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青春晚期到成年早期的一个过渡时期，大学生由有组织的学习和家庭生活转变为独立于父母而更多依赖于同伴的生活环境(Arnett, 2000)。WHO一项基于8个国家的调查显示，世界各地的大学越来越多地在与不断上升的精神障碍率作斗争，在许多情况下，校园服务的需求远远超过了现有资源(Auerbach et al., 2018)。在我国，罗晓路对11所高校调查发现，大学生对心理健康教育的内容有着丰富的需求，虽然高校目前已普遍开展心理健康教育课程，但课程质量仍然有待提高(罗晓路，2018)。
适当的体育活动对于提高人的心理健康有着积极的作用，可作为心理治疗的辅助手段(Chekroud et al., 2018; Budde & Wegner, 2018)。体育课程中蕴含着丰富的心理资源，如强化、动机、价值取向、自我认知等，可将体育应用于改善学生心理状况，用体育教育来缓解学生压力(Blankenship, 2017)。而以往的体育教学中往往重视体育知识技能的教学，却忽略了对其中心理健康教育资源的发掘与利用(张平，2010)。因此，选择恰当有效的方式将心理健康教育融入体育课程，能够为高校开展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新思路。
接纳承诺疗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 ACT)即接纳那些你无法控制的，然后承诺采取那些能丰富自己生活的行动，是认知行为疗法第三浪潮中最具代表性的疗法之一(Hayes, 2016)，其目标是通过改善心理灵活性，帮助来访者更充分地关注当下，并为了实现价值而付诸行动(Hayes & Strosahl, 2004)。目前，ACT与运动的结合研究多数针对群体为精英运动员(Gardner & Moore, 2012)，主要集中在提高运动表现(Gross et al., 2018)、降低运动焦虑(Lutkenhouse, 2007)等，而对普通大学生心理干预疗效的研究少之又少。在国内，徐守森等(2017)通过对高尔夫选修课程的大学生进行干预，发现正念接纳承诺可以提高大学生的运动表现与心理效益。Harris (2019)认为对于来访者，ACT选择隐喻而不是说教的方式会更有效，因而鼓励咨询师按照不同的目的而使用和修改隐喻，帮助来访者更好地理解所使用的技术。而气排球作为一项简单易学的体育运动，且其具有轻便灵巧、运用方式多样化等特点，因此可作为隐喻的载体。
本研究旨在基于ACT的治疗技术，开创性地将心理健康教育融入体育教学课程中，探讨以气排球课程为载体的接纳承诺疗法对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干预效益，丰富大学生心理干预的途径。。
2. 对象与方法
2.1. 对象
本文选取经某985高校学生发展研究与指导中心筛查、校医院精神心理科诊断的患有一般心理障碍的全日制本科生，并排除了以下学生：1) 有自杀或伤人倾向；2) 近3个月内接受过心理治疗或服用过精神类药物；3) 不能如期参加实验。最终有33名学生符合参与标准。通过症状自评量表SCL-90量表检测，发现其在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抑郁、焦虑及精神病性五个因子水平得分均呈现为轻度。研究时间为2017年2月至2017年6月，所有被试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且在研究期间未采取任何其他心理干预措施。
2.2. 工具
本文选取症状自评量表(the Self-Report Symptom Inventory, Symptom Check—List90, SCL-90)作为测评工具，该表由美国的戴盖兹1975年编制，1984年由王征宇教授引入我国，并进行修订，适用于16岁以上的个体。量表包含90个项目，分为躯体化、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及精神病性九个因子水平，采用1 (没有)~5 (严重)点评分，其因子分析能在相当程度上刻划临床上的症状组合特点，分数越高，表明症状越严重，单项因子分超过2，则表明超出正常水平(王征宇，1984)。
SCL-90具有较高的信度和效度，本研究中总量表的 Cronbach’s α系数为0.76，各因子的Cronbach’s α系数平均为0.74。量表得分在国内建有常模，对有心理障碍的人群具有良好的区分能力，目前已广泛应用于大学生心理健康的筛查中(施玲燕等，2013)。
2.3. 方法
2.3.1. 实验设计
将筛选的33名患有一般心理障碍的大学生随机均分为实验组(16名)与对照组(17名)，采用实验组与对照组单因素重复测量实验设计。干预组学生参加每周一次、每次4课时(2课时室外，2课时室内)、历时8周的以气排球课程为载体的接纳承诺法，对照组参加同等时长的常规体育教学课程。在课堂开始前及课堂结束后三天内使用SCL-90评估实验组及对照组的心理健康水平，并进行分析。课程引导者由接受过ACT系统培训并取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的国家级体育裁判教练担任，并由高级心理咨询师作为督导。
2.3.2. 干预方案
接纳承诺疗法包括关注当下、认知解离、以己为景、接纳、澄清价值、承诺行动六个核心过程(Harris, 2019)。在治疗程序上，ACT鼓励治疗师在理解了每个过程的基本原理之后，在不同的案例中灵活尝试不同的练习，因此六个核心过程并无固定的先后顺序(Hayes, 2005)。本干预方案在设计时结合大学生的身心特点，依照相关工具书及文献编制而成(Hayes, 2016；Harris, 2019；曾祥龙等，2011)，设计室外(以气排球训练为主)与室内(以团体干预为主)两个环节，见表1。其中室外课程不对气排球技术做过高要求，而是强调贯穿接纳承诺疗法，实现快乐体育。
Table 1. 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 intervention program based on gas volleyball
表1. 以气排球为载体的接纳承诺疗法干预方案
2.4. 统计分析
使用SPSS19.0软件对实验数据进行处理,对自身前测后测的数据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分析，对实验组与对照组的对比数据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以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3. 结果
3.1. 实验组对照组SCL-90前测后测得分比较
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实验干预前，实验组与对照组大学生在躯体化、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敌对、恐怖、偏执、精神病性9项因子水平上得分均无明显差异(P均>0.05)。实验干预后，除人际关系敏感外(P = 0.21)，实验组在其他八项因子上的得分均显著低于对照组(P均<0.05)，其中，在躯体化、抑郁、焦虑三项因子上的得分表现出极其显著的差异。见表2。
Table 2. Comparison of pre-test and post-test scores of SCL-90 in experimental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表2. 实验组对照组SCL-90前测后测得分比较
注：*P < 0.05，**P < 0.01。
3.2. 实验组对照组SCL-90前测后测得分变动比较
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实验干预后，实验组大学生的躯体化、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及焦虑情绪、恐怖、偏执、精神病性因子得分均显著下降(P值均<0.05)，敌对因子无显著变化(P > 0.05)，而对照组大学生在除恐怖、精神病性两项因子上的得分变化显著外(P值均<0.05)，其余七项因子上的得分均无显著变化(P值均>0.05)。见表3。
实验干预前，两组大学生均在强迫症状、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精神病性五项因子得分均大于2，呈现轻度症状。实验干预后，对照组在这五项因子上的得分依旧高于2分，而实验组在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精神病性四项因子上的得分均降到了2分以下，改善为正常水平，强迫症状因子得分虽仍在2分(2.05 ± 0.70)以上，但已非常接近2分的临界值。
Table 3. Comparison of changes in SCL-90scores of pre-test and post-test in experimental group and control group
表3. 实验组对照组SCL-90前测后测得分变动比较
注：*P < 0.05，**P < 0.01。
4. 讨论
本研究为将接纳承诺疗法融入体育课程的创新性研究，结果表明，以气排球课程为载体的接纳承诺疗法能有效改善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水平。这可能是因为接纳承诺疗法提高了大学生的心理灵活性，而大学生心理灵活性与SCL-90各因子均有很高的相关性(李新等，2015)。Öst (2014)对60项随机对照实验进行meta分析发现，接纳承诺疗法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改善焦虑、抑郁、人际关系、强迫症状、精神病性、物质滥用、工作压力等，此研究结果与之一致。
在此研究中，干预组大学生虽然进行了为期8周的传统体育课程，但各项因子得分均未显著下降，这与以往体育运动改进大学生焦虑、抑郁等的研究结果不符(Chekroud et al., 2018)。叶景山(2004)采用SCL-90对256名大学生进行锻炼时间调查发现，每周锻炼3h以上时长大学生的SCL-90因子分显著低于每周锻炼3 h以下的大学生。而在我们的研究中干预组大学生每周仅锻炼3小时，且实验干预仅持续8周，因此运动对大学生心理健康可能还未造成显著的影响，从而也进一步说明干预组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的提高主要是接纳承诺疗法而非运动干预在起作用。此外，实验干预后，实验组与对照组在人际关系敏感因子得分上无显著差异，但实验组干预后人际关系敏感因子相比干预前显著下降，这可能是因为对照组的人际关系敏感因子也相应下降，但下降程度未达到显著性水平。
一项在美国26所大学开展的调查显示，在患有心理障碍的大学生中仅有36%的人在过去一年内接受过心理治疗，对治疗效果的怀疑、普遍缺乏紧迫感、对心理疾病的污名感为大学生寻求帮助的主要障碍(Eisenberg, Downs, Golberstein, & Zivin, 2009; Eisenberg, Hunt, Speer, & Zivin, 2011)。此研究中，在干预之前，33名实验参与者中，18名大学生承认自己存在一定的心理困扰，但苦于找不到合理的途径进行排解，而其余的15名同学则不认为自己存在心理障碍。实验结束后，本研究对实验参者进行补充质性访谈，干预组大学生表示相比较传统参加心理咨询的模式，将心理健康教育贯穿于体育运动中的方式更容易使人接受。这可能是因为相比较参加单独的心理咨询或心理治疗，参加融入体育元素的心理健康教育能够建立更加开放的关系，较少地给人以心理疾病带来的污名感，且更容易为缺乏紧迫感的同学所采纳。此外，大多数心理学模型是基于机械主义(mechanism)哲学的，强调心理障碍者是“功能失调的”或“病态的”，而ACT是基于功能性语境主义(functional contextualism)的，并不认为来访者是“受损的物品”，而是通过从融合和回避转换到解离和接纳的语境，帮助求助者找到有价值的生活(Harris, 2019)，因此，开放的、接纳的治疗关系或许是ACT更容易为大学生所接受的另一重要原因。
5. 展望
本研究创新性地将心理健康教育与体育课程联系起来，结果显示，以气排球课程为载体的接纳承诺疗法能够有效改善大学生的人际关系敏感、抑郁、焦虑情绪等，提高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这不仅为丰富接纳承诺疗法的隐喻方式提供新思路，而且对高校将心理健康教育融入体育课程具有实践意义。但本研究也有一些不足：首先，对于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改善情况仅采用SCL-90进行自评，评估指标单一；其次，由于客观原因，没有进行追踪测试，不能明确其干预效果的保持效应；最后，本研究的干预对象为患有一般心理障碍的大学生，未将正常大学生纳入研究。今后，研究者可进一步扩大样本量，丰富样本群体，采用不同的有效指标进行多方面评估，并对干预效果进行追踪。
基金项目
华中科技大学自主创新研究基金(2017WKYXZX004)。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