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学术语篇是作者表达观点，展示研究成果，用极具逻辑性的话语与读者进行互动，以期说服读者接受其观点的过程。自Swales (1990)对学术语篇结构的研究发表以来，更多的学者跻身EAP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领域进行研究这一现象表明人们对学术语篇的规范越来越严苛，对学者的学术要求也越来越高 [1]。学术语篇无论是篇章结构亦或是内容表述都应详尽清楚地呈现学术主张(Hyland, 1999) [2]。
文献综述是学术语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论文作者需要以逻辑严谨的表述转述过往研究的内容，表达自己对前人观点赞成或反对的主张。转述动词便起到这一作用。使用合理的转述动词用于引用他人的研究成果或观点既能展示论文作者对该领域背景知识的掌握程度，使读者对当前研究领域有比较完整的了解，又能将他人观点融入自己的论证中，用于增强说服力，亦或能帮助作者寻找出该领域内尚未解决的问题或未探究的方向空缺，作为自己新的研究方向(白星杰等，2015) [3]。恰当地转述他人研究成果或观点能够增强论述说服力。相反，则会导致论文作者和被引用作者观点立场相互矛盾，使读者在理解上产生困惑和不解，不易接受作者观点。
转述动词在学术语篇中的作用非常重要，但如何恰当地使用转述动词对论文作者而言却是一大难事。研究表明，非英语母语者往往很难掌握转述结构并正确使用，更多地是对原文进行适当加工，而没有表示出自己的看法和判断(Bruce, 1989; Bloch & Chi, 1995; Hyland, 2002) [4] [5] [6]。当前以英语作为载体发表论文越来越被国际认可和接受，中国学者也只有不断提升学术写作水平，增强学术交流效果，才能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观点展示给他人。因此，研究英语本族语者学术英语运用情况，学习并加以应用之，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2. 文献综述
转述动词(reporting verbs)是转述行为中最直接、有效的一种形式，是指在阐述他人研究观点或结果时使用的动词。学术论文中，作者选择合适的转述动词，是为更有效地表达其立场和态度，即是否接受转述的观点，使转述信息与自己的论述联系起来。
转述动词自上世纪70年代起就深受学者的关注，尤其在转述动词的分类框架建立后，学者们对其研究就更加深入了。首先是Thompson & Ye (1991)对转述动词做出最为系统的分类。他从动词的符号意义和评价意义两个方向，对转述动词进行了分类 [7]。从符号意义出发，将转述动词分为比较动词和理论动词，语篇动词、心理动词和研究动词五大类。从评价意义考虑，将转述动词分为叙实性动词、反叙实性动词和非叙实性动词，积极动词、消极动词和中立动词。但在Thompson的理论中，以引用者和被引用者两个视角进行分类，较易出现重合现象，导致一些词无法归类。因此，后来Hyland (2002)再对转述动词分类时就将两个视角并为一类了 [6]。
基于Thompson & Ye的理论框架，Hyland重新对转述动词进行更为细致的划分。他首先将转述动词分为三类：研究型转述动词、认知型转述动词和话语型转述动词。
研究型转述动词与研究结果或研究过程有关，用于表达引用者对被引用者研究观点的态度。认知型转述动词与引用者的心理活动有关，用于表达引用者对被引用者观点的评价。话语型转述动词用于描述引用者和被引用者之间的联系，并能表现出引用者对被引内容的评价，可以是怀疑的，确信的或反对的。Hyland对这三类动词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划分，详见表1：
Table 1. Classification of reporting verbs
表1. 转述动词分类
Thompson & Ye和Hyland对转述动词系统分类后，学者们的研究方向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研究转述动词本体，如对其语义，时态，语态和句法方面的研究。Charles (2006)基于语料库分析得出学术论文中转述行为的一般构式为“A human subject + ARGUE (present tense)” [8]；Soler Monreal & Gil Salom (2011)通过研究转述动词的语态和句法结构，对比分析英语和西班牙语学术论文中的异同 [9]。另一类则是转述动词在跨语种或跨学科中的比较。Rowley-Jolivet & Carter-Thomas对比分析了英语和法语专家学者的学术论文，法语专家在转述动词的使用选择上表现出局限性，且其母语会影响部分词项的错误使用，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困惑 [10]。胡志清&蒋岳春对比中外英语硕士论文，结果表明中国硕士论文中转述动词使用相对外国硕士论文而言欠缺灵活性 [11]；娄宝翠(2011, 2013)对比研究了转述动词在中外硕士和本科生论文中的使用情况，提出中国学生应有意识地使用表达立场的转述动词，且词项选择上要更加灵活 [12] [13]。
国内外学者所做的对比研究分析出英语非本族语者在转述动词的使用灵活性、立场表达及句式结构上与英语本族语者还存在些差距，建议新手写作者在这些方面加以改善。这些结论仅指出非本族语者转述动词使用的不足，但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指导意见，对于新手写作者而言仍不太清楚如何在学术语篇中正确运用转述动词。本论文收集了30篇语言学国外期刊的文献综述，自建小型语料库，试图总结出5个最高频使用的转述动词的使用场景和型式，旨在回答以下问题：
1) 英语本族语者在学术语篇中所使用的高频转述动词Top 5？
2) 上述转述动词的使用型式是怎样的？
3) 这些转述动词在评价意义上如何表示作者的立场和态度？
3. 数据搜集与处理
本文采用Hyland所提出的转述动词分类理论，结合数据结果，从时态、句法和评价意义出发，对转述动词进行梳理分析，旨在分析出英语本族语者转述动词使用趋势，为英语学习者在撰写学术论文时提供可靠的参考。
首先为使研究更具代表性，本研究搜集了30篇优秀外文文献的文献综述。文献均取自Web of Science中语言学(Linguistics)领域学术影响因子排名前五的外文期刊。自建语料库库容为38,713字符。其次，Biber和Stubbs的研究表明，在学术写作中转述结构应保留“that” [14]。对语料中两篇文献综述人工抽查，仅发现一处省略that的例子，对研究的影响较小。故首先使用Antconc软件检索语料中包含“that”的索引行，然后通过人工识别出具有转述意义的从句，以此作为检索统计转述动词的途径。筛选出that不作成分且无实际意义时引导的补语子句，包括主语从句、表语从句、宾语从句等语料，剔除了不具备该条件的语料，包括that用做代词，形容词，连词、关系代词等。下列为被剔除的语料示例：
1) ...elated to notetaking is a strategic approach. That is, in theory, the introduction and practicing of notetaking strategies (e.g., noting keywords, using abbreviations and/or symbols) in the EAP classroom can transfer to authentic listening opportunities. (That做主语)
2) Firstly, in the discussions of the kind of knowledge base that is required of an EAP teacher (Ding & Bruce, 2017). (That做关系代词)
3) In order to interpret a tacit subject, its referent typically needs to have been established in the discourse so that it can be recovered using the number and person features of the verb. (That做连词)
筛选完包含“that”的转述结构后，获得转述动词词表和所在句子列表，后续对其进行数理统计，再对转述动词使用情况进行分析。
4. 结果与讨论
本文利用Antconc软件检索出语料库中转述动词的数量，其中每个转述动词的现在时、过去时和完成时态都应计入统计。统计结果显示，库容为38,713字符的语料中，转述动词出现次数为177次，每千词标准化频数为4.6次，这个结果和Hyland的研究结果相吻合。
英语本族语者高频使用的转述动词，涵盖了研究型、认知型和话语型转述动词三类(见表2)，其中研究型转述动词(42.9%)和话语型转述动词(40%)比例相近，占据了绝大部分；认知型转述动词占18.1%。这表明以英语为母语的人通常使用不同类型的转述动词，对一个或部分转述动词不太依赖。他们能够通过运用不同类型的转述动词，对前人的观点或研究结果进行阐释和梳理，从而达到在当前研究领域确定自己的研究空间，使读者更易信服和接受。而这也是我们英语学习者所需要提升和注意的地方。
表3所示为语料库中出现的高频转述动词Top 5，分别是：find，suggest，show，argue，claim。其中find，show为研究动词；suggest，argue，claim为话语动词。下文将从时态、句法和评价意义三个方面，对这5个高频转述动词进行分析，试图概括这些转述动词的具体使用情况，以求为英语学习者在写作过程中提供帮助。
Table 2. Proportion of reporting verbs
表2. 转述动词占比
Table 3. Distribution of high-frequency reporting verbs
表3. 高频转述动词分布
4.1. 时态分布
学术写作中转述前人的观点和成果时，时态的使用通常有三种，即一般现在时、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通常来说，时态的使用和转述信息与作者有关。过去时到现在完成时再到一般现在时，意味着被转述信息在某些方面与作者越来越近：和作者的观点接近，或作者自己的研究接近，或和目前的状态接近(王慧，2011) [15]。下列表4为5个高频转述动词的在时态上的分布：
Table 4. Distribution of high-frequency reporting verbs in tense
表4. 高频转述动词的时态分布
上表数据显示，除show之外，其余转述动词的时态趋势都较为明显。其中，find转述动词无一般现在时实例，这表明该词用于表明前人过去的观点或成果。这也很符合逻辑：find为研究结果型转述动词，用于陈述已取得的成果或已发表的观点，故多用于一般过去时，偶尔用于现在完成时；suggest，argue和claim在时态的选择频数上由高到低为一般现在时，继而是一般过去时，最后才是现在完成时，甚至claim未出现现在完成时实例。这三个词属于认知型转述动词，不仅是用于转述他人话语，也代表着作者对所转述的内容的态度，积极的、怀疑的亦或是中立的。show的时态用法比较灵活，三种时态都有涉及。在观察具体实例后发现，使用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时，句中都有明显的表示过去时间的状语表达，因此show的时态分布可以总结为：三种时态的选择均可，但要根据上下文语境来判断哪种更为合适。以下为show一般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的例句：
4) As an early study, Bardovi-Harlig and Hartford (1996) showed that L2 learners used less effective speech acts that were more vague and indecisive, than native English speakers during academic advising sessions.
5) Recently, corpus studies of assessed undergraduate student writing have shown that, while argumentation is all-pervasive, it can take many forms (see for example Wolfe, 2011).
4.2. 句法结构
上述时态的分析是限于词层面的，对于整个句子的影响不是很大。接下来将分析转述动词出现的超越句子的更大层面，以观察其句法结构和语义特征，语义特征会在4.4进行分析。在仔细观察5个高频转述动词所在完整句中的表达，得出以下信息，见表5~9：
Table 5. Syntactic expression structure of “Find”
表5. Find句法表达结构
Table 6. Syntactic expression structure of “Suggest”
表6. Suggest句法表达结构
Table 7. Syntactic expression structure of “Show”
表7. Show句法表达结构
Table 8. Syntactic expression structure of “Argue”
表8. Argue句法表达结构
Table 9. Syntactic expression structure of “Claim”
表9. Claim句法表达结构
其中V*包括该动词的三种屈折形式(一般现在时，一般过去式，现在完成时)。由以上表格可以得出，find，argue，claim更多会选择以人称作为主语，作为该动作的施事者，如the author，或可根据语境判断指称的人称代词或直接使用所引作者名号。这些都表明作者在使用find，argue，claim转述词时，会说明所转述观点的具体来源，增加论文的可信度；
而suggest和show更多选择以模糊的物称作为主语，比如researches，studies，results等等。有时也会采用it作为句子主语来隐藏主语信息，以达到隐藏立场表达对象的效果。但在转述他人观点或成果时，这样的使用方式会让读者心生疑虑，对转述信息的来源抱有疑问，不利于作者推销自己的研究观点或成果。
4.3. 评价意义
从评价角度来看，上述5个高频转述动词中，4个动词具有积极意义，即：find，argue，show，claim；仅一个动词具有消极意义，即：suggest；对语料的进一步观察发现，suggest转述动词使用的语境前后通常会出现一些表示转折的词汇，如however，while，diverging from等等。这表明英语本族语者使用suggest时通常用来表示自身对转述信息的否定或怀疑的立场和态度(Hunston, 1995; Charles, 2006) [8] [16]，例如：
6) While almost any discussion about vocabulary teaching is viewed within the context of a meaning-based… researchers (e.g., Zimmermann, 2014) also suggest that…
7) Diverging from Halliday, some researchers suggest that clause subject be an obligatory part of Theme…
除suggest转述动词的特殊评价意义用法外，笔者还发现另外两个特殊的示例。在语料中find和show也存在语境中含转折词的示例，但并不像suggest一样表现出消极含义。find和show均为研究型动词，其中find用于描述研究过程，show用于描述研究结果，两者使用时都代表作者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或成果，所以并不会显示出消极含义。
8) In a later study, however, Raimes (1985) found that unskilled L2 writers displayed a more complex profile, with the implication that lower level writers also have sufficient ability to discover meaning as they write.
9) Although these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reading and mining strategies are used by writers in reading-writing tasks (Cohen, 1994; Esmaeili, 2002), little is known about the nature of the strategies used in integrated writing tasks, the sequence of their occurrence and their relation to resulting performance.
5. 结论
本文基于英语学习者语料库，对高频转述动词从时态、句法和评价意义角度进行分析，得出以下结论：英语本族语者在转述动词的使用选择上较为灵活，不会较为单一地选择某个或某些话语动词。但研究型和话语型转述动词占据绝大多数，认知型转述动词占少数，这也是为保证学术论文中的客观性，尽量避免出现过多作者本人主观性的表述。转述动词的时态要依据每个词的使用特点做出灵活应对，但也有较为固定的使用方式，如find通常都用于一般过去时，来转述已被普遍接受或承认的前人观点及成果。句法结构和评价意义的使用是我们英语学习者要十分注意并值得学习的地方。句式的选择上需要基于词自身的特点，灵活地运用多种句式结构，使文本表述更加丰富。本研究指出，具有消极意义的转述动词suggest，在使用时大多与表示转折意义的副词或状语连用，用于表示怀疑或否定的态度立场。这里需要英语学习者在写作过程中多多注意。
本研究语料选自语言学外文知名期刊的文献综述，用于研究转述动词的使用特点。但期刊中文献综述篇幅有限，转述动词的使用也会受到限制。且本文仅考察英语本族语者的转述动词使用情况，并未通过和英语学习者的使用情况进行对比，来提出更具建设性的建议。将来的研究将试图从这两方面进行更深层次的考察。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