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米朵拉》谈虹影的儿童文学创作
On Hong Ying’s Creation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from MIMIDOLA THE RIVERCHILD
DOI: 10.12677/WLS.2023.113040, PDF, HTML, XML, 下载: 199  浏览: 322 
作者: 刘梓滢:暨南大学文学院,广东 广州
关键词: 虹影儿童文学创作转变Hong Ying Children’s Literature Creation Change
摘要: 虹影近年来开始尝试儿童文学的创作。在长篇儿童奇幻小说《米米朵拉》中,她大方地表露出对爱的追求、对父母和过往经历的和解,以及对他人的关爱等,这都与前期作品的反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虹影的创作转变一方面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与见解,尤其是对亲密关系的认知有了很大转变。另一方面则通过儿童文学的写作去治愈虹影的童年创伤,以此走向人格的健全与成熟。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Hong Ying began to try to create children’s literature. In the children’s fantasy novel “MIMIDOLA THE RIVER CHILD”, she generously reveals her pursuit of love, reconciliation with her parents and past experiences, love for others, and so on. These are all in stark contrast to the rebellion in Hong Ying’s earlier works. The creative transformation of Hong Ying is partly due to her mother’s new understanding and insights into life, especially the significant change in her understanding of intimate relationships. On the other hand, through the writing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Hong Ying’s childhood trauma is healed, leading to the sound and mature personality.
文章引用:刘梓滢. 从《米米朵拉》谈虹影的儿童文学创作[J]. 世界文学研究, 2023, 11(3): 226-230.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3.113040

1. 引言

新世纪以来,越来越多的文人开始尝试跨界与转型,特别是将创作目光转向儿童文学,以别样的笔致和创作风格开垦着这一片沃土。国内作家对儿童文学领域的关注和试水,使儿童文学的发展呈现出多样的发展可能,这也逐渐提高了儿童文学的创作价值。近年来随着虹影向母亲身份的转变,她也开始尝试儿童文学的写作。《米米朵拉》的出版得到了文坛乃至社会的广泛关注,并被评价为“具有民族特色的新《山海经》”、“东方版《哈利·波特》”和“新时代《山海经》”等。

相较于前期作品的激进与反叛,在《米米朵拉》中能感受到虹影在创作风格上多出了一份柔情与温馨。同时,虹影似乎也有意识地规避书写历史、关注女性等的话题,创作目光变得更为的发散与温暖——开始关注世界,以及爱的教导。本文将以《米米朵拉》作为研究主体,结合虹影的个人经历探究其人母经验对母女关系、父亲形象的书写产生新的认识与见解。通过探讨母亲身份对虹影文学主题的书写转变,及其对儿童文学的创作原因等,明确“母性体验有利于成就自我”的观点。

2. 情感认知的转变

母亲身份和母性体验是女性在当下社会生活中所独有,且具自主选择权利的身份与体验。虹影在前期的创作中存在着不少关于母女关系紧张敌对、父位缺失等的书写,以此表达出对自我不公磨难经历的难以释怀。而拥有母性体验后的她深刻地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也在一定程度上和自己的父母从精神情感上产生了共鸣。虹影逐渐理解了父母之间别样的爱意,对父母关系也有了新的理解。在作品中她正尝试通过一种温情细腻的笔致,来与父母和过去达成“爱的和解”。

2.1. 母女关系:从紧张到紧密

“母亲是孩子寻求爱抚、注意、指导、信心和勇气的对象,因而她便成为了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1] , p. 66)母亲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起到了让孩子感受外界爱意塑造自我人格的重要作用。在虹影的创作中,母女关系的书写一直在延续。但我们能从《米米朵拉》中看到虹影对母亲身份有了新的认识与理解,在母女关系的书写上也趋向缓和。

虹影曾回忆从小母亲就对每个哥姐百般讨好,自己则只有母亲厌恶目光和严厉话语。这样的童年经历使虹影自小就对母爱有着强烈的饥饿感。现实生活中紧张的母女关系和母爱的缺失,导致虹影在前期创作中不断地通过母女关系的塑造表达着自身内心的痛苦与压抑,也借此体现出自我对母爱的饥饿感。但女儿Sybil的诞生打开了虹影多年来的心结——她通过对女儿的爱去弥补着自己与母亲之间的情感缺失,也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放下了对过去苦难的怨恨,与过去的自己、逝去的父母达成最终的和解。在《米米朵拉》中虹影通过主人公的寻母经历,去完成自己对母亲的追思。作品中母女关系的书写诠释了虹影对母亲的新感悟——母女关系不再是疏离和敌对,而是“良师益友”型的相处。在米米朵拉的寻母经历中,她依靠和母亲之间强烈的信任感和爱,勇敢地面对困难保持自我。最终通过努力找到失踪的母亲,与母亲并肩作战向“恶势力”作对抗。在“妈妈没有男人,可以坚强地活下去,妈妈没有你,妈妈活不了。妈妈不可能都在你的身边,你一个人时一定要小心,记住,你是我的一切。”( [2] , p. 21)和米米朵拉对河神说的话“河神姑姑好,我来这里是为了您的镇江宝物,因为要用它救我失踪的母亲,我不知她生死。但是我爱她胜过一切,我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我要救她!”( [2] , p. 329)中都能体现出虹影在处理母女之间的情感表达上是变得更为得直接,且流露出更为直观的爱意。作者通过《米米朵拉》中主人公对母亲的爱与支持,诉说着自己在了解母亲真实的一生后对她的理解,并表达出能够站在母亲身边和母亲一起去面对这些不公磨难的心愿。由此可见,虹影在用柔情细腻的笔致为孩子书写着“属于中国的童话故事”的同时,内心深处也已经和母亲、过去的磨难达成了“爱的和解”

2.2. 父亲形象:从缺失到温馨

相对于母亲对虹影的恶语相向、厌恶目光,父亲(养父)则是用他的客气与礼貌使她自小就觉得自己不像是一家人那样的疏离。生父给了虹影生命,却无法陪伴在自己身边。养父和自己朝夕相处,却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两个父亲都没有办法走进虹影的内心,也无力做到真实地关心她。因此,虹影认为在她的生命体验中父亲一直都是缺席的,这也是导致了“父亲”在虹影的创作中始终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但经历了成长和身份转变后的虹影,她逐渐理解了自己亲生父母在饥荒年代下的那种惺惺相惜和相互扶持,也对生父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与认识。因此,在《米米朵拉》中能看到虹影对父亲形象的书写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虽然父亲依旧在主人公的成长过程中缺席,但作者却通过米米朵拉对父亲的情感与追寻、书写有别于前期作品中的父亲形象,来表达出自己对父亲的忏悔和感悟。米米朵拉在印度神希瓦的帮助下,她与自己的国王爸爸拥有了一段美好温馨的相处时光。米米朵拉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富有耐心、很爱护孩子的人,总能在女儿遇到危险之时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保护她。这样的父亲,既是米米朵拉心中所想象的模样,也是虹影心中所向往的父亲形象。

童年的影响力远比遗传的力量容易了解,也更值得我们去致力寻索( [3] , p. 60)。在虹影前期的文学作品中,不难看出不幸的童年经历使虹影在情感上充满着“饥饿感”,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漠视与对抗。而拥有母性体验后的她开始理解父母,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对待世界。《米米朵拉》是虹影写给自己女儿的,但同时也是写给自己的。她通过文字去书写有关自己的童年,书写着她所向往的母女关系和父亲形象,借此去抚平内心的伤痕。虹影通过米米朵拉来完成对父爱的表达和对父亲的追思,这也体现了她对过去经历的释怀与和解。

3. 写作视野的拓展

随着虹影身份的转变,她在精神情感以及思想意识上都有了新的认识与感悟。她所关注和书写的不再局限于女性崛起和边缘群体,而是用更为宽容细腻的爱意去关注世界对待生活。因此,我们能从《米米朵拉》中看出,母性体验和身份转变使得虹影无论在精神情感上还是叙述语言态度上都变得更为博爱与成熟。

3.1. 关注世界

虹影曾表示:“我在哪儿都可以停脚,但永远无家可归。”( [4] ,前言)她仿佛注定是饥饿的——生于饥荒的年代,特殊的身份也使她在精神情感上充满着缺失感。所以,虹影在得知身世真相后选择出走来完成对母亲的对抗以及逃避过往。她向大众揭露着自己和家人的秘事,也书写了在饥荒年代下苦难与饥饿置于个体身心上的摧残。通过文字我们可以深刻地感受到虹影对于“爱”的渴望与执着,也体会到了不幸的童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与压抑。

成为母亲后的虹影关注的视野变得更为的广阔。她在《米米朵拉》鸣谢版中大方地透露这本书的书写是与儿童失踪有关。拥有母亲身份后的虹影,她的生活圈和交际圈与儿童成长、儿童未来等的问题变得更为密切。由于个人经历虹影深刻体会到突然失去自己最爱的人,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无法承受的灾难。因此,她希望通过这部作品揭示出在成人世界中贪婪的人对物欲无限制地追求,去引起社会对拐卖儿童的关注。在小说的开头虹影就提到了“小小大中国人”计划,这是一个打着公益性旗号的,以拐卖儿童来换取高额回报的非法交易。作者通过幕后黑手欧笛对物质的饥饿感揭露出人性的阴暗面,又隐射出当下社会发展中因对物质的贪婪而丧失人性的群体。虹影在小说中书写了“儿童贩卖”现象,大胆地向大众揭露着这一社会丑闻,也是为社会和大众敲响安全的警钟。由此可见,在拥有母性体验后的虹影,她所关注的对象不再仅局限于个人而是成长到学会关注社会与他人。她对孩子的爱使得她的内心变得更为地柔软与宽容,进而使她学着以一位母亲的眼光去关注这个世界、去拥抱这个世界。

3.2. 爱的启蒙

中国家庭教育在传统观念的影响下,对于孩子有关“爱”的教导总是避而不谈。从而导致当下社会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乱象”——孩子对于“爱情”的理解并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导,自身也领悟不到“爱情”的真谛。对此,虹影在《米米朵拉》中突破性地书写了“爱情”这一主题。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爱情”却又只是孩子们之间,介于友情与爱情的特殊朦胧情感。在创作中虹影以一个母亲的角度通过自己对爱情的认识和经历,向孩子们呈现出一种充满正能量且具积极意义的“爱”。并引导着孩子们正确地看待“爱”从而勇敢前行,这也是她作为母亲对孩子们的富有爱意和温柔的教导。

在小说中,虹影在写米米朵拉寻母的过程中加入了两条明显的“情感线”:米米朵拉和忧忧之间两小无猜的情感、和莫卧儿帝国少年皇帝之间的懵懂情愫。虹影在这部儿童文学展现出了新式的“少年爱情”——早熟的情爱并不都是禁果,它还能令青少年们感悟到“爱情”的真谛,在探寻喜欢的过程中认识到真正的自我。这是虹影作为母亲对孩子充满爱意的教育与祝福——她希望孩子能够正确且直面地面对爱情,去领悟爱情的美好与真谛,从而使爱情成为自己的勇气和自信的力量。

4. 创作转变的原因

“跨界写作”是一种另类的文学创新,也是富有挑战性意义的文学创作尝试。大多数的作家都以自己的童年经验作为基础,加上具有个人特色的创作风格丰富着国内的儿童文学。而作为女性主义先锋的作家虹影,在近年来的文学创作中一改前期的激进和反叛,而是转向了用柔情天真的笔致去书写儿童文学。其中的创作缘由是值得关注与探究的。

4.1. 身份转换:母性成就自我

虹影提到《米米朵拉》是献给女儿Sybil的书,也在各类的作家访谈上大方地表示书写儿童文学就是为了给女儿书写“属于中国的童话故事”。因此,虹影这次的跨界写作其最直接的原因是“为女儿而写作”,她母亲身份的体验正是她尝试书写儿童文学的根源。虹影认为“一个当母亲的人写的书,和当女儿的人写的书是不一样的。” [5] 当她在自主地选择成为母亲后,母性体验和母亲经历使虹影与逝去的母亲在思想情感上拉近了距离,也真切地站在了母亲这一身份角度去看待人生与世界。正是有了女儿,虹影重新思考着母女和父女之间的关系,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对女儿的爱去弥补过去与父母之间的情感缺失。

除此之外,成为母亲后的虹影肩上多了一份责任——是作为一位母亲对社会、家庭和孩子的一份责任。她开始关注到儿童未来的发展以及社会对儿童成长的影响。因此,在小说中她通过“小小大中国人”的计划向揭露了社会中所存在的儿童贩卖问题;通过“诺亚方舟”事件对拜金主义和阶级意识进行批判和表达不满;通过“冥府神仙的口述”揭露了人类为发展社会经济而罔顾生态系统的发展平衡。虹影希望能通过一个又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来唤起大众对当下社会败象的关注。母性体验也使虹影在成长的道路上逐渐寻找到真正的自我,她的人生也变得更加充满力量和富有价值,其人格的发展也趋向更为的成熟。

4.2. 再塑童年:修复童年创伤

虹影说:“我没有童年。但是很幸运,我有了孩子,上天给我重新过一个童年。” [5] 成为母亲后的她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自己也随之又过了一次童年,但这次虹影的“童年经历”却是温馨美好得多。在拥有母性体验后,虹影对世事和他人的态度多了一份宽容,对过去与父母也多了一份追思,其自身在精神人格上也多了一份成熟。弗洛伊德认为“一部作品就像一个‘白日梦’一样,艺术是成年人的‘游戏’,是童年游戏的继续和替代。”( [6] , p. 29)因此,“文艺创作是被压抑的愿望的满足。”( [6] , p. 28)在虹影的儿童文学中,能看到作者的摄影以及她在成为母亲后对亲情、世界、他人的等的新感悟。主人公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对爱的表达也变得更为勇敢与直接。虽然依旧存在着“父位缺失”的书写,但虹影在书中也通过米米朵拉妈妈的回忆引出了一个为妻儿而放弃生命的伟大父亲形象,以及在米米朵拉的梦境中出现了温柔体贴的慈父形象。这是虹影借用文字来表达出了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以及对过去童年经历的释怀。

5. 结语

新世纪以来,作家跨界创作儿童文学的现象日益显著,并且也在跨界创作中得到了一定的成就。他们通过其独特的情感、视野和真切的人生经历,以别样的创作风格开垦着中国儿童文学这一片沃土,不断地为儿童文学创造出新的可能和文学样式。虹影作为成功的跨界创作儿童文学的作家之一,她用文字为女儿Sybil创作“属于中国的童话故事”之余,还借此对自己的童年和对自己的父母进行追思和怀念。可以看出她已经和过去的生活、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以一个新的身份和更为宽容的内心去拥抱生活、拥抱自我。

在《米米朵拉》中我们看到了一场关于想象力与爱的盛宴,虹影为读者再现人性中真善美的同时,也批判了人类在物欲影响下的罪恶邪念。她用文字令孩子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美好和善良,我们在学做一个善良的人的同时还要懂得如何面对苦难与悲痛。这正是虹影作为母亲对孩子“爱的教导”,也是她在母性意识的激发下完成的精神思想上的升华。虹影将自己的童年成长经验与当下儿童的成长现状相结合,书写着充满母爱的幻想小说。这样的成功实验为儿童文学创作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跨界创作儿童文学的浪潮。

参考文献

[1] [美]阿琳•卡多佐. 铁三角中的现代女性[M]. 刘文哲, 等, 译. 上海: 上海文化出版社, 1990.
[2] 虹影. 米米朵拉[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6.
[3] [奥]弗洛伊德. 性学三论: 爱情心理学[M]. 林克明, 编译. 台北: 志文出版社, 1979.
[4] 虹影. 上海王[M]. 武汉: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3.
[5] 彭晓玲. 虹影: 女儿知道我有过的苦难[N]. 第一财经日报, 2015-11-27(A15).
[6] 欧洲、拉美文学研究[M]. 聂军, 主编. 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