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转喻认知机制下汉泰“害怕(恐惧)”类情感概念构建的对比分析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Emotional Concept Construction of “Fear (Fear)” in Chinese and Thai under the Physiological Metonymy Cognitive Mechanism
DOI: 10.12677/ML.2023.1111734, PDF, HTML, XML, 下载: 176  浏览: 250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卢鑫晖, Khumsat Teavakorn:南京工业大学浦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刘 艳:泰国华侨崇圣大学文学院,泰国 北榄府;Hasim Luttamon:广西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广西 桂林
关键词: 生理转喻ICM情感概念泰语Physiological Metonymy ICM Emotional Concepts Thai
摘要: 转喻不亚于隐喻是个体在构建情感概念的过程中重要的认知机制。个体在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的基础上,通过生理转喻的认知心理操作,激活了情感ICM内作为载体的体内外生理反应和目标情感之间的心理访问通道,并基于体验认知获得的“生理反应”构建整体情感概念,从而将这些生理反应认定为特定的情感,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本文在生理转喻认知的理论框架内,对比分析了汉语和泰语中用来表达“害怕(恐惧)”情感概念的语言表征结构,探究了个体运用体内外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过程中的转喻认知情况,并考察中泰两国人民在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的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的概念构建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研究发现,汉语和泰语在运用体内外生理反应构建抽象的“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过程中,会运用到多种类型的生理反应作为载体来理解和具体化目标情感概念,但是中国人情感概念构建的方式比泰国人更加丰富。本研究旨在通过对情感概念构建的考察,扩充泰语认知语言学转喻的相关研究,给其他研究者提供参考。
Abstract: Metonymy, in parallel with metaphor, serves as a pivotal cognitive mechanism when individuals frame emotional concepts. Drawing upon the foundational tenets of the 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 of emotions (emotional ICM), one can observe the intricate dance between internal and external physiological reactions within the emotional ICM, facilitated by physiological metonymy. Such reac-tions, rooted in our embodied experiences, pave the way for emotion conceptualization; transform-ing these bodily responses into discernible emotions and grounding otherwise abstract emotional perceptions. Using a corpus-based approach, combined with prior studies, this article, within the theoretical bounds of physiological metonymy, contrasts the linguistic articulations of the emotional concept “fear” across Chinese and Thai. The study delves into the manifestation of physiological re-actions—both internal and external—as vehicles in the conceptualization of “fear.” It further seeks to discern the shared and unique pathways in emotion conceptualization for individuals hailing from diverse cultural landscapes of China and Thailand. The findings unveil that both Chinese and Thai employ a plethora of physiological cues as anchors when shaping the abstract concept of “fear,” albeit with Chinese exhibiting a richer tapestry of conceptual constructs compared to Thai. This ex-ploration enhances our understanding of cognitive metonymy in Thai and offers a beacon for sub-sequent scholars in the field.
文章引用:卢鑫晖, KhumsatTeavakorn, 刘艳, HasimLuttamon. 生理转喻认知机制下汉泰“害怕(恐惧)”类情感概念构建的对比分析[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11): 5460-5471.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11734

1. 引言

概念转喻(Conceptual Metonymy)是一种不亚于概念隐喻的认知机制,在概念化中占据重要地位,指一个概念实体,即载体(vehicle),在同一领域(domain)或理想化的认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s; ICM)中为另一个概念实体,即目标(target domain),提供心理上的访问通道 [1] 。载体和目标的映射基于相邻或相关性,它们之间的联系源于我们的身体经验和我们的知识。转喻通过在一个概念的领域矩阵中突出另一个领域而发挥作用,实现对目标的理解。常见的转喻模式有“部分代表整体”、“整体代表部分”、“地方代表机构”、“地方代表事件”、“产品代表生产者”等等 [2] 。

在概念转喻的基本理论框架内,本文拟在语料库以及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着重讨论两个问题:第一、汉泰两种语言一般会通过身体的哪些生理反应进行构建“害怕(恐惧)”情感概念?第二、Lim (2003) [3] 提到,情感概念的语言表征结构或基于生理体验的概念化形式具有泛文化的普遍性,但不同社会文化和个体的思维方式可能对于“害怕(恐惧)”的情感观念存在差异,以及对于何种情境和刺激会引起“害怕(恐惧)”情感的理解上也可能存在不同的认识。那么,中泰两国两种不同的文化因素和思维方式是否影响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的认知,并产出不同的语言表征形式呢?

首先,我们根据前人研究可以明确,关于概念转喻认知机制下情感概念构建的研究理论路线是可行的(Lim, 2003 [3] ; Lim, 2008 [4] ; Lakoff, 1987 [5] ; Ungerer & Schmid, 1996 [6] ; Brannon, 2019 [7] )。特别是Lim (2003) [3] 与Brannon (2019) [7] 的研究,为我们的研究方向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参考。Lim (2003) [3] 在其研究中假设到,情感概念的语言表征形式并不是结构和意义之间根据所谓的“任意性(arbitrariness)”来解释的习语性的表达方式,而是与非语言的外部因素(extra-linguistic factors)有很大的相关性,其中包括生理体验(physiological experiences)和文化背景。为了证实这一假设,该研究提出了需要用认知语言学的民间模型(folk models)来完善专家模型(expert models)的缺陷,并经过对专家模型和民间模型进行对比分析发现,这两种机制都可以用来处理情感概念的构建方式。其次,该研究分析了364个表达“愤怒”、“悲伤”、“憎恨”、“担忧”、“喜悦”等基本情感的习语式情感表达中涉及到的生理反应体验,并根据生理转喻机制(physiological metonymic mechanism)提取了它们的隐含含义,发现44个身体部位(19个内部和25个外部部位)的生理反应可以用来构建情感概念,大部分外部生理反应都是我们日常经验中可以感知的,只有部分内部生理反应可以感知,但其他一些内部生理反应可以通过推测得知,需要基于民间模型的洞察力在生理和医学领域进行验证。另外,Brannon (2019) [7] 的研究重点关注概念转喻的情感体验(emotional experience)和情感体验的语言表达(linguistic expression of emotion)之间的关系,通过分析语料库中情感相关表达方式概念转喻运用情况,探讨了如何通过物理或生理表征来构建情感概念,这种类型的分析必然强调身体在情感体验和我们对所述体验的语言表达中所起的核心作用。上述先行研究使我们决定,将转喻作为构建情感概念的认知心理操作方式进行分析,即体内外的某种生理反应代替与该反应相关的整体情感,属于概念转喻中“部分代替整体(The part for the Whole)”的一种认知操作(Lim, 2008) [4] 。

本文将在语料库和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展开讨论,通过列举汉语和泰语中用来表达“害怕(恐惧)”情感概念的语言表征结构来分析并总结两种语言会以身体的哪些生理反应作为载体来概念化“害怕(恐惧)”情感这一抽象的目标领域,并考察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的概念构建是否具有特殊性。

2. 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

情感的表达与生理反应之间的联系是密不可分的。例如,当人们感受到“紧张”或“焦虑”时,他们的身体可能会出现如“心脏砰砰跳动”或“胃里打结”等生理现象。同样,当情感倾向于“愤怒”或“激动”时,他们可能会经历“心如火烧”或“头脑发热”之类的生理反应。而在面临潜在威胁的情境中,人们可能会出现“心跳加快”或“呼吸急促”等反应,这些生理现象往往与“害怕(恐惧)”的情感相互关联。这些生理上的反应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直观的方式,来体验和理解自己的情感状态。

个体在认识情感的过程中会形成了一种相对定型的心智结构,是组织和表征知识的模式,由概念及其间的相对固定的联系构成,即“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emotional ICM)”,该模型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中形成,是个体对情感经验和知识所做出的抽象的、统一的、理想化的理解,是建立在许多认知模型之上的一种复杂的、整合的完形结构,是一种具有格式塔性质的复杂认知模型。而生理转喻(physiological metonymic) [6] 则是作用于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内的认知心理操作过程,个体通过激发内部概念之间的相互联系,构建了ICM内载体和目标之间的关系,即利用“生理反应”来构建整体情感概念,从而将这些生理反应认定为特定的情感体验。正如Brannon (2019) [7] 所述,转喻在情感概念构建中起着关键作用。当我们试图描述和理解情感体验时,我们常常会引用身体的生理或物理反应,如泪水、脸红或心跳加快(physiological/physical expression of an emotional experience i.e.: tears, blushing, temperature changes, variations in heart rate…)。这些生理或物理的表达方式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情感的入口,使我们能够更深入地进入情感的核心。在这个过程中,生理或物理的载体和情感体验的目标之间形成了一种紧密的联系,为我们打开了理解情感的新视角。

“情感”和“生理反应”之间存在因果关系。在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内作为载体的“身体内外的生理反应”可以为目标,即“情感”,提供心理上的访问通道,而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则表明生理转喻发生的场境,是一种复杂的、整合的完型结构 [5] ,其反映了在特定社会文化环境中人们对某个或某些领域里相邻经验的理想化识解。情感ICM模型如图1所示:

Figure 1. Cognitive model of emotional experience ICM under the framework of physiological metonymy

图1. 生理转喻认知机制下的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

图1所示,基于生理转喻的认知机制,个体在情感理想化认知模型中通过激活特定的生理反应,进而使用这些反应作为载体来代表或描述目标概念。载体涵盖了一系列个体在经历特定情感时可能出现的生理表现,如“Physiological reaction 1”或“Physiological reaction 2”。而目标则指代我们所经历的真实的情感体验。载体与目标之间的箭头揭示了它们之间的转喻关系,这突显了我们常常借助于具体的生理反应(载体)来传达或描绘某个情感体验(目标)。该模型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深化对情感体验的理解,还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描述和总结情感体验的方式。通过关联生理反应和情感体验,我们得以更准确地解读和表达内心的情感。

3. 汉泰“害怕(恐惧)”概念构建对比分析

接下来,我们将探讨两种认知路径,它们分别是:“害怕(恐惧)”情感与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的转喻关系以及“害怕(恐惧)”情感与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的转喻关系。

3.1. 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

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指外部身体器官对外部刺激所做的应激反应,可以通过感知器官直观地观察或者体验情绪变化的过程,包括身体部位形状改变、颜色的变化、身体表征的痕迹反应(Vestigial response)以及特定的症状产生等。通过对语料的收集和分析,我们发现个体利用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概念,主要体现在眼睛、皮肤、脸、手、嘴巴/嘴唇以及整个身体上。在生理转喻的认知操作下,上述身体部位所产生的生理反应将作为载体用来代替整体的情感。但是汉泰两种语言在利用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过程中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

1) 眼睛

人们在感到害怕或恐惧时眼睛通常会做出一些生理反应来应对外部的情感刺激,可能会睁大眼睛,瞳孔散大,又或者闭上眼睛,减少恐惧,惊吓过度甚至会出现翻白眼的症状。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生理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1:一进大门,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生怕举手不慎碰了蛇,投足不当踩了蛇,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例2:去年大年初一中午,我省乐昌县广东有色金属机械厂职工何某出世十多天的婴儿正在窗户边的床上睡觉,突然,一从天而降的爆竹打在玻璃窗上,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两眼翻白,经医院多方抢救无效死亡。

例3:病孩的父亲一手抱着小孩,一手紧抓船沿,吓得不敢睁开眼睛。

例4:这是终审判决,那三个死刑犯听到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两眼发黑,两腿发抖,要瘫下去,全靠法警左右挟扶。

例5:คนเราเกิดมาแล้วก็ตาย ใคร ๆ ก็รู้ ไม่มีใครหนีพ้นความตายไปได้ แต่คนเราก็ลืมความตาย เกิดตาเหลือกตาพองขึ้นมานึกถึงความตาย

例6:มองเห็นครั้งแรกก็แทบจะมือดหน้าตาลาย สยดสยองพองขนเหมือนเผชิญกับสิ่งอุบาทว์ชาติชั่ว ทั้งตกใจและหวั่นกลัวใจแทบหยุดเต้นในพริบตา

个体通过与“眼睛”相关的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可以用眼睛睁大代替害怕(恐惧) (例1)、用眼睛翻白代替害怕(恐惧) (例2)、用眼睛闭合代替害怕(恐惧) (例3)和用视野模糊代替害怕(恐惧) (例4)。而泰语则可以用眼睛翻白来代替害怕(恐惧)、眼睛睁大代替害怕(恐惧) (例5)和用视野模糊代替害怕(恐惧) (例6),例5中的ตาเหลือกตาพอง分别指代眼睛翻白和眼睛睁大凸出的生理状态,两者结合在一起使用时可表达“害怕(恐惧)”。例6中的ตาลาย指的是由于贫血或者眩晕症等症状引起的视力模糊不清的眼部生理反应,只要在部分情况下可以用来表达“害怕(恐惧)”。

2) 皮肤/皮肤毛发

从生理上来看,人们受到外来因素的刺激,发生恐惧、害怕等精神情绪变化时,会引起交感神经系统兴奋,肾上腺素水平增高,身体上就会自然而然产生相应的反应,包括立毛肌收缩、毛发直立、大脑头皮的血液供应不足导致的发麻症状等。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7:他感到不寒而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例8:日本重口味电影《来了》,看完汗毛竖起,都不敢去厕所了

例9:头上,一架飞机盘旋着在轮船上做低空飞行,巨大的轰鸣声击打着心脏和耳膜。徽因搂着一双儿女,觉得头皮和脊椎一阵阵发麻。

例10:แท็ก ภรัญญู “ผมขนลุกตั้งแต่ที่พี่ทักละ”เจ้าหน้าที่มูลนิธิร่วมกตัญญู “แล้วน้องที่อยู่ในท้องเป็นน้องแฝดครับ แฝดหญิงทั้งคู่”เจน ญาณทิพย์ “ขนลุกค่ะพี่”

例11:ฟังเรื่องนี้แล้วขนหัวลุก

个体通过“皮肤/皮肤毛发”的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可以用皮肤收缩代替害怕(恐惧) (例7)、用皮肤毛发直立代替害怕(恐惧) (例8)用皮肤发麻代替害怕(恐惧) (例9)。泰语则用皮肤毛发直立代替害怕(恐惧) (例10/例11),其中包括头皮毛发(ขนหัว)。汉泰两种语言都可以通过细微的观察捕获外部刺激下皮肤所带来的生理变化,从而进行概念构建。除了皮肤毛发之外,汉语还可以利用对头皮异常生理变化的感知来构建“害怕(恐惧)”情感概念,即“头皮发麻”。

3) 脸

脸部色彩的变化(Change in Color of Face) [7] 暗示情绪状态,人们脸部色彩也随情感状态而变化 [8] 。在愤怒或愉悦时,脸部经常会潮红,在恐惧或恐惧与愤怒混合时有时会变得苍白。因此,脸部色彩的变化在构建个体情感概念方面也发挥着一定的作用。从生理学上讲,个体由于受到惊吓,肾上线素升高由,引起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相应的受刺激,神经系统的变化导致了面部毛细血管收缩,所以沒有血色,脸色自然变白了。基于该生理体验,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12:他恐懼了,臉色慘白,再不向窗外多看一眼。

例13:他瞪着眼前的黑暗,双手伸出,嘴巴张开着,脸孔因为恐惧而变得死白。

例14:满朝文武见皇帝如此震怒,个个惊恐失色,替黄道周捏了一把冷汗。

例15:媳妇因为有病没躲走,见那两个家伙进来,吓得面无血色,周老婆哀求说:“太君饶了吧!她有病哩!”

例16:หน้าซีดล่อจับได้พร้อมหลักฐาน“นายกอบต.” รับสินบนโครงการประปาหมู่บ้าน

个体通过“脸”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可以用脸部泛白代替害怕(恐惧) (例12/例13)、用脸部失去血色代替害怕(恐惧) (例14/例15)。泰语与汉语一样用脸部泛白代替害怕(恐惧) (例16)。例16中的หน้าซีด中的ซีด 指苍白,หน้าซีด指脸色苍白。

4) 嘴巴/唇

当人们受到外来因素的刺激,发生恐惧、害怕等精神情绪变化时,脸部会发生色彩的改变,嘴巴或唇部作为脸部的一部分,同样也会随着改变颜色,嘴部形态也同时会发生物理变化。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17:那个司机跑过来一看,车里坐着个白发苍苍的“古人”,吓得目瞪口呆。

例18:可慧紧盯著盼云,恐惧得嘴唇发白。

例19:ยิ่งเป็นเช่นนี้ยิ่งทำให้อดิราห์กลัวจนหน้าซีด ปากสั่น กลัวไปหมด อยากจะหนีไปไกล ๆ

例20:แม่นมหลินมีหรือจะไม่รับรู้ว่า ดาบเล่มนั้นขยับเข้ามาประชิดตนเอง นางตกใจจนปากซีด

个体通过“嘴巴/唇”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可以用嘴巴张大代替害怕(恐惧) (例17)、用嘴唇泛白代替害怕(恐惧) (例18)。泰语也同样可以用唇部失去血色代替害怕(恐惧) (例19)。除此之外,泰语还可以用嘴唇的物理变化来构建“害怕(恐惧)”的情感概念,即用嘴唇颤抖代替害怕(恐惧) (例20)。

5) 身体

当人们受到外来因素的刺激,发生恐惧、害怕等精神情绪变化时,大脑会通过身体反馈来调节恐惧、害怕。恐惧来源于大脑岛叶皮层,当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时,岛叶皮层活动也会减弱。为了减少大脑恐惧,身体会发出颤抖等反馈信号。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21:她经受不住了,强撑着,扶着门框,浑身颤抖着捱进房间,呆坐在床边。

例22:สาวกลัวจนตัวสั่นวิ่งมาขอความช่วยเหลือ หนีพี่ชายต่างพ่อ เล่าเจอพิรุธแปลก ๆ

个体通过“整个身体”所表现出的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和泰语一样可以用全身颤抖代替害怕(恐惧) (例21/例22)。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总结出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理想化认知模型,如下图2所示。

Figure 2. 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 of “external physiological responses for fear”

图2. 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理想化认知模型

3.2. 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

当我们经历情绪变化时,身体内部会产生相应的生理反应。这些生理反应的发生是由于情绪中涉及到的神经递质、激素和神经系统的活动发生改变。情绪的变化会影响到大脑中的神经递质的释放,进而影响到神经系统的活动,从而引起各种生理反应。这些反应包括心率的变化、血压的升高或降低、呼吸加快或变慢、血糖的升高或降低、肌肉紧张或放松等。通过对语料的收集和分析,我们发现,个体利用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主要体现在发凉、晕厥、冒汗、心率加快、心脏骤停、生理排泄及内脏破裂上。在生理转喻的认知操作下,上述生理反应作为载体可用来代替整体的情感。但是汉泰两种语言在利用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过程中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具体如下:

1) 发凉

当我们感到恐惧或害怕时,身体会经历一系列应激反应,其中之一就是通过血管收缩来保护内脏器官。这种收缩可能会导致周围的血管收紧,减少血液流动,最终导致肢体发凉。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23:吓得神智迷糊,冰凉僵硬的死尸贴在他背脊上使他全身一阵阵发冷。

例24:幸亏没撞见警车,自己却也吓得凉了半边脊背。

例25:我吓得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例26:ผมกลัวจนตัวเย็นเฉียบ

个体通过“发凉”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和泰语一样可以用身体发凉代替害怕(恐惧)(例23/例24/例25/例26)。但是汉语用发凉来代替害怕(恐惧)的概念范畴比泰语更加丰富,泰语仅可以用整个身体发凉来代替害怕(恐惧),如例26所示,ตัวเย็นเฉียบ的“ตัว”指代是身体,而汉语除了整个身体之外,还可以用脊背发凉代替害怕(恐惧) (例24)、用手脚冰凉来代替恐惧(害怕) (例25)。

2) 晕厥

当人体感受到恐惧或压力时,大脑会释放一种叫做肾上腺素的激素。肾上腺素会导致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同时也会收缩血管,使血液流向关键器官和肌肉以迎战潜在的危险。然而,在某些情况下,这种生理反应可能会导致血压的急剧下降,并且心脏泵血能力的减弱,造成供氧不足。这种情况下,大脑可能会受到供氧不足的影响,导致晕厥或昏厥。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27:小孩儿手脚乱蹬,姐姐想换个姿势抱,一不小心,小孩儿摔在地上,姐姐吓晕了,脸色铁青地望着地上。

例28: โรคกลัวที่แคบเป็นโรคกลัวเฉพาะอย่างที่ผู้ป่วยเคยมีประสบการณ์ถูกกังขังไว้ในที่แคบและมืดหรือถูกปิดไว้เป็นเวลา นานจนรู้สึกหวาดกลัวจนหน้ามืดเป็นลม

个体通过“晕厥”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其中,汉语和泰语一样可以用晕厥代替害怕(恐惧) (例27/28)。其中,泰语หน้ามืด指的是晕厥导致的视野模糊,眼前一黑的伴随反应。

3) 身体瘫软

当人们感到恐惧、威胁或压力时,大脑下部的杏仁核会释放出大量的应激激素,如肾上腺素和皮质醇。这些激素会影响身体的功能,抑制运动神经元的活动,导致肌肉松弛,身体瘫软。这种现象被认为是一种生存机制,有助于保护身体免受进一步的伤害。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29:恐惧是他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个体通过“身体瘫软”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汉语可以用身体瘫软代替害怕(恐惧) (例29)。但是,泰语没有发现该类型的生理转喻。

4) 冒汗

当人感到害怕、紧张或焦虑时,体内会产生一种叫做肾上腺素的应激激素。肾上腺素的释放会导致血管收缩,心率加快,血压上升等生理反应,同时也会刺激体内的汗腺分泌出汗液。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29:啊——亚若大叫一声,突地坐起!原来噩梦一场,周身冷汗淋漓,一个寒噤,却见儿子大衍立在蛋青色的晨曦中,又做梦?

例30:“พอออกมาข้างนอกก็ทหารคนนั้นก็เรียกว่าเหงื่อแตกตัวซีดผมตั้ง แล้วถาม เขาก็เลยบอกว่า” “มึงไม่เห็นหรือ เห็นมังกรคาบถ้วย ตาห้อยลุกเป็นไฟ ตัวอย่างกับลำต้นตาล”

个体通过“冒汗”生理反应来把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汉语和泰语一样可以用冒汗代替害怕(恐惧)(例29/例30)。但是,汉语对该现象的概念构建更加具体,用冒冷汗来代替害怕(恐惧),而泰语仅仅是冒汗。

5) 心律失常

在感到恐惧或紧张时,身体会大量释放儿茶酚胺类化学物质,如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这些化学物质会增加心跳速度和心脏的收缩力,为身体提供额外的能量和氧气,以便应对潜在的威胁。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31:我确实看到了它,可同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我车子的前面。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楚,但那东西几乎就在车子底下!看起来像是在挣扎?我都看到什么了?我穿过门跑向停车场,心脏在胸腔里急剧跳着。

例32:这家伙一着急,就从教室五楼的窗户跳了出去,老师当场别吓晕了过去,差点吓到心脏骤停。

例33:มองเห็นครั้งแรกก็แทบจะมือดหน้าตาลาย สยดสยองพองขนเหมือนเผชิญกับสิ่งอุบาทว์ชาติชั่ว ทั้งตกใจและหวั่นกลัวใจแทบหยุดเต้นในพริบตา

个体通过“心律失常”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汉语可以用心率加快代替害怕(恐惧) (例31)、用心脏骤停代替害怕(恐惧) (例32)。泰语用来构建“害怕(恐惧)”的情感概念的心理反应只发现一种情况,即心脏骤停代替害怕(恐惧) (例33)。而心率加快在泰语中一般用来指代紧张情绪或者心动的心理状态。例如:

例34:ข้ารู้สึกหน้าร้อนวูบวาบก็ตอนที่เจอหน้าผู้ชายคนนี้แหละ สงสัยข้ากำลังจะจับไข้กระมัง นอกจากหน้าร้อนแล้วใจของข้าก็...ก็เต็นเร็วยิ่ง...

6) 排泄失常

害怕时身体会释放压力激素,比如肾上腺素,这些激素会导致膀胱肌肉的收缩和尿道的松弛,从而导致尿失禁。此外,害怕还可能导致肌肉紧张,包括肛门括约肌的紧张,这也可能导致排便失禁。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例35:“同胞们,老乡亲们!看到咱们的力量了吧!只要群众一起来,就吓得土豪劣绅们屁滚尿流,贪官污吏们也浑身打颤。

例36:แค่เสียงดังของฟ้าร้องหรือแสงสว่างแวบของฟ้าผ่าทำให้หลายคนกลัวจนขี้หดตดหายได้

例37:สาวไต้หวันหิ้วหัวผมสั้นขึ้นรถเมล์ทำหลอนฉี่จะราดน่ากลัวไม่ไหว

个体通过“排泄失常”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汉语可以用排气失常代替害怕(恐惧)、用排尿失常来代替害怕(恐惧) (例35)。另一发面,泰语可以用排便失常来代替害怕(恐惧)、用排气失常来代替害怕(恐惧) (例36)以及用排尿失常来代替害怕(恐惧) (例37)。

7) 内脏受损

害怕时产生的生理反应对于内脏器官来说是一种潜在的负担,当持续时间较长或频繁发生时,可能会对内脏器官造成损害。个体对“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进行概念化过程中,在转喻认知机制下,会将上述反应作为载体代替情感。

Figure 3. 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 of “internal physiological responses for fear”

图3. 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理想化认知模型

例38:吕文德在城头见到蒙古兵这等威势,只吓得心胆俱裂,那敢分兵去救?

例39:ครั้งนี้เขากลัวจนปอดแทบฉีก กลัวว่า ผู้หญิงตรงหน้าจะหลุดลอยไป

个体通过“内脏受损”生理反应来把抽象的情感具体化。汉语可以用心脏受损代替害怕(恐惧)、用胆受损来代替害怕(恐惧) (例38)。而泰语则用肺部受损来代替害怕(恐惧) (例39)。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总结出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代替“害怕(恐惧)”理想化认知模型,如图3所示。

4. 结论

我们在语料库和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分析汉语和泰语中用来表达“害怕(恐惧)”情感概念的语言表征结构归纳总结了汉泰两种语言是如何将体外和体内的生理反应作为载体来概念化“害怕(恐惧)”情感这一目标领域的。此外,还探讨了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对“害怕(恐惧)”情感的概念构建中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汉泰两种语言在利用身体外部的生理反应构建 “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过程中具有相似性,泰语和汉语一样可以用眼睛、皮肤、脸、嘴巴/唇和身体等外部身体器官的生理反应将抽象情感具体化,包括身体部位色彩的改变、毛皮的直立、眼睛的形态改变、身体的颤抖等。但是汉泰两种语言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泰语强调直观观察到的生理反应来构建“害怕(恐惧)”的情感概念,而汉语则会利用自身对生理反应的直接体验来构建“害怕(恐惧)”的情感概念,包括“皮肤收缩代替害怕(恐惧)”、“头皮发麻代替害怕(恐惧)”。具体如下表1所示。

Table 1. Extracorporeal physiological metonymy mechanism

表1. 体外生理转喻机制

此外,汉泰两种语言在利用身体内部的生理反应构建“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过程中也具有一定相似性,泰语和汉语一样可以用发凉、晕厥、瘫软、冒汗、心律失常、排泄失常、内脏受损等内部生理反应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但是在生理反应发生的部位、特征上,汉语和泰语存在一定差异。在发生部位方面,汉语涉及整个身体、脊背、手脚、心脏和胆,而泰语涉及整个身体和肺部,在生理特征方面,汉语涉及心脏骤停、心率加快、排尿失常、排气失常,而泰语则涉及心脏骤停、排便失常等。具体如下表2所示。

表1表2所示,我们发现,汉泰两种语言在运用体内外生理反应构建抽象的“害怕(恐惧)”情感概念过程中都会运用到多种类型的生理反应作为载体,但是汉语的概念构建过程比泰语更加丰富。

Table 2. Intracorporeal physiological metonymy mechanism

表2. 体内生理转喻机制

Chokthawikit (2021) [9] 提到泰语在构建情感概念的过程中会利用大量的概念隐喻来构建“害怕(恐惧)”的情感概念,分别是1) [恐惧是茂密的森林];2) [恐惧是落叶];3) [恐惧是丑陋];4) [恐惧是选举];5) [恐惧是控制];6) [恐惧是疾病];7) [恐惧是绳索];8) [恐惧是死亡];9) [恐惧是器官];10) [恐惧是物体];11) [恐惧是灵魂];12) [恐惧是毒液];13) [恐惧是人类];14) [恐惧是蛇]。由此可见,泰语在情感概念化中相比转喻更倾向于使用隐喻。

总而言之,通过将生理反应与情感联系在一起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人们可以通过转喻认知机制丰富语言使用,使其更准确地描述或传达某种情感状态。这种转喻的使用也可以帮助信息接收方更直观地感受到情绪的强烈程度或质地,增加表达的生动性和丰富性。此外,生理反应代替情绪的转喻也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和共鸣,因为这些生理反应是普遍存在的,并且人们经常通过这些反应来体验和表达情感。最后,我们需要承认的是,本文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由于收集到的语料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可能还存在其他语料,无法一一顾全。

基金项目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泰语身体部位词语法化和概念化的认知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023SJYB0691)。

参考文献

参考文献

[1] Radden, G. and Kövecses, Z. (1999) Towards a Theory of Metonymy. Metonymy in Language and Thought, 4, 1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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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孙玉洁. 英汉愉悦情感语义表征的比较研究[D]: [硕士学位论文]. 南京: 南京师范大学,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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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hokthawikit, S. (2021) Conceptual Metaphor of [FEAR] in Literary Work: A Case Study of the Short Story Entitled ‘/saŋòp ŋōŋ najdōŋŋuu/’ (Confused Calmness in Snakes Wilderness). Manutsayasat Wichakan, 28, 116-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