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目的论及其他基本理论概述
德国功能翻译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弗米尔提出了翻译目的论(Skopos Theories)。Skopos是希腊语,意思是“目的”,目的论将Skopos概念运用于翻译的理论,其核心概念是:决定翻译过程的最主要因素是整体翻译行为的目的 [2]。弗米尔认为翻译是在“目的语情景中为某种目的及目的的受众而产生的语篇”。对目的原则,弗米尔解释说:“每个文本均为既定目的而产生,也为此目的而服务” [1] [2]。在弗米尔的目的论理论框架中,决定翻译目的的最重要因素是受众也就是译文预期的接受者,他们有自己的文化背景知识,对译文的期待以及交际需求。可以说,翻译目的论强调翻译活动由所要达到的目的来决定,译者可以根据预期的文本功能,结合译文读者的需要确定翻译策略,目的论主张翻译过程由翻译行为所要达到的目的来决定,认为翻译是一种交际行为,应基以译文和译文读者的反应来翻译,它摆脱了传统的翻译理论,强调了译者的主动参与性,同时站在读者的角度考虑读者阅读的目的。后来,曼特瑞和诺德进一步发展了目的论。曼特瑞提出翻译行为理论,“翻译行为的目的在于传递跨越语言与文化障碍的信息”。而诺德针对费米尔“目的原则”的不足之处提出了“忠诚原则”。诺德在强调译者可以根据译文的交际功能和译文读者的需要决定翻译策略和方法 [2]。
其中,目的准则、篇内一致和篇际一致是目的论的三个重要原则,“篇内一致”也称“连贯”原则,是指译文要符合译入语的习惯,译文必须句法通顺,表达语句连贯,译入语读者可以顺畅流利地理解原文,并且在译文中创造有效的交际环境进而传达文化意义。“篇际一致”指原文和译文之间所存在的关系,又称为“忠信”原则,要求译文和原文之间要具有一致性,实现语际之间意义的忠实传递。目的论的这三个重要原则在肯定了译者的主动参与性的前提下,逐渐强调了译者和译文的中心地位,同时更加关注译文读者的阅读反应和译文的交际功能,因此译者可以根据不同的翻译目的采取相应的翻译策略。
作为科技英语的一个重要分支,医学英语承载着信息性、实用性,也体现了它在医疗活动中非常强烈的功能性,因此它的翻译应该顺应译文读者的实际需要,充分表达原文内容才是译者应该关注的焦点。不仅如此,医学英语也是实用文体翻译,它更注重译文读者的反应和译文的交际传递信息功能,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而翻译目的论则在实用文体翻译中也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3]。
这样看来翻译目的论符合医学翻译的思维方式,其中的“目的”和“原则”顺应了医学翻译的要求。众所周知,医学英语的翻译需要准确传递医学信息,医学翻译的目的性质有时可以分为两类:指示性(indicated function) (又叫通报性)和信息性(information function),让读者清晰地了解到相关的医学原理,便是通报性和指示性的体现 [4]。但在中医英语翻译中,不仅仅需要传递准确的医学信息有助于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还由于中医典籍的文本包含着深厚的中国文化,具有明显且强烈的文化特征,所以中医翻译之中还包括着中华文化的传播以及对外推广的作用。读者阅读这一类读物的目的,不仅仅可以获取相关的中医医学知识和信息,同时还可以了解接触到博大精深的中医文化。
2. 具体翻译实例
笔者将根据目的论的一些的理念,对《黄帝内经》中的部分“癫”病的翻译进行一些比较和浅析,主要比较目前较为常见和主流的几个版本,示例如下:
示例1。
原文:帝曰:癫疾何如?岐伯曰:脉搏大滑,久自已;脉小坚急,死不治。帝曰:癫疾之脉,虚实何如……
吴连胜译本:Yellow emperor asked: “What about the patient with disorder of head (such as head-wind, headache, dizziness, vertigo boils over the scalp etc., due to the ascent of energy and fire)?” Qibo said “When the pulse condition is gigantic and slippery, the disease can be cured in a period of time; if the pulse is tiny, firm and rapid, it shows the energy is sthenic and being obstructed, the patient will die.” Yellow emperor asked: “what about the asthenic and sthenic condition of the disorder of the head? …” [5]
李照国译本:Huangdi asked, “What about epileptic diseases?” Qibo answered “[if] the pulse is large and slippery, it gradually heals; [if] the pulse is small hard and rapid, It is incurable.” Huangdi asked, “what about the xu (deficiency)and shi (excess) [changes of]the pulse in epileptic diseases?”… [6]
文树德译本:[Huang] Di: “How about peak illness?”
Qi Bo: “When the vessels are beating big and smooth, [the disease will last] for a long time, [and then] end by itself. When the vessels are small, firm and tense, [the patient] will die and [can] not be treated.”... [7]
3. 不同翻译版本比较浅析
我们可以看到吴连胜父子版本(以下简称吴版),把癫病的基本意思翻译了出来(disorder of head),直译出来是头部的混乱,并且还做了进一步的举例比如(head-wind头风、headache头痛、dizziness头昏等)。在医学教材《西医临床学基础》中把癫病看作为临床常见的精神失常疾病之一,以精神抑郁,表情淡漠,沉默痴呆,语无伦次,静而多喜为特征 [8]。这些都是因为头部问题所引起。基于目的论,译文需要达到传递医学信息的这一要义来看,笔者认为吴版虽然阐释了癫病的基本含义,但只是给出了一个比较笼统的表达加以一些常见头部疾病作为示例,并且其中缺乏相关中医文化的传递。同时译本使用的字符数量较多,读者需要靠自身的理解把这些症状和癫病相结合,可能还需要进行一些联想和整理。
再看李照国版本(以下简称李版),直接将癫病翻译成西医中的单词epileptic disease,epileptic是epilepsy的形容词形式,epilepsy在《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中的释义是a medical condition affecting your brain, that can make you suddenly become unconscious or unable to control your movements for a short time [9].由此释义可以大体判断西医中这个解释和中医癫病一部分症状是比较吻合的。《内经》里癫的含义,同时具备了痫证发病的突出特征,痫证的发病通常尚多具——间歇发作、或月近日密的特征。清·刘默《证治百问》云:“痫字从病从间,以病间断而发,不若别证相连而病也” [10]。所以笔者认为癫病在这里翻译成西医的epileptic diseases或者epilepsy笔者有他的考量,这样的翻译也实现了医学翻译中信息性的传达。并且符合了目的论三个重要原则中篇际一致的原则,即“忠实”从属于译文在目的语语言文化中的意义。但使用了现代医学之中的术语,缺少了中医文化内涵的传递。如果那些对中医传统文化感兴趣的读者,在看到这一版翻译的时候则无法感受到更深刻更丰富的文化意义。因为“癫”字在源语言本身意义之中,还有“顶部”的含义,所以采取西化翻译,则丢失了源语言字面含义中的重要的一层意思,这样的翻译无法传递这个病症是发生在头部以及头部顶部这些字面上明显的信息。
文树德的译本就比较耳目一新,文版译本中将癫病译为“peak illness”,乍一看,不知所云,但是如果看文版中对这个词的注释以及查阅文献便可了解一二。文版中注解有提到“巔”is“癲”,在当时并没有“癫”这个字,而现在较为通行的《内经》版本都将“巅”记录为“癫”。“癫”字的出现是在近现代时期,西医在中国发展的过程中为了使一些病症有相应的汉字对应,加以区分医学之上的意义,添加了偏旁“病字旁”演化出来了“癫”字。《内经》中的癫疾是指头部各种疾病。唐·王冰在《注黄帝内经素间》中说“巅谓上巅则头首也。”并指出:“气逆上而不已,则变为上巅之疾” [11]。《中国医学大辞典》有如下注释:“巅疾,巅顶之疾。如头风、头痛、头昏、头眩、头疮之类是” [12]。《辞源》则进一步提出:“巅,头部。古称头部各病为巅疾,如头风、头痛等。疯癫之症,属于头脑,亦为巅疾 [13]。亦而“巅”字在《现代汉语大词典》中的含义为最高点、制高点、山的顶峰 [14]。而“巅疾”是人体的“顶部”即为头部的出现的疾病。所以文版将这个“癫”译为“peak illness”也是独具匠心,并且可以看出其在不影响医理的前提下,尽可能保留中文古籍原有的面貌、思想和表达,着实令人佩服。因为如果从目的论出发的话,此处的翻译较为恰当。目的论在肯定了译者的主动参与性的前提下,逐渐强调了译者和译文的中心地位,同时更加关注译文读者的阅读反应和译文的交际功能。文版译本凸显了个人特色和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同时译文中的处理就很好的还原了癫病在中医原著中的意义,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便会接触到一定的中医文化,还达到了译文的交际功能,同时也保留了中医文化的色彩。在广泛的读者群体中,其中不乏大量的对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各类古籍有着强烈兴趣的受众群,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处理很必要,让读者感受到更深刻更丰富的文化意义。
但从医学科技翻译的目的角度来看,文版翻译可能在“信息性”的实现上也许有些欠缺,疾病信息的传达不够完整与明了。阅读《内经》的一部分读者群体可能更加倾向于了解一些医理和治疗方法,对针对医理医学概念感兴趣的读者而言,翻译《内经》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书中的医理信息、医学概念进行介绍与传达。同时《内经》中的癫病在还有痫证发病的特征。如《注黄帝内经素间》记载:“此病一如疟状,初有间一年而发者,或有间半年而发者,或有间数月而发者,发久气虚,则月近日密。”则具体说明了痫症的一些特点。而“peak illness”这个表达和医学中的癫病并没有特别直接的联系,也并没有传递出痫病的含义,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将“癫”译为“peak illness”笔者认为还需再做一定的改进。比如采用直译加注,意译为辅的方法。通过直译尽量去保留原文本来的形态,然后在加注的地方进行详细的解释,传达原文要表达具体的医理医学信息。
4. 结语
中医典籍的语言表达在传递基础的医学临床知识的同时,一直都充满着强烈的人文性与鲜明的文学性。恰恰因为这些特质,中医典籍,作为一颗颗镶嵌在中医发展历程中的珍珠,蕴藏千百年医家医学思想和论治经验,它们不仅是躺在故纸堆里的文物资料,更是中国一份不可多得的瑰宝,值得中国和全世界人类研究与思考。所以关于中医典籍的翻译,如何同时兼顾医学翻译中的指示性与信息性,同时又要传播中医文化,将会是今后翻译者努力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