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月经是女性阴道周期性出现，伴随子宫内膜脱落的血性排出物，是女性性功能成熟的标志。妇科临床疾病主要分为经、带、胎、产及杂病等五大类，月经病是其中最常见者，被称为妇科疾病之首。月经病[1]主要指女性月经经期、周期及经量出现异常的相关性疾病，临床常根据患者整体症状进行综合考量，诸如月经的色、量、质、味、来潮时间及相关伴随症状等几个方面的进行整体辩证诊断。常见的月经病有月经先期、月经后期、月经愆期、崩漏、痛经等。中医妇科学发展历史悠久，月经病作为女性疾病之首，早在晋代王叔和《脉经》一书已提出“月经”之名。秦代淳于意首创“诊籍”，其中已有“韩女内寒月事不下”的月经病病案，西汉末年《素问–腹中论》记载了治疗血枯经闭的妇科第一首方“四乌鲗骨–蘆茹丸”。
数据挖掘(data mining, DM) [2]是指通过对数据库大量相关的信息进行需要性筛选，从而提取出有效信息的过程，是一门充分融合了人工智能[2]、统计学、数据管理等多学科内容的，能够有效分析展示特定数据间相关性联系的计算机技术，可有效挖掘方药间的关联性，提高临床用药效率，为临床方药使用规律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持[3]。
《叶氏女科证治》[4]又名《叶天士女科证治秘方》，挂名于清代著名医学家、温病学奠基人——叶天士，全书分为调经、安胎、保产、求嗣及保婴四大卷，注重临床治疗，共记录方剂763首，对中医妇科临床方药治疗及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就该书中相关调经方剂进行简要分析如下。
2. 资料与方法
2.1. 数据来源
本文收集的163首调经方剂均来自《叶氏女科证治》，共174味药，总计1536次。
2.2. 数据筛选
2.2.1. 纳入标准
纳入原著中治疗妇人月经病且“药味 ≥ 2”的相关方剂。
2.2.2. 排除标准
若纳入方剂中药物不在规范标准参照药典中，则予以剔除，如“银虫砂”；已被国家列为禁用药物，如“犀角”不予录入；出现次数“≥2”的相同方剂不予录入，仅在记录药物的性味、归经、频数时叠加计算；未明确注明的方剂不予纳入。
2.3. 数据规范
录入方剂中药名、性味、归经及功效分类均以2020年版[5]《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以下简称《中国药典》)为第一参考标准，若存在《中国药典》中并未查明的药物，则以《中华本草》1999年[6]版及《中药学》十四五[7]教材为参照进行规范化处理，如因特殊炮制方式而存在明显功效差异的中药，则保持其特殊炮制方式所对应的中药名称，如“炙甘草”“焦栀子”等，若炮制方法未明确注明则按照原中药名予以规范，如“制半夏”则规范为“半夏”。
2.4. 数据库建立及数据录入
将按照本文纳排标准筛选后的方剂录入Microsoft Excel 2019，建立原始数据库，并将纳入的中药根据《中国药典》对其性、味、归经、功效分类进行数据清洗，使用SPSS Modeler 18.0对最终数据进行分析得出网络关联图并根据Apriori算法对数据进行规则关联分析，同时使用SPSS Statistics 26对最终数据进行相关药物聚类分析。
3. 结果
3.1. 高频药物分析
本文共纳入《叶氏女科证治》方剂共163首，共计174味药，共计1536次。下图为用药频次 ≥ 18次的药物统计结果(见图1)。
Figure 1. The frequency of us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formula for regulating menstruation i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is ≥ 18 times
图1.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中使用频次 ≥ 18次中药
3.2. 药物性味分析
根据数据总结得出：本文纳入方剂药物性类以温性药物占比最多，为33.66%；药味以辛、苦、甘占比较高，分别为29.94%、28.97%及27.65%，具体结果见雷达分布图(见图2、图3)。
Figure 2. Radar distribution of the medicinal taste of the regulating meridian formula in the treatment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图2.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药味雷达分布图
Figure 3. Radar distribution map of the medicinal properties of the regulating meridian formula in the treatment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图3.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药性雷达分布图
3.3. 药物归经分析
将纳入的方剂药物按照中药归经理论进行归类总结，得出结果：“脾”经药物共计86味，共计使用871次，占总药物使用次数20.18%，“肝”经药物共计84味，共计使用804次，占总药物使用次数18.62%。具体结果见下表(见图4)。
Figure 4. Distribution of meridian regulating prescriptions and drugs in the treatment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图4.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药物归经分布图
3.4. 药物功效分析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药运用当归、白芍、熟地黄等补血药最多，共计268次，使用占总比17.45%，其次运用白术、甘草、人参等补气药较多，共241味，远高于其他功效药物的使用频次(见表1)。
Table 1. High frequency efficacy results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for regulating meridians
表1.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药高频功效结果图
| 序号 |
功效 |
用药频次 |
使用占比 |
| 1 |
补血药 |
268 |
17.45% |
| 2 |
补气药 |
241 |
15.69% |
| 3 |
理气药 |
184 |
11.98% |
3.5. 药物聚类分析
聚类分析就是把数据集中划分成簇，簇内数据较为相似[8]，簇间数据则尽量差异较大。聚类分析作为独立的数据挖掘工具，用以获取组间数据的分布情况，可以明显观察到各个簇的特点，也可集中对特定的某些簇进行进一步研究，数据组可将聚类分析处理作为进行其他数据挖掘算法处理前的数据预先清洗步骤。本文运用SPSS 26对录入的163首方剂中，出现频次 ≥ 18次的药物进行聚类分析，其中以“当归–川芎”关系最为密切，其次为“人参–白术”，取距离20为分界线，则以上分析目标共可分为两种聚类组合，分别为3组多味药物聚合组与1组单味药组，具体结果见下表(见图5、图6)。
Figure 5. Cluster analysis results of high-frequency medication in th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meridian regulating formula 1
图5.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高频用药聚类分析结果1
Figure 6. Cluster analysis results of high-frequency medication in th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meridian regulating formula 2
图6. 《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高频用药聚类分析结果2
3.6. 药物关联度分析
关联规则是满足最小[9]置信度及最小支持度的DM算法，在中医学研究中常用[10]于发现核心药对及方剂配伍规律。关联规则可以用“A⇒B”表达，“A”为前项，“B”为后项，符号“⇒”则代表两者的关联关系。在关联规则数据挖掘中，涉及作用度、置信度、支持度[11]、最小[11]支持度和最小置信度等相关概念。其中，支持度及置信度是最为关键的两个参数，其参数的[12]取值将直接影响最后的关联结果，二者分别用于衡量关联规则的有效性和可信度。支持度代表[9]前后项同时出现的概率，而置信度则代表前项发生时，后项发生的[9]概率。
本文运用SPSS Molder 18对本文录入的163首方药进行数据化处理，设置弱链接上线为30，强链接下限为50，形成药物网络关联图，可知《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药中较为核心的药物有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白术(见图7)。
Figure 7. Results of drug association in th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Ye’s Women’s Health
图7. 《叶氏女科证治》药物关联结果图
对数据进行Apriori [13]关联度分析，设置置信度 ≥ 60%，支持度个数设置为20，得出相关性较强几组药对，如当归→川芎、当归→熟地黄、当归→白芍等。
当前项数量为“1”时，共有6组药对组合置信度大于80%。具体见下表(见表2)。
Table 2. Two drug combinations with a confidence level greater than 80%
表2. 置信度 > 80%两味药物组合
| 序号 |
药物1 |
药物2 |
支持度(%) |
置信度(%) |
| 1 |
当归 |
川芎 |
50.86 |
93.26 |
| 2 |
当归 |
熟地黄 |
34.86 |
90.16 |
| 3 |
当归 |
白芍 |
44.00 |
89.61 |
| 4 |
当归 |
白术 |
33.14 |
86.21 |
| 5 |
当归 |
人参 |
28.00 |
83.67 |
| 6 |
川芎 |
熟地黄 |
34.86 |
80.33 |
以下为三味药物组合中关联度较强的排列(见表3)。
Table 3. Three drug combinations with a confidence level greater than 80%
表3. 置信度 > 80%三味药物组合
| 序列 |
药物1 |
药物2 |
药物3 |
支持度 |
置信度 |
| 1 |
当归 |
白术 |
白芍 |
21.14% |
100% |
| 2 |
当归 |
白术 |
川芎 |
20.00% |
100%% |
| 3 |
当归 |
白芍 |
川芎 |
32.00% |
98.21% |
| 4 |
当归 |
熟地黄 |
川芎 |
28.00% |
97.96% |
| 5 |
当归 |
熟地黄 |
白芍 |
25.71% |
95.56% |
| 6 |
当归 |
茯苓 |
白芍 |
20.57% |
94.44% |
以下为置信度 > 80%的四味药物组合(见表4)。
Table 4. Four drug combinations with a confidence level greater than 80%
表4. 置信度 > 80%四味药物组合
| 药物1 |
药物2 |
药物3 |
药物4 |
支持度 |
置信度 |
| 当归 |
熟地黄 |
白芍 |
川芎 |
22.29% |
97.43% |
4. 结果分析
本文根据纳排标准筛选后共收录《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剂163首，药物共174味，共计1536次，方均用药8.77味。其中，“当归”使用频次最高，为114次，占总比7.42%，其次为“川芎”，共计使用89次，占总比5.79%。当归被称作“女性之草”，是具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的功效，川芎为“血中之气药”[14]，上行头目，中开郁结，下调经水，二者同为妇科调经要药，共奏活血调经之效。
根据药性数据结果分析，本次数据挖掘结果显示《叶氏女科证治》治疗妇科月经疾病中通常选用温性药物，在本文收录方药的174味中药，其中温性药共计77味，占本文录入总药物5.01%，共计使用699次，占总使用频次45.51%，其数据远超出其他药味类别。其中，“川芎”是使用频次最高的温性药，共计使用89次，占温性药物总使用频次的12.73%，占总药物使用频次的5.79%。其次的药物为“熟地黄”，共计使用61次，分别占温性药物及总药物频次的8.73%、3.79%。“血得寒则凝，得热则行”，血寒是导致许多月经病的常见病因之一，如月经后期、痛经等，《叶氏女科证治》大量使用温性药物以温煦冲任、胞脉，使经血流通不滞。
本次统计中，174味药物主要归脾经、肝经及肺经。脾为土脏，土性贮藏、化生万物，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主运化，可将饮食水谷转化为精微物质输送至全身，为五脏六腑及冲任、胞宫维持正常生理功能提供了营养支持。薛己云：“血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五脏，洒陈六腑，在男子则化为精，在妇人上为乳汁，下为血海，故虽心主血，肝藏血，亦统摄于脾，补脾和胃，血自生矣。”脾胃运化功能为月经来潮提供了经血来潮的[15]物质基础。《素问·太阴阳明论》云：“脾者土也，治中央，……脾藏者，常著胃土之精也，土者，生万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头足，不得主时也。”充分肯定脾濡养全身的重要地位；脾气主升，主统血，月经经量异常相关疾病，如崩漏，经期延长等通常与脾气摄血功能异常相关。女子以肝为先天，肝藏血，为经血之源，与冲脉并称“血海”，肝藏血充足及冲脉血液充盈是月经按时来潮的重要保证。“气为血之母，血为气之帅”，气血充足是月经正常来潮的重要条件。现代社会，女性常因社会工作压力及家庭生活压力等因素出现情绪亚健康状态，情志因素[16]已成为引发女性月经异常的主要成因之一。肝主疏泄，调畅全身气机，是调节精神情志的重要脏器，肝气郁滞常导致月经后期、闭经等病；肝气升发，肝升肺降，形成龙虎回环，是使全身气机调畅最重要的环节，气机阻滞易使血行不畅最后形成瘀血、痰湿等病理产物。刘完素在《河间六书》中提出：“妇人童幼天癸未行之间，皆属少阴；天癸既行，皆属厥阴论之；天癸既绝，乃属太阴经也”此即著名的妇科“三期分治法”，主张顺应不同年龄阶段论治的规律，强调在青春期重视肾，生育期重视肝，绝经后重视脾。《叶氏女科证治》重用入肝、脾经之药物，肝脾同治，正常发挥二者生理功能，肝藏血，脾统血，使血液正常行于脉中；脾生血使得肝得血藏，二者各司其职，使得经血按时来潮，顺利溢泄。
本次收录方药中以辛、苦、甘味药使用占比较高，分别为29.94%、28.97%及27.65%。甘为土之味，功擅中和调缓，可益脾胃以[17]调补中焦；《临证指南医案卷二》云[18]：“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此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脾性喜燥恶湿，《药品化义》云：“苦坚脆，燥湿，直行，降下，涌泄，祛垢，解毒，开导，养血，补阴”，苦药可助脾燥湿以益运化；《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辛味为阳，可散结行血，利于月经疏泄。苦辛相配，一升一降，寓通于降，互制互济，益于经血正常[19]溢泄。苦、甘、辛在五行中对应火、土、金，为相生的母子关系，相益得彰，共助脾燥湿补益，脾气充盈则月经经血之源安。《叶氏女科证治》通过运用辛、苦、甘药，寓通于补，升降相和，促进经血正常盈泄。
从药物功效数据结果图可知，补血药在本次收录方剂中共计使用268次，占总药物使用频次的17.45%，其次为补气药，共计使用241次，占总比15.69%。女子[20]以血为本，以气为用，气血是女性月经来潮的物质基础，五脏六腑及冲任、胞宫得到气血濡养方可正常发挥功能，月经异常通常与“血”息息相关——血虚、血瘀是导致月经病的常见病因。气可生血、行血、摄血，气生于血中而又固护血于脉道[21]中通行，气血互生互化关系密切。《叶氏女科证治》用药注重补益气血，符合女性易血虚的生理特征，益于冲任、血海充盈，为月经来潮提供充分物质准备。
通过关联度分析结果可知，“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药组置信度高达97.43%，恰好为四物汤的组成方药。四物汤首见于唐代唐朝的蔺道人《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后被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首载用于妇科疾病治疗。月经病通常可由该方由活血补血，调经止痛之当归、养血调经，柔肝止痛之白芍、行气活血止痛之川芎及滋阴补血的熟地黄组成，寓通于补，补而不滞，活血而不伤[22]，具有补血调血的功效，被誉为“妇科第一方”。该方组成简要精炼，通过调整药物间的不同配比，可具有不同的治疗效果，如重用熟地黄、当归，轻用川芎，则效专补血；而轻用当归、川芎时又可用治胎保。根据临床症状辩证加减方药，化材形成的许多方药，诸如：温加味调经丸可主治血热所致月经先期，八物汤可治疗脾胃虚损，气血不足所致月经愆期，通经汤可疗血虚涩滞之经前腹痛等。《叶氏女科证治》通过对四物汤进行临证化裁加减，治疗不同病因导致的月经病，灵活运用方药，异病同治。
《叶氏女科证治》以女子生理特性为出发点，以四物汤为基础用方，临证加减，灵活运用方药，主治肝脾气血，调节女子月经诸疾，可为现代中医妇科临床用药提供思路，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5. 总结与展望
本文通过对《叶氏女科证治》调经方药进行总结分析，一来为月经病临床治疗工作提供思路参考，益于临床工作者辨证施治，从而提高治愈率；二来传播中医古籍知识，提高临床医者古籍探索兴趣，弘扬发展中医药文化。目前中医古籍开发利用仍需加强，进一步促进中医方药与现代医学的结合，实现两者间的良性互动。但本文仍存在不足，通过月经病篇挖掘用药规律，缺乏对单个病证的深入探讨，范围较大，存在辨病差异性。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