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阁是座城》:赌性与人性博弈下的极致女性书写
A City Called Macau: The Ultimate Female Writing under the Game of Gambling and Human Nature
DOI: 10.12677/WLS.2022.102038, PDF,   
作者: 王悦莹:西京学院,人文与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关键词: 《妈阁是座城》赌性人性女性命运A City Called Macau Gambling Human Nature Female Destiny
摘要: 严歌苓在新作《妈阁是座城》中塑造了一个极具现代女性色彩的形象。女主人公梅晓鸥身处在现代化的物质大繁荣时代,由于自身的种种曲折经历,使得个人命运与赌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此角色将严歌苓笔下以往女性“地母般的神性”褪去,具有了现代女性的独立自主,是严歌苓在女性创作方面的大胆创新。爱情的不顺唤醒了梅晓鸥的自我意识,使她从安于命运到奋起反抗自立自强,在赌性与人性的较量中寻求突围。梅晓鸥的形象仍带着严歌苓笔下女性一贯的“救赎”本能,即使处于赌场这一极致环境下,也改变不了女性内心深处对美好的向往和追寻,从中体会到女性生命的强韧与美好。
Abstract: Yan Geling has created a very modern female image in her new book A City Called Macau. The heroine Mei Xiaoou lives in the age of modern prosperity. Due to her various twists and turns, her personal fate is closely linked with the casino. This role takes off the mother divinity of the previous female image in Yan Geling’s works, with the independence of modern women which is Yan Geling’s bold innovation in female creation. The indisposition of love awakes the ego consciousness of Mei Xiaoou, making her change from being content with destiny to rising up to rebel and standing on one’s own strength, seeking to fight against gambling and human nature. Mei Xiaoou’s image still carries consistent instinct of “redemption” for women in Yan Geling’s works. Even in the extreme environment of casino, it cannot change the yearning and pursuit for beauty in the heart of women, from which the strength and beauty of women’s life can be realized.
文章引用:王悦莹. 《妈阁是座城》:赌性与人性博弈下的极致女性书写[J]. 世界文学研究, 2022, 10(2): 248-254.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2.102038

1. 引言

《妈阁是座城》是严歌苓近年来的一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于2019年被李少红导演拍成了同名电影,备受关注,而严歌苓更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作家,她的《芳华》《陆犯焉识》《金陵十三衩》等一系列作品均被不断改编、不断研究。小说《妈阁是座城》一贯坚持着她对女性的书写,主角“梅晓鸥”有着家族女性对男性赌徒的清醒记忆,一面做着“叠码仔”,一面却又与男性赌徒“糊涂”地发生着情感纠葛,其个人的人生命运与男性赌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文基于此背景着手写作,以期通过对《妈阁是座城》中梅晓鸥情感历程的讲述,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思考女性的价值追求。

2. 被赌性迷失人性的男性赌徒

中国史前文明中有大量运用“抓签”来判断凶吉的筮卜方式,包括重大战事均通过卜卦来决定 [1]。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载“古者乌曹作博”,乌曹是夏桀的臣子。由此看来,赌博在中国的夏朝就有出现。在这个以农业社会为主的泱泱大国之中,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在交付繁重的苛捐杂税后所剩无几。在此时,赌博无疑增加了人们在劳作之余的趣味性,并且还有可能通过赌博获得一笔意外之财,是满足金钱欲望的最快途径。这样的历史文化使得中国人的血脉里流淌着赌的因子,并形成一种走捷径、发横财的暴富心理。因为这种心理,赌博便更像一种文明流传了下来,伴随着人们左右。小赌的麻将馆、彩票,大赌的赌厅、游戏厅,以至赌博发展成一种行业——博彩业。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人的本身就有恶毒的潜伏期,大部分男人身心中都沉睡着一个赌徒,当他嗅到铜钱腥气,就会把赌徒从千百年的沉睡中唤醒。”严歌苓曾将赌性基因称为“民族几千年的遗传密码” [2]。

男性赌徒可以追溯到梅晓鸥的祖父。祖父梅大榕是个资深赌徒,出洋去番邦淘金沙,却在途中沾染上赌博。最终,在返乡的船上输光所有、一丝不挂地葬身大海。沉迷于赌博的人们都丧失了本真的自我,意识也被赌性所蒙蔽,行为更是不受控制。卢晋桐就是这其中的典型代表。出身于中级干部家庭的他也算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却在沾染上赌博后性情大变。怀着身孕的梅晓鸥,只因为阻碍了他的赌途,换来了一个耳光和狠狠的一踢,并讥讽她不仅破坏了他的家庭,还要来破坏他赌牌的好运气。由此可见,被赌博迷失心智的卢晋桐是多么疯狂和极端,赌博带给他的已经不是精神的损失了,而是人性的泯灭。即使是怀孕的爱人,都不能唤醒他的良知。在严歌苓笔下塑造的男性赌徒中,段凯文这一形象是最令人惋惜的。这位叱咤风云地产商人,不仅事业成功,而且处事也非常具有绅士风度。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沾染上赌博,人性开始变得堕落,让人很难联想到他绅士外表下所掩藏的贪婪与虚伪。一边竭力粉饰着自己的体面,用渔翁的故事来为赖账做准备;另一边又隐瞒、欺骗梅晓鸥的钱再次赌博,用无效的地契骗取信任,榨取赌资,一步步将自己送入无尽的深渊,落得一个家产和名誉尽失的下场。史奇澜亦然,年轻有为、风头正劲的雕塑家,一个富有艺术气息的男人。在沾染上赌博后却变得六亲不认、自私且冷血。为了偿还梅晓鸥的债务,史奇澜不惜费尽心机去诱骗自家远亲赌博。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依旧骗着远房表弟去越南的赌场,打着还梅晓鸥钱的幌子,到越南的赌场里消耗生命。

在赌性与人性的博弈过程中,每个人都是参与者。有的人赌赢了获得了久违的宁静,有的人赌不赢从此坠入深渊。妈阁是座欲望之城,赌博所带来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赌徒们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赌桌上成功的博弈让他们的贪欲越来越大,就如同垒积木,总觉得前面还会有更好的城堡等待搭建,却没想到越垒越高。在不断升高的同时,它本身固有的缝隙也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天崩地裂。卢晋桐如此,段凯文、史奇澜亦是如此。当赌徒们沉浸在这场“伟大的事业”中时 [3],人性当中的美好正被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人性在赌性面前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面对金钱的诱惑,人性中最不堪的一面得到充分暴露,道德的底线也被随之增长的欲望一点点地吞噬掉。

3. 极致女性的特质

3.1.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王安忆曾说,人是通过爱情走向成熟的。对于女性而言,爱情就是命运,女性通过爱情表现出自身意识的觉醒 [4]。梅晓鸥的成长经历了一定的艰辛,家庭的不幸福给她的心理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没考上大学的梅晓鸥早早地步入了社会,在北漂的第一年就遇到了卢晋桐。这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改变她命运的男人,梅晓鸥自我意识的觉醒就源于她的初恋。

在跟上卢晋桐的初期,梅晓鸥是快乐的。沉浸在爱情的美好之中,心甘情愿地依附于卢晋桐,做了他四年的地下情人。在卢晋桐没有进入赌场变成一个赌徒之前,她的女性自我意识还在沉睡之中。卢晋桐不仅给了梅晓鸥爱情,还将她带入了赌场。卢晋桐狂热的赌性,以至于梅晓鸥用一团血肉模糊的孩子都没有唤醒他理性的意识。在卢晋桐第一次断指戒赌后,梅晓鸥是庆幸的,“她宁可要不赌的半个丈夫,也不要一个赌棍做她完整的丈夫”。这源自于过往的教训,梅晓鸥继承了祖奶奶梅吴娘对赌博的仇恨,因而内心深处对赌博强烈的不安全感愈演愈烈。自从卢晋桐第一次断指,梅晓鸥就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藏身之地了。她开始绝望,不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梅晓鸥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于是,她冷眼看着卢晋桐第二次举刀断指,之后带着一岁多的儿子消失了。

梅晓鸥毅然决然地离开嗜赌如命的卢晋桐,这正是一个女人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不再依附于任何人,不再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5]。同时,为了生存,梅晓鸥在妈阁赌城当起了叠码仔。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十分自强且坚韧的女性,在赌场这个本该属于男性的战场上拼杀,凭借着自身的聪慧和努力,干出了一番事业,成为了一个拥有千万身价的女掮客。时光穿梭回百年以前,祖奶奶梅吴娘不仅照顾儿女、赡养公婆,还开了三间缫丝坊来赚钱养家。家族遗传使得梅晓鸥也继承了祖奶奶的独立性,所以说梅晓鸥的女性主体意识是有家族渊源的。从原本依附于男人到后来的独立自强,梅晓鸥自我意识的觉醒更折射出现代女性对自身命运的追寻。

3.2. 清醒与混杂的矛盾

3.2.1. 远离与靠近

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她一直梦想着做个寻常女人,夜夜安眠,拥有芸芸众生都拥有的早晨,见见十年不见的朝阳和晨露。”由此可见,梅晓鸥一直非常渴望过正常的生活,但她骨子里却继承了祖奶奶梅吴娘对男性赌博的憎恶。每天游走在纸醉金迷的妈阁赌城,目睹各色赌徒的丑态、人性的险恶,以及自身对叠码仔这一职业的厌恶,使梅晓鸥从内心深处希望儿子也一定要远离赌厅。在得知儿子也触碰赌博时,梅晓鸥陷入了绝望。她带儿子回到公寓,在浴室里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赌资。儿子在母亲疯狂的举动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在母亲伤痕累累的心上添了一道伤,一道最深的伤”。梅晓鸥害怕先祖梅大榕与卢晋桐的精血在她儿子身上作祟,而她却没有像梅吴娘那样精悍地可以溺死自己的儿子。梅晓鸥选择了离开,毅然地带着儿子离开了这座充满罪恶的妈阁赌城,移居到遥远的加拿大。梅晓鸥此举不仅与过往的爱人,而且与曾经的自己和赌场彻底作别 [6]。避免儿子走上自我毁灭道路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对命运的艰难反抗和超越。

梅晓鸥之所以愿意去做“叠码仔”,有自己本能欲望推动,有基因驱动使然,亦有报复的成分。运用极端个人主义的仇恨心理,以开发精英男人的赌性为报复手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以毒攻毒”。在获得高额利润回报的同时,试图一箭双雕俘获情感与财富。在妈阁的十年,梅晓鸥学会了生存的法则,懂得如何去接待客户、如何维系自己与同行之间的关系,并且学会了追讨赌债。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儿子在妈阁要生存,困难可想而知。梅晓鸥对赌博的仇恨是真的,对金钱的渴望也是真的,凭借着自身的美丽聪慧,与各色赌徒们斗智斗勇,挣着赌场和赌徒们的钱财,以此来构筑自己的经济王国。

3.2.2. 人性的救赎

初恋情人卢晋桐的赌性唤醒了梅晓鸥血脉深处的记忆,如今的梅晓鸥内心充满了对赌博的仇恨,这种仇恨感使她时刻保持清醒。“她存心忽略客户们的姓名;有名有姓的人容易让她用意气,动感情,而掺了意气和感情,她不会有如今的成功。” [7] 梅晓鸥用恨来填补爱的缺失,用赌徒们的自我堕落来平衡自己心中的失落。但梅晓鸥又不单单是个纯恶的形象,她仍带着严歌苓笔下女性一贯的“救赎”本能。即使处于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下,也丝毫动摇不了女性内心深处对美好向往的决心,并且一直坚定着救赎的信念。

地产大亨段凯文,一个事业有成又极具涵养的商人。在首次赌输后,段凯文的款项如约汇至账户,梅晓鸥觉得赢到了一个诚信的朋友。她对段凯文是有好感的,“因为她觉得段凯文是能够处成朋友的男人” [8]。以至于后来段凯文决定豪赌,在赌场玩起了“拖四”,梅晓鸥得知后还是劝阻,甚至愿意用先前好奇她从事叠码仔这行的原因来将其从赌桌上劝走。后来欠下了上亿的巨额债务,可段凯文依旧赌性不改,拆东墙、补西墙。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梅晓鸥,成了一个十足的无赖。但梅晓鸥却不断地给段凯文宽限时间,为了验证友情而一再宽恕,甚至用自己的别墅为其抵债,以至于最后段凯文再次用谎言骗取她两百万去赌博,梅晓鸥都借给了他。正如同行华仔所说:“叠码仔只要不赌,都能当老板,但为什么晓鸥你当不了老板?因为你和客人赌感情。” [9] 面对段凯文的谎言,梅晓鸥还是选择相信、相信友情。

在叠码仔的世界,对客户心生怜悯之心是行业大忌。正如《妈阁是座城》的电影海报所说:男人赌的是钱,女人赌的是爱。梅晓鸥爱过她的前夫,但是她的前夫只爱赌博。除了工作,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和儿子的亲情。这份唯一的亲情也呼应了《妈阁是座城》中“城”字的另一层含义,就是梅晓鸥用爱打造隔绝人性之恶的亲情之城,但是这种隔绝既有温馨一面,同时也是单身母亲无尽的孤独之城。因此,当心如止水的她遇到雕塑家史奇澜,她迅速爱上了这个帅气而有才华的艺术家。这是一个让梅晓鸥爱恨交织的男人,即便是看到他已沉迷赌博不能自拔,可梅晓鸥的内心深处仍然摆脱不了想救赎他的渴望。在史奇澜为了躲债跑路时,梅晓鸥给他的妻子陈小小做军师,帮着出主意保护那些稀有木材。梅晓鸥不止一次地想免去史奇澜的债务,以至于最后专门去柳州找到他,不仅免去了借款,还帮他偿还了越南的全部赌债,并且鼓励史奇澜重新出山。梅晓鸥甚至不顾儿子的不满,把史奇澜接回家住。“自从跟史奇澜同居,晓鸥基本上不去赌场。她发现自己开始有早晨了,原来她是这么喜欢早晨的人。” [10] 梅晓鸥对史奇澜的付出没有白费,最终使人性堕落已久的史奇澜获得了重生,实现了人性的救赎。梅晓鸥对史奇澜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赌客与掮客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男女之爱,更是一种人性救赎之爱。正如小说中那个以梅晓鸥为原型的母亲抱着孩子的雕像,史奇澜的救赎就像是雕像中母亲所散发出的慈爱之光,指引着他走出赌博的泥潭。

相较于严歌苓过往塑造的那些能够包容一切的伟大女性形象,梅晓鸥则是一个将自己囚禁在复仇和博爱两难困局中的人。祖奶奶梅吴娘抗争的血液在她体内流淌,看着男人在赌场中血本无归,梅晓鸥感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但女性的悲悯之心又让她产生救赎他们的渴望。作为一名母亲,儿子的父亲是赌性十足的有妇之夫,她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作为卢晋桐的“妻子”,虽然不曾拥有合法的妻子身份,却相陪甚久,一路规劝;作为一个在腥风血雨中讨生活的女“叠码仔”,却几次三番愿意免掉对方的债务,对欠下巨额债务的段凯文不曾紧逼入绝境,更是卖掉别墅帮史奇澜偿还在越南赌场近千万的债务。虽然梅晓鸥对儿子、对她所爱男人们的包容“实在捉襟见肘”,却不能一味地抹去她身上那份留存的“妻性、母性乃至地母般神性”。赌场从来都不仅是筹码和金钱的交易,还是一场场关于情感和和人性的博弈。当男性在金钱面前将人性堕入无尽深渊时,梅晓鸥用她女性的柔软与坚韧,让人性之美在绽放欲望之花的土地上闪烁微弱的光芒 [6]。梅晓鸥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寻求突围,最终用人性中的美好战胜了仇恨与贪婪,救赎他人的同时,也救赎了自己。

4. 极致女性的形成原因分析

4.1. 家族血脉原因

梅晓鸥之所以从事叠码仔的工作,直接原因是由于初恋卢晋桐的嗜赌如命,出于一种对男性赌徒的报复。同时,这与其血脉深处的家族遗传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当年的祖奶奶梅吴娘对丈夫赌博恨之入骨,担心生下的儿子会继承丈夫梅大榕的赌性,也是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不惜亲手溺死梅家三个男婴,只留下女儿。梅家唯一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儿子,梅吴娘在发现其赌烟盒时,用一根烧红的炉子通条彻底断了儿子的赌性。作为一个母亲,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残忍,可见梅吴娘对自家男人赌博仇恨至极。梅吴娘算是幸运的,她的儿子改邪归正了,“梅吴娘最中意这个不得意的儿子,就是他从不沾赌”。这是多么深刻的教训,也足以说明赌性的难改。家族血脉史中的男性赌博基因深深教育了勤劳聪明的女性先辈,这种教训和认知也作为血脉传给了家族出生的女性。

作为侥幸存活下来的一支梅家血脉,梅晓鸥天生就带着赌博的遗传基因,但她又本能地排斥赌场。梅晓鸥骨子里流淌着梅吴娘那憎恶赌博的血液,然而命运却让她爱上了一个赌徒,以至于后来成为叠码仔,游走在纸醉金迷的妈阁赌城,周旋于各色赌徒之间。梅晓鸥的一生都和赌徒纠缠不清,不论是感情还是赚钱之道,以至于最终儿子也踏上了赌桌。赌博如同宿命般存在于她的命运之中,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在赌场,无论是普通大众,还是儒雅绅士,梅晓鸥都能凭借天生的好眼光去辨认有发展前途的赌客。这是先祖梅大榕留在她基因中的警觉,梅晓鸥就是用这双“慧眼”识别出段凯文们、史奇澜们。

4.2. 时代环境原因

小说以澳门为背景,有意展现澳门在回归之后的风貌变迁。在电影《妈阁是座城》中能够看到澳门的繁华与兴盛,影片中还加入了一些时代大事件,例如非典爆发、国内反腐等。这些事件影响着澳门博彩业的同时,也影响着梅晓鸥,女性命运的发展变化也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紧密联系起来 [11]。小说的时代背景转换到了当下国人的生存状态,经历过三十年的变化,现在的中国现代化发展迅速,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社会上有很多成功人士不再满足于物质与温饱,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与欲望,所有来妈阁的人从通过海关的那一刻起,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小说中妈阁赌城里的赌客们大多都是些高端人士,如大地产商段凯文、雕刻家史奇澜等等。正如作家严歌苓所说,这些人也因时代的变迁和自身的努力变得富有,成功实现了阶层跨越。虽然他们在经济层面非常富有,但在思想上却有很多焦虑和空白的地方,他们又不知如何去填充,这种精神上的空虚感恰好被赌博带来的热情所填补。这些成功人士有足够的资本到赌桌上“拼杀”,而作为叠码仔的梅晓鸥挣着的就是这些精英人士的钱财。不仅从赌场里抽取佣金,还和赌场一起与这些赌徒们进行私下对赌,所以在赌徒造的“孽”中,有着叠码仔的一份力。时代环境也是造就极致女性的原因之一,叠码仔这一职业也因着时代环境而兴盛,从而获得高额的回报。

4.3. 作家的女性书写意识

女性形象一直是严歌苓创作的重心所在,她善于进行女性角色的塑造,试图用女性的人生经历来书写历史和社会中女性的艰难命运。从2006年开始,严歌苓出版了一系列以20世纪中国大陆历史为题材的小说,例如对田苏菲、王葡萄等女性人物的书写 [12]。一方面塑造了女性的主体形象,另一方面通过这些女性人物的视角对20世纪的中国历史进行了重构,也挖掘出历史更多和更为复杂的面相。通过这些女性人物形象,严歌苓塑造出了一个日益强盛、生生不息的中国。

严歌苓曾说:“我的写作,想的更多的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人性能走到极致。在非极致的环境中,人性的某些东西可能会永远隐藏。” [4] 因此,严歌苓擅长为人物设置种种的“极致环境”。严歌苓笔下的女性都是处于极致环境下,面对着生活的磨难和时代的压迫,用自身柔弱的力量与命运进行抗争。例如战乱中的妓女玉墨、文革中的女知青何小萍等等。在《妈阁是座城》中,严歌苓选择聚焦当代人的孤独处境和生存困境,直面人性在金钱诱惑下所表现的丑陋与贪婪。女主人公梅晓鸥被安置在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中,在赌性与人性的博弈中寻求突围。赌场从来都是一个以男性为绝对主导的场所,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男权世界中,严歌苓依旧为女性书写。

相较于严歌苓以往的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梅晓鸥的形象有了明显的创新 [13]。她将“化腐朽为神奇”地母般的神性褪去,塑造了一个更具有现代特色的女性形象。从基于独特女性视角的重述历史转向了当下社会和人物的现实生存,小说对现代女性在面对经济、情感等方面的生存困境做出考量 [14]。尽管梅晓鸥的女性形象与严歌苓笔下的众多女性形象相差甚远,但她们却具备相同的精神品质,即用女性特有的方式来救赎堕落的人性,永远保持着本性中的善良与美好,并始终追寻着内心的自由。

5. 结语

在妈阁赌城这一极致环境下,人性在金钱面前所表现出的贪婪与丑恶得到充分暴露。女主人公梅晓鸥在男性的赌性与女性的人性救赎之间挣扎突围,最终用人性中的美好战胜了仇恨与贪婪,完成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的救赎。《妈阁是座城》展现了在赌性与人性博弈下的极致女性风采,让我们感受到女性内心深处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体会到女性生命的强韧与美好,更折射出现代女性对自我意识和自身命运的探寻,从细腻的情感描绘中体会到大时代小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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