“上才艺”;在写作或演讲时“上价值”;在舞台表演时“上情绪”;它们的用法与上文所说相同,是趋向的受事。从没有链接,到有了链接可以点击购买;从比较浅薄的价值,增长到比较高级的价值;从平淡的情绪,变成激烈的情绪。它们所表现的都是一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低级到高级的趋向,在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把……拿出、呈上、表现出来”。
总之,趋向动词“上”和“下”与名词的搭配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上(下)”加趋向的地点、处所;二是“上(下)”加趋向的受事、所支配的对象。以上所论述的都是“上(下)”与名词的动宾结构搭配。众所周知,名词与动词还可组成主谓结构,但趋向动词与名词的主谓形式很单调,例如“我上”“他下”,主语的替换不牵扯语法问题。而且,它们很难在单独使用的情况下就能清楚地表达意义,通常还是要接宾语,如“我上学”、“他下火车”,因此趋向动词与名词搭配的主谓结构不必作单独研究。
2.2. “上”和“下”与动词的搭配
2.2.1. 与其它实义动词的搭配
“上”和“下”做实义动词时含义很丰富,但其中不乏相近的义项,“上”“下”与趋向有关的义项基本可以概括为“向上”和“向下”,在有的语境里也有增长和降低的意味。根据对复合词的结构类型分析,“上”和“下”与其它实义动词的搭配情况分为三种:联合、偏正和连动。
首先是联合式,联合式复合词中两个语素同义或近义是比较典型的情况,例如:“上升”“上涨”“下降”“下跌”。在这些词中,“上”即是“升”,“下”即是“降”,“上”即是“涨”,“下”即是“跌”,汉语中不存在“下涨”“上跌”或者“下升”“上降”的用法。“上(下)”与“升(降)”既没有时间的先后,也没有逻辑上主次的关系,因此要与连动式和偏正式区分开,同理还有“上浮”和“下沉”等。
其次是偏正式,在偏正式中,“上”和“下”往往起到修饰限制的作用,如:“上访”“上报”“下达”等。事实上,汉语中也不存在“下访”“下报”这样的词,但从意义上讲,它们也具有合理性。“访”的本义就是访问、调查、寻求,它本身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性。“报”在这里的意思是告诉,也不具有方向性,具体要告诉谁,是“向上”告诉?还是“向下”告诉?为了清楚地表达意义,就必要加“上”或“下”来进行修饰。
最后是连动式,连动结构不是“上”或“下”单独与动词组成的,往往以“上来(去)”/“下来(去)”加实义动词的形式出现,如“下来玩”“上去说”。在这些动词短语里,动作的发生有时间的先后顺序,等前一个动作完成后,后一个动作才能开始,而且这两个动作是由同一个主语发出的。在实际生活中,为了更明确的表达含义,许多情况下会把处所、位置直接表述出来,例如:“下楼玩”“上讲台说”。但这种情况不应当算作典型的“上/下 + 动词”的形式,因为虽然“下楼”和“玩”之间是连动关系,但“下楼”本身已经是动宾结构了。
以上三种结构类型是实义动词“上”“下”与动词的搭配,趋向补语“上”“下”与动词的搭配将会在下文展开论述。
2.2.2. 与趋向动词的搭配及其不及物性
上文已经提到,与“上”和“下”有关的趋向动词共有六个,分别是“上”“下”“上来”“上去”“下来”“下去”。其中后四个既可以认为是一个完整的双音节复合趋向动词,也可以理解为是“上”“下”与“来”“去”这两组单纯趋向动词之间的搭配。这两种理解方式在语言实际运用的层面都无伤大雅,事实上,除了“来”“去”之外,“上”和“下”也无法与其他趋向动词(例如“回”“起”“过”“出”)搭配了。
“上”“下”“来”“去”在单独使用时都是及物动词,“上”和“下”的例子在上文已经举出很多。“来”和“去”的例子如:“来南京”“去上海”“来我家”“去河里”等。但是,当它们搭配起来组成复合趋向动词时,却不再具有及物性。所有不及物动词都不能直接加受事宾语,但有的却可以加非受事宾语,“上来(去)”“下来(去)”便是如此。
(9)又上去四个人像拉纤一样将公羊四条腿拉开……(余华《一个地主的死》)
(10)汽车站住了,下来一个人……(老舍《小坡的生日》)
(11)……很对不起,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我让你上来一趟。(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12)我下去两分钟,从从容容。(张曼菱《中国布衣》)
以上例子可分为三类,(9)、(10)体现的是“上去”“下来”接施事宾语,“上去四个人”和“下来一个人”在意义上是“有四个人上去”和“有一个人下来”;(11)的“一趟”是数量宾语,如果在特殊的语境中,像(9)、(10)的情况也可以把“人”省略掉,从而变成数量宾语,比如“刚刚上来了两个人,现在下去一个”。(12)的“两分钟”是时量宾语,表示“下去”动作持续的时间。施事宾语、数量宾语、时量宾语这三类可以概括“上来(去)”、“下来(去)”接宾语的绝大部分情况。在这些例子中,我们认为“上”和“下”是实义动词,但如果把“下来一个人”,改为“走下来一个人”,那么虽然意义不变,“下来”整体就不再是实义动词而是趋向补语了。
需要注意的是,关于数量宾语和时量宾语,学界目前还存在一些争议。郭锐在《现代汉语词类研究》 [2] 中认为它们是宾语,刘月华等在《实用现代汉语语法》 [3] 中认为它们是补语,黄伯荣、廖旭东的《现代汉语》 [4] 则同时收录了这两对概念,朱德熙的《语法讲义》 [5] 也称它们为宾语,但认为它们是一种特殊的“准宾语”。这些观点各有各的道理,判断它们的是非对错不仅很困难,而且也不是本文的任务,这里仅提出来让大家知晓。本文以郭锐和朱德熙的观点为基础,行文时以“宾语”来表述。
3. “上”和“下”的语法化
语法化是一个内涵丰富的概念,本文探讨的语法化,指的是实词向语法成分转化的一种语言现象。趋向动词“上”和“下”在语法化过程中由实义动词变为补语,主要体现在动补短语和形补短语中。简而言之,本部分讨论的就是“上”和“下”是如何从实义动词变成趋向补语的,以及“上”和“下”作为趋向补语和动词、形容词的搭配。
3.1. “上”和“下”从实义动词到趋向补语的虚化
3.1.1. 趋向动词演化的过程
在先秦时期,汉语的趋向连动结构就已经出现,但其句法位置与如今大不相同,主语全部位于两个动词之前。在这一时期,趋向动词与其它动词之间的边界还比较明确,是两个独立的语法成分,例如:
(13)鲜虞推而下之。(《左传·襄公25年》)
(14)其事急者。引而上下之。(《墨子·杂守》)
在以上两个例子中,“上”和“下”与其它动词组成的是一种连动式的结构,在这种结构中,我们一般认为“上”和“下”仍然是实义动词。趋向动词的语法化过程是从魏晋开始的,两个动词之间的语法边界被逐渐削弱,开始整合成一个整体的成分,即动趋式,“趋向补语”这种语言现象就是那时产生的。
(15)飞下雌鸳鸯,塘水声溘溘。(李贺《塘上行》)
(16)千里翠屏外,走下丹砂丸。(白居易《游悟真寺诗》)
(17)逢见涅盘堂主著纳衣走上来……(《祖堂集》)
在(15)、(16)中,充当主语的名词在句子中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出现在动词之后,它们在语义上仍然是施事,但在语法上却成了宾语,这一现象在唐代以后普遍存在。另外,复合趋向动词也是在唐以后才开始使用的,如(17)。在趋向补语产生以后,由于语用的需要,这些趋向补语衍生出大量的抽象用法。
3.1.2. “V + 上”“V + 下”的语义演变
“上”和“下”的语义演变经历了趋向意义(本义)、结果意义、时体意义三个阶段。“上”的本义表示人或事物由低到高移动或由下级到上级,强调趋向的终点。而“下”根据侧重点的不同,既可以着眼于起点,又可以着眼于终点。
(18)上马执辔,御体正矣。(刘向《新序》)
(19)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司马相如《长门赋》)
(20)王导须臾至,徒跣下地。(刘义庆《世说新语》)
“上马”的“马”和“下地”的“地”都是趋向的终点,“下兰台”实际上是“从兰台下”,“兰台”是趋向的起点。“上”和“下”虚化为趋向补语后,它们表示的空间趋向意义产生了新的用法。在社会、文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人们逐渐形成了“上为前、下为后”的观念,所以“上”就不仅可以表示由低到高,也可以表示向前移动。这样一来,“上”的终点就不一定是高处的目标,其搭配变得更加丰富。
不管是从低到高,还是从后到前,“上”的趋向意义都是实在的,物体达到目的地的同时也意味着“上”这一动作的完成,“上”的结果意义由这一意义引申出来,可以表示“接触”的含义。这一变化开始的具体时期并不明确,但可以确定的是,“上”的结果意义在南宋以后得到了广泛使用。例如:
(21)细切香柔叶铺上,筋拨令调匀进之。(《太平广记》)
(22)诸般事儿都不理,关上房门便要睡。(《话本选集》)
“下”的趋向意义有终点和起点两个侧重,那么随之引出的结果意义也分两类。由“从高出到低处”分支出侧重起点的“离开高处”和侧重终点的“到达低处”,它们分别隐含着“使……离开”和“使……留下”的意义。例如:
(23)拔下金钗一股。(《元代话本选集》)
(24)脱下御衣偏得著,进来龙马每交骑。(《太平广记》)
(25)托至堂前,摆下椅子。(《话本选集》)
(26)若写下,未必分明,却失了先间言语。(《朱子语类》)
(23)、(24)的“拔下”“脱下”里的“下”是“离开”义,“下”前面一个实义动词具有及物性和支配性,而且在意义上也有“脱离、去除”的意味,那么“下”在此就表示动作的结果是造成受事宾语的脱离。(25)、(26)代表第二种情况,与“下”搭配的实义动词依然要有及物性,从语法的角度来说,两者并无分别,但其动作的目的是使受事者留下而不是脱离。这种情况往往可以用“上”与“下”替换,其意思基本不变。例如把(25)的“摆下椅子”改为“摆上椅子”,都是让椅子留在堂上,把(26)的“写下”改为“写上”,都是使字留在纸上。这样的替换既不违背语法规则,又可以理解,而前两个例子中的“拔下”和“脱下”是显然不能改为“拔上”和“脱上”的。
“上”和“下”语义演变的最后一项是时体意义(也称状态意义),时体意义是由结果意义直接引申出来的,表示动作在某一时间处于何种状态。“上”由“接触”引申出“开始”,“下”由“脱离”引申出“完成、结束”。例如:
(27)一连吃上十数多碗。(《今古奇观》)
(28)长老又故意的骂上两声。(《三宝太监西洋记》)
(29)那高安承应下了,同来保去了府门。(《金瓶梅》)
(30)好冤家?你惹下无涯之祸。(《封神演义》)
前例的“上”不仅表示“开始”的一瞬间,而且还表示动作开始后的一段时间,“上”也由此有了表示动作持续的含义,这种含义的使用在今天已经非常普遍,如“喝上酒”、“玩上游戏”。在(29)、(30)中,“应下”和“惹下”都是一瞬间结束的动作,但它还蕴涵着动作完成之后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往往是一个持续的状态。应下了别人的事情必然要去做,惹下了灾祸必然要承担责任和损失,同理还有“立下功劳”、“结下梁子”等。
3.2. “上”和“下”作为趋向补语和动词、形容词的搭配
3.2.1. 与动词的搭配
现代汉语动词可分为一般动词、趋向动词、判断动词、能愿动词四种,其中后两者不能与“上”和“下”搭配,趋向动词与“上”和“下”搭配时,“上”“下”仍为实义动词,在上文已有论述。在这些动词中,一般动词的数量最多,还可细分为几类,其中与“上”或“下”搭配最广泛的是动作动词。
(31)于是他走下了桥,他望到了自己房间的窗口。(余华《难逃劫数》)
(32)像口哨一样简单明亮的短句,听上几句人的情绪就变得饱满、欣快。(王朔《看上去很美》
(33)……往往是最后一批吃上晚饭的。(杨绛《干校六记》)
(34)别着急,喝下这杯酒听我慢慢道来。(邓友梅《邓友梅选集》)
在(31)中,“走下”用的是“下”的趋向意义,即从高到低;(32)的“听上”用的是“上”的结果意义,强调声音与人的接触,同理还有“盖上”“盛上”;(33)和(34)正好是一对“上”和“下”的时体意义,“吃上”指的是“开始吃”,“喝下”指的是“喝完”。还有很多例子不能穷举,但我们能够看出,大部分单音节动作动词可以与“上”和“下”其中至少一个搭配。
双音节动作动词与“上”“下”搭配的情况比较复杂,与该动词的结构类型有关。例如“睡觉”这个词,我们可以说“睡下”“睡上觉”“睡上几个小时”,但不能说“睡觉上(下)”。而对于“收拾”,就可以说“收拾上”,对于“休息”,也可以说“休息上(下)”。
“收拾”和“休息”都是由两个动词语素组成的合成词,结构为联合式,它们后面可以直接加“上”或“下”。而“睡觉”是“动 + 名”的组合,结构为动宾式,后面不能直接加“上”或“下”,与之相同结构的还有“跑步”“负责”“犯错”等。
对于这一现象我们可以做如下解释,由于“上”和“下”是趋向补语,那么根据汉语的语序规则,它们应当紧跟在动词之后。“睡觉”虽然整体也是动词,但由于内部结构为动宾,故“上”“下”在与其搭配时,只能放在中间,形成“动 + 补 + 名”的结构。例如“跑上步”“负上责(负起责)”“犯下错”。与之相反,联合式的动词是纯动词语素构成的动词,它可以直接加“上”“下”,同为“动 + 动”组成的连动式、兼语式、状中式复合词也同理,例如“研究”(联合)“审批”(连动)“请教”(兼语)“围观”(状中)等。
与前文所讲的单音节动作动词相结合,我们基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凡是纯动词语素构成的动作动词,都可以在词后直接加“上”或“下”,而对于非纯动词语素的动作动词,则把“上”“下”加在动词语素之后。总之,趋向补语应当紧跟在最后一个动词语素的后面。以上所说搭配在语法规则上成立,但从语用上讲,并非所有都常用常见,除了“上”“下”之外,还应当根据具体词义选择其它合适的趋向补语。
除了动作动词之外,少部分心理活动动词也可以和“上”搭配,如“爱上”“恨上”“喜欢上”“思考上”。以上搭配运用的都是“上”的时体意义即“开始”义。另外还有一个形式动词“进行”,可以说是一个特例,它只能与“下去”搭配。“下去”既可以表示方向由高到低、数量由多到少,也可以表示性状的延展和动作的持续,这一层意义使得它与“上来”“上去”“下来”相比有更广的使用范围,在下文论述与形容词的搭配时还会体现。
3.2.2. 与形容词的搭配
形容词的分类十分繁杂,我们根据对不同分类方式的分析,来判断“上”和“下”与哪种形容词不能搭配,与哪种形容词可以搭配,在可以搭配的情况下又有什么规则。
首先,根据表达功能,形容词可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这是比较常见的分类,几乎所有语法研究者都会提及。性质形容词仅仅表示性质,状态形容词在表示一定性质的同时还强调量,即对程度进行限定。
(35)两个孩子以前在一块玩,现在一块上幼儿园,当然好上了。(刘震云《一地鸡毛》)
(36)可是,我眼见她一天天消瘦下去了……(苏青《真情善意和美容》)
(37)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胖下去了。(古龙《陆小凤传奇》)
(38)他谦卑地向我笑了笑。那时候天色开始黑下来了……(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39)更迫切的是天已黑上来,他的腹中已开始咕噜咕噜的响……(老舍《四世同堂》)
在上例中,前三者是性质形容词,后两者是状态形容词。(35)中的“好上”,依然是用“上”的“开始”义,“好”在这里实质上就是相互喜欢。(36)与(37)的“胖”和“瘦”都加“下去”,但它们的含义不尽相同,“下去”既可以表示降低、减少,也可以表示一个动作、状态的持续。在与“瘦”搭配时,两种意义都可以讲得通,而与“胖”搭配则只能取后者。(38)的“黑下来”表示一种光线由多到少、亮度由高到低的趋向,有一种夜幕降临的感觉;(39)的“黑上来”则表示黑色逐渐增多的趋向,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味。两者意义基本相同,但感情色彩略有差异。
可见,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都可以与“上”“下”“上来(去)”“下来(去)”搭配,所以我们还需要从其他角度进行研究。
其次,从构词角度来看,形容词分为单音节形容词、双音节形容词以及带词缀的形容词。其中带词缀的形容词,比如“亮晶晶”“黑不溜秋”“稀巴烂”等,它们是不能搭配“上”“下”乃至其它所有趋向补语的,我们可以说“冷下去”,而不能说“冷清清下去”。双音节形容词还要分情况讨论,有的形容词由一个名词语素和一个形容词语素构词,如“笔直”“雪白”等,它们也不能搭配“上”“下”。而那些纯形容词语素构词的双音节形容词,以及单音节形容词,则有搭配“上”和“下”的可能性。
最后,根据在句子里所作的成分,形容词可分为一般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一般形容词的数量非常多,用法也很灵活,它可以作所有的句子成分,即“主谓宾定状补”。非谓形容词只能作定语修饰名词,如“男/女”“主要/次要”“初级/高级”,也有些学者把它们称作区别词、属性词。显而易见,非谓语形容词是不能接趋向补语的。
我们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不论是性质形容词还是状态形容词,只要它们是由纯形容词语素构成且属于一般形容词,那么在满足语义的条件下,就可以与“上”和“下”搭配。有的学者干脆直接把这种可以接趋向补语的形容词单独归为一类,称为“动态化形容词”,在李临定的《汉语基础语法》 [6] 和邢福义的《词类辨难》 [7] 中,都出现了动态化形容词这一概念。
4. “上”和“下”的不对称性及原因
“对称”即一种一一对应的关系,“不对称”就是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 [8] ,对称和不对称现象在语言中很常见。语言在整体上是对称的,如主动与被动、肯定与否定、清音与浊音等。但语言在局部又是不对称的,主要体现在形式、意义以及有无标记上的不对称。其实,在上文中我们已经或多或少地牵涉到“上”“下”的不对称现象了,本部分我们将从趋向动词“上”“下”的意义入手,深入系统地分析它们在与各种实词搭配时产生的不对称现象及其原因。
4.1. “上”和“下”不对称的现象
4.1.1. “上”和“下”自身意义的不对称
为了便于研究,我们有必要对趋向动词“上”“下”的所有义项进行梳理:

Table 1. Meanings of directional verbs “shang” and “xia” as notional verbs
表1. 作为实义动词的趋向动词“上”“下”的义项

Table 2. Meanings of directional verbs “shang” and “xia” as directional complement
表2. 作为趋向补语的趋向动词“上”“下”的义项
这里我们针对实义动词“上”“下”提出了一对新的概念:“典型趋向义”与“非典型趋向义”。典型趋向义即有明显方向性或“位移”的义项,包括空间上的移动,以及抽象层面的地位升降、数目增减等,它们基本都是一次派生的产物。我们在上文已经提到,“上”“下”在造字之初没有动词词性,而所谓的典型趋向义,就是由最初的名词直接派生而来的,即“向上”和“向下”。如表1所示,除了“③去、到(某个地方)”之外,其它义项其实都有“向上”或“向下”的意味。
非典型趋向义即无明显方向性或“位移”的义项,它们与“趋向”仍存在一定的联系,可以表示事物的发展以及状态的变化,如表1所示。非典型趋向义是由“上”“下”的原始义(名词本义)两次甚至多次派生的结果,如果从仅动词的层面来看,也可以说它们是动词本义再派生的结果。我们认为,非典型趋向义的“上”和“下”也属于趋向动词,正如表2所示的“上”“下”语法化后衍生出的结果意义和时体意义,我们依然称之为“趋向补语”。
从意义的角度来研究不对称,我们首先要保证形式上的对称,如果两个词形式和意义都不对称,那它们就风马牛不相及了。我们所说的形式,是搭配组合的方式,也即语法结构。搭配组合上的对称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完全反义的对称,如上升、下降;二是仅“上”“下”替换的对称,如上班、下班。一些学者把前者命名为相对对称,后者命名为绝对对称 [9] 。我们认为,符合这两种情况之一就是形式上的对称,不符合这两种情况便是形式上的不对称。
4.1.2. “上”和“下”意义的不对称
“上”和“下”在遣词造句时的不对称现象,归根结底是它们自身意义的不对称,我们可以将其称为“义项缺失”。义项缺失首先是一种现象,在上表已经清晰的展示,但它实际上也是“上”和“下”成词之后不对称的直接原因,“上”“下”本身的义项已经不能完全对应了,那它们组词之后自然会不对称。“由低处到高处”与“由高处到低处”能够形成一对对应关系,那么这对义项被用来成词时,通常情况下是对称的。相反,有的义项孤立存在,无法形成对应关系,就非常容易造成不对称。例如:
(40)老板娘上菜来了。(铁凝《小黄米的故事》)
(41)炒菜熬汤,要先下菜,后放盐。(《1996年人民日报》)
(42)“你擦什么药呢?”石静头也不回地边抹边说,“别乱上药。”(王朔《永失我爱》)
(43)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煮得出这种牛肉汤,当然也只有一个人能在汤里下药。(古龙《陆小凤传奇》)
(44)因此,胡适博士对症下药,预备向“日本朋友”上条陈。(鲁迅《出卖灵魂的秘诀》)
“上菜”的“上”取的是“把饭菜等端上桌子”,同理还有“上茶”,但“下”却无“把饭菜端下桌子”的义项与之对应。“下菜”的意思是做菜时把菜放入锅里,“下”取的是“放入”义,而“上”没有“拿起”义与之对应,因此造成了不对称。(42)中“上药”的“上”取的是“涂、搽”义,而“下药”要分两种情况讨论,一是(43)的“下药”,意思是下毒药,“下”取的也是“放入”义,与“上药”不对称。二是(44)的“对症下药”,这里的“下”是“使用”的含义,可以同义替换为“用药”。“下”的“使用”这一义项与趋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并不在上表所列,但它与“上药”也是不对称的。
4.2. “上”和“下”不对称的原因
在造字之初,“上”和“下”的原始义是完全对称的,那么根据语言自身的规律,由原始义衍生出的各种不同词性的义项也应当是一一对应的,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我们认为,这是由语言外部的因素导致的,如生理、心理、文化等,即外因。上文所讲“义项缺失”,其实就是外因作用的结果,而当它成为一种既定事实之后,又继续影响着遣词造句,单从这一层面来看,“义项缺失”是语言的内部因素。外因导致了“上”“下”的义项缺失,而义项缺失在形成后,它本身又作为内因继续影响“上”“下”的成词。而语言在多因素影响下不断发展,势必又会给“上”“下”增添新的义项,这可以说是一种发展的循环上升。
外因的作用在“上”和“下”本身并不能很明显的反映,而在它们的成词中则比较容易发现。所以,讨论“上”“下”的不对称,应当以成词搭配为切入点,来探究它们的不同意义和用法。在有些情况下,“上”“下”明明有相对应的义项,但在词语中却不能直接替换甚至根本无法替换。这就不是语义、语法的问题,而是外因作用的结果,下面将从生理、心理、文化三个维度来分析造成“上”和“下”成词不对称的原因。
4.2.1. 生理因素
生理因素指的是人的体型、容貌、发肤、基因等因素,生理是人类生存、生活和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我们通常说的“五感”,就属于生理因素,即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不难发现,人体主要的感觉器官都集中在头部,在与别人交际时,往往也首先关注到别人的脸部。所以,人体的上部既是感觉发出的焦点,也是感觉承受的焦点,因此使人们更重视上部。
人可以观察到的事物主要集中在外表,而“上”有“在……表面”的意思,这使得人们更愿意用“上”来表示物体的相对位置。这里的“上”不是趋向动词而是方位词,但它在客观上整体增加了“上”的使用频率。而且,从历时的角度来看,“上”“下”是先有的方位词的用法,届时“上”就已经比“下”使用广泛了,那么它们后来在演化、引申时也必然会一定程度影响趋向动词“上”和“下”的不对称。
另外,“上”可以与部分心理活动动词搭配,而“下”不能,如“喜欢上”“爱上”“恨上”。虽然这些动词被称为“心理活动动词”,但这些活动实际上还是要依靠人的感官以及大脑来进行,即便是古代人认为的思考器官——心脏,也在人体的上半部。所以,我们认为这一定程度上也受生理因素影响。
4.2.2. 心理因素
心理因素包括人的感觉、情绪、知觉等,显著的事物往往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也容易识别和记忆。在遣词造句时,人们往往选择频率较高的、强势的、阳性的、积极的词来使用。如在“大、小”和“高、低”中,人们往往会问“多大”“多高”,而不是“多小”“多低”。这一心理因素反映到“上”和“下”的不对称上主要有两方面。第一,“上”和“下”本身都有“去、到”的义项,但当询问别人去哪时,只会说“上哪去”,而不是“下哪去”,第二,从与处所名词的搭配上来说,“上”的使用频率也比“下”高得多。
这些现象可以归结于语言中的经济原则(或称省力原则) [10] 。前文已经提到,“上”的词频远高于“下”,那么当两者在语法和意义上都适用时,人们往往会选择常见的“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潜意识作用的结果,越是常见的词语人们越使用,越使用也就越常见,这样循环往复,逐步巩固了“上”这种强势词在不对称中的地位。
4.2.3. 文化因素
文化因素主要包括风俗习惯、价值观念等,语言和文化密不可分,文化也可以解释很多“上”和“下”成词的不对称现象。
(45)这年月,作官的今天上任,明天撤职……(老舍《茶馆》)
“上任”的“上”取的是“去、到”的义项,“上任”与“到任”完全同义。其实,现代汉语中也有“下任”一词,但其义为“下一任”,“下”在此已不是动词,所以依然是不对称。从语法和意义的角度来说,“下任”用来表示“到任就职”并无不妥,但事实上人们不这样使用,这就是文化因素起作用的结果。从古至今,百姓对官员通常都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态,“上”在作形容词时有“等级或品质高”的含义。而且,“上”还有“上升、向上”的含义,上任的人自己也希望加官进爵、仕途顺风顺水,所以自然用“上任”而不是“下任”。从意义的角度来说,与“上任”对称的是“卸任”。
(46)……不嫁给什么酸溜溜的白脸儿,偏偏下嫁个体户。(陈建功《皇城根》)
“下嫁”是指地位高的女子嫁给地位低的男子,“下”在此取“向下”义。“下嫁”这个词在旧社会使用相对较多,它的出现以及不对称现象也是受文化因素的影响。在古代的男权社会,男性的地位普遍比女性高,所以以男性为出发点的“娶”本身就含有“下娶”的意味。同理,以女性为出发点的“嫁”也有“上嫁”的意味,故没有专门的“上嫁”和“下娶”。“上嫁”和“下娶”仅是概念上的词,也可能出现在口语中,并不是标准的现代汉语词汇。而“下嫁”是旧社会是相对特殊的现象,所以需要一个词语来进行描述。从形式上看,“下嫁”没有“上嫁”或“上娶”作为对称,从意义上看,“高攀”或许能够弥补这一不对称的空缺。
我们把影响“上”和“下”成词不对称的原因分为内因和外因,外因又分为三种,这是出于研究的需要,而在实际应用中,这些不对称都是多种因素相互交织、共同作用的结果。所以,在面对不对称现象时应当多角度思考,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影响因素有待发掘。
5. 结论
本文将趋向动词“上”和“下”为研究对象,主要运用文献研究、语料分析、语义研究等方法,剖析了“上”和“下”与实词搭配的内在逻辑,揭示了“上”和“下”的语法化过程,讨论了“上”和“下”的不对称现象以及成因,从语义、语法、语用等方面比较全面地对趋向动词“上”和“下”进行研究。结论如下。
实义动词“上”和“下”与名词搭配组成动宾结构,在这种结构中,作宾语的名词可以是个体名词、处所名词等,表示趋向的目的地,但这些名词必须表示特指的概念。物质名词和抽象名词也可以作“上”和“下”的宾语,它们在此是受事,而不再表示趋向的目的。“上”和“下”与其他实义动词可以组成联合、偏正、连动三种结构,我们可以根据动作之间有无时间顺序和逻辑关系来区分这些结构。“上”和“下”单独使用时是及物的,但与其它趋向动词(“来”“去”)搭配时变得不及物,它们不能直接加受事宾语,但却可以加施事宾语、数量宾语和时量宾语等。
“上”和“下”的语法化过程就是从实义动词转化成趋向补语的过程,这一过程开始于魏晋时期。经过长时间的演变,“上”和“下”作趋向补语产生了三种含义,趋向意义、结果意义和时体意义。“上”的趋向意义有“向上”和“向前”,而“下”通常为“向下”,较少用作“向后”;“上”的结果意义为“到达、接触”,“下”的结果意义为“使……离开”和“使……留下”,用作“留下”义时,“下”通常可以与“上”替换。“上”的时体意义为“开始”,“下”的时体意义为“完成、结束”。
“上”和“下”的不对称性首先体现在它们自身意义的不对称上,主要体现为义项的缺失,“上”、“下”意义的不对称现象也是它们成词之后不对称的主要原因,即有关语言本体的内因。“上”和“下”成词的不对称还受许多外因的影响,生理、心理、文化是比较主要的三种因素。以上这些原因并不是孤立地造成“上”和“下”的不对称,大多数不对称的现象都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