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言
近年来,数字人文相关的研究与实践不断增多,成为多个学科领域讨论的热点话题,也为图书情报学科的未来发展提供了新路径。在数字人文的发展过程中,通过对文化遗产、历史档案等资源的收集、展示与长期保存进行不断地研究、讨论,出现了以新信息技术为手段、运用众包模式进行的数字人文项目,图书馆、档案馆等机构是推行这些项目的重要主体。其中,地方图书馆直接面向大众提供服务、受众主体多样、职能范围明确,对于在数字人文项目中实施众包模式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数字人文”一词一般认为源于“人文计算”,可追溯的最早时间在20世纪50年代。随着数字人文研究内容的不断丰富,对数字人文的定义也发生着改变。但是,尽管定义难于形成统一的标准,在首届数字人文论坛上学者们提出:可以从“当前数字人文研究人员的研究主题”和“数字人文组织机构的实践”中,对数字人文的研究领域和范畴进行总结[1],以此来对数字人文的概念加以限定。而“众包”作为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新兴合作模式,于2006年6月由杰夫·豪在文章中首次提出(Crowdsourcing),此后又有多位学者提供了不同角度的定义。《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网络版将其定义为“企业或机构将原来由员工执行的工作任务,以自由自愿的形式通过平台承包给外部非特定网络大众的一种合作模式”[2]。
从数字人文研究的发展进程来看,数字人文的产生离不开图书馆学作为基础学科的支持[3],数字人文的兴起也为图书馆的发展带来新契机,图书馆已成为数字人文研究和数字人文项目建设的关键领域[4]。图书馆研究领域的学者认为,数字人文并非单纯“数字化”或单纯的“人文研究”,而是“图书馆员与人文研究者之间的合作”[5]。关于众包模式在数字人文领域的应用,有学者认为文化遗产相关可能是适合的领域之一[6]。一方面是因为人文内容数字化的过程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另一方面是因为众包“远不是让我们更好地向最终用户交付内容的工具,而是让我们的用户真正参与到这些数字收藏存在的根本原因中的最佳方式”[7]。文化遗产、数字化的人文收藏等内容的特殊性,使得众包模式在数字人文领域更有意义、更适用。对于国内外基于众包模式的数字人文项目实践,已有的研究成果集中于案例分析与行为动因等其他研究,其中,国外的案例分析以2010年由伦敦大学学院法学院等主办的Transcribe Bentham项目[8]为代表,国内的案例分析则以上海图书馆的盛宣怀档案抄录等一系列项目为代表[9]。其他研究主要涉及项目中任务绩效的影响因素分析[10],梳理国外众包项目实践经验[11]和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可持续发展路径[12]等等。虽然已有初具规模的研究成果,但是二者相结合的领域仍是崭新的、具有前沿性的,需要更多的实践投入与方向指导。
而随着对于数字人文的深入研究,更多的学者开始朝着对其具体应用和深度实践展开分析。有学者认为在数字人文这一新兴研究增长点领域中,图情档学科仍是其主要研究群体、方法和主题,而具体实践研究和应用也应该围绕着学科核心领域展开,进行学科综合融合[13]。上海图书馆利用数字人文开发了家谱联合编目系统,通过融入众包理念,优化全流程管理,满足指挥数据生成知识的需求[14]。除此之外,也有学者根据数字人文在GLAMs所提供的跨媒介叙事的具体应用中,对其可行性和通用性进行研究[15],体现出了数字人文在图书情报学科领域的价值。由此可见,数字人文应用和建设是当前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在结合项目众包和其他具体的学科理念的基础上,对数字人文已有的应用、应用的可行性展开分析。地方图书馆作为数字人文建设的重要主体,需要发挥自身优势,科学规划数字人文项目众包的发展策略。本文将分析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进行众包的现实基础、发展困境,并在此基础上试提出建议,为我国地方图书馆的相关项目设计、建设以及发展提供参考。
2. 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众包的现实基础
2.1. 政策环境支持
2018年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正式施行,鼓励公众参与公共图书馆事业,从政策方面予以扶持,利于地方图书馆开展项目建设以及人员招募。文化强国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文化支撑,文化数字化是国家文化软实力提升的重要手段。《关于推进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意见》提出的重点任务之一就包括“统筹推进全国智慧图书馆体系建设,增强公共文化数字内容的供给能力,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数字化水平”。此外,202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进一步提出要“推进文化数字化发展,深入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提升数字文化服务能力,打造若干综合性数字文化展示平台”[16]。而数字人文作为技术与人文有机结合的新形式,有利于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必将在“数字中国”战略中发挥关键作用。同时,随着改革进程的深化,我国信息技术不断发展,数据保存与分析的手段日益丰富,使得众包的技术基础更易实现,也为数字人文项目的创新、成果的呈现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2.2. 地方文化特色浓郁
数字人文的内容重点在于“人文”,而地方图书馆首先在其建筑外观和内部装潢上直观表现出浓郁的地方文化特色。其次表现在所保存的资源中,与科研机构图书馆、学校图书馆以及大型综合性图书馆相比,地方图书馆的馆藏资源与所在区域的地方文化紧密关联,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例如,“壮乡文化”是广西壮族自治区的特色文化所在,是其他地区难以复制的,也是当地的图书馆在建筑设计、馆藏资源建设中着重突出的。这些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内容,呈现出丰富、多样的文化主题,为数字人文项目的主题设计提供了许多的思路,以地方图书馆为主体所进行的数字人文项目,可以参考当地的文化特色,设计出更独特的、有助于文化建设的主题。
2.3. 可参与主体广泛
我国是拥有55个少数民族的大国,地域文化的多样性是我国珍贵的文化特征之一。因此,以数字人文的形式改良地方特色资源呈现方式、转换资源长期保存形式等工作是十分必要的。但这对项目工作人员的要求也相应提高,即需要当地的文化背景,也需要持续参与的兴趣与热情。如果对地方特色文化不熟悉、不感兴趣,便很难在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各个具体的任务中坚持下去。而在可参与主体方面,我国地方图书馆随行政级别而层层划分,服务范围向下包含,使得覆盖的用户范围极广。因此,地方图书馆服务的所在地区的各个阶层、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用户群体在参与项目众包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以地缘关系为纽带,长期利用地方图书馆服务的人群,必然与当地有着密切的联系。不仅可能存在情感上的寄托,更重要的是对当地文化的熟悉程度,对项目所涉的主题背景拥有相关的文化背景,能够帮助此类用户在众包与协作之中更快地理解、适应任务,以较高的效率完成任务。
3. 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众包的发展困境
3.1. 资金、人才匮乏
对于偏远地区的地方图书馆,以及许多基层图书馆而言,人力资源、资金投入等问题,是至关重要却又难以解决的。地方图书馆的预算大部分用于日常运营和基本服务,因此能够投入到数字人文中的资金相对较少。即使进行众包的目的之一是提高效率、节约成本,但例如网络众包平台的建设等活动,通常需要持续的资金来支持项目的开发、维护和推广,地方图书馆可能难以确保长期稳定的资金来源。同时,具备数字技术和人文视野的高水平技术人才较少,特别是涉及虚拟环境、增强现实等沉浸式技术和技术开发方面的专业馆员,这些人才的缺乏,将会使地方图书馆难以有效地规划和管理复杂的众包项目流程。
3.2. 用户参与、认可度不足
数字人文众包项目的成功往往依赖于公众的广泛参与和支持。如果地方图书馆未能有效吸引和激励公众参与数字人文项目,那么项目将会面临参与度低、质量差等问题。而赢得大众的认可和信任,提高参与成员对项目的认同感和责任感,需要清晰地传达出项目的文化价值和特殊意义。以上海市图书馆历史文献众包平台为例,其网站首页没有专门说明参与项目的重要性和意义所在,项目内的详情页也仅提及内容简介、难度系数和完成度等信息。众包平台缺乏对参与公众价值获得感和文化自豪感方向的引导,这将影响项目的可持续性和影响力。同时,虽然可参与主体广泛,但现阶段数字人文项目面向的并不是所有公众,而是具有一定兴趣、能力与素质的用户,具有一定的参与门槛。如何有效筛选出适合的用户,并获得其认可、激励其长期参与其中,是影响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众包项目进一步发展的关键问题。
3.3. 隐私安全存在隐患
数字人文众包项目不仅涉及大量文化遗产数据、历史档案数据,还会采集参与用户的个人信息。如果不妥善加以保护,可能会面临隐私泄露、数据滥用、位置跟踪、会话窃取等安全隐患[17],相关研究也表明平台安全性是影响公众参与数字人文项目的重要因素之一[18]。若用户对众包平台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缺乏信任,将会导致公众因担心个人信息的泄露和滥用,而选择不参与项目或者提供不完整信息的后果,进而损害用户信任和项目声誉,严重影响项目的质量和成果。但从保护用户个人信息的隐私政策视角来看,目前我国数字人文众包项目平台的隐私政策存在政策缺位、内容涵盖指标较少和制定标准不统一等问题[19]。上海市图书馆主持的盛宣怀档案抄录项目尚且缺失隐私政策,由此可见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众包平台建设对用户信息安全方面的关注度较低,面临较大的隐私安全隐患。
4. 数字人文众包项目的未来进路
4.1. 加大宣传推广力度
宣传与推广这一工作若被忽略,将会形成没能有足够的人群了解、参与众包项目的困局,这一方面会使项目成效不为人所知,另一方面会在项目后期出现缺乏动力、后继不足等问题。因此要通过文章、图片、视频等,对初步获得的成果进行多样化、多媒体的宣传,在社交平台、新媒体以及当地实体环境中进行推广。这不仅有利于巩固以及检验已有的成果,还能够通过群众的智慧及时发现、反馈成果中可能存在的尚待修正与优化之处。如果成果足够优秀,还能够通过推广对其影响力和价值等进行重新评估。同时,众包成果被宣传与推广,有助于引起有关部门和社会公众的重视,这对拓宽项目资金来源、吸引专家人才参与、发展与扩大项目后期成果起重要作用。
4.2. 挖掘地方特色资源
这里所定义的地方特色资源,主要指的是与普通馆藏资源、历史档案资源相比,内容更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资源,主要指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文旅相关产品等等。地方图书馆通过搭建数字人文项目对地方特色资源进行挖掘,进行数字化的保存、再现、传播,能够助力当地的文化建设。众包模式中,参与者“不是人群,而是热情的志愿者”,对文化遗产的众包任务分配“不再是寻找劳动力,而是邀请用户参与有意义的工作”[20]。因此不仅能够唤起当地的众包参与者对身边文化现象、文化产品的重视,还能够强化参与者保护和弘扬家乡文化的自豪感与自信心,有利于地方文化的推广、城市精神的凝聚。众包项目挖掘地方特色资源并进行资源价值的再发掘与再利用,有助于地方特色文化焕发出新的光彩,更能够鼓励年轻一代学习、传承、履行图书馆的文化使命。
4.3. 注重平台整体构建
针对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众包平台的研究,主要将众包平台的构建模式归纳为嵌入式构建、第三方平台构建和独立构建三种。上图平台功能的特色在于:平台的开放、灵活的元素集、多人模式的质量保障机制三点[21],为其他地方图书馆搭建众包平台提供了参考与示范。在众包平台整体设计方面,设计思路需要合乎项目实施的逻辑,能够最大程度地与任务的每一个环节相切合,以满足实际应用中的各种需要。在对平台的功能进行预设计时,开放性、灵活性、实用性是重要的指标。同时,在众包平台的易用性方面,平台需要做到适应当地的网络环境,对众包的参与者与最终成果的服务对象充分开放,以便时刻接收反馈,对项目进行优化。还要根据项目对象资源的特点等,实现灵活地导入与输出各种可能涉及的资源类型。此外,众包平台安全性建设不容忽视。数字人文项目众包平台还应注重用户个人信息保护问题,鉴于目前国内平台的隐私政策体系尚不完善,可结合我国《个人信息保护法》,并参考国外数字人文众包隐私政策在知情权、访问权、更正权、删除权、撤销权等个人信息权利方面的探索。
5. 结语
本文以地方图书馆为实施主体,总结了数字人文项目中众包模式的实践探索,讨论地方图书馆数字人文项目进行众包在政策环境、文化特色、可参与主体方面的现实基础,以及其面临的资金人才匮乏,用户参与、认可度不足,隐私安全存在隐患等挑战。因此要加大数字人文众包项目的宣传推广力度、挖掘地方特色资源、注重平台整体构建,制定有针对性的发展策略。
本文对较为权威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总结,并与最近的研究内容相结合进行讨论,将实施主体限制在地方图书馆,并提出了对于建设方向的建议,具有一定的创新性。但是,以上建议是对已有研究成果的二次分析所得,在可行性方面缺少实证研究;同时,虽然将主体控制为地方图书馆,但是地方图书馆向下细分的不同类型之间也存在较大差异,因此,还需要进一步的检验与完善。不可否认的是,数字人文领域的众包具有巨大的创新潜力,能够将“技术”与“人文”紧密联系,作为一种新方法、新模式,助力图书馆等更多机构的发展与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