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言
国外学者Landry & Brourhis指出，“出现在某个属地、地区或城市群中的路牌、广告牌、街名、地名、商铺招牌以及政府楼宇的标牌上的语言共同构成了该地的语言景观 [1] 。”这是语言景观最基础，最经典的定义。大学校园是高等教育和培育人才的主战场，在语言文字的使用上较一般场所有一定的示范性和规范性，对学生的全面发展成长具有很强导向作用，因此校内各类建筑和标牌的标语也显得尤为重要。宁波大学坐落于浙江省宁波市(以下简称“宁大”)，是“双一流”建设高校，浙江省首批重点建设高校。因此，为进一步推动宁大国际化发展的步伐，需要优化其校园环境，提高校园语言景观的质量，由外到内助推宁大的国际化发展。本文研究分析了该校的语言景观，让语言能更好地为师生服务。
2. 文献综述
2.1. 语言景观
语言景观是近十几年来社会语言学中的一个研究热点，它关注公共空间和场所中的语言使用问题，不仅考察现实环境中的语言使用特点和规律，更重要的是探究语言选择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的政策取向，权势，身份等问题 [2] 。语言景观具有两种功能，分别是信息功能(Informative Function)和象征功能(Symbolic Function)。信息功能指语言景观可以为人们提供某个地方的信息，帮助人们了解知晓这个地方的语言使用情况，如语种等，具有显性的特点。象征功能指在某地语言使用的背后，可以反映出语言权势和社会身份地位，具有隐性的特点。
国外语言景观的研究起步较早，已经完成了三个阶段，理论分析的角度也日渐增多。国外诸多学者从跨学科的角度完善了语言景观的理论框架。Spolsky从语言规划的视角创造性地提出了选择标牌语言的三大条件：创设者熟知的语言，预期读者能读懂的语言，自己的语言或者能表明自己身份的语言 [3] 。Ron Scollon & Suzie Wong Scollon根据克雷斯和鲁文(Kress & Van Leeuwen)的视觉符号理论提出了“地理符号学”(Geosemiotics)，该理论主要研究语言与标牌所在的地理社会语境，语言与标牌的互译，包括它的概念、语码取向、字刻、配色方案等 [4] 。Huebner基于社会语言学框架内Hyme关于交际民族志学SPEAKING模型，重点关注区别与描述不同体裁的语言景观 [5] 。Trumper-Hecht则根据空间理论提出的三维空间分析模型，主要包括政治维度、实体维度和体验维度 [6] 。
近年来，在引入借鉴国外成熟的理论框架下，国内学者对语言景观的研究也十分火热，研究的主题大多与多语言使用、语言政策实施、少数民族语言或区域语言的使用等相关。田飞洋和张维佳调查了北京市学院路双语公示语 [7] ；李丽则以甘南州夏河县为例，探索了甘肃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景观的构建 [8] ；邓骁菲对上海两个相邻商区的语言景观的质量分析，探究了这两个商区的多语现象，以及背后的语言群体身份权力关系 [9] ；沈群英调查了四川甘孜藏区的语言景观，探究该地公共领域可视性汉，藏单语，藏汉双语，藏汉英多语景观，分析了该地域随着改革开放和旅游、文化、语言教育的发展以及市场经济的深化，多语言、多文化长期触碰、融合而和谐共生 [10] ；李丽生和夏娜探索了少数民族地区城市语言景观的语言使用状况 [11] ；高珊和付伊运用场所符号学的理论视角研究了杭州河坊街的语言政策 [12] 。
在此大背景下，有些学者开始将校园纳入语言景观的研究地点。例如，张艳翠分析了吉林外国语大学的语言景观，发现该大学校园语言景观总体形式多样，充满有活力 [13] ；金怡运用语言景观的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研究高校语言景观的建设问题，发现校园语言景观不仅具有物质功能，更具有象征功能和人文精神 [14] ；刘畅和王英杰研究了山东财经大学舜耕校区的语言景观，发现该校区的语言景观以中文为主、英文为辅，单语和双语景观并存，缺乏多语景观 [15] ；王晓晨和高洋运用豪根的语言生态学理论和和合作原则探究了大连海事大学的语言景观，发现该校中文居多，而“英语 + 汉语”的模式较少，大部分符合Grice的“合作原则”，大连海事大学标牌的选择与设计都非常契合周围的语言生态 [16] 。尽管国内学者对语言景观的研究热情高涨，但在校园语言景观的研究还不多，正处于起步阶段。基于此背景，笔者选用Grice的合作原则对宁波大学的语言景观进行研究。
2.2. 理论框架
Grice在哈佛大学演讲《逻辑与会话》时，提出了著名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 [17] 。合作原则在语用学领域有着重要的地位，也是逻辑学关注的一大热点，对社会生活的指导具有重大作用。Grice认为，人们可以通过正常的交流和语言沟通完成一段对话，这段对话会受到某些条件的制约，因此，成功的交谈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Grice将合作原则划分为“量”、“质”、“关系”和“方式”四条准则，具体表现为：第一，量的准则，即在会话交谈中，双方说的话应该满足对话所需的信息量，不应超出或少于信息量。第二，质的准则，不要说虚假的话、缺乏证据的话。第三，关系的准则，说的话和传达的信息应符合实际，不应偏离事实。第四，方式准则，要避免晦涩难懂且有歧义的话，要简单易懂，条理清晰。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地点
本文以宁波大学的本部校区和北部校区为研究地点。宁大创建于1989年，包玉刚捐资建成，邓小平题写校名。截至2022年6月，宁大已与国外100余所高校和研究机构建立了合作交流关系，大力推进师资国际化和专业国际化。目前开设了25个学院，60个专业，有长短期培训交流，交换生项目和本，硕，博三个学历层次，来自104个国家和地区的留学生达2368名。宁大共有四个校区，东校区，北校区，植物园校区和梅山校区，东校区也称为本部校区。笔者根据语言景观的标牌对收集的语料进行分类。官方标牌，即政府设立具有官方性质的标牌，如路名、街名、道路名等。也称为自上而下的标牌。私人标牌，即私人或企业所设立的用作商业或信息介绍的标牌，如店名、广告牌、海报等。也称为自下而上的标牌 [2] 。笔者收集到了教学楼、图书馆、学院楼、食堂、公寓楼、校园路名、宣传标语等官方标牌，校内商店、广告牌等私人标牌。
3.2. 研究设计
笔者通过实地调研和拍照的方式来收集语料。实地调研和拍照是最直接的方式，使获取语料的手段相对简单也方便。前期调查主要使用了定量的研究方法，统计、整理和分类宁大语言景观的数据；后期使用了定性的研究方法，对收集的图像进行最终的选取，叙述调查的结果，并筛选出一些具有代表性且有效的照片。最后，笔者从合作原则理论的视角深度分析这些代表性照片。
定性研究方法是由访问、观察、案例研究等多种方法组成，原始资料包括场地笔记、访谈记录、对话、照片、录音和备忘录等，目的在于描述、解释事物、事件、现象、人物并更好地理解所研究问题的研究方法 [18] 。笔者通过这个方法来观察分析的样本数量，从而对此有更深入的了解。
定量方法则是通过数字或数据的方式去解释事物之间的相关性，其理论基础是实证主义。基本原则是知识的发现要依靠归纳法，检验研究的结果所形成的假说或理论要以“假设–演绎”模式所需求的逻辑程序给以检验 [19] 。笔者通过该研究方法统计出各类语言标牌的数量和占比情况，做出相应的分类。
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都有各自的方法、步骤、目的等，两者不会对立，反而是对彼此的补充。有的研究需要用到定性方法，也会用到定量方法，有时还会同时用到，通过实践和数据的积累去分析研究对象，研究内容，从而达到从现象揭露本质规律。
3.3. 数据收集与分析
笔者用了一天的时间，使用智能手机拍照，初步收集到了263张照片。宁大校园内的语言景观标牌形状，大小都不一样，每一张照片按照一个分析单位统计一次。按照该方法，剔除模糊和重复(包括同一类型、语义的照片)之后，调查最终确定使用有效语言景观照片223张。
Table 1. The language on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 of NBU
表1. 宁波大学语言景观语种使用概况
在表1的量化数据中，通过对语码的使用情况整理统计发现，中英文组合形式的语码出现次数最多，占比为41%，比如官方标牌中的“宁波大学S2S伴同中心”、“NINGBO UNIVERSITY PEER LEARNING CENTER”、“私人标牌中的NOWWA COFFE诺瓦咖啡”。纯中文简体形式居于第二，占比为32%，如官方标牌“邵逸夫楼”；私人标牌“甬江印务”。中文和数字组合形式排在第三位，占比为8%，如“实验楼2”。纯繁体字出现的次数也较多，排名第四，主要出现在教学性质和学院性质的建筑物上，且均以捐赠大楼者的名字命名，如较为著名的“包玉書科學樓”。其他语码组合形式的出现次数差距不大。可以看出，宁波大学作为近几十年成长起来的地方性综合大学，在注重传统文化教育的基础上，也重视国际化的发展。宁大的外国语学院目前设有英语系、日语系和德语系，且学校有来全球各地的留学生。英语作为第二外语的权势比重大，校园语言标牌以中文和英文组合形式出现的次数十分多。笔者认为，除了语言政策外，和宁大的办学理念和风格也有关，该学校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成长起来，秉持“实事求是 经世致用”的理念，倡导开放式的办学理念，重视教育国际交流与合作，体现宁大国际化的办学道路。
在定性分析的基础上，笔者选择了官方景观和私人景观中几张具有代表性的照片，结合“合作原则”理论进行分析，这八张代表性照片分别属于教学区、生活区、学习区、和公共区四大区域，看下文表2的分析框架。
3.3.1. 教学区
Figure 1. Li Dasan foreign languages building
图1. 宁波大学的李达三外语楼
宁波大学创办以来，接受了许多校友的捐助，校内许多大楼都以捐助者命名。例如图1，该教学楼由宁波的民族工商业家李达三投资建成，以其命名，直接向读者传达大楼由谁投资建成的信息。“李达三外语楼”呈纵向排列，一目了然，适应大楼的空间设计，美感十足，符合Manner准则。根据Scollon和Scollon的场所符号学理论，语码的字号、形状或颜色的变化，蕴含了标牌独特的意义。该大楼以书法形式，金色的繁体字篆刻在墙上，与大楼的总体色彩相搭配，烘托出一种典雅的氛围，与大楼大门上方白金色的英文字体对照，体现出母语中文的权势地位，符合Relation准则。“外语楼”三字，向读者表明该楼的属性，即外国语学院的大楼，简洁凝练，传达信息明确清晰，符合Grice合作原则中Quality和Quantity的准则。
Figure 2. Chinese ancient ceramics art college
图2. 宁波大学的古陶瓷艺术学院
图2由四个基本信息组成，书法形式的繁体中文，简体中文，国际英文和图标组成。其中，“王明康楼”以纵向排列，同样是金色的繁体字，以人名命名。该大楼由北仑籍港胞王明康公子、香港精明集团总经理王伟东向宁大建成。为感念王伟东先生盛德义举，并彰表其仁孝之心，宁大特将大楼命名为王明康楼，符合关系准则。“古陶瓷艺术学院”呈左到右横向排列，和中国人过去的阅读习惯一致，恰恰对应了“古陶瓷”这种古老的研究氛围；而书法繁体字体现了国味之浓，简单七字，不多不少，直接说明这所大楼的性质，用途，符合Quality准则和Quantity的准则。旁边的图标与是与学院密切相关，没有任何偏移，空间搭配也很优美，符合Manner准则。基于视觉语法相关理论，语码取向中的优势语码通常出现在标牌的
上方、左边或者中心位置，而次级语码位于标牌的下方、右边或标牌的边缘地带 [20] 。英文置放在中文之下，与中文意思对等，也方便宁大的国际留学生读出大楼信息，符合Relation准则。
3.3.2. 公共区
路标是构成语言景观的主要内容之一。从“合作原则”的理论框架来看图3。总体来看，路标上只有中英文两种语码和箭头，简洁大方，没有多余的话术，但是表达信息明确清晰，符合Quantity准则。路牌以复古绿和复古红打底，白色文字为主，文字醒目，跟随文字下方的箭头，读者很容易知道目的地的方向；采取音译和直译的翻译方法，便于外国友人问路，符合Quality准则。该路标位于宁大本部校区东8教学楼前面的十字路口，便于为来往路人提供周围的信息，符合Relation准则。该路标以中英双语为主，体现了宁大国际化的办学水平，不仅为国内学生提供信息，也便利了国际学生，说明宁大的留学生较多，符合该校“双一流”的教学水平；且路牌以复古色调打底，笔者观察到，宁大的校园建筑多以复古色为主，如包玉书科学楼，邵逸夫教学楼，真诚图书馆等，路牌的颜色和宁大建筑的色调呼应；此外，路牌的设计感十足，和传统的单双向路牌不一样，这样设计不仅节省了空间，美感也倍增，符合Manner准则。
“实事求是 经世致用”是宁波大学建校以来一直秉持的办学理念。校训的确立结合了地缘、人缘和学校的办学历史。从“合作原则”来看，宁大校内有数块这样的石头，上面分别镌刻不同的内容，例如“校友之家”前面的“感恩文化园”，商学院旁边的“商缘”，宁大门口的“宁波大学”等。现代刻字集书法、雕塑、绘画、工艺美术形式于一体，以创作主要的传统文本为基因，生发现代艺术灵性；现代刻字更加强调其自身的美感 [21] 。图4这颗石头上篆刻黑色书法式繁体的宁大校徽，字体颜色和背景色形成鲜明对比，横向排列，从右往左读，旁边是题字人和红色印徽，没有过多的装饰，符合Quantity和Manner准则。该石头位于宁大的北校区的大门口正中间，直接向来往的学生和老师们展示该校的校训，雄健大气，遒劲有力，短小精悍，符合Relation准则。这两个成语理解起来比较容易简单，符合Quality准则。
3.3.3. 学习区
图5的警示语来自宁大真诚图书馆的，从“合作原则”来分析，该警示语以黑白色为主基调，与周边的窗户，窗外的玻璃呼应，黑色背景白色字体，白色背景黑色字体，符合Manner准则。警示语上有两个小人的画像，做出的姿势让读者很容易理解，十分生动有趣；笔者认为，在公共的领域需要安静，营造一个安静的读书氛围，这个警示语的设置符合Relation准则。“轻声慢步 保持安静”四字格对仗工整，八个字也容易读懂，符合Quality准则。警示牌以双语标识，英文的译法十分简洁，没有字对字翻译，“Keeping Quiet”“No Saving Seat”有命令语气，体现该警示语的重要性，属于Quantity准则。
Figure 5. Warning signs in the library
图5. 真诚图书馆内的警示语
3.3.4. 生活区
Figure 6. Ningbo university S2S peer learning center
图6. 宁波大学S2S伴同中心
宁波大学S2S伴同中心是一个学生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成长的学生成长平台。如图6，右侧大门上是中文简体，左侧大门上是英文和图标，中间是宁波大学的校徽，中英文语码横向排列，形成对称，美观较高，而中间的校徽则直接表明该楼的归属性，符合Manner准则。“宁波大学S2S伴同中心”指明该楼属于宁波大学，S2S则是Student to Student的缩写，精简凝练，没有占用太多空间，且让“宁波大学”与“伴同中心”形成四字对仗，符合Quantity的准则和Q准则。该中心以“成长伴同”为理念，融合了“党团伴同”“文化伴同”“学业伴同”“心里伴同”“服务伴同”“平安伴同”六大伴同功能，中文语码将六大“伴同”集合，字数精简，文字也较好理解，传达信息明确，符合Quality的准则。最后，采取意译和直译的翻译策略，“伴同”译为“peer learning”，英文语码的含义精准地传达了中文的意思，没有超额翻译或者欠额翻译，符合关系准则，该校有众多国际学生，英文语码也便于这些学生理解，符合Relation准则。
图7的宣传语以横幅的形式展开，从“合作原则”来分析，横幅悬挂在餐具回收处的正上方，字体鲜明，样式大，符合Quantity准则。来餐厅就餐的是全体学生和老师，知识文化水平高，标牌上的语言也比较简单，且很有号召力了符合Quality的原则。横幅挂在正上方，不仅节省了空间，“NBUer”是Ningbo University和“er”网络用语的缩写，说明宁大紧跟时代潮流，还体会学生年轻人的思想，人文精神浓厚，符合Manner准则。“晒空碗”和下面的餐具回收处相照应，符合Relation准则。
Figure 7. Slogan in the first canteen
图7. 第一餐厅里的宣传语
图8的商店位于本部一栋公寓的楼下，从“合作原则”来分析，该商店的店名很有趣，“肥”字尾部变成了“猫”的尾巴，“影”的上方有一个摄影机，十分可爱生动，没有中规中矩或者严肃，符合Manner准则。标牌刻上中英文，采取直译和单词组合成新词的方法，说明该店不仅为国内学生服务，还为国际学生服务，符合Relation准则。商店名也很好理解，四个字很精简，将店销售的商品直接标明，符合Quality和Quantity准则。
4. 结语
本文采用定性和定量的研究方法收集整理数据，在Grice的合作原则的指导下分析了宁波大学语言景观代表性的照片。研究发现，宁波大学“实事求是 经世致用”和国际化发展的办学理念在语言景观中反映突显，中英组合的语码居多，中文语码排第二，主以金色书法式繁体字出现，标牌的设计基本符合“合作原则”理论，与周围环境的融合度较高，设计感和复古感十足。但少部分的标牌缺少英文注释，出现英语翻译不规范等问题，有待进一步完善。
宁波大学有四个校区，由于某些原因，笔者仅选取了自己正学习生活的两个校区作为研究地点，因此得出的结论不够全面，完整性不高，不具有绝对的代表性。
近年来，国内大学日益增多，大学生人数也不断增加，高校语言景观的设置还不具有系统性和完整性。因此，学者可多研究分析高校语言景观现状，进一步完善语言景观，为师生提供一个更好的语言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