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交流是进行语言学习的最终目标。交际意愿是进行交流之前的最后一个心理步骤，这一步骤决定了学习者是否能够参与到实际的交流中。二语交际意愿一直是二语习得领域的重要论题。近20年来，国内外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出发，探究了影响二语交际意愿的因素，如课堂环境因素(Peng & Woodrow, 2010) [1]、语言思维模式(韦晓保等，2021) [2]、学习者性格和情感变量(Clément et al., 2003) [3]。随着心理学与二语习得领域的融合，人格特征和情绪因素在外语学习中的重要作用得以凸显(刘宏刚等，2021) [4]。然而，影响二语交际意愿的积极人格变量聚焦普遍领域的坚毅人格，较少关注二语学习中的坚毅人格(王毓琦，2023) [5]。此外，国内学者对于焦虑、无聊等消极情绪对交际意愿的影响进行了实证研究，而学习倦怠作为长期存在于二语课堂上的学生情绪，少有学者探讨其对交际意愿的影响。因此，本研究以内蒙古某工科院校非英语专业大一学生为研究对象，采用相关量表探究二语坚毅、学习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之间的关系，以丰富教师对学生二语坚毅人格以及学生情绪的认识，并探讨研究结果对外语教学的启示。
2. 文献回顾
2.1. 二语交际意愿
交际意愿是由McCroskey & Baer (1985) [6]最早提出的，其核心是一语交流。基于此，MacIntyre et al. (1998) [7]后来提出了二语交际意愿概念，即二语学习者“在特定时间与特定的人(们)使用第二语言进入对话的准备”，在此基础上构建了二语交际意愿的金字塔模型，探索了影响交际意愿的不同变量。在MacIntyre等学者提出的六层交际意愿金字塔模型中，上面三层由特定情景因素组成，包括二语应用、二语交际意愿以及与特定对象交流的想法和特定状态下交际的自信。下面三层是较稳定的影响因素，包括动机倾向因素、情感与认知方面的语境因素以及社会与个人的语境因素。研究者们随后展开了各个变量与二语交际意愿的相关性研究。情境因素对二语交际意愿的影响研究已经较多(Peng & Woodrow, 2010 [1]; Khajavy et al., 2016 [8])。相比之下，与个体性格、心理相关的特质因素相对复杂，它们对二语交际意愿影响更为深远，还有待进一步探讨(韦晓保等，2022) [9]。
2.2. 二语坚毅
“二语坚毅”指学习者在二语学习中“坚持不懈的努力”和“始终如一的兴趣”(Teimouri et al., 2020) [10]，这一概念来源于普遍领域的坚毅人格。随着心理学与二语习得领域的不断融合，坚毅人格在二语习得领域开始受到关注(Wei et al., 2019) [11]。而二语坚毅的内部结构存在争议(Credé et al., 2017) [12]。有些研究将坚毅人格视作单一整体变量，也有部分学者认为二语坚毅具有双因子结构。对此，王毓琦对“二语坚毅”的内部结构进行了验证，结果显示，二语坚毅的双因子结构要显著优于单因子结构。有学者探究了二语坚毅的双因子结构与情绪之间的关系，发现二语坚毅对愉悦显著正向预测，对焦虑、无聊情绪显著负向预测(韦晓保，2024) [13]。也有研究探讨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之间的关系。“坚毅”是学生二语交际意愿的显著正向预测因子，这在韩国(Lee & Lee, 2019) [14]、印度尼西亚(Lee & Drajati, 2019) [15]等国大学生群体中得到了实证数据的支持，但目前缺乏在中国语境下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的相关研究。国内学者刘宏刚等(2021) [4]对未来“二语坚毅”研究进行了展望，称探讨“二语坚毅”有助于促进“坚毅”理论在特定领域的发展，丰富语言学习中有关积极人格特征的研究。
2.3. 学习倦怠
目前学习倦怠情绪作为存在于部分学生群体中的消极情绪，已经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Hu & Schaufeli, 2009 [16]; Liu, 2021 [17])。大学生学习活动中的倦怠可以是由于学习压力产生的，也可以是对专业学习缺乏兴趣而产生的对学习的一种对抗、否定的、无所谓的态度，表现为一种消极行为(连榕等，2005) [18]。Hu & Schaufeli (2009) [16]指出，学生需要参与有组织、有目的、强制性的学习活动(如上课、完成作业、参加考试等)，也是倦怠的易发人群。目前对外语学习倦怠的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EFL学生的倦怠水平，外语学习倦怠与教师情感支持、学生学习动机以及学生其他情绪等变量之间的关系等方面(Karimi, 2021 [19]; Liu, 2021 [17])。国内学者李成陈(2020) [20]以高二学生为研究对象，探究出学习倦怠在情绪智力与英语学习成绩之间有较强的中介作用。在我国，英语学习的应试导向性较强，学生更易产生外语学习倦怠，这突显了对我国学生外语学业倦怠开展实证考察的必要性。
文献回顾可知，二语坚毅人格特质在国外已有部分研究，而在国内正处于起步阶段。国外有少量研究探究了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及情绪之间的关系，但是在中国语境下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的相关研究几乎没有，二语坚毅对学习倦怠情绪的影响探究也很少见，而倦怠作为一种消极情绪，对二语交际意愿的影响也不容忽视。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研究问题：1) 非英语专业本科生二语坚毅、学习倦怠和二语交际意愿的情况如何？2) 非英语专业本科生二语坚毅、学习倦怠和二语交际意愿两两之间的关系如何？
3. 研究设计
本研究以内蒙古某工科院校非英语专业大一学生为研究对象，问卷通过“问卷星”制作并发放。共171名同学参与填写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52份，其中男生117人(77%)，女生35人(23%)。
3.1. 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量化研究方法，借助问卷星发放与回收问卷。所有问卷均采用从“完全不同意”(1分)到“完全同意”(5分)李克特五级量表形式。
3.1.1. 二语坚毅量表
二语坚毅量表选自 Teimouri et al. (2020) [10]设计的量表，用于测量学生在二语学习中的坚毅人格。共9个题项，包括不懈努力以及如一兴趣两个维度。其中不懈努力维度共5个题项，如一兴趣维度共4个题项。研究者多以平均值3作为二语坚毅中等水平的衡量标准。本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 = 0.809，KMO值为0.824，表明量表信效度水平良好。
3.1.2. 学习倦怠量表
大学生学习倦怠量表由连榕(2005) [18]编制。共20个题项，包括情绪低落、行为不当和成就感低三个维度。其中情绪低落维度反映大学生由于不能很好地处理学习中的问题与要求表现出倦怠、沮丧、缺乏兴趣等情绪特征，共8个题项；行为不当维度反映大学生由于厌倦学习而表现出逃课、不听课、迟到、早退、不交作业等行为特征，共6个题项；成就感低维度反映大学生在学习过程中体验到低成就的感受或指完成学习任务时能力不足所产生的学习能力上的低成就感，共6个题项。此量表内部一致性检验结果Cronbach’s α = 0.904，KMO值为0.871，量表信效度良好。
3.1.3. 二语交际意愿量表
二语交际意愿量表选自Peng & Woodrow (2010) [1]的交际意愿量表。共10个题项，包括两个维度。其中意义指向的交际活动维度共6个题项，形式指向的交际活动维度共4个题项。本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内部一致性信度系数Cronbach’s α = 0.909，KMO值为0.915。
3.2. 数据分析
研究数据在任课老师的帮助下课堂采集，学生自愿参与本次答题。通过设置反向题以及筛选作答时间较短的问卷剔除无效问卷。采用软件SPSS 27.0对数据进行处理和统计分析，采用描述性分析探究三个变量的总体情况，采用皮尔逊相关性分析探究三个变量之间的关系，并对结果进行分析讨论。
4. 结果与讨论
4.1. 学生二语坚毅、学习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的总体情况
据表1描述性统计可见，非英语专业大一学生二语坚毅的总量平均值为3.41，这表明多数受试者具有中等水平的坚毅程度。通过描述性统计计算二语坚毅各个维度的得分可知，各维度的均值都位于中间水平。受试者具有中等二语坚毅水平，这一结果与韦晓保与彭建娥(2024) [13]的研究结果一致，表明国内多数学生对英语学习有着一定的努力程度和兴趣。结合表1具体来看，坚持不懈的努力维度的平均值略高于始终如一的兴趣维度，这说明受试者努力学习英语的持久性较高。此结果与王毓琦(2023) [5]的研究结果有所不同，其调查了大二英语专业学生的二语坚毅程度，发现受试者始终如一的兴趣均值高于坚持不懈的努力维度。这可能是由于学生的能力水平不同，英语专业学生主修英语多出于对英语浓厚的兴趣。兴趣可以激发学习动力，学生学习会更加投入和主动，也更容易持续学习。因而教师应在课程设计时设置一些活动，以提高学生的英语学习兴趣，从而培养和加强二语坚毅性格特质。
Table 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L2 grit (n = 152)
表1. 二语坚毅描述性统计(n = 152)
|
最小值 |
最大值 |
平均值 |
标准差 |
| 二语坚毅 |
1.00 |
5.00 |
3.41 |
0.62 |
| 始终如一的兴趣 |
1.00 |
5.00 |
3.35 |
0.74 |
| 坚持不懈的努力 |
1.00 |
5.00 |
3.46 |
0.71 |
据表2描述统计可见，受试者学习倦怠的总量平均值为2.80，这表明多数受试者学习倦怠程度中等偏下，这一发现与李成陈(2020) [20]的研究结果相一致，其研究发现受试者倦怠水平较低。但“倦怠情绪”仍然需要外语教师的重视。长期负面情绪的积累不仅对学生的外语学习有效性产生负面影响，更不利于学生的心理健康。在三个维度中，“成就感低”维度平均值低于“情绪低落”“行为不当”两个维度，这说明学生英语学习的成就感较高，同时也进一步说明大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能够很好的处理学习过程中产生的问题，有能力完成学习任务以产生一定的成就感。
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learning burnout (n = 152)
表2. 学习倦怠描述性统计(n = 152)
|
最小值 |
最大值 |
平均值 |
标准差 |
| 学习倦怠 |
1.00 |
5.00 |
2.80 |
0.60 |
| 情绪低落 |
1.00 |
5.00 |
2.83 |
0.74 |
| 行为不当 |
1.00 |
5.00 |
2.84 |
0.70 |
| 成就感低 |
1.00 |
5.00 |
2.73 |
0.63 |
据表3描述统计可见，学生二语交际意愿的总量平均值为3.33，这表明多数受试者具有中等水平的二语交际意愿，这与国内学者王毓琦的研究一致(2023) [5]。二语交际意愿的两个维度的平均值显示受试者在两种类型的交际活动中的接受水平均处于中等水平。其中“形式指向的交际活动”平均值略高于“意义指向的交际活动”，这反映出外语教师应在课程设计时多关注“形式指向的交际活动”，以激发学生想要与他人交流的想法，提高学生的二语交际意愿，进而锻炼学生的口语表达能力。
Table 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L2 WTC (n = 152)
表3. 二语交际意愿描述性统计(n = 152)
|
最小值 |
最大值 |
平均值 |
标准差 |
| 二语交际意愿 |
1.00 |
5.00 |
3.33 |
0.67 |
| 意义指向的交际活动 |
1.00 |
5.00 |
3.25 |
0.70 |
| 形式指向的交际活动 |
1.00 |
5.00 |
3.46 |
0.74 |
4.2. 学生二语坚毅、学习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的相关性
本研究运用SPSS进行皮尔逊相关分析，进一步研究了二语坚毅、学习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两两之间的相关性，结果如表4所示，受试者二语坚毅与交际意愿呈显著正相关，与学习倦怠呈显著负相关；学习倦怠与交际意愿也呈显著负相关。
首先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呈显著正相关，这与已有研究发现一致(Teimouri et al., 2020) [10]。这表明学生二语坚毅人格特质越强，其在英语学习中自发参与到与同伴和老师的互动交流中的意愿越强。同时，坚毅水平高的学生能够在学习过程中保持较为长久的热情以及坚持不懈的态度，以此强化其英语交际意愿(王毓琦，2023) [5]。因此教师可在课堂教学时注重培养学生坚持不懈的态度，并在教学过程中设计能够引起英语学习兴趣的活动，引导学习者主动进行交流。
其次二语坚毅与学习倦怠呈显著负相关，这说明学生学习时的二语坚毅水平越高，学习时产生倦怠这种消极情绪越低。倦怠是对学习缺乏兴趣而产生的对学习的一种对抗、否定的、无所谓的态度(连榕等，2005) [18]，始终如一的兴趣有助于激发学生外语学习的好奇心和创造力，抑制倦怠情绪的滋生。学习者具备持续不懈的努力品质，就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和持续学习。正如Oxford (2016) [21]所指出的积极心理学不能只关注积极情绪，消极情绪同样不可忽视，因此还有学者研究了坚毅与焦虑的关系，发现二者呈显著负相关(刘宏刚等，2021) [4]。本研究发现进一步充实了坚毅与消极情绪之间的相关关系研究，启示教师应在课堂上关注学生消极情绪的产生以及变化，及时疏导消极情绪，营造一个融洽的课堂氛围。
Table 4. Correlation analysis statistics between L2 grit, learning burnout and L2 WTC (n = 152)
表4. 二语坚毅、学习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相关性分析(n = 152)
|
二语坚毅 |
交际意愿 |
学习倦怠 |
| 二语坚毅 |
1 |
|
|
| 交际意愿 |
0.473** |
1 |
|
| 学习倦怠 |
−0.500** |
−0.244** |
1 |
**在0.01级别(双尾)，相关性显著。
表4还显示学习倦怠情绪与交际意愿呈显著负相关，这说明学生倦怠情绪越高，二语课堂上的交际意愿越低。学习倦怠情绪可能由于学习压力大或缺乏学习兴趣而产生，表现为学生出现对抗学习的消极态度和行为。教师应在课堂内外关注学生学习态度，及时与学生沟通以阻止倦怠情绪的产生，合理设计教学任务来提升学生二语交际意愿。已有研究说明消极情绪，如焦虑与二语交际意愿负相关关系(王毓琦，2023) [5]。本研究进一步验证了消极情绪倦怠与二语交际意愿的负相关关系，丰富了以往的研究结果。
国内外有研究发现情绪，如愉悦、焦虑在二语坚毅与交际意愿之间起中介作用(王毓琦，2023) [5]，本研究基于以上讨论，预测学习倦怠可能在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之间起到中介作用，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究情绪在二语坚毅与交际意愿中起到的中介作用。另外，有研究发现，二语坚毅的变量之一“坚持不懈的努力”能够显著预测二语交际意愿，而“始终如一的兴趣”对二语交际意愿的预测作用并不明显(Ju Seong Lee, 2022) [22]。未来研究仍需探讨在不同语境下二语坚毅的两个方面不同的预测作用，为英语教师提供更适合中国语境下的教学建议。
二语坚毅人格长久影响着学生学习第二语言的兴趣和信念，在学习过程中各类情绪不断交织变化影响着学生当下的语言学习。因此，教师应设计相应的教学活动培养学生的积极人格特质，降低消极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创设积极的学习环境，促使学生主动使用英语进行交流，提升其二语交际能力。
5. 结语
本研究考察了非英语专业本科生二语坚毅，学习倦怠和二语交际意愿的情况，并探讨了两两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显示，受试者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水平处于中等水平，学习倦怠处于中等偏低水平；二语坚毅与二语交际意愿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学习倦怠与二语坚毅以及二语交际意愿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由此可知，学生二语坚毅人格特质越强，学生产生的学习倦怠感越低，在二语情境中与他人的交际意愿越强烈。以上研究发现对外语教师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外语教师应深入理解积极人格特质对学生的影响，优化课程设计，注重培养学生的二语坚毅人格；另外，教师需要关注学生的情绪变化，加强对消极情绪的干预；在授课过程中，教师应创设积极的课堂环境，使授课过程更加轻松愉快，降低学生的倦怠情绪，提升学生在二语课堂上的交际意愿。
基金项目
内蒙古自治区社会科学基金外语专项项目“中介论视角下大学生用英语‘讲好中国故事’能力培养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24WY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