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视角下情感词概念隐喻的翻译研究——以珍妮•凯利和茅国权的《围城》译本为例
On the Translation Skills of Conceptual Metaphors of Emotional Words from aCognitive Perspective—A Case Study of Jeanne Kelly and Nathan K. Mao’s Version of Fortress Besieged
DOI: 10.12677/ML.2023.112095, PDF, HTML, XML, 下载: 229  浏览: 485 
作者: 张亚婷:上海海事大学,上海
关键词: 情感词概念隐喻《围城》翻译方法Emotional Words Conceptual Metaphor Fortress Besieged Translation Skills
摘要: 第二代认知科学出现在20世纪70年代,认为心智的本质来自身体经验,并创立了一种全新的哲学理论——体验哲学。思维的隐喻性是体验哲学的基本特征之一,隐喻是人们通过熟悉简单的事物理解复杂抽象概念的一种认知与思考方法。人们获取情感信息最切实有效的方法是语言沟通,而学习情感概念最重要的信息源便是语言分析。《围城》内容详实具体,语言精妙绝伦,可谓是修辞研究繁茂的“百花园”。本文以概念隐喻为理论基础,来探讨《围城》中情感词概念隐喻的翻译技巧。通过分析,笔者总结出4种翻译方法:1) 省译身体躯干词,只译出基本意义;2) 在目的语中再现相同的喻体;3) 用目的语中的合适喻体代替原语中的喻体;4) 将隐喻转换为喻底。
Abstract: Second-generation cognitive science emerged in the 1970s, believing that the essence of the mind comes from bodily experience and putting forward a new philosophical theory called embodied philosophy, a basic feature of which is metaphorical thinking. Metaphor is a way of cognition and thinking that helps people understand complex and abstract concepts through familiar and simple things. Language communication is the most effective way for people to obtain emotional information, likewise, language analysis is the most important information source for learning emotional concepts. Fortress Besieged is detailed in content and exquisite in language, which can be described as a “spring garden” of rhetoric research. Using 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 (CMT), 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e translation skills of conceptual metaphors of emotional words in Fortress Besieged. Four translation skills are summarized as follows: 1) omit body-organ words and translate the basic meaning; 2) reproduce the same vehicle in the target language; 3) replace the vehicle in the source language with the appropriate vehicle in the target language; 4) turn metaphor into the ground.
文章引用:张亚婷. 认知视角下情感词概念隐喻的翻译研究——以珍妮•凯利和茅国权的《围城》译本为例[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2): 677-683.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2095

1. 引言

第二代认知科学出现在20世纪70年代,认为心智的本质来自身体经验,并创立了一种全新的哲学理论——体验哲学,强调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和思维的隐喻性。认知语言学以经验哲学为基础,打破了科学、形式化的思维模式,倡导以人为本的语言研究。目前认知心理学理论普遍认为,思维过程是具身的,我们的思维和情感受限于、依赖于身体和行动。传统的隐喻翻译把隐喻当作一种修辞方法来处理,然而,莱考夫与约翰逊于1980年出版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标志着隐喻研究进入了一个认知的时代。概念隐喻理论认为“不论是在语言上还是在思想和行动中,日常生活中隐喻无处不在,我们思想和行为所依据的概念系统本身是以隐喻为基础” [1] 。

在西方的历史传统中,人们推崇理性,而忽视情感。柏拉图曾明确指出情感对理性的破坏性:“他的作用在于激励、培育和加强心灵的低贱部分,毁坏理性部分” [2] 。在他看来,理性是高贵的、永恒的,而情感是变动无常、毫无逻辑的。而近些年研究者将眼光转向了情感研究,也逐渐认识到,情绪是人类身体经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研究人类认知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作为一部经典著作,学界对《围城》的研究不在少数。有从言语幽默概论视角探讨《围城》言语幽默的翻译,如戈玲玲与何元建(2012)以言语幽默概论为理论基础,采用汉英双语平行语料库的研究方法,系统分析了《围城》言语幽默的翻译策略和本源概念的翻译方法 [3] 。邱艳芳和马云飞(2018)分析了《围城》中身体–情感语言概念隐喻和概念转喻 [4] 。本文以概念隐喻为理论基础,探讨中国现代小说《围城》中的情感词概念隐喻的翻译方法。

2. 概念隐喻理论

隐喻研究有着悠久的历史。隐喻研究的开山鼻祖亚里士多德在《诗学》和《修辞术》两部著作中从修辞角度阐释了该概念,他指出,“用一个表示某物的词借喻它物,这个词便成了隐喻词” [5] 。

2.1. 概念隐喻

概念隐喻理论不仅把隐喻看作是一种修辞手段,而且是人们的思维和认知方式。概念隐喻是跨概念域或认知域的映射,由源域和目标域构成。隐喻的基本特征是,“我们可以通过隐喻在另一件事或者另一个过程的概念里理解也知晓某件事或某个过程” [1] 。隐喻是认知主体通过推理将一个概念域(始源域)映射到另一个概念域(目标域),通常来说,我们会将比较熟悉的特定概念域映射到一个相对陌生的、抽象的概念域。比如,“争论是战争”(ARGUMENT IS WAR)就是一个典型的隐喻,将更具体、更便于理解的源域“战争”映射到更抽象的目标域“争论”。同时,隐喻的映射并非随意的,它与我们共同的生理体验和认知行为有着深刻的联系。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在于体验哲学,正如莱考夫所说的,“概念隐喻是有意义的,因为它是具身的,它产生于、根植于我们的身体经验” [6] 。

2.2. 隐喻识别机制

早期的隐喻识别基于研究者的主观感知,不够严谨。鉴于此,2007年隐喻研究专家成立了Pragglejaz小组,提出了隐喻识别程序(Metaphor Identification Procedure, MIP)来解决这一问题。笔者在本文中采用MIP来识别情感词概念隐喻,具体步骤如下:

1) 通读整部小说了解大意。

2) 文本细读,找出情感词的表达。

3) 根据语境,确定每一个情感词汇单位的意思。

4) 查阅词典,找出情感词的基本意义,基本意义指的是:

·首先出现在我们脑海中的一个更基本、更具体的意义;

·日常生活中广泛接受、广泛使用的意义。

5) 对比每个词汇单位的语境意义和基本意义。

6) 若二者形成鲜明对比,则为隐喻。

2.3. 隐喻翻译

表1. 隐喻类型及其翻译方法

隐喻翻译一直以来就备受争议,学界普遍认为隐喻是翻译的难题之一。由于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把隐喻从一种语言和文化映射到另一种语言和文化时困难重重。20世纪晚期以来,不同学者就隐喻翻译提出了不同的理论和方法,并从不同角度来解决隐喻翻译的难题:

·隐喻是不可译的 [7] 。

·隐喻是完全可译的(隐喻翻译与普通翻译并无差别) [8] 。

·隐喻是可译的,但是很大程度上会出现不对等 [9] 。

大量隐喻翻译的经验证据表明“隐喻的不可译性”这一观点站不住脚,而第二个观点显然太过绝对,没有考虑文体和文化差异。认知语言学持有的观点是:我们的认知、思维和理解都是建立在我们与客观世界的交互体验之上的,虽然语义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确定”的,但是如果我们将其与经验认知体系相关联,则可以得到一个大体一致的意义。同时,王寅也指出,“我们有相同和类似的身体器官、感知能力和认知能力,这就决定了使用不同语言的人具有基本共通的思维,这是人类能够交际、理解和互译的认知基础” [10] 。

纽马克(Peter Newmark)和布鲁克(R. van den Broeck)是最后一个观点的忠实追随者,认为隐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方式,而且是一种文化现象,在某些特定体裁中,隐喻会频频出现。纽马克(1988)依据语境和翻译过程给各种隐喻做了分类,由此设计了表1隐喻类型及其翻译方法(A Diagram of Metaphor and Their Translation)。

3. 《围城》简介

《围城》(Fortress Besieged)是钱钟书所著的长篇小说,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部风格独特的讽刺小说。钱钟书是中国现代作家、文学研究家,是20世纪白话文创作的大师,在国内外学术界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围城》内容详实具体,语言精妙绝伦,可谓是修辞研究繁茂的百花园。书中透露出钱先生渊博的中西学识,呈现出多个诙谐幽默的隐喻,让读者如痴如醉。“围城”本身就是一个隐喻,结合30年代的时代背景,围城指代的是被日军围困、入侵的中国内地,而现在则多用来指代一个困境。在本书的扉页,赫然写着“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20世纪60年代以来,《围城》被译为多种语言,如英语、法语、日语、俄语、西班牙语和韩语,并在全球广泛传播。珍妮·凯利和茅国权合译的英文版《围城》(Fortress Besieged)收录于英国企鹅经典丛书,并受到学界一致认可。情感是人类最普遍的一种身体体验,在《围城》一书中,以情感词为对象的概念隐喻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因此,《围城》译本为我们研究情感词概念隐喻翻译提供了丰富的语料资源。

4. 情感词概念界定

人类情感在本质上是抽象的,情感词概念隐喻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人们共同的身体经验。普拉切克根据自己的研究提出了“恐惧、惊讶、悲伤、厌恶、愤怒、期待、快乐和信任”八种基本情绪 [11] 。情绪还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积极情绪,如快乐(joy)、兴趣(interest)、满足(contentment)和爱(love);另一类是消极情绪,如悲伤(sadness)、愤怒(anger)、恐惧(fear)、痛苦(pain)等。

5. 情感词概念隐喻的翻译策略

5.1. 省译身体躯干词,只译出基本意义

“身体——情感隐喻是以身体行为或状态喻示心理情感的身体——情感语言表达。这类表达可以分为两大类:(1) 身体的躯体、四肢、脸部表现出‘行动’,从而体现出情感;(2) 身体内脏‘变化’以体现出情感” [12] 。《围城》中大量存在着身体–情感隐喻,它们在情感描写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中国传统医学对人体长期的体验、观察、把握,对人体的形态结构,内脏生理功能的独到见解,已经成为我们的文化基因,成为身体–情感隐喻的养料。如果源语认知域有丰富的身体–情感隐喻,而目的语认知域极少有等价映射的表达,那么在不影响理解的情况下,译者可以采取省译的方法,以达到源语和目的语在认知上的最大契合。以下语料均取自《围城》的中英译本。

原文:“他父亲收到这信,证明自己的威严远及于几千里外,得意非凡,兴头上汇给儿子一笔钱,让他买补药。” [13]

译文:“When his father received the letter, which proved his authority had reached across several thousands miles, he was extremely satisfied. He, in high spirits, sent his son a sum of money to let him buy tonic medicine.” [14]

分析:未婚妻周小姐高中只读了一年书,便回家学习如何操持家务,方鸿渐不由地便对她心生嫌恶之情,便写信给方父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婚事。而方父一眼便识破了方鸿渐的心思,断定他见异思迁,于是回信痛骂了他一顿。方鸿渐忙回信讨饶,其父收到来信后,觉得自己的威望镇得住千里之外的儿子,沾沾自喜,给儿子汇了一笔钱。此处“兴头上”属于方位隐喻,因为它跟方位空间有关,如上–下,里–外,前–后,中央–外围等等。方位隐喻以我们的自然及文化经验为基础,比如“高兴为上”、“悲伤为下”、“地位高为上”、“地位低为下”等。“兴头上”的基本释义是“有兴致”、“高兴起劲”,在我们的认知概念里,高兴总是一个积极的概念,是向上的。而头在一个人的身体结构中也恰好位于上半身,也符合向上的概念表征。对“兴头上”的翻译,珍妮·凯利和茅国权无法在目的语中找到与之对应的认知价元进行等价映射,于是省译了汉语的躯干词“头”,“in high spirits”只翻译出“兴头上”的基本意义“兴致高”。此举同样达到了向目的语读者传达原作内容的目的,在英汉两种认知模式中架起了沟通的桥梁。

原文:鸿渐气得心头火直冒,仿佛会把嘴里香烟衔着的一头都烧红了。

译文:He burned with such rage inside that it seemed enough to set the end of his cigarette aglow.

分析:鲍小姐和苏小姐勾着手寸步不离,而对“老情人”方鸿渐视而不见,让方气得心头火直冒。此处的源域是“心头冒火”(“冒火”是四川方言),目标域是“愤怒”。《红楼梦》第二七回也出现过“冒火”:“他们……嚼文嚼字,拿着腔儿,哼哼唧唧,急得我冒火” [15] 。中西方对于“愤怒”有相似的认知结构,因而形成了“心头冒火”这一相似的图像形式。如果按字面将其译为“the heart burned with such rage”,便会使目的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出现一定的困惑,不能得到正确的认知经验,从而丧失文化意蕴。所以译者在此处省译身体躯干词“心”,只译出基本意义“气得直冒火”,本体“生气”和喻体“冒火”分别对应译文中的“rage”和“burn”。

原文:他垂头丧气,原纸包了唐小姐的来信,交给车夫走了。

译文:“Dejectedly he wrapped up her letters in the same paper and handed them to the rickshaw boy, who then departed.”

分析:苏小姐把从船上到那天晚上方鸿渐吻她的事情都告诉了表妹唐小姐。唐小姐觉得方鸿渐是个风流人物,与表姐包括自己都是逢场作戏,感情当不得真,心里不是滋味,要跟他断了联系。方于是疲乏懊恼、垂头丧气。此处,源域为“垂头丧气”,目标域为“悲伤”。“垂头丧气”是一个汉语成语,出自韩愈的《送穷文》:“主人于是垂头丧气,上手称谢。”基本释义为因失败或不顺利而情绪低落、萎靡不振的样子。钱钟书在《围城》一书中,多次运用“头”的动作来表达各种感情,以达到对各种情绪的理解与构建。方鸿渐觉得难过、沮丧,就把头一低,这是“HAPPINESS IS UP”、“UNHAPPINESS IS DOWN”这一组概念隐喻鲜明的例证。译者省译了躯干词“头”以及高度抽象的道家哲学观念“气”,只译出“情绪低落”的基本意义。《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给“dejectedly”的定义为:“in a way that shows that you are unhappy, disappointed, or without hope”。“dejectedly”这个副词高度概括了“垂头丧气”的基本意义,达到了相同的认知效果。

5.2. 在目的语中再现相同的喻体

经验哲学与认知语言学理论认为,认知源自实践,而语言则是经验与认知的产物。“我们的认知、思想、理解是以我们与客观世界互动性体验为基础的”,虽然中西方存在文化差异,但是我们仍共享自然规律,同时我们还有“相同和类似的身体器官、感知能力和认知能力,这就决定了使用不同语言的人具有基本共通的思维” [10] 。当始源域与目标域有共同的认知观念时,就会形成对等的认知模式。在翻译过程中,源域的喻体可以原封不动地保留在目标域中。

原文:鲍小姐眼迸火星道:“伺候吃饭的赏钱,昨天早给了。你还要什么赏?我房舱又不是你管的。”

译文:Miss Pao’s eyes exploded with sparks as she said, “I tipped you yesterday for waiting on the table. What other tip do you want? You don’t take care of my cabin.”

分析:鲍小姐与方鸿渐因西菜馆约会闹矛盾,还在气头上,有意疏远他。伙计阿刘鬼魂似的出现了,向鲍小姐要酒钱,于是鲍小姐眼迸火星。此处的源域为“眼迸火星”,目标域为“愤怒”。“眼迸火星”是个很形象的说法,眼睛里有一团火苗在燃烧,火星乱迸,喻示一个人很生气、上火。“eyes exploded with sparks”的英语释义为,“a sudden, violent burst of rage”。此处,源域和目标域在认知模式上产生共通的概念,形成对等的认知模式。在翻译过程中,源域的喻体“火星”可以原封不动地保留在目标域中。

原文:苏小姐铁青着脸道:“别胡说!怎么是偷的?”

译文:Miss Su’s face became livid and said, “Don’t be ridiculous! How could it have been cribbed?”

分析:苏小姐在扇子上作了首新诗,拿去给众人评议。方鸿渐不知此诗为文纨所作,大叫这诗是偷来的,苏小姐脸色铁青。此处源域为“脸色铁青”,目标域为“愤怒”。当一个人遭受身体上的创伤(例如剧烈的冲击)时,他的皮肤会发青,他会害怕或者生气。而汉语则习惯于用“脸青”这个词来比喻与之相伴的“惊吓”和“愤怒”。目的语认知域也有用“脸色铁青”来隐喻“生闷气”的身体经验,所以译者采用了直译的翻译方法,在目的语中再现相同的喻体。

5.3. 用目的语中的合适喻体代替原语中的喻体

在双语转换过程中,不同语种对应的认知体验不尽相同。在这种情况下,源语所建立的认知领域无法直接与目标语的认知领域达成对等,即源认知域的概念隐喻无法直接映射到目标域中。此时,译者需要对源语中的源认知域进行调整和完善,用目的语中的合适喻体代替原语中的喻体,以期实现目标语与源语的认知体验的统一性。

原文:“给内行人知道,岂不笑歪了嘴?”

译文:“When those who knew about such things heard of it, they’d laugh their heads off!”

分析:周厚卿(方鸿渐的丈人)把快婿荣获德国克莱登大学哲学博士的消息刊登在7月初的《沪报》教育栏(克莱登大学实为国外一骗子学校)。方鸿渐自知学历造假,德国哪里有克莱登大学,若给内行人知道了,岂不笑歪了嘴?此处源域是“笑歪了嘴”,目标域是“荒谬可笑”。“笑歪了嘴”是一个俗语,结合语境,方学历造假一事若为见识广博或精通此道的内行人所知,便会受到嘲笑讥讽。“笑歪了嘴”这一源语所构建的认知域无法等价移植到目的语认知域中,所以珍妮·凯利和茅国权用目的语中的合适喻体代替原语中的喻体。《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给“laugh their heads off”的定义为:“phrases such as laugh one’s head off can be used to emphasize that someone is laughing or screaming a lot or very loudly or someone is laughing uproariously or hysterically”。此处,目的语中的喻体“heads”代替原语中的喻体“嘴”,译者用一个习语“laugh one’s heads off”巧妙地翻译了“笑歪了嘴”,让源语读者和目的语读者获得了相同的认知概念。

5.4. 将隐喻转换为喻底

把隐喻转化为喻底,是指放弃原语中的隐喻,只译出喻底,即原语与目的语之间的共性。

原文:他默默分付两颊道:“不要烧盘!脸红不得!”

译文:He silently enjoined his cheeks, “Don’t blush! You mustn’t turn red!”

分析:方鸿渐受吕校长之邀,给暑期学校学生演讲“西洋文化在中国历史上之影响及其检讨”,当众演讲时没带演讲稿子,慌得一身冷汗,于是自我暗示道,“不要烧盘!脸红不得!”此处源域为“烧盘”,目标域为“害羞”,喻底为“红润、泛红”。高温加热情况下,被加热物盘子会自然地烧红、发烫,即所谓的“烧盘”。此处源语的认知模式“烧盘”不能被目的语读者的认知经验所理解和接受,珍妮·凯利和茅国权将隐喻转换为喻底。虽然舍弃了源语中“烧盘”这一隐喻,但是译出了喻底“变红、红润”(turn red),符合译入语的认知经验。

6. 结语

第二代认知科学创立了一种全新的哲学理论——体验哲学,“强调人们的思维、心智、概念都是直接基于现实世界、感知体验、身体运动,具有体验性” [5] 。隐喻根植于语言、思维和文化之中,既是一种修辞手法,又是一种认知现象,以相似性为映射的基础,帮助人们通过熟悉、简单的事物来理解复杂、抽象的概念。

在西方的历史传统中,人们偏重灵魂和理性,而忽视身体和情感。可喜的是,近年来研究者把眼光转向了情绪研究,并逐渐认识到,情绪是研究人类认知的重要突破口。情绪在本质上是抽象的,基于身体经验,构成情感词概念隐喻。本文以概念隐喻为理论基础,通过分析《围城》中的情感词概念隐喻,总结出4种翻译方法:1) 省译身体躯干词,只译出基本意义;2) 在目的语中再现相同的喻体;3) 用目的语中的合适喻体代替原语中的喻体;4) 将隐喻转换为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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