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因为环境资源过度开发与利用所带来的生态问题是人类所面临的严峻挑战。人们不应当仅仅为了适应经济发展之需要而破坏赖以生存的环境，否则环境的破坏最终会反过来影响到人类自身的存亡。日趋严重的环境问题引起了各学科研究者的关注。人文社科中的翻译学、教育学、社会学、语言学等领域也与生态学融合，形成多种新兴的交叉学科，旨在为解决生态问题上做出一定贡献。语言与生态的关系非常密切，如何使语言状态、语言体系和语言使用更加适于表征自然界的生态系统和生态关系，如何处理好语言的发展与保护以及语言与环境的关系，已经成为所有追求和谐社会、热爱自然、珍惜生命、尊重生态的学者的共同目标和任务 [1] 。
学界通常认为，生态语言学存在着两种研究范式：隐喻式的Haugen范式与非隐喻式的Halliday范式 [2] 。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美籍挪威学家Haugen在斯坦福大学学报发表论文，首次提出了“语言的生态学”(ecology of language)概念，用以研究所有可能增强或消弱语言功能的环境因素，为语言生态学奠定了基础 [3] 。Haugen [4] 认为，语言环境的多维度，如政治、经济、文化等，对语言的存续和演变产生了深刻影响；而生态环境的多样性也对种群的生存与进化至关重要，鉴于此Haugen教授将“语言环境”与“生态环境”作隐喻类比。话语分析最早在1952年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Zellig Harris提出，而在20世纪90年代，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创始人Halliday发表了一次具有启发性的演讲。他强调，语言学的研究不应该忽略研究对象在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中所产生的影响和作用。这一观点启发了不少学者开始针对语言与环境之间的联系展开研究。这种研究范式后来逐渐演变成“生态语言学”这一独立的学科领域。生态话语分析便是由生态语言学和话语分析的交叉领域逐渐发展而来。
针对生态话语分析的综述研究已经有所开展，如吴林、张雪蓝 [5] 就针对我国生态话语分析研究进行可视化分析，得出其研究态势和有待改进之处。但是，针对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现状的对比研究仍显不足。本研究借助美国德雷克塞尔大学陈超美团队开发的软件CiteSpace，更加直观地通过图谱的形式反映出近15年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展脉络与趋势，以期为往后我国的生态话语分析研究起到一定的参考作用。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搜集
本研究的国内数据来源于中国知识资源库(CNKI)的期刊，而国外数据则来源于“Web of Science”。以refworks形式从知网导出主题为“生态话语分析”的论文，以纯文本文件形式从Web of Science导出主题为“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的论文，经过人工筛选，剔除“学术动态”、“教授风采”和“主持人语”等非相关数据后，将有效论文导入至CiteSpace对各个领域的发文量、合作网络、关键词频数等数据进行统计，了解该领域研究的发展趋势以及最新动态。
2.2. 研究工具
本研究分析工具为美国德雷克塞尔大学陈超美团队开发的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使用该软件对各个领域的发文量、关键词频数等数据进行统计，可以了解该领域研究的发展趋势以及最新动态。作为一款可以在科学文献中识别与可视化新趋势与新动态的Java程序，该软件已经在分析信息领域取得较大的影响力 [6] 。此外，本研究将进一步使用Excel文档，对CiteSpace可视化分析所得的数据进行整理与归类，并制作为表格形式，以利于更加清晰地呈现研究主题的分布状况。
2.3. 研究问题
本研究旨在回答以下问题：
1) 15年来，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文量和发文机构有何特点？
2) 15年来，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在关键词共现方面呈现何种演变趋势？
3)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存在哪些待解决的问题？
3. 研究结果与讨论
3.1.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文量趋势
3.1.1. CNKI研究
经过CiteSpace去除重复文件后，共获得有效论文349篇。将检测数据导入excel，制作成国内生态话语分析发文趋势图，以便反映该领域的研究进展。
根据中国知网的研究结果显示，近15年内生态话语分析的发文量呈现稳步上升趋势(见图1)。观察可知，国内中国知网内的收录的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大致分为3个阶段：缓慢起步–迅猛增长–平稳发展。国内生态话语分析在2010年才开始在知网见刊。袁玉梅、燕明先 [7] 发表的《话语分析与旅游文化研究》是中国知网数据库能检索到的最早的关于生态话语分析的文章。作者首次以话语分析的视角和语言学的研究方法来探讨语言与旅游环境构建的关系，期望更多学者以话语分析的角度充分挖掘天津方言对当地生态旅游业的价值。不过，该论文仅仅初步探讨了语言建构生态旅游文化的策略。而当时语言学研究工具的缺乏，无疑限制了话语分析的研究深度。2017年后，随着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加强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基于我国环境现状的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在我国掀起一股热潮。何伟 [8] 以生态视角对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及物性、情态等系统进行细化和扩展，为国人建构了一个具有可操作性的生态话语分析模式。张璐 [9] 搜集习近平从政以来所发表的有关生态问题的讲话形成语料库，并使用语料检索工具AntConc，研究习近平讲话的修辞特点，进而探索其中所蕴含的生态文明价值观。2020年以后，我国生态话语年发文量均稳定在50篇以上，说明该领域始终保持着较高的研究热度。
Figure 1. Distribution of publication volume for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CNKI
图1. CNKI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文量分布情况
3.1.2. WoS研究
经过CiteSpace去除重复论文后，共获得有效论文1220篇。将检测结果导入excel软件制作成图表可知，国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早已起步，研究水平总体高于国内(见图2)。
Figure 2. Distribution of publication volume for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WoS
图2. WoS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文量分布情况
国外Web of Science中收录的生态话语分析研究进展情况大致如下：在2009年至2018年，相关研究的数量处于稳步上升阶段，发文量约为21~74篇，而2018年以后发文量飞速生长，至2022年针对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达到顶峰。总体来说，国外研究者高度关注生态环境问题，研究兴趣扔在持续升温。
3.2.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机构合作图谱
3.2.1. CNKI研究
由图3可知，国内研究生态话语分析的机构中，不少师范类、语言类等文科高校节点较大，说明这些机构的论文产出量较高。结合表1来看，位于前列的西安外国语大学(21)、北京外国语大学(15)、吉林大学(13)、郑州大学(13)以及西北师范大学(12)等院校发文量超过了10篇，紧随其后的是西南大学(9)、北京师范大学(9)，它们的研究成果同样较为丰硕。此外，吉林大学和西南大学作为国内较早研究生态话语分析的机构，从2015年以前便着手开始进行这一方面的研究，并成功发表学术论文。而中小学似乎很少参与到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当中。因为生态话语分析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学理论，对于培养人们的环保意识和推动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意义，期待以后不少教育工作者能够充分利用生态话语分析相关理论，去研究中小学教育，进而养成学生的环保意识，塑造学生的生态观念。
Figure 3.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stitution collaboration network map in CNKI (2009~2024)
图3. CNKI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谱(2009~2024)
Table 1. Top 10 institutions by publication volume in domestic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表1. 国内生态话语分析发文量位列前10的机构
从节点之间的连线来看，节点较大的几所高校存在密切的合作关系，这或许是因为所处的地理优势使其能够掌握第一手语言资料。遗憾的是，华东地区的学校似乎并未参与进与这些学校的学术交流与合作当中。我国东部地区有待与我国中部以及西部地区形成全国性的合作，共同推进国内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发展。
3.2.2. WoS研究
Figure 4.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stitution collaboration network map in WoS (2009~2024)
图4. WoS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图谱(2009~2024)
Table 2. Top 10 institutions by publication volume in foreig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表2. 国外生态话语分析发文量位列前10的机构
图谱结果显示，国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机构合作网络共186个节点，388条连线。图4表明国外机构之间的合作明显比国内机构之间的合作紧密。研究生态话语分析的机构主要为高校与研究中心。而结合表2可以看出，发文量大于10的机构有瓦格宁根大学及研究中心(18)、乌德勒支大学(14)、法国国家科研中心(12)、阿根廷国家科学技术研究委员会(12)、瑞典农业科学大学(11)。初步判断荷兰地区对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最为关注，这可能是由于荷兰地区的地理条件，使其随时面临着海平面和洪涝灾害的威胁。这种特殊的环境是荷兰在环境保护和气候变化问题上高度的敏感，瓦格宁根大学和乌德勒支大学都在生态环境领域有着全球领先的研究和教学水平。正因为荷兰对于环境保护方面的高度关注，才能使其农业和植物业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盛名。
从发文时间来看，加利福尼亚大学(2013年)、威斯康星大学(2013年)、纽卡斯尔大学(2013年)以及法国国家科研中心(2014年)在国外高产机构中发文较早。其中，加利福尼亚大学的Lejano [10] 在期刊Environmental Science & Policy中发表的论文从叙事分析的角度，对气候变化话语的传播提出建议。该论文将生态语言学和叙事学交汇融合，在国外获得了很高的引用率，为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开辟了新的路径。
3.3.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分析
3.3.1. CNKI研究
Figure 5. Co-occurrence map of keywords i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CNKI (2009~2024)
图5. CNKI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2009~2024)
本研究使用CiteSpace的关键词共现分析功能，直观地呈现出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侧重点(见图5)。我们可以看到“及物性”这个关键词的节点非常大，说明它出现的频次非常高，是生态话语分析研究中的热点。及物性由韩礼德系统功能语言学派所提出，该学派认为，语言有三个重要的元功能，而其经验功能由及物性所实现。现实是由不同的过程构建起来的。所谓及物性，指的是过程和参与者的关系；特定的过程要求特定的参与这角色 [11] 。生态话语分析研究者大多都以Halliday [12] 提出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作为研究视角，对语篇进行挖掘，进而探索语篇作者隐藏的生态观念。例如鲍成莲、吴思雨 [13] 就以华兹华斯的5首自然诗歌为研究对象，以及物性系统作为分析视角进行探究。文章发现，华兹华斯通过语言传达了他关注自然、敬畏自然，倡导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自然生态观，以期呼吁人们树立环境保护意识。
3.3.2. WoS研究
在图6中，节点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为复杂，研究领域更为丰富且深入。国外研究除了和国内一样用话语分析的研究方法探讨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等问题以外，还对食品安全领域颇为关注。例如，Nasser等 [14] 使用话语分析的方法对于加纳地区气候智能型可可(CSC)相关话语进行研究，探索CSC话语在政策中的反映，从而揭示其对加纳地区可可小农生计以及生态环境的影响。国内语言学研究者可以从这篇研究中得到启示，采用生态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来探讨和解决食品安全问题。
Figure 6. Co-occurrence map of keywords i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WoS (2009~2024)
图6. WoS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2009~2024)
3.4.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分析
3.4.1. CNKI研究
对国内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关键词时间线进行可视化分析后，得到115个节点，238个连线的聚类知识图谱(见图7)。
该图表明，早在2010年，便有学者开始关注话语分析，但并没有完整的理论框架来支持其进行研究。自2014年起，学者开始基于韩礼德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及物性系统进行话语分析。而2018年左右，学者往往会借助先进的语料库研究方法展开定量研究。2018年以后，生态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不仅局限于及物性系统，还会运用Martin [15] 的评价系统。例如，杨阳 [16] 就基于评价系统的子系统——态度系统对《卫报》关于美国退出《巴黎协定》的10篇新闻报道进行生态话语分析，旨在揭示西方主流媒体关于气候及环境的意识形态，进而呼吁人们建立适当的生态哲学思想。到了2019年~2022年，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方法拓宽至文学、翻译学、历史学等领域，研究者在语料库辅助下发展出了和谐话语分析的研究方式。而进入2023年，也有研究者以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视角探讨教材话语中蕴含的生态思想。何伟、沈维 [17] 就采用及物性模型，以我国基础教育阶段小学语文中的动物话语为研究对象，探讨其背后对于动物的形象建构以及隐含的生态观。作者的研究为语言教材编写和使用提供了有益启示。
Figure 7. Timeline map of keywords i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CNKI
图7. CNKI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关键词时间线图谱
Figure 8. Timeline map of keywords i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research in WoS
图8. WoS中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关键词时间线图谱
3.4.2. WoS研究
对国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关键词时间线进行可视化分析后，得到205个节点，324条连线的聚类知识图谱(见图8)。
由图可知，自2009年，便有大量学者关注气候变化和生态现代化问题。到了2015年左右，食品安全问题、环境政策、循环经济曾经成为该领域的热门话题。到了2019~2023年，“气候变化适应”这一字样开始出现在生态话语分析的研究领域当中，可见学术界充分考虑了如何抵御气候变化的议题。同时一些研究者以新闻媒体话语作为研究对象，期望通过这些媒介广泛传播生态文明思想，提高公众对生态保护的责任意识。总体来说，这些关键词之间的相互关系和演变反映了生态话语分析领域的多样性和深入性。
4. 小结与建议
Table 3. Disciplines involved in the papers with keyword frequency ≥5 in ecological discourse analysis, both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表3. 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关键词频数≥5的论文所涉及的学科
本研究利用可视化研究软件CiteSpace，结合excel的表格制作功能与插入图表功能，对国内外的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文献进行了初步的梳理，绘制出发文趋势、合作图谱、关键词共现以及时间线图谱。通过此次梳理，得出以下结论：
1) 在发文量方面，尽管国内生态话语分析发文量教国外而言相对较少，起步较晚，但是年发文量近年来处于稳步增长态势。
2) 在生态话语分析领域较为杰出的机构为国内的西安外国语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和荷兰的瓦格宁根大学、乌德勒支大学等。总体来说，高校为进行生态话语分析研究的主阵地，而国外机构的合作更为密切。
3) 在关键词共现方面，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主题众多，其方法被用于到语言学、翻译学、新闻学、教育学等多门学科领域的研究当中。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热点会由于社会关注点以及国情的变化而不断更新。譬方说，作为中国语境下系统生态语言学研究的新路径,和谐话语分析已具雏形 [18] 。张银雪 [19] 便借助语料库工具UAM Corpus Tool，定量和定性研究相结合，分析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国际环保节日的49篇致辞中体现的和谐生态观，从而促进了我国传统生态哲学的对外传播，并为未来和谐语篇的建构提供了思路。
然而，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不可避免地存在以下问题：
1) 首先，国内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机构仅仅集中在我国中部以及西部地区的高校。未来有关该领域的研究可以多与我国东部地区达成合作，甚至与我国中小学建立伙伴关系，实行全方位、多领域的研究。
2) 其次，在研究对象方面，笔者将国内研究关键词频率大于等于5的文献进行二次分析，剔除综述性论文并制作成表格后发现，国内研究主题有待拓宽，不仅应当关注环境保护，还可以关注其他如食品安全、生态现代化等热点问题(见表3)。
3) 最后，国内外研究方法可以进一步创新，如引入更多语言学理论框架，或者借助更为先进的研究工具。例如，AI的诞生使得语言学者可以对文本进行全自动标注，这样会大大提升研究的精确度。
综上所述，生态话语分析经历了数十年的发展过程，其研究理论和方法日益完善。然而，笔者经过文献计量的方法发现，国内外生态话语分析研究有待采取进一步创新。当然，本研究还存在些许不足，例如，可能在导出文献时还是没有精确地筛除一些不相关文献，或是未能检索到一些潜在文献等。当然，极小的误差应该不会影响读者对该领域基本现状的整体把握。希望今后各领域研究者不但以多视角、多方法进行生态话语分析，为生态文明体系的构建做出贡献，还需将研究成果应用于环境的保护当中。希望经过不懈努力，全球生态问题能够持续的改善或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