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妈阁是座城》是严歌苓近年来的一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于2019年被李少红导演拍成了同名电影,备受关注,而严歌苓更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作家,她的《芳华》《陆犯焉识》《金陵十三衩》等一系列作品均被不断改编、不断研究。小说《妈阁是座城》一贯坚持着她对女性的书写,主角“梅晓鸥”有着家族女性对男性赌徒的清醒记忆,一面做着“叠码仔”,一面却又与男性赌徒“糊涂”地发生着情感纠葛,其个人的人生命运与男性赌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文基于此背景着手写作,以期通过对《妈阁是座城》中梅晓鸥情感历程的讲述,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思考女性的价值追求。
2. 被赌性迷失人性的男性赌徒
中国史前文明中有大量运用“抓签”来判断凶吉的筮卜方式,包括重大战事均通过卜卦来决定 [1]。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载“古者乌曹作博”,乌曹是夏桀的臣子。由此看来,赌博在中国的夏朝就有出现。在这个以农业社会为主的泱泱大国之中,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在交付繁重的苛捐杂税后所剩无几。在此时,赌博无疑增加了人们在劳作之余的趣味性,并且还有可能通过赌博获得一笔意外之财,是满足金钱欲望的最快途径。这样的历史文化使得中国人的血脉里流淌着赌的因子,并形成一种走捷径、发横财的暴富心理。因为这种心理,赌博便更像一种文明流传了下来,伴随着人们左右。小赌的麻将馆、彩票,大赌的赌厅、游戏厅,以至赌博发展成一种行业——博彩业。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人的本身就有恶毒的潜伏期,大部分男人身心中都沉睡着一个赌徒,当他嗅到铜钱腥气,就会把赌徒从千百年的沉睡中唤醒。”严歌苓曾将赌性基因称为“民族几千年的遗传密码” [2]。
男性赌徒可以追溯到梅晓鸥的祖父。祖父梅大榕是个资深赌徒,出洋去番邦淘金沙,却在途中沾染上赌博。最终,在返乡的船上输光所有、一丝不挂地葬身大海。沉迷于赌博的人们都丧失了本真的自我,意识也被赌性所蒙蔽,行为更是不受控制。卢晋桐就是这其中的典型代表。出身于中级干部家庭的他也算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却在沾染上赌博后性情大变。怀着身孕的梅晓鸥,只因为阻碍了他的赌途,换来了一个耳光和狠狠的一踢,并讥讽她不仅破坏了他的家庭,还要来破坏他赌牌的好运气。由此可见,被赌博迷失心智的卢晋桐是多么疯狂和极端,赌博带给他的已经不是精神的损失了,而是人性的泯灭。即使是怀孕的爱人,都不能唤醒他的良知。在严歌苓笔下塑造的男性赌徒中,段凯文这一形象是最令人惋惜的。这位叱咤风云地产商人,不仅事业成功,而且处事也非常具有绅士风度。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沾染上赌博,人性开始变得堕落,让人很难联想到他绅士外表下所掩藏的贪婪与虚伪。一边竭力粉饰着自己的体面,用渔翁的故事来为赖账做准备;另一边又隐瞒、欺骗梅晓鸥的钱再次赌博,用无效的地契骗取信任,榨取赌资,一步步将自己送入无尽的深渊,落得一个家产和名誉尽失的下场。史奇澜亦然,年轻有为、风头正劲的雕塑家,一个富有艺术气息的男人。在沾染上赌博后却变得六亲不认、自私且冷血。为了偿还梅晓鸥的债务,史奇澜不惜费尽心机去诱骗自家远亲赌博。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依旧骗着远房表弟去越南的赌场,打着还梅晓鸥钱的幌子,到越南的赌场里消耗生命。
在赌性与人性的博弈过程中,每个人都是参与者。有的人赌赢了获得了久违的宁静,有的人赌不赢从此坠入深渊。妈阁是座欲望之城,赌博所带来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赌徒们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赌桌上成功的博弈让他们的贪欲越来越大,就如同垒积木,总觉得前面还会有更好的城堡等待搭建,却没想到越垒越高。在不断升高的同时,它本身固有的缝隙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天崩地裂。卢晋桐如此,段凯文、史奇澜亦是如此。当赌徒们沉浸在这场“伟大的事业”中时 [3],人性当中的美好正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人性在赌性面前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面对金钱的诱惑,人性中最不堪的一面得到充分暴露,道德的底线也被随之增长的欲望一点点地吞噬掉。
3. 极致女性的特质
3.1.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王安忆曾说,人是通过爱情走向成熟的。对于女性而言,爱情就是命运,女性通过爱情表现出自身意识的觉醒 [4]。梅晓鸥的成长经历了一定的艰辛,家庭的不幸福给她的心理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没考上大学的梅晓鸥早早地步入了社会,在北漂的第一年就遇到了卢晋桐。这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改变她命运的男人,梅晓鸥自我意识的觉醒就源于她的初恋。
在跟上卢晋桐的初期,梅晓鸥是快乐的。沉浸在爱情的美好之中,心甘情愿地依附于卢晋桐,做了他四年的地下情人。在卢晋桐没有进入赌场变成一个赌徒之前,她的女性自我意识还在沉睡之中。卢晋桐不仅给了梅晓鸥爱情,还将她带入了赌场。卢晋桐狂热的赌性,以至于梅晓鸥用一团血肉模糊的孩子都没有唤醒他理性的意识。在卢晋桐第一次断指戒赌后,梅晓鸥是庆幸的,“她宁可要不赌的半个丈夫,也不要一个赌棍做她完整的丈夫”。这源自于过往的教训,梅晓鸥继承了祖奶奶梅吴娘对赌博的仇恨,因而内心深处对赌博强烈的不安全感愈演愈烈。自从卢晋桐第一次断指,梅晓鸥就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藏身之地了。她开始绝望,不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梅晓鸥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于是,她冷眼看着卢晋桐第二次举刀断指,之后带着一岁多的儿子消失了。
梅晓鸥毅然决然地离开嗜赌如命的卢晋桐,这正是一个女人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不再依附于任何人,不再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5]。同时,为了生存,梅晓鸥在妈阁赌城当起了叠码仔。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十分自强且坚韧的女性,在赌场这个本该属于男性的战场上拼杀,凭借着自身的聪慧和努力,干出了一番事业,成为了一个拥有千万身价的女掮客。时光穿梭回百年以前,祖奶奶梅吴娘不仅照顾儿女、赡养公婆,还开了三间缫丝坊来赚钱养家。家族遗传使得梅晓鸥也继承了祖奶奶的独立性,所以说梅晓鸥的女性主体意识是有家族渊源的。从原本依附于男人到后来的独立自强,梅晓鸥自我意识的觉醒更折射出现代女性对自身命运的追寻。
3.2. 清醒与混杂的矛盾
3.2.1. 远离与靠近
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她一直梦想着做个寻常女人,夜夜安眠,拥有芸芸众生都拥有的早晨,见见十年不见的朝阳和晨露。”由此可见,梅晓鸥一直非常渴望过正常的生活,但她骨子里却继承了祖奶奶梅吴娘对男性赌博的憎恶。每天游走在纸醉金迷的妈阁赌城,目睹各色赌徒的丑态、人性的险恶,以及自身对叠码仔这一职业的厌恶,使梅晓鸥从内心深处希望儿子也一定要远离赌厅。在得知儿子也触碰赌博时,梅晓鸥陷入了绝望。她带儿子回到公寓,在浴室里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赌资。儿子在母亲疯狂的举动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在母亲伤痕累累的心上添了一道伤,一道最深的伤”。梅晓鸥害怕先祖梅大榕与卢晋桐的精血在她儿子身上作祟,而她却没有像梅吴娘那样精悍地可以溺死自己的儿子。梅晓鸥选择了离开,毅然地带着儿子离开了这座充满罪恶的妈阁赌城,移居到遥远的加拿大。梅晓鸥此举不仅与过往的爱人,而且与曾经的自己和赌场彻底作别 [6]。避免儿子走上自我毁灭道路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对命运的艰难反抗和超越。
梅晓鸥之所以愿意去做“叠码仔”,有自己本能欲望推动,有基因驱动使然,亦有报复的成分。运用极端个人主义的仇恨心理,以开发精英男人的赌性为报复手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以毒攻毒”。在获得高额利润回报的同时,试图一箭双雕俘获情感与财富。在妈阁的十年,梅晓鸥学会了生存的法则,懂得如何去接待客户、如何维系自己与同行之间的关系,并且学会了追讨赌债。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儿子在妈阁要生存,困难可想而知。梅晓鸥对赌博的仇恨是真的,对金钱的渴望也是真的,凭借着自身的美丽聪慧,与各色赌徒们斗智斗勇,挣着赌场和赌徒们的钱财,以此来构筑自己的经济王国。
3.2.2. 人性的救赎
初恋情人卢晋桐的赌性唤醒了梅晓鸥血脉深处的记忆,如今的梅晓鸥内心充满了对赌博的仇恨,这种仇恨感使她时刻保持清醒。“她存心忽略客户们的姓名;有名有姓的人容易让她用意气,动感情,而掺了意气和感情,她不会有如今的成功。” [7] 梅晓鸥用恨来填补爱的缺失,用赌徒们的自我堕落来平衡自己心中的失落。但梅晓鸥又不单单是个纯恶的形象,她仍带着严歌苓笔下女性一贯的“救赎”本能。即使处于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下,也丝毫动摇不了女性内心深处对美好向往的决心,并且一直坚定着救赎的信念。
地产大亨段凯文,一个事业有成又极具涵养的商人。在首次赌输后,段凯文的款项如约汇至账户,梅晓鸥觉得赢到了一个诚信的朋友。她对段凯文是有好感的,“因为她觉得段凯文是能够处成朋友的男人” [8]。以至于后来段凯文决定豪赌,在赌场玩起了“拖四”,梅晓鸥得知后还是劝阻,甚至愿意用先前好奇她从事叠码仔这行的原因来将其从赌桌上劝走。后来欠下了上亿的巨额债务,可段凯文依旧赌性不改,拆东墙、补西墙。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梅晓鸥,成了一个十足的无赖。但梅晓鸥却不断地给段凯文宽限时间,为了验证友情而一再宽恕,甚至用自己的别墅为其抵债,以至于最后段凯文再次用谎言骗取她两百万去赌博,梅晓鸥都借给了他。正如同行华仔所说:“叠码仔只要不赌,都能当老板,但为什么晓鸥你当不了老板?因为你和客人赌感情。” [9] 面对段凯文的谎言,梅晓鸥还是选择相信、相信友情。
在叠码仔的世界,对客户心生怜悯之心是行业大忌。正如《妈阁是座城》的电影海报所说:男人赌的是钱,女人赌的是爱。梅晓鸥爱过她的前夫,但是她的前夫只爱赌博。除了工作,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和儿子的亲情。这份唯一的亲情也呼应了《妈阁是座城》中“城”字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梅晓鸥用爱打造隔绝人性之恶的亲情之城,但是这种隔绝既有温馨一面,同时也是单身母亲无尽的孤独之城。因此,当心如止水的她遇到雕塑家史奇澜,她迅速爱上了这个帅气而有才华的艺术家。这是一个让梅晓鸥爱恨交织的男人,即便是看到他已沉迷赌博不能自拔,可梅晓鸥的内心深处仍然摆脱不了想救赎他的渴望。在史奇澜为了躲债跑路时,梅晓鸥给他的妻子陈小小做军师,帮着出主意保护那些稀有木材。梅晓鸥不止一次地想免去史奇澜的债务,以至于最后专门去柳州找到他,不仅免去了借款,还帮他偿还了越南的全部赌债,并且鼓励史奇澜重新出山。梅晓鸥甚至不顾儿子的不满,把史奇澜接回家住。“自从跟史奇澜同居,晓鸥基本上不去赌场。她发现自己开始有早晨了,原来她是这么喜欢早晨的人。” [10] 梅晓鸥对史奇澜的付出没有白费,最终使人性堕落已久的史奇澜获得了重生,实现了人性的救赎。梅晓鸥对史奇澜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赌客与掮客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男女之爱,更是一种人性救赎之爱。正如小说中那个以梅晓鸥为原型的母亲抱着孩子的雕像,史奇澜的救赎就像是雕像中母亲所散发出的慈爱之光,指引着他走出赌博的泥潭。
相较于严歌苓过往塑造的那些能够包容一切的伟大女性形象,梅晓鸥则是一个将自己囚禁在复仇和博爱两难困局中的人。祖奶奶梅吴娘抗争的血液在她体内流淌,看着男人在赌场中血本无归,梅晓鸥感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但女性的悲悯之心又让她产生救赎他们的渴望。作为一名母亲,儿子的父亲是赌性十足的有妇之夫,她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作为卢晋桐的“妻子”,虽然不曾拥有合法的妻子身份,却相陪甚久,一路规劝;作为一个在腥风血雨中讨生活的女“叠码仔”,却几次三番愿意免掉对方的债务,对欠下巨额债务的段凯文不曾紧逼入绝境,更是卖掉别墅帮史奇澜偿还在越南赌场近千万的债务。虽然梅晓鸥对儿子、对她所爱男人们的包容“实在捉襟见肘”,却不能一味地抹去她身上那份留存的“妻性、母性乃至地母般神性”。赌场从来都不仅是筹码和金钱的交易,还是一场场关于情感和和人性的博弈。当男性在金钱面前将人性堕入无尽深渊时,梅晓鸥用她女性的柔软与坚韧,让人性之美在绽放欲望之花的土地上闪烁微弱的光芒 [6]。梅晓鸥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寻求突围,最终用人性中的美好战胜了仇恨与贪婪,救赎他人的同时,也救赎了自己。
4. 极致女性的形成原因分析
4.1. 家族血脉原因
梅晓鸥之所以从事叠码仔的工作,直接原因是由于初恋卢晋桐的嗜赌如命,出于一种对男性赌徒的报复。同时,这与其血脉深处的家族遗传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当年的祖奶奶梅吴娘对丈夫赌博恨之入骨,担心生下的儿子会继承丈夫梅大榕的赌性,也是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不惜亲手溺死梅家三个男婴,只留下女儿。梅家唯一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儿子,梅吴娘在发现其赌烟盒时,用一根烧红的炉子通条彻底断了儿子的赌性。作为一个母亲,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残忍,可见梅吴娘对自家男人赌博仇恨至极。梅吴娘算是幸运的,她的儿子改邪归正了,“梅吴娘最中意这个不得意的儿子,就是他从不沾赌”。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也足以说明赌性的难改。家族血脉史中的男性赌博基因深深教育了勤劳聪明的女性先辈,这种教训和认知也作为血脉传给了家族出生的女性。
作为侥幸存活下来的一支梅家血脉,梅晓鸥天生就带着赌博的遗传基因,但她又本能地排斥赌场。梅晓鸥骨子里流淌着梅吴娘那憎恶赌博的血液,然而命运却让她爱上了一个赌徒,以至于后来成为叠码仔,游走在纸醉金迷的妈阁赌城,周旋于各色赌徒之间。梅晓鸥的一生都和赌徒纠缠不清,不论是感情还是赚钱之道,以至于最终儿子也踏上了赌桌。赌博如同宿命般存在于她的命运之中,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在赌场,无论是普通大众,还是儒雅绅士,梅晓鸥都能凭借天生的好眼光去辨认有发展前途的赌客。这是先祖梅大榕留在她基因中的警觉,梅晓鸥就是用这双“慧眼”识别出段凯文们、史奇澜们。
4.2. 时代环境原因
小说以澳门为背景,有意展现澳门在回归之后的风貌变迁。在电影《妈阁是座城》中能够看到澳门的繁华与兴盛,影片中还加入了一些时代大事件,例如非典爆发、国内反腐等。这些事件影响着澳门博彩业的同时,也影响着梅晓鸥,女性命运的发展变化也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紧密联系起来 [11]。小说的时代背景转换到了当下国人的生存状态,经历过三十年的变化,现在的中国现代化发展迅速,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社会上有很多成功人士不再满足于物质与温饱,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与欲望,所有来妈阁的人从通过海关的那一刻起,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小说中妈阁赌城里的赌客们大多都是些高端人士,如大地产商段凯文、雕刻家史奇澜等等。正如作家严歌苓所说,这些人也因时代的变迁和自身的努力变得富有,成功实现了阶层跨越。虽然他们在经济层面非常富有,但在思想上却有很多焦虑和空白的地方,他们又不知如何去填充,这种精神上的空虚感恰好被赌博带来的热情所填补。这些成功人士有足够的资本到赌桌上“拼杀”,而作为叠码仔的梅晓鸥挣着的就是这些精英人士的钱财。不仅从赌场里抽取佣金,还和赌场一起与这些赌徒们进行私下对赌,所以在赌徒造的“孽”中,有着叠码仔的一份力。时代环境也是造就极致女性的原因之一,叠码仔这一职业也因着时代环境而兴盛,从而获得高额的回报。
4.3. 作家的女性书写意识
女性形象一直是严歌苓创作的重心所在,她善于进行女性角色的塑造,试图用女性的人生经历来书写历史和社会中女性的艰难命运。从2006年开始,严歌苓出版了一系列以20世纪中国大陆历史为题材的小说,例如对田苏菲、王葡萄等女性人物的书写 [12]。一方面塑造了女性的主体形象,另一方面通过这些女性人物的视角对20世纪的中国历史进行了重构,也挖掘出历史更多和更为复杂的面相。通过这些女性人物形象,严歌苓塑造出了一个日益强盛、生生不息的中国。
严歌苓曾说:“我的写作,想的更多的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人性能走到极致。在非极致的环境中,人性的某些东西可能会永远隐藏。” [4] 因此,严歌苓擅长为人物设置种种的“极致环境”。严歌苓笔下的女性都是处于极致环境下,面对着生活的磨难和时代的压迫,用自身柔弱的力量与命运进行抗争。例如战乱中的妓女玉墨、文革中的女知青何小萍等等。在《妈阁是座城》中,严歌苓选择聚焦当代人的孤独处境和生存困境,直面人性在金钱诱惑下所表现的丑陋与贪婪。女主人公梅晓鸥被安置在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中,在赌性与人性的博弈中寻求突围。赌场从来都是一个以男性为绝对主导的场所,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男权世界中,严歌苓依旧为女性书写。
相较于严歌苓以往的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梅晓鸥的形象有了明显的创新 [13]。她将“化腐朽为神奇”地母般的神性褪去,塑造了一个更具有现代特色的女性形象。从基于独特女性视角的重述历史转向了当下社会和人物的现实生存,小说对现代女性在面对经济、情感等方面的生存困境做出考量 [14]。尽管梅晓鸥的女性形象与严歌苓笔下的众多女性形象相差甚远,但她们却具备相同的精神品质,即用女性特有的方式来救赎堕落的人性,永远保持着本性中的善良与美好,并始终追寻着内心的自由。
5. 结语
在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下,人性在金钱面前所表现出的贪婪与丑恶得到充分暴露。女主人公梅晓鸥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挣扎突围,最终用人性中的美好战胜了仇恨与贪婪,完成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的救赎。《妈阁是座城》展现了在赌性与人性博弈下的极致女性风采,让我们感受到女性内心深处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体会到女性生命的强韧与美好,更折射出现代女性对自我意识和自身命运的探寻,从细腻的情感描绘中体会到大时代小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