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五十音图音韵的若干研究
Some Phonological Researches of Japanese Syllabary
DOI: 10.12677/ML.2023.116346, PDF, HTML, XML, 下载: 216  浏览: 303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廖 威, 唐振威:广东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 湛江
关键词: 五十音图日语教学假名平文式罗马字音韵Japanese Syllabary Japanese Teaching Kana Hepburn Romanization Phonology
摘要: 五十音图作为学习日语的基础,向来是日语教学的重点。然而,受限于种种因素,不少日语学习者对现代五十音图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重新审视由平假名、片假名以及使用最为广泛的平文式罗马字构成的现代五十音图并对其进行再认识,探讨五十音图音韵的若干问题,对解决日语学习者的疑点、引发日语学习者对日语本身的思考以及重构现代日语入门教学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Abstract: Japanese syllabary has always been considered to be the focus of Japanese language teaching as the basis of learning Japanese. However, due to various factors, Japanese learners don’t under-stand contemporary Japanese Syllabary in detail. Reviewing the Japanese syllabary composed of Hiragana, Katakana and Hepburn romanization and researching some of phonological problems of Japanese Syllabary hav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hat they can assist learners to clear up doubtful points, get them to think about Japanese and reconstruct introductory contemporary Japanese teaching.
文章引用:廖威, 唐振威. 日语五十音图音韵的若干研究[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6): 2567-257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6346

1. 引言

学习日语须从掌握五十音开始。而掌握五十音,往往又是从五十音图开始。构成现代五十音图的主要有三要素:平假名、片假名、罗马字。罗马字在日常生活中以平文式的使用最为广泛,拟音也较为合理。本文围绕假名的发音、平文式罗马字的表记法,分十节内容综述五十音图中的十大令人感到疑惑的点,并为制定音韵上的五十音图,探讨行的分配和罗马字表记法的问题。

2. 五十音图的排序

如同英语字母表有其字母排序一样,日语五十音图也有着自己的排序。许多日语初学者在刚接触五十音图时,并不会注意到五十音图排序的道理。现代五十音图采取的是母音(中文译作“元音”或“韵母”,下文采用日语术语“母音”描述)“a、i、u、e、o”、子音(中文译作“辅音”或“声母”,下文采用日语术语“子音”描述)“k、s、t、n、h、m、y、r、w”的排序组成行“ア、イ、ウ、エ、オ”、列“ア、カ、サ、タ、ナ、ハ、マ、ヤ、ラ、ワ、ン”的顺序。最开始时的五十音图有多种版本,母音、子音的排列顺序也各不相同,此处笔者不讨论最初的五十音图。现代五十音图的雏形大约是在平安时代后期至镰仓时代形成(12世纪初形成现代母音段,13世纪后期形成现代子音行),排列顺序是参照印度的梵语字母表形成的;同时,利用从中国传来的反切法分出了日语各个字音的母音和子音。梵语所用的悉昙文字排列成的字母表,具有一定的排列规则。其规则大体上是根据发音于口中的位置来进行排列。首先是母音的排列。梵语的短母音“a、i、u”排在前面,长母音“e、o”排在后面。五十音图参照悉昙字母表,母音按照“a、i、u、e、o”顺序排列,ア行位于字母表第一列,为第一部分。其次是子音的排列。カ行到マ行为第二部分,按照发音所使用的部位,即从口腔内部到外部的顺序排列,据泉谷双藏(2012),“k”使用喉咙发音,“s”到“n”使用舌头和齿龈(从内到外)发音,“m”使用嘴唇发音 [1] 。但这之中存在一个可疑的点,那就是ハ行。现代日语的ハ行的发音方式是张开口发“h”音,并没有使用嘴唇。经过日本学界长年累月的研究,以上田万年为首的学者们目前得出的可信度较高的说法是ハ行原本的子音是双唇爆破音“p”,进入奈良时代后变为双唇摩擦音“ɸ”。时至今日,日本冲绳等地区仍有方言将“花”训读成“パナ”。按照这一说法,ハ行在五十音图中的排序就说得通了。ヤ行到ワ行为第三部分,“j”、“ɾ”使用舌头发音,“w”使用嘴唇发音,发音顺序亦是从口腔内部到外部排列,但“j”、“ɾ”、“w”在梵语中为半母音,故再单独成一部分。“ン”不属于上述任何一个母音或子音,再单列成一部分。实际上,日语本来的母音数量比现代日语要多,日语的子音数量也比子音行数要多,有个别子音是被归纳到了它本不该属于的行里。日语发展到现代日语,母音只剩下五个,子音的数量根据分类法的不同也有所不同,至今尚未达成共识。母音剩下五个的理由、子音的实际数量等等,关于日语的母音和子音还有很多需要探讨的问题,限于篇幅,笔者在此暂不涉及。

3. 不存在的ヤ行イ、ワ行ウ和存在过的ヤ行イェ

在五十音图中,在ヤ行和ワ行有着重复出现的假名。这些重复出现的假名的使用是为了填补五十音图当中的空缺,古代的五十音图也有使用。但实际上,在日语中并不存在ヤ行イ和ワ行ウ这两个音。历史上,ヤ行イ和ア行イ并没有作为不同的音进行区分,也没有文献记载ヤ行イ的发音情况,因此最初日本人也就没有发明ヤ行イ的假名。江户时代有将“以”字草书化和省略化形成的平片假名,但这只是人为的假名写法区分,并不符合发音不作区分的历史事实,后来也没有被推广使用。ワ行ウ也是如此,历史上发音并不能与ア行ウ相互区分,江户时代利用“宇”等字创作的平片假名也没有被推广使用。在发音方式上,“j”和“i”都是偏扁唇,“w”和“u”都是圆唇,正因为发音的音质相近,“j”和“w”才被称为接近音,即半母音。

而ヤ行イェ(je)的情况则不相同。历史上最早时ヤ行イェ和ア行エ的发音是区分开来的,两者发音有着明显的不同,记录发音所使用的万叶假名也不同,“エ”用的是“衣”等字,而“イェ”用的是“江”等字。据小仓肇(2001),“衣”和“江”的发音经历过合流的过程 [2] 。在奈良时代、平安时代前期,“衣”受限于奈良时代的头音法则(只有母音的音节只存在于词头),只存在于词头,“江”则不受限制;进入平安时代后,头音法则逐渐松动,母音也可以存在于词中,由此“衣”的发音开始向“江”转变;到了平安时代中期,不管是词头还是词中,“衣”的发音都变成“江”,大约在十世纪中后期完成了发音的合流,两者整合为“je”。所以,后来创作的假名“え·エ”的发音由“e”转变为“je”,而实际没有了假名的是“e”这个音。从平假名“え”来自“衣”的草体、片假名“エ”来自“江”的旁也可得知,创制平假名时仍然有“e”音,到创制片假名时,发音逐渐转变为“je”。据冲森卓也(2010),之所以发音是合并为“je”而不是“e”,是因为古代日语的发音在音节构造上母音加子音占据大多数,母音加子音的音节组合在发音上更为稳定 [3] 。到了江户时代,“je”的发音才变回“e”,则是因为追求发音的方便性,减少嘴的运动。由繁至简可以说是发音演变的趋势。

4. ワ行ヲ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日语初学者在刚学五十音时都会被灌输一个观点:平假名的“を”只用于助词,在现实生活中片假名的“ヲ”几乎不会使用,“を”的发音是“o”。就以东京为中心的现代标准日语来说,这个观点并没有大的问题。但学习者肯定会对一个点感到疑惑:“を”的发音明明是“o”,罗马字却是“wo”。而且,在输入法中输入“o”,是打不出“を”的。

ワ行的“ヲ”,在现代日语中只用作助词。但是在古代,“ヲ”不仅用作助词,也和“オ”一样,用于构成词汇。据冲森卓也(2010),奈良时代,“オ”的发音是“o”,“ヲ”的发音是“wo”,两者有别。进入平安时代,“オ”和“ヲ”发音开始混同,两者的发音合并为“wo”。“オ”合并到“wo”的理由和ア行“エ”合并到“je”一样,母音加子音的结构在发音上更稳定。虽说“オ”和“ヲ”的发音都为“wo”,但在使用上略有区别。平安时代已有资料显示,高音的“wo”用“を”记录,低音的“wo”用“お”记录。这一表记到了镰仓时代,被藤原定家继承下来,用在了定家假名用法上。同样于江户时代,“wo”音也因追求发音的方便性,圆唇弱化而变回了“o”。在日本殖民统治台湾时期,为表记台语所使用的五十音图将“を”划分到了“ア”行。今天“を”在日本的一些方言中仍发“wo”音,主要在西日本九州等地区。

5. サ行子音

日语五十音图的各行假名发音,サ行音是差别较大的一行。即使是没有深究过的学习者,对于“シ”的发音和平文氏罗马字“shi”与其他サ行假名存在不同,也会有所感觉。根据《日本国语大辞典》,关于サ行音最初的子音有多种说法,常见的有“ts”音说、“tʃ”音说、“ʃ”音说等。冲森卓也(2010)表示,还有种子音的说法为“サ”为“ts”、“シ·セ”为“s”或“ʃ”、“ス·ソ”为“s”。至今サ行子音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此处只介绍学界中较为独特的小仓肇(1998)的“词头破擦音、非词头摩擦音”说。笔者认为,该说法较为折衷而又合理。说法共分为两部分:“サ、ス、ソ”三个假名在词头时发音为“tsa、tsu、tso”,在非词头时发音为“sa、su、so”;“シ、セ”两个假名在词头时发音为“tʃi、tʃe”,在非词头时发音为“ʃi、ʃe”。小仓肇(1998)解释,サ行子音在词头和非词头产生发音上的分化,是为了体现“境界标识机能” [4] 。词头的破擦音拥有词头标识机能(积极的境界标识机能),而非词头的摩擦音则成为“使词成为一个单位(消极的境界标识机能)”的指标。所谓境界标识机能,指的是用于辨别词汇的判断基准,即若サ行假名发音为破擦音,则可以通过该发音判断该词为独立词;若サ行假名发音为摩擦音,则可以通过该发音判断该词为复合词。发音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分化,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词汇量不断增大,词汇量的增大必然会导致多音节词的产生,为了使多音节化更加容易发生、更有效率地运用多音节化构词,就要使非词头的发音发生变化,由此与词头的发音就产生了分化。笔者认为,如小仓肇(1998)所言,这一解释的合理之处在于利用“境界标识机能”能够体系化地解释各种音便现象,“推动‘境界标识机能(使词成为一个单位的标识)’发展的,正是音便、ハ行转呼音、连浊、母音交替、连声等的一连串(语流音变)现象”。当然,这一解释也只是权宜之策,目的是以一个较有一般性的说法来概括音便现象。

后来,位于词头的“シ、ス”的破裂性弱化,“tʃ、ts”逐渐变为“tʃ、ts”,最后向摩擦音变化,变为“ʃ、s”。以“シ、ス”摩擦音化后失去境界标识机能为契机,剩下的サ行假名“サ、セ、ソ”的境界标识机能也逐渐弱化,最终サ行子音完成整行向摩擦音的转变,“サ、シ、ス、セ、ソ”发音变为“sa、ʃi、su、ʃe、so”。此时只剩“セ”还没有完成向现代音的转变。据冲森卓也(2010),室町时代,“セ”的中央地区发音还是“ʃe”,但东国的方言为“se”,进入江户时代以后,日本的政治中心转移至江户,“se”的发音作为江户语被继承下来,取代了“ʃe”,最终演变成现代日语的雏形。京都、大阪地区则是要到18世纪中期才向“se”音转变。现在东北、北陆、中国、九州地区还残留有发音为“ʃe”的方言。

由于小仓肇(1998)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划分,サ行子音演变的时间段参考冲森卓也(2010),两位学者的观点略有出入,仅供参考。从时间上来看,奈良时代及之前“サ”为“ts”、“シ·セ”为“s”或“ʃ”、“ス·ソ”为“s”。平安时代サ行为“ʃ (一说サ·ス·ソ为s)”。到了镰仓时代,仍为“ʃ (一说サ·ス·ソ为s)”。室町时代,“サ·ス·ソ”为“s”,“シ·セ”为“ʃ”。其中一个不同的点是“セ”在东国方言中是“像小声说话一样发成‘se’的音”。进入江户时代,随着政治中心转移,东国方言“se”取代“ʃe”,サ行音与现代音相差无几。

目前尚未清楚“シ”的发音为什么没有变成像英语的“sea、see”一样的音。据泉谷双藏(2012),目前可见的现象是,在对外教学的过程中,像以英语为母语等的外国日语学习者,他们往往会有把“シ”发音成“[si]”的倾向,而日本人看到“/s/”后面接“/i/”时,则会自动将其发音为“[ši]”。而“シ”的平文式罗马字“shi”,则是詹姆斯·柯蒂斯·赫本站在以英语为母语的外国人的立场上,选取的较为贴近欧美国家的人的听感的表记法。

6. タ行チ、ツ和四假名混同:ジ和ヂ、ズ和ヅ

在最常用的平文氏罗马字表记法中,タ行的“チ”、“ツ”被表记为“chi”、“tsu”,看起来与タ行的其他“t”开头的罗马字表记相差很大,相信不少日语学习者也对此感到奇怪过。

前述サ行子音的变化过程,和“ジ·ヂ、ズ·ヅ”四假名发音的混同有着很大的关系。据冲森卓也(2010),奈良时代,タ行“チ”、“ツ”的发音本为“ti”、“tu”。到了镰仓时代,在关东已有地区开始出现四假名的混同。进入室町时代,タ行子音爆破音“t”,在狭母音“i、u”前发生破擦音化,变成了“tʃi、tsu”。广母音“a”和半狭母音“e、o”则不受影响。“t”为什么不在“a、e、o”前发生破擦音化,笔者并未找到学者的单独的论述,但从“t”只在狭母音前发生破擦音化来看,用母音的响度来解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关于母音的响度,目前学界支持度较高的是有坂秀世(1940)的“a > o > e > u > i”说 [5] 。母音响度越弱,越容易发生脱落,也越容易受到子音影响,所以“t”的破擦音化只发生在狭母音前。冲森卓也(2010)解释,“チ”、“ツ”的破擦音,是因“サ·ス·ソ”的子音向齿龈摩擦音“s”变化的影响,在狭母音中调音点相同的齿龈爆破音“t”加强了摩擦性,最终,破擦音化首先发生于“ツ”音。后来,“t”又推动了硬颚化倾向强烈的“チ”音破擦音化。浊音“ヂ”、“ヅ”随着清音的变化也发生破擦音化,变成了“dʒi”、“dzu”。最终,“ヂ”音“dʒi”和“ジ”音“ʒi”、“ヅ”音“dzu”和“ズ”音“zu”的发音相似,只存在发音是否伴随爆破的区别,在使用中开始混同。到了江户时代元禄年间,区别完全消失,发音情况变得和现代一样。

7. ハ行子音

在第二节略谈了ハ行子音的问题,将在这节作更为详细的阐述。目前学界通行的观点是,上古时代,ハ行子音为双唇破擦音“p”。进入奈良时代,ハ行子音变为了双唇摩擦音“ɸ”。到了平安时代,双唇性进一步加强,仍为“ɸ”音。镰仓时代没有变化,室町时代仍旧继承,但十六世纪中期开始出现记录为“h”音的资料,发音开始出现“ɸ”、“h”的动摇,到了江户时代完成了向“h”音的转变。关于ハ行子音“p-ɸ-h”的转变,日本学者大多认为是唇音退化。“ɸ”向“h”的转变属于唇音退化得到公认,但“p”向“ɸ”的转变这一点,仅用唇音退化来解释多少不够完善。国内较新的研究成果,吴凡(2021)指出,在ハ行子音还是“p”时的日语,是一种钝元音(央后元音)丰富的语言 [6] 。在发央后元音时,声母如果是唇辅音就容易带出一个过度音“w”来衔接前后的音,即“p”会变成“pw”,钝元音音节的声母“p”和元音间会存在一个“w”类介音。“w”带有轻微的气流摩擦嘴唇的作用,这一作用就引起了声母“p”的擦化。元音“u”本就是圆唇音,“p”向“ɸ”的擦化现象是由圆唇成分导致的。虽说子音由“ɸ”向“h”转变,但也仅限“ハ、ヘ、ホ”,“フ”仍以“ɸ”音保留到现代日语中,“ヒ”则是进一步减少嘴唇的干预,硬腭化成“ç”。“フ”为什么没有发生变化,尚不清楚;据冲森卓也(2010),“ヒ”在江户时代初期也是“h”,到了十八世纪初发生向“ç”的分化,是因为作为江户语的一个特征,“ヒ”容易和“シ”混同,受其影响,变成硬颚音。在发音上,泉谷双藏(2012)指出,“ヒ”与拗音“ヒャ·ヒュ·ヒョ”同子音。

8. ラ行子音

如果说平文式罗马字追求接近原音,“シ、チ、ツ、フ”表记成“shi、chi、tsu、fu”容易理解,“ヲ”虽然现代音为“o”,但原本也有过“wo”的音,在母音前添加半母音性质的子音“w”也还算合理,那ラ行的子音用“r”来表记就让人匪夷所思了。“相比‘r’,ラ行子音的发音更接近‘l’”——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事实上,ラ行子音并不像英语、汉语那样,发“l”音。奈良时代,当时的日语中存在“头音法则”,即只有母音的音节只存在于词头。但其实头音法则不止这一条。除了母音外,ラ行音和浊音也不存在于词头。因此,日语中几乎不存在ラ行音开头的和语词。ラ行音不存在于词头是阿尔泰语系的其中一个特征,这一特征在韩语等语言里也能看见。但这并不是说日韩语属于阿尔泰语系,而是因为它们都具有阿尔泰语系的某些特征而被认为可能属于阿尔泰语系。自古以来,日语的ラ行子音的发音就是闪音(又称弹音)。据冲森卓也(2010),平安时代有文献记载,ラ行子音的发音方式为舌头前端向内卷,碰到口腔的上颚。《日本国语大辞典》描述,“r”是由舌尖弹动牙龈发音。所以,ラ行子音既不是舌头附着在牙龈发出的“l”音,也不是颤音的“r”音。由于发音方式有卷舌的成分,罗马字用“r”来表记会比用“l”更准确,“r”在表示日语发音时被定义为闪音。十六世纪末期,西方传教士将《伊索寓言》翻译成《伊曾保物语》时,就已用罗马字“r”来转写ラ行子音。

9. 拨音的表记

日语中本无拨音,拨音的产生是受汉字音的影响。拨音产生于音读汉字。冲森卓也(2017)解释,对于汉字音中的三个内拨音尾“m·n·ng”,平安时代的僧侣、博士家能够忠实地发音 [7] 。后来四段动词发生音便,拨音便分唇内拨音便“m”和舌内拨音便“n”两者。至平安时代,表记法尚未确立,拨音的表记多种多样,或无表记。拨音的表记“m”音多用“む”或“ん”表记,而“n”音则由于缺少可以用于表记的文字,在音便发生之初为无表记。“ng”韵尾进入到日语后被表记为“ウ”,与“m·n”区分。十一世纪中后期,“m”和“n”开始混同,n音便也用“む·ん”来表记。但汉字音的“m”、“n”韵尾还是被明确区分。到了镰仓时代,无论是和语词还是汉语词,“m”和“n”的区别都逐渐消失,统一使用“ん·ン”来表记。关于假名,平假名的“ん”来自“无”的草书,片假名的“ン”来自训点的拨音符号“∨”。据《大辞林》,日语的“ん·ン”的发音为鼻音,一般定义为子音。因表记的不稳定性,拨音在古代的五十音图中多不出现,或单独记载。

10. 促音的表记

很多日语的初学者会难以发出促音。相对来说,母语为仍然保留有入声的方言的中国人会比母语为现代标准普通话的中国人更容易掌握促音。相信也有很多人对促音的表记用用小号的“つ·ツ”而不用其他假名感到过疑惑。日语中本无促音。进入平安时代,九世纪,促音便开始发生,促音便最开始时没有表记,后来用于表记的假名多种多样,尚未统一,但总的来说还是无表记居多。“つ·ツ”表记的产生则要等到平安时代末期至镰仓时代初期。在平安时代,日本的僧侣、博士家在音读汉字时,对于入声韵尾是可以准确地发音的,只是,一些日常使用的词语,他们会在入声韵尾后面加上母音,使词的发音更接近和语词。关于“つ·ツ”的使用,根据《日本国语大辞典》描述,在音读汉字音时,对于入声“t”的汉字音,存在吴音用“チ”、汉音用“ツ”表记入声的用法。促音的产生是受到音读汉音入声的影响,并用“ツ”来表记。促音和入声的相似之处在于一个音节结束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这一停顿过程中可以感受到气流的阻断。在(古代日本人的)听感上,“チ”和“ツ”是最接近于入声“t”的。这最起码可以解释,促音为什么是用タ行音而不是其他行的音表记。而タ行中“チ”和“ツ”又比其他假名更接近入声。后来用于表记入声“t”韵尾的“ツ”发展为专门用于表示促音。理论上,“チ”和“ツ”都可以用来表记促音,然而最终古代日本人选取的是“ツ”,而不是“チ”。关于这一点,和汉音的推广有关。虽然笔者没有找到有学者专门论述“チ”,但据小松英雄(1956)对中古、中世时期博士家汉文训读时所使用的读书音的调查结果,博士家们进行汉文训读时非常忠实于原音,虽然也有少量的吴音混用,但作为当时的规范,使用模仿唐朝长安音的汉音来进行汉文训读 [8] 。据潘钧(2013),吴音于中国南北朝时期传入日本,多用于佛教经典诵读。汉音于唐朝时期传入日本,进入日本后被朝廷视为正音,受到朝廷推广 [9] 。随着入声字汉音的使用增多,用于表记汉音入声的“ツ”的使用也就随之增多。在编纂官方文书时,在表记促音上,“ツ”相比“チ”就拥有使用次数上的优势,用于表记促音也就顺理成章。平安时代末期开始用大号的“つ·ツ”表记促音,持续到昭和时代。1986年新《现代假名用法》颁布,平成时代以后,为不与其他假名混淆,促音逐渐转为用小号的“つ·ツ”来表记。

11. 浊音、浊点与半浊音、半浊点

以上章节说明清楚了假名当中种种奇怪现象的缘由,本章叙述附着在假名上的外部标记——浊点与半浊点。日语自古以来就有浊音且存在清浊音的对立。日语的子音是无声音(清音)和有声音(浊音)的对立,并不是汉语声母有气音(送气音)和无气音(不送气音)的对立。“k-g、s-z、t-d、p-b”均为无声音和有声音的对立,其余没有形成对立的子音均为无声音。张岩红(2014)指出,许多中国的日语学习者之所以不能正确区别日语的清音和浊音,是因为他们总是以汉语的送气音和不送气音来代替的缘故 [10] 。最初的日语中没有以浊音开头的词汇。浊音存在于词中和词尾,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存在于独立词的词中或词尾;另一种是构成复合词时,位于后面的词的词头由清音变为浊音,即所谓连浊。复合词中会发生连浊是为了表明浊音在词中、词尾的位置以及该词已成为一个词,不再作为两个词看待。浊音本可通过万叶假名反映出来,但平片假名发明后,却不能直接表示出浊音。据冲森卓也(2017),浊点产生于平安时代,但当时仅限于附着在片假名。当时用平假名写成的文章没有浊点,这是因为在那个时代人们认为没有必要标示浊点。因浊音不存在于词头、连浊也被认为是临时性的发音,当时人认为没有太大的必要发明专门的文字来表示浊音。在诵读经典等用到片假名的场合,浊音会被标示出来。清音用一个圈点“゜”表示,浊音用两个圈点“゜゜”或一个实心点“·”表示。圈点为声点,声点来自中国,由朝鲜半岛传来,本用于标示汉语四声,十世纪后亦用来标示和语清浊,后为与汉语声调区分,演变为两个斜点“゛”。到了镰仓时代,浊点才开始用于附着在平假名。浊点在古代并不是强制性使用,浊点真正被广泛使用,则要等到战后现代假名用法的确立,才形成使用浊点的规范。

室町时代,半浊点开始出现,用于标示パ行,说明此时子音“p”作为一个新的音韵再次出现在日语中。“p”音的复苏是和语、汉语、西洋语三者影响下的结果。关于半浊点的起源,沼本克明(1990)做过总结,通常说法是半浊点是从室町时代末期(十六世纪末)的天主教资料开始,向日本本国的文献推广开来。后来随着研究的开展,又有了半浊点来自天主教、日本方的多源论的说法,接着又出现本为日本本国的说法。半浊点为日本本国产物的说法的产生,是因为在日本找到了比天主教资料更早的半浊音用圈点的记载 [11] 。以上三种说法都难以说是得到了证实和公认,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半浊点本用于表示清音,并不只是用于标示パ行,后来才慢慢变成パ行专用。“p”为无声音,本来就是与浊音“b”相对的清音,因此用一个圈点“゜”表示。但该圈点并非平安时代的圈点,而是来源于室町时代中期与禅宗有关的表记法——“不浊点”,即在诵读经典时,清音用“不浊点”标示。而不浊点的使用,则是一次历史轮回。对于不浊点,小松英雄(1970)进行了细致缜密的描述:“平安时代用来标示清音和浊音的单声点和复声点后来朝着只标示浊音的符号的方向发展,单声点不再被使用,用于指示清音假名,或者说不能浊化的假名的方法也随之消失。由此,不浊点再次被想起并投入使用。……(中略)不浊点被人们想起有其必要性,其实用的价值存在于在假名旁标示区别清浊的声点的习惯不再流行后,在通过有无浊点来严密地区别表示清浊的方式得以确立的期间” [12] 。由于浊点在古代并不是强制性使用,没有浊点会导致清浊难分,由此,不浊点也就有了其存在意义。换言之,浊点和不浊点的使用理论上可以分为三种情况:1) 使用浊点标示浊音;2) 使用不浊点标示清音;3) 同时使用不浊点和浊点标示清浊。当浊点没有被使用时,不浊点就发挥了区分清浊的替补作用。

12. 音韵上的五十音图的制定

前述在五十音图的各行都存在音韵上不属于那一行的音,因此,有必要在音韵上对五十音图的行进行重新分配。音韵上的五十音图主要可用于外国人的日语发音教学,如国内日语教学。为制定音韵上的五十音图,此处略谈音韵上的行的重新分配,顺带涉及罗马字表记法的问题,仅作抛砖引玉之用。

日语中母音“i”接子音时,经常会发生硬颚化(口蓋化)。イ段音的子音在调音上受母音的影响发生硬颚化,即半母音化(“j”化),最终使イ段音的子音在音韵上拗音化。翟东娜(2006)指出,现代日语音拍(短音节)总数为134个,原五十音图的イ段音在音韵上都被归入原来所在行的拗音行 [13] 。实际音拍数是否为134个还有待商榷,笔者认为制订音韵上的五十音图,有必要将イ段音分配到原来所在行的拗音行。此外,还需要进行重新分配的有:“ジ”、“ヂ”分配到ジャ行;“ツ”分配到ツァ行,对应的浊音“ヅ”分配到ザ行;“フ”分配到ファ行;“ヲ”分配到ア行。其余音节不变。罗马字表记仍采用平文式罗马字表记法。

现日本官方公文等场合多用训令式罗马字表记法,民间的使用情况则较为复杂,多用平文式罗马字表记法。训令式罗马字由日本式罗马字改订而成。日本式罗马字重新定义了子音的表记,即仅是用罗马字转写假名,在一定程度上不体现其发音。以“si、ti、tu、hu、zi、di”等来表记日语的音韵“シ·チ·ツ·フ·ジ·ヂ”,并补足了ヤ行和ワ行中重复出现的假名“ア·イ·ウ”的子音。训令式罗马字则放宽了表记上的限制,以两表的形式涵盖了平文式罗马字和日本式罗马字的表记,取消了ヤ行和ワ行中重复出现的假名的子音的表记。就字面而言,日本式罗马字和训令式罗马字在拟音上更接近古代日语,因此不利于反映现代日语的音韵。现在的日文26键输入法亦涵盖了三种罗马字表记法,输入任何一种罗马字都可以打出相应的假名。但使用者在意识上还是要理解各种罗马字表记上的差异。

13. 结语

以上总结了五十音图中的十大疑点,并探讨了音韵上的五十音图的制定,以历时的角度分析阐述了五十音图中或不规则、或难以理解的现象背后的语流音变,以及受语流音变影响确立下的表记法。通过以上分析,日语学习者可以更为全面地理解包含了平假名、片假名以及平文式罗马字的现代五十音图编排的依据以及其背后的发展历程,并能更加准确地掌握日语各个音节的发音。希望各节的分析能够引发学习者对日语本身的思考,对以后的学习也会有所裨益。

基金项目

广东海洋大学大学生创新训练项目“日语五十音图研究”(项目编号:CXXL202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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