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毒散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研究进展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Treatment of Respiratory System Diseases with Baidu Powder

摘要: 败毒散又名人参败毒散、羌活汤、十味汤、人参前胡散，最早记载于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二，吴昆所著《医方考》云：“培其正气，败其毒邪，故曰败毒”，临床上曾广泛应用于治疗疫病。后世医家基于中医辨证及相关研究，将该方剂运用于其他呼吸系统疾病的治疗亦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通过查阅、分析、整理相关文献，综述败毒散的组方用药、药理学研究、分子机制研究，以及在呼吸系统疾病中的临床应用，旨在为败毒散的临床应用和后续深入研究提供参考。

Abstract: Baidu San, also known as Renshen Baidu San, Qianghuo Tang, Shiwei Tang, and Renshen Qianhu San, was first recorded in Volume II of Song Dynasty’s “Taiping Huimin Heji Jufang” (Bureau of Medical Administration for the Benefit of the People). Wu Kun’s “Yi Fang Kao” (Examination of Medical Formulas) states: “It cultivates the body’s vital qi and eliminates pathogenic toxins, hence the name ‘Baidu’ (eliminating toxins).” This formula is widely used clinically in the treatment of influenza. Based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modern pharmacological research, later generations of doctors have applied this formula to the treatment of respiratory diseases and achieved good clinical results. Through reviewing, analyzing, and organizing relevant literature,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composition, pharmacological research, molecular mechanism research, and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Baidu San in respiratory diseases, aiming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 clinical application and subsequent in-depth research of Baidu San.

1. 引言

肺为脏之长，位于胸腔，其位最高。肺主宣降，宣发卫气于皮毛肌腠，以抵御外邪侵袭诸脏。肺为娇脏，清轻肃静，不耐邪气侵袭，肺主呼吸，肺通过鼻和皮毛与外界相通，外感六淫之邪易从表入里侵袭肺系而致病。其他脏腑病变，也常累及于肺。败毒散为临床常用方剂，具有散寒祛湿、益气解表之功，是历代治疗外感疾患的良方，在古代就被誉为“治疫第一方”，本研究检索到相关文献859篇，发现败毒散现被广泛应用于各科疾病的临床治疗，其中呼吸系统疾病应用最多。目前该方广泛应用于治疗咳嗽、上呼吸道感染、重症肺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咳嗽变异性哮喘等呼吸系统疾病。本文旨在全面梳理和分析败毒散的组方用药、药理学研究、分子机制研究及其临床应用等方面，以期为败毒散的深入研究和广泛应用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2. 组方用药

败毒散最早记载于宋代官方主编的成药药典《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有散寒祛湿、益气解表之效，由人参、茯苓、枳壳、桔梗、柴胡、前胡、羌活、独活、川芎、薄荷、生姜、甘草十二味药材组成，自宋代以来就常用于治疗瘟疫，且疗效良好。方中羌活、独活二者并用，祛风散寒，除湿止痛，通治一身上下之风寒湿邪，共为君药。柴胡发散退热，助君解表；川芎行气活血，助君宣痹止痛；二者共为臣药。桔梗宣肺排痰，为舟楫之品，可载药上行；枳壳理气宽中，利于肺气通降；前胡化痰，亦可降上逆之肺气；三药相伍，以适肺气宣发肃降。茯苓渗湿健脾。四药俱为佐药。益以扶助正气之人参以鼓邪外出，使祛邪而不伤正，并可防邪乘虚复入。薄荷、生姜二者为引，辅助发散表邪；甘草调和诸药，兼以补益和中，在本方尚有利咽之效，共为佐使。诸药相合，共奏散寒祛湿、益气解表之功[1]。

对于败毒散中“人参补虚”这一说法，不少著名医家[2]提出了各自的观点。如马印麟认为：“(活人败毒散)人参补元气养神之圣药，用于发散队中，并非补元之意，得其大力主持，俾邪气从表散也”。吴瑭则认为：“立方之法，以人参为君，坐镇中州，为督战之帅；以二活、二胡合芎从半表半里之际领邪出外”。古代医家亦有认为该方中人参用意不全在“补虚”，而是通过配伍以发挥更大的“祛邪”作用。也有医家认为人参配伍风药、发散药是该方配伍中的精华。

3. 药理学研究

药理机制研究可以客观地阐明药物对疾病发生作用的机制，国内外借助药理学对败毒散及其组成药物开展了大量研究。现代药理研究证明，败毒散及其组成药物大部分可发挥抗炎、抑菌、镇咳、祛痰、平喘、免疫调节等作用，故败毒散临床运用于治疗呼吸系统疾病具有一定疗效。有研究[3] [4]发现人参多糖、糖肽复合物用于治疗免疫力低下疗效较好，而且也证实了其体外免疫活性和分子量成反比。另外，人参皂苷能用于上调白介素-2、肿瘤坏死因子-α、干扰素-γ，改善免疫功能，减轻免疫抑制病理特征[5]。吴秀稳等[6]通过研究证实，羌活发挥抗炎、应激损伤等作用的有效成分是羌活中含有的香豆素糖苷、达莴瑟苷、羌活酚等香豆素类化合物。马纳等[7]通过研究发现羌活中含有的香叶木素等黄酮类化合物有良好的抗炎、抗菌、调节免疫及抗肿瘤作用。范莉等[8]研究证实独活发挥抗炎、镇痛作用的有效成分是其挥发油；张知侠、卢永昌等[9] [10]发现独活还可用于抑菌。王海强等[11]发现柴胡具有解热、抗炎、抗病毒以及保护肺组织等作用。药理研究[12]证实川芎挥发油可发挥抗炎、镇痛、镇静、抗肿瘤等作用。谢轶群等[13]发现，桔梗皂苷具有镇咳、平喘、祛痰的作用，能抑制哮喘小鼠的气道炎症反应，降低气道阻力。吕黎明、张来宾等[14]发现茯苓可发挥抗炎、免疫调节、抗肿瘤等作用。现代药理研究[15]发现枳壳具有抗炎、调节胃肠道等作用。鞠康等[16]发现前胡有祛痰、镇咳、平喘、抗炎、解痉等作用。药理研究[17]证实，薄荷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镇痛等作用。现代药理研究[18]发现，生姜发挥抗菌、抗炎、镇痛等多种药理作用的化学成分主要包括姜辣素、姜精油和二苯基庚烷等。

4. 分子机制研究

败毒散对机体的影响是多层次的，其影响气道炎性反应、气道重塑、免疫调节通常是通过多通路、多成分、多靶点共同发挥效应的。樊建设等[19]通过研究发现，败毒散可抑制炎症反应，能有效防止器官功能衰竭恶化，保护机体器官功能的正常运行，能通过影响线粒体自噬蛋白的表达发挥减轻肺炎小鼠的肺损伤程度的作用。邵丹、吴晖等[20]的研究揭示了加减荆防败毒散可能通过提高CD3+CD4+水平、降低CD3+CD8+水平，部分清除免疫抑制状态，促进免疫功能在不同程度上的恢复，这种作用还有助于调节Th与T之间的功能平衡，在抗病毒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提高整体疗效。李娇娇、张阔等[21]运用网络药理学，深入剖析了败毒散在COVID-19治疗中的潜在作用及其作用机制。败毒散可能通过精准调控趋化性细胞因子的表达，有效升高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并抑制STAT、MAPK、NFKB、PIK3K、IL-6等一系列关键信号通路的活动。这一综合作用能够形成多成分、多靶点、多途径的协同效应，从而有效抑制细胞因子风暴的形成，为抗击COVID-19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这一发现不仅展示了败毒散在治疗COVID-19中的显著效果，还为其在临床上的潜在应用价值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

5. 临床应用

5.1. 咳嗽

咳嗽是以发出咳声或伴有咳痰为主症的一种最常见的呼吸系统病症，其发病率逐年上升。肺脏因其清虚之质，易受到外界邪气的侵扰。不论邪气是从外界侵入，还是由内部产生，均有可能导致肺的宣发与肃降功能失调，从而引发肺气上逆，表现为咳嗽的症状。陈锐、李珊丽等[22]通过临床研究得出玉屏风散合败毒散加减治疗感冒后咳嗽，疗效显著，可有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并能降低咳嗽症状积分，提高LCQ评分。丁越、石峻等[23]通过临床研究发现荆防败毒散合止嗽散治疗甲型流感咳嗽(风寒犯肺证)安全且临床疗效优异，值得临床推广。黄惠芬等[24]通过荆防败毒散加减联合膀胱经姜疗法治疗急性气管–支气管炎所致风寒犯肺证咳嗽的临床研究发现在傅汝梅教授关于治疗“咳嗽”学术思想的引领下，采用一种创新的治疗方法，即在膀胱经姜疗外治基础上，结合患者临床表现及舌脉象，辨证运用荆防败毒散加减治疗风寒犯肺型“急支”所致咳嗽，通过这种方法，能够显著地改善咳嗽等症状，进而提升整体的临床疗效。

5.2. 上呼吸道感染

上呼吸道感染(Acute Upper Respiratory Infection, AURI)是由各种病毒和/或细菌引起的主要侵犯鼻、咽或喉部急性炎症的总称[25]。中医学将上呼吸道感染归于“感冒”范畴，认为其核心病机为肺卫功能失调，风寒表实证为其常见证型[26] [27]。郭德海、康玲华[28]通过临床观察，发现荆防败毒散加减与利巴韦林联合使用，在改善上呼吸道感染患者的免疫功能以及抑制机体炎症状态方面，展现出了显著的效果。临床研究[29]发现，当采用荆防败毒散随证加减的方案来治疗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时，其总有效率显著，高达95%。而相比之下，对照组通过静滴病毒唑加口服复方伪麻黄碱缓释胶囊进行治疗的患者，其有效率则相对较低，为77.5%。这一数据对比凸显了荆防败毒散加减治疗在急性上呼吸道感染领域的显著疗效。[30]邵丹、吴晖等[20]通过临床研究发现加减荆防败毒散通过影响患者机体细胞免疫状况，增强机体的免疫功能以治疗上呼吸道感染。

5.3. 重症肺炎

重症肺炎(Severe pneumonia, SP)即当肺炎不仅影响呼吸系统，同时导致其他系统也受到影响，并且出现显著的全身中毒症状[31]。中医治疗SP具有独特的优势，重症肺炎在中医学中，被归为“风温肺热”、“咳嗽”以及“喘证”等范畴[32]。根据中医理论，该病多为本虚标实之证，意味着在治疗时需兼顾祛邪与扶正。败毒散历来被誉为祛邪扶正第一方，正与重症肺炎治则吻合。张娜、冷剑春等人[33]在临床研究中发现，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结合败毒散的加减应用，对于治疗重症肺炎MDRB感染患者的效果十分显著。该方法不仅能够有效控制感染，还能显著抑制肺部炎症反应，提高患者的氧合指数，改善肺功能，并有效缓解临床症状。

5.4.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疫情在全球暴发以来，对世界各国的经济以及人民生命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是国际关注的紧急公共卫生事件，虽然在中医学上没有COVID-19相关记载，但从其发病时的临床特征来看，与中医典籍所记载的“疫病”相符，故将其归属于“疫病”范畴。中国古代医家在抗疫的历史长河中创制了许多治疫名方，其中败毒散被清代医家誉为“治疫第一方”，至今在抗疫中仍发挥重要作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经方防治推荐方案(国际第1版)》就将该方列为“轻型、普通型患者群体性治疗方之一”。李娇娇、张阔等[21]通过基于细胞因子的败毒散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的网络药理学研究发现败毒散多成分–多靶点–多途径抑制细胞因子风暴形成的抗COVID-19作用可能通过调节趋化性细胞因子，增加血氧饱和度，抑制STAT、MAPK、NFKB、PIK3K、IL-6等信号通路实现。吴添沐等[34]通过临床研究发现败毒散加减治疗脾肺气虚、寒湿郁肺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或肺炎)具有显著疗效，对反复复阳病例能起到稳定转阴作用，值得临床推广运用。万亚熊、侯雯倩等[35]运用网络药理学方法分析得出荆防败毒散治疗儿童COVID-19的作用通过多化合物–多靶点–多通路保护机体脏器、心血管以及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实现。

5.5. 咳嗽变异性哮喘

咳嗽变异性哮喘(Cough Variant Asthma, CVA)是指以慢性咳嗽(超过8周以上)为唯一或主要症状的疾病，通常不伴有气短、胸闷、喘息等症状，是支气管哮喘的特殊类型[36]。近年来诸多研究表明中医药治疗CVA取得了较好疗效。张李兴、刘立昌等[37]通过临床研究发现该病发作期符合中医“风咳”特点，治则为疏风散寒宣肺，用败毒散加味治疗疗效显著。杨德义等[38]通过临床研究发现二麻合荆防败毒散可有效改善咳嗽变异型哮喘通气功能障碍。但其治疗该病作用机制仍需进一步探讨。

5.6. 其他肺系疾病

肺癌，通常被称为原发性支气管肺癌，是最常见的一种肺部恶性肿瘤，起源于气管、支气管黏膜或腺体组织[39] [40]。其主要病机为正气亏虚，气郁痰瘀，虚实夹杂，本虚标实，因此中医辨证治疗肺癌当以扶正固本作为治疗的根本，理气化痰活血等消瘤控瘤之法作为治疗的核心，恰与败毒散的主治作用相合。谭晖等人[41]的实验研究表明，人参皂苷Rh1能够有效抑制人肺腺癌A549细胞的增殖，其机制在于通过调控Wnt信号通路来实现。另一项由王艳等人[42]进行的实验则揭示了人参皂苷Rg3的抗肿瘤潜力，该物质可能通过激活caspase-3和caspase-8的表达，诱导细胞发生凋亡，进而发挥抗肿瘤作用。李光熙教授[43]认为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恶化源于邪郁，认为该病的核心病机为邪实蕴郁兼脏腑虚损，治疗上总以祛邪为主，并在祛邪的基础上适时补虚，提出急性加重早期以邪郁肌腠为主，治宜表散邪滞、辅正匡邪，以败毒散加减；白海涛等[44]临床研究运用人参败毒散联合金水宝治疗小儿支气管哮喘，结果显示，患儿的症状得到了显著的改善，同时发病的频率也明显降低。

6. 结语

综上，笔者基于败毒散的相关研究，得出败毒散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疗效确切，能够改善气道炎症，缓解临床症状，但当前研究仍存在局限性，可归纳为以下三点：一、临床研究中多采用联合治疗，以败毒散原方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研究相对较少，同时缺乏对方剂配伍规律的深入探析。二、应紧密联系当下的热点，通过对败毒散的临床研究和药理研究，进行客观的分析和科学的论证，从分子角度、信号通路去解释其效用机制，进而更加容易得到国内外研究者的认同，与世界接轨，让中医学走向全世界。三、近年来，虽亦有败毒散及其加减方治疗支原体肺炎、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癌等呼吸系统疾病的相关研究，但参考资料仍较少，相关作用机制尚不明确，且多以中西医结合治疗为主。败毒散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基础研究和临床应用研究远不止于此，今后可以将药理实验研究和临床治疗观察相结合，明确其疗效的客观性，同时增强机制研究的力度，以获取高质量循证医学证据，明确败毒散治疗不同呼吸系统疾病的核心物质基础和作用机制，为临床更合理、安全、广泛应用败毒散提供参考。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