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随着全球化和文化交流的加深,现代家具设计不再仅仅局限于实用性和美学,而是越来越注重如何通过符号传达深刻的文化和社会意义。符号学作为一门跨学科的研究领域,提供了深入探索家具设计中符号使用的理论框架和方法的可能性。在家具设计中,符号不再仅仅是装饰性元素,它们承载着设计师、制造者和消费者之间复杂的文化互动和认知过程[1]。因此,理解符号如何在家具设计中被运用和解读,对于揭示设计作品背后的文化含义以及推动设计实践的创新具有重要意义。
2. 符号学概念
符号学是研究事物符号的本质、发展变化规律、各种意义以及符号与人类多种活动之间关系的学科。它探讨的是如何通过符号来传达和理解意义,以及这些符号是如何在人类社会中发挥作用的。符号学不仅关注语言符号,如文字和语言,还扩展到非语言符号,如图像、手势、实物等。这门学科的研究范围非常广泛,涉及到语言学、文化研究、社会学、心理学等多个领域。从20世纪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提出符号学概念至今,符号学发展形成三大流派:瑞士索绪尔提出的由所指与能指构建的符号学思想;皮尔斯从逻辑学角度提出的中介载体、对象客体、信息传达三大符号学思想;美国符号学家莫里斯从逻辑学、语义学角度阐释了语构学、语义学、语用学的思想[1]。中国的赵元任在1926年一篇题为“符号学大纲”的长文中提出了“符号学”这个中文词。他指出:“符号这东西是很老的了,但拿一切的符号当一种题目来研究它的种种性质跟用法的原则,这事情还没有人做过。”他认为与“符号学”概念相近的英文词,可以为symbolics、symbology、symbolology。随着符号学的不断发展以及各流派间相互融合,符号学已经进入多元化发展阶段。
符号学不仅限于语言符号,还涉及视觉符号、行为符号等多种形式。在设计领域,符号学的应用不仅限于美学和装饰,更重要的是如何通过设计中的符号来传达文化价值观、社会意义和情感体验。总的来说,符号学是一门跨学科的学问,它不仅研究符号本身,还研究符号如何被用来构建和理解人类的文化和社会世界。
3. 家具设计与符号学
3.1. 家具设计与符号学的联系
符号学作为一门研究符号和象征的学科,在现代家具设计中展现出了深远的影响和多样的应用。现代家具不再只是简单的功能性物件,它们通过精心选择的符号和象征来传达更深层次的意义和价值观。家具设计与符号学有着本质联系。家具设计的整个过程是一个将创意与设计视觉化、符号化的过程。设计者根据设计意图对视觉元素进行挑选、变换、组合,将视觉元素进行有机的关联、编码,使之形成特定的符号系统[2]。
3.2. 家具符号形态内涵
3.2.1. 家具符号形态的能指
在符号学理论研究中,索绪尔所主张的能指与所指的符号思想,在现代家具设计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家具设计的符号性体现在能指和所指两方面[1]。符号学中能是指即符号所呈现的外在形式,是由物体外在形式所呈现的表现效果。很多不同的设计符号,如色彩符号、图像符号、肌理符号以不同的形式组合形成千变万化、丰富多样的视觉效果。如家具形态是由线条、图案、色彩、肌理等基本造型元素所构成的丰富多样的表现形式,这属于符号的能指方面。符号学也帮助设计师在审美上进行深入表达。通过选择特定的设计元素或风格特征,家具可以传达出设计师所要表达的情感、理念或审美观。例如,现代抽象风格的家具设计,通过简洁的线条和形态,传达出现代生活的简约与现代感[3]。
3.2.2. 家具符号形态的所指
符号的所指方面,是被指称或涉及的事物,它处于内涵层面,是间接地隐喻于符号的表面之下更加深层次的内涵,通过各种符号来传达其隐含的意义和价值。在家具设计中,除了通过产品外观造型直接表达设计或产品含义外,还有许多深层内涵,如意境、文化等感受。构建家具的各要素,如造型特点、材料质感、结构、装饰等,分别传递着不同的语义信息,这属于符号的所指方面。现代家具设计强调功能性和实用性,符号学的所指在此处的应用非常明显。设计师通过家具的结构、形状甚至是隐含的设计元素来传达其功能性。现代家具设计师常常通过融合不同文化的符号来创造出独特的风格和意义[3]。例如,东方与西方文化元素的结合,可以在家具表面的图案或者材料选择中体现出来。这种文化符号的融合不仅仅是对美学的追求,更是对多元文化的尊重和理解。
总之,符号学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不仅仅是单一的图案或象征的使用,更是设计师通过精心选择和组合,表达出文化、功能、审美和技术等多层次的意义和信息。
4. 符号学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具体应用
在家具产品设计中,符号学的应用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设计符号学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应用,是指在家具设计符号系统中运用具有能指与所指寓意的设计符号进行编码与解码的过程[4]。能指即感官表象的总和,例如家具的形态、结构、色彩、材质、肌理、装饰等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造型要素的综合;所指则是通过表象综合所表达的意思、意义,包括文化、历史等内涵。
运用符号学理论,将具有文脉的标志性造型元素符号嫁接到新的家具设计里。以白族家具为例,其“能指”包括形态、结构、色彩、材质、肌理、装饰等造型要素,“所指”涵盖通过家具造型表达出来的意义和内涵,如文化、历史等。在满足人们需求的前提下,把白族文化标志性的造型元素符号应用于新家具设计中,并通过变形、重组等手法,使新的“形”具有历史标志性并得以延续,达到“形”“神”合一。例如以有名的白族双套“桌”造型为特色造型元素符号进行家具设计时,保留原桌腿造型形态和束腰,对其进行变形重组以满足审美需求,简化并保留储存和放置物品的功能,同时调整桌面大小,使新设计的茶几既具装饰性又具功能性[5]。
4.1. 装饰性符号
在家具设计中,装饰符号是从美学角度在家具表面上进行美化的一种设计手法。装饰符号对应符号学中能指和所指两方面。装饰在家具设计中达到的美化效果,以及装饰题材本身对应的是能指方面,而装饰题材所蕴含的深层涵义则是所指方面。例如中国明清家具常使用的花草纹样、神兽纹样等,不但具有形式美,往往还蕴含着使用者的美好愿望或地位尊卑[6]。装饰题材涵盖较广,不仅有丰富多样的装饰图案,文化符号也是重要的装饰题材,在东西方家具设计中有不同代表性的文化符号。东方文化符号:如龙、凤、莲花等,这些符号通常在东方风格的家具设计中出现,代表着吉祥、幸福等含义。西方古典符号:例如古希腊柱形、叶脉纹样等,这些符号常见于古典风格的家具设计,代表着尊贵、经典和文化传统。
在家具设计中,装饰性纹样的应用有三种方式,完整应用:完整应用是指将图案纹样经过提炼加工后以平面或立体的造型应用到设计中,基本上保持原始的特征及形式;解构式应用:将某一符号或元素进行分解,选取某一局部特征,经过加工改造运用到设计中;组合应用:是将两种纹样进行拆解重组,形成新的纹样。
4.1.1. 图案纹样装饰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1) 植物花卉纹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图案纹样装饰在中国明清时期家具设计中常常运用,在中国清代很流行的一句话为“图必有意,意必吉祥”。不同图案代表不同寓意,其中植物花卉图案在家具中应用非常广泛,它们不仅仅是装饰,还反映了社会文化的深层意义和审美趣味。常见的植物花卉纹样有:莲花纹、梅花纹、牡丹纹、菊花纹、忍冬纹等,都具有其不同的象征意义及应用特点。
莲花在中国文化中具有高贵、纯洁和不畏浊泥而不染的象征意义,常被用来表达高尚的品德和精神境界。莲花纹与其他纹样组合形成了缠枝莲花纹、把莲纹、莲花形宝相花纹等复合纹样,常见于明清家具的装饰,如桌椅、屏风等,通过木雕、漆艺等工艺手法表现出莲花的神韵和形态。梅花代表着坚贞不屈和逆境中的高洁品格。梅瓣为五,寓意五福,福、禄、寿、喜、财,具有祈盼幸福生活的吉祥寓意。梅花纹常见于明清家具的绘画和雕刻装饰中,体现出高雅和清幽的审美情趣。牡丹象征富贵、荣华和吉祥如意,常用来寓意富贵繁荣和吉祥如意的祝愿。明代牡丹纹样表现形式多样,装饰形式有折枝牡丹纹、缠枝牡丹纹、串枝牡丹纹等,总体而言呈现圆润饱满,层次繁复的特点。牡丹纹样在明清家具上十分流行,常见于屏风、案几、床榻等大型家具上,通过木雕或漆艺工艺,展现出牡丹盛开的壮美景象。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外来纹样,如忍冬纹、西番莲纹。忍冬纹在东汉时期随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其发展和演变糅合了中西方多元文化,是艺术史上较早的“西学东渐”的典范。忍冬纹形式多样,富于变化,通常以三瓣或四瓣的叶片为基本形态,呈连续波状或分枝回旋带状,造型简洁,结构鲜明。西番莲纹由明代时从欧洲传入,至清代盛行,在家具中被广泛应用。西番莲纹集合了中式的缠枝纹和西方茛苕叶的特点,组合形成了极富张力的花卉纹饰,常被用在家具雕刻中,寓意着连绵不绝。
(2) 瑞兽纹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瑞兽纹在中国传统家具设计中是一种常见的装饰元素,通常指代祥瑞的动物形象,它们常常被用来寓意吉祥、庇佑以及地位尊卑。常见的瑞兽纹有龙纹、凤纹、狮子纹麒麟纹等。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吉祥象征,代表着权力、威严、祥瑞和帝王之气。龙纹分为、螭龙纹、夔龙纹、青龙纹、团龙纹等。龙纹图案在中华民族的古代用来崇拜显示帝王之威严和巩固国家皇权力量的一个文化象征。在家具上,龙常以雕刻或绘画形式出现,装饰边角或整体表面,表达对家庭权威和祥瑞的期望。凤凰是古代传说中的神鸟,象征着吉祥、美好和重生。“龙凤呈祥”、“凤凰齐飞”“风穿牡丹”等复合型凤纹纹样寓意预示着吉庆瑞祥富贵吉祥、幸福美满、夫妻家庭平安和睦。古语中“狮”通“师”,常借狮喻师,表达了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万事如意的美好寓意。因此,瑞兽纹样不仅仅是装饰性的元素,它们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价值观念和文化传统中,象征着对美好生活和祥和家庭的期盼和祝愿。在家具设计中,它们不仅增添了艺术性和华丽感,更反映了对家庭幸福和吉祥安康的愿望。
4.1.2. 文化装饰符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家具中的文化符号是指通过设计、装饰或结构方式表达特定文化背景、价值观或历史传统的元素。这些符号可以是形式上的设计特征,也可以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装饰或结构选择。不同文化时期以及不同国家都有其代表性的文化符号。如竹作为中国文化符号,内涵丰富,象征着坚韧、挺拔之意。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竹子被巧妙运用,竹制家具经过特殊处理,具有很高的耐磨性和持久性。将竹文化融入家具设计中,不仅可以体现使用者的文化品味,还能营造出宁静、和谐的氛围。
4.2. 结构性符号
家具设计中的结构符号是指通过特定的结构,来表达家具的功能、形式和制作技艺,主要指支撑、连接、固定家具作用的受力部件,如:椅腿、扶手等构件,把其作为一种符号形态看待。通过家具的结构构造、连接方式和装饰元素来表达特定文化、历史或功能信息的符号。这些符号不仅仅是设计的一部分,还反映了制作者的技艺、时代背景和社会需求。
4.2.1. 结构符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由于家具结构和功能的特殊性,一些符号要素可能同时肩负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角色,实现家具结构、造型、功能、装饰的完美协调统一。在明式家具中有许多结构、部件,不仅承担着固定、连结的作用,还起到了装饰美化的效果。如中国传统家具中,桌案类呈具都有牙板结构,常用在桌案类家具面板以下与腿足的拐角处,连结主要支撑部位的角形板,用来加强家具整体的稳定性,同时还具有装饰美化的作用,将传统纹样融入到牙板造型中,体现不同的审美趣味。此外,明式家具中有一些结构符号也具有装饰作用,如罗锅枨、霸王枨等枨子符号,各种牙条牙头符号、等构件符号既肩负装饰要素,同时担负结构功能要素。
4.2.2. 结构性仿生符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结构性仿生家具是指通过借鉴生物体结构和功能,设计出具有优化性能和效率的家具。这种设计理念融合了生物学的启发和工程学的应用,旨在创造更具功能性和可持续性的家具。结构性仿生家具通常以生物体的形态、结构为灵感来源,例如,可以模仿树木的分枝结构来设计支撑系统,或者借鉴昆虫的外骨骼结构来增强家具的强度和稳定性[7]。这种设计方式不仅仅注重外观美观,更强调形式与功能的高度一致性,提升了家具的实用性和性能表现。如“三角贝壳椅”,整体形似张开嘴的贝壳,其座面呈现出独特的三维曲线效果,轻盈流畅,悬浮灵动,微翘的座面两端将人深深环抱其中,在心理上给人极大的安全感,椅子整体造型也极具装饰作用。
4.3. 形态性符号
家具中的形态符号指的是家具在设计和造型上所呈现的特定形式或结构,这些形式不仅仅是为了实现功能,还承载了一定的象征意义或文化内涵,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家具形态符号的传达就是家具所呈现的外在形态带给人们的各种感受。家具形态要素主要有点、线、面三个基本要素,这些要素组合变化形成家具形态。如明代圈椅,将中国传统线条艺术最基础的曲直与方圆糅于一体,成为两种截然不同美感延伸的交叉点。椅圈为圆,椅座为方,上圆下方也在暗示着中国古代朴素的宇宙观——“天圆地方”。家具的形式设计还应该符合审美标准,考虑到形状、比例、线条、色彩等因素。还应考虑人体工程学原理,以提高使用的舒适性和效率[7]。例如,椅子的设计应考虑到人体的姿势和支撑点,以减少长时间使用带来的不适。
形态性符号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
“艺术源于生活”、“师法自然”等是设计灵感来源的最基本、最重要的方式,扎根于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中,对其进行提取、抽象、发散、仿生等是非常重要的设计方式之一。例如形态性仿生家具是一种结合了生物学原理和工程设计的创新家具形式。这种家具设计灵感来自于自然界中的生物形态和结构,以优化功能和美学的方式应用到家具设计中。家具设计师可以选择特定的生物形态作为灵感源泉,如动植物的结构、壳体、骨骼或羽毛等,以此作为家具设计的基础。丹麦设计师雅各布森设计的蚂蚁椅是现代家具设计的经典之一,这把椅子结构简单,形状酷似蚂蚁,在合板上做出了粗细有致的“躯体”,用细长的钢管模拟了蚂蚁的腿足。简单的线条分割加上层压板的整体弯曲,使得座椅的形态得到全新的诠释。蛋椅同样也是由雅各布森设计,它采用了壳体结构,整体造型如同半个鸡蛋,壳体结构是生物存在的一种典型的合理结构,虽然壳体的外壁很薄,但其结构的独特形态可将物体表面的受力迅速地分散开,使整个壳体表面受力均匀,稳定性极高。家具的形态设计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功能需求和审美需要,更是一种文化表达和社会象征[8]。它们通过设计语言、材料选择和制作工艺,传递着关于时代精神、审美观念和社会价值观的信息。如官帽椅,是中国明式家具中的经典之作,造型优雅别致,线条自然流畅,椅背的形状宛如古代官员的官帽,故而得名。官帽椅在造型上有很强的象征意义,造型前低后高,象征着步步高升,常为文人学子喜爱。
5. 总结
本文深入探讨了符号学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揭示了家具作为物品如何通过形态、结构、装饰及功能,传递和承载着多重的象征意义。家具设计不再局限于功能性需求的满足,而是通过符号语言,与用户进行更深层次的文化和情感交流。符号学在家具设计中的深入应用不仅为设计师提供了新的创意和思路,更使得家具不再是简单的生活工具,而是承载着文化、情感和社会象征的载体。成为了反映时代精神和个体价值观的重要文化符号。未来,随着技术和社会的发展,符号学在家具设计中的应用将进一步深化和拓展,为创新和文化交流开辟新的可能性。从而推动家具设计的持续创新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