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本文尝试综合前贤众多关于“千万”“万万”的对比结果，从句子分布、同现成分、语用选择、语义指向和特征四个角度进行总结。
1.1. 句子分布情况
绝大部分文献认为“千万”可用于肯定/否定句，但“万万”基本只用于否定句，如张荩文(2016)、沈雪和(2017)、田晓燕(2019)、秦小凤(2019)等文，少部分更是认为“万万”不能出现在肯定句[1]，如韩超(2017: 28)。而就此观点，只有少数文献运用语料库进行考察验证，如柴延艳(2013)等。本文经过语料分析统计后，基本同意柴文“万万……借用在肯定句中……当属作家自身对词语选择的偶然性或者说是在所处特殊环境之下对词语的一种临时性变通性的运用、偶尔为之，不具有普遍代表性”的观点[2]，但认为需要进一步讨论“万万”用于肯定句的少数反例情况，该点放在下文分析。此外，关于“千万”“万万”出现的句类情况，将近一半的文章也已讨论。早在《现代汉语虚词研究方法论》中就指出“‘千万’只用于祈使句，而‘万万’既能用于祈使句，也能用于陈述句”[3]，此后柴延艳(2013)、张荩文(2016)、田晓燕(2019)等文还指出“万万”还可用于感叹句和疑问句之中，一致认为“千万”没有陈述功能[2] [4] [5]。
总而观之，前贤文章对两词在肯定/否定句、陈述/疑问/祈使/感叹句中的差异认识较为清晰，但却少有文章分析两词各自的语境限制的原因和内部语义工作机制。直到鲁莹(2022: 208-211)才指出“意外这一语用因素导致‘万万’受到肯定语境限制”，且“千万”对可能事件与现实事件的反预期表达而导致了强调语力[6]，但并未使用语料统计数据加以佐证分析，本文将使用语料库进一步分析。
1.2. 同现成分情况
大多数文章关注到了两词右搭配情况，并尝试结合右搭配词语语义分析两词语义限制，如蒋珠铸(2009)、韩超(2017)等文指出“千万”与“不 + VP”搭配时，VP只能是“不能、不要、不可”等能愿动词，而“万万”可作为语气副词充当“不会”“不可能”“不敢”“不肯”“不答应”“不应该”“不及”“不如”“不是”的状语[1] [7]。少数文章则停留在表层句子或短语结构形式分析“千万”“万万”差异，但极少文章理清右搭配词语，尤其是动词的分类和语义，更少将与“千万”“万万”的语义机制相联系，并未由此进一步分析两词的语义个性。少数文章还关注到了两词左搭配情况，如陈佳宏(2006: 47-49)指出“‘千万’对与之同现的人称代词有严格限制”，而“万万”对人称的选择要比“千万”宽松[8]，而鲁莹(2022: 202-207)还根据BCC语料库统计发现“千万”与“万万”的最优选人称分别是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6]，本文通过语料分析也认可该点描述。
1.3. 语用选择情况
大多数文章都指出“千万”“万万”具有强调作用，并尝试比较其强调程度，部分如柴延艳(2013: 163)、秦小凤(2019: 796)还对比了两者传信功能、表述功能等情况，分析发现使用“千万”时句子情感相对较弱，倾向表达一种劝告或叮嘱，使用“万万”时句子情感比较强烈，突出表达说写者的主观意志[2] [9]。另外鲁莹(2022: 204-205)还借助立场三角理论，结合两词前人称代词出现情况，分析两词言语行为的角色差异，发现“千万”专注于建立认同立场，“万万”则更多地表达评价和情感立场[6]。
1.4. 语义特征情况
只有少数文章明确指出两词内在语义特征，具体有：柴延艳(2013: 163)认为“千万”语义包含[−结果]，但“万万”却是[±结果] [2]，沈雪和(2017: 1-2)指出“千万”“万万”的语义特征差别在于前者存在[+态度，+心理取向，+对照，+建议]而后者则有[+认知，+否定，+确信] [10]，秦小凤(2019: 796)则认为“‘千万’可表示主观否定义，‘万万’还可表示主观肯定、主观违愿，也可表示潜在结果义”[9]，但上述文章都未解释语义特征产生机制，尚未有文章做出全面的、合理的解释，而且两词语义特征说法不一。
综上所述，“千万”“万万”的对比研究，在语料统计佐证、同现成分分析、语义机制解释等方面还有进一步研究的空间，本文也将在前贤上述四个角度的研究基础上，做出进一步的分析论证。
本文语料来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下文简称CCL，下文凡不注明出处的例句，均来自CCL语料库)，分别筛选500条副词“千万”和“万万”语料(详见附录)，先分析两词所在句子的句式/句类情况，再使用汉语助研分析左右搭配的人称代词、情态动词等情况，再分析高频同现成分与两词的适配性，运用两词替换、增删、对比等方法，通过探寻“千万”和“万万”的使用差异，分析内部语义机制。
2. 句子分布对比
在大多数情况下，某个副词常受限于某几类句类句型的分布，极少能无条件放入任何句子。因此，在考察“千万/万万”时，本文先对两词的句子分布进行分析。
2.1. 句式分布情况
经检索CCL发现，两词绝大部分例句为否定句，其中“万万”甚至只有5个例句为肯定句句式1，如：
(1) 要待与克星美猴王力拼的时候，才被逼露出真面目，彼时，大势已去，真元涣散，所以，万万要咬住牙关，忍耐下去。
(2) ——不要太伤心，人生如此。
——老妈妈万万保重。
——老顾乡多尽心了。
(3) 她点点头，又在城隍菩萨面前叩了三个头，默默许了一个愿：……请求菩萨慈悲，万万保佑徐义德。
观察上边例句可见，例(1)暗示“与克星美猴王力拼”的情境下，在说话人预期中可能是负面的，依据常理推断下，未来情境导致的预期结果可能是不能“咬住牙关……忍耐下去”(记作事件非p，即¬p)，但是说话人的祈愿却与未来负面情境和预期结果相反，也就是说话人的祈愿为p，而例(2) (3)的“万万保重/保佑”的情境相似，都存在这样的语义逻辑：未来负面情境→导致情理之中的负面结果¬p，而说话人祈愿外界/自身进行施加/改变负面情境→将预期结果转化为正面结果p。
本文认为此三句的语义逻辑与“千万”的相似，因“千万”与“万万”存在近义关系，而导致现实语用迁移。未来这种现象可能随着“万万”的使用次数增多而逐渐增加。虽以上几例不具有说明“万万可用于肯定句”的普遍性和说服力，但我们不能因为其数量少而忽视其存在的合理性。
而“千万”用于肯定句的情况也较少。根据本文所用语料检索发现，“千万”用于肯定句的例子不超过10%，且其后搭配具有明显倾向性，其中“千万要”占4.23% (约21条)，“千万记住”占0.60%。其余个别为“千万”其后省略“要”，与“记得”“保佑”搭配，或与实体动词搭配，如：
(4) “俺得给你们立像祭祀，请求你们发予慈悲，千万保佑俺的病快点好。因为俺还有许多大事要做，要走的路还长呢！”
(5) 熬夜前千万记得卸妆，或是先把脸洗干净，以免厚厚的粉层或油渍，在熬夜的煎熬下长满脸痘痘。
(6) 如果没有白杨树，千万直走，不能旁行，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观察可见，以上几例都为祈使句，“千万”在句中分别表示请求、劝告、警告等祈使义。那么“千万/万万”二者在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或感叹句等句类中表现如何？
2.2. 句类分布情况
根据本文语料统计分析发现，“千万”均用于祈使句，而“万万”还能用于陈述句、感叹句、疑问句等句类，详见表1：
Table 1. Factors affecting the use of “Qianwan” (千万) and “Wanwan” (万万) (Unit: Quantity (percentage/%))
表1. 千万/万万功能分布情况(单位：数量/个(占比/%))2
词语 |
句式 |
句类 |
肯定句 |
否定句 |
陈述句 |
祈使句 |
感叹句 |
疑问句 |
千万 |
43 (8.65) |
45 (91.35) |
0 |
500 |
0 |
0 |
万万 |
0 |
500 |
34 (68.2) |
14 (29.26) |
12 (2.4) |
1 (2) |
如表1所示，在本文语料中，“万万”主要用于陈述句，祈使句用法次之，感叹句较少，疑问句只有以下一例：
(7) 足球场上，球星不是万能的，没有球星也是万万不能的吗？
其中柴延艳(2013: 163)也引用了该例，并认为“‘万万’用在疑问句中不足为奇”[3]，但我们搜寻原文发现后文：“世界杯赛上，人们瞩目的球星并非个个光耀绿茵，……球星不是神，不会万无一失，也不是机器，叫什么时候转就得转。”且此段话引自《人民日报》。我们阅读这段文字不难发现，例(7)实际上是“无疑而问”的反问句，用于加强论点表达的语气强度，因此在下文展开论述。本文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也并未发现“万万”除用于反问句外的疑问句。因此，本文认为“万万”仍不具备疑问功能，其功能仍以陈述为主。
3. 同现成分对比
由表1可知，“千万”与“万万”的所在句子的句式和句类都有较大差异，但又主要用于否定句式，那二者为何会存在这样的差异，而在否定句式中二者的语义特征又是否相同呢？以下本文将选取两词都可出现的否定句式入手，分析两词的同现成分对比入手，分析不同同现成分的语义差异，由表及里论证“千万/万万”可能存在的语义特征。
3.1. 否定句“千万/万万”右搭配对比
使用“汉语助研”统计本文语料发现，否定句中“千万/万万”的右搭配情况见表2：
Table 2. The right collocation of “Qianwan” (千万) and “Wanwan” (万万) in the negative sentence
表2. 否定句“千万/万万”右搭配情况
千万 |
万万 |
右搭配 |
出现次数 |
频率 |
右搭配 |
出现次数 |
频率 |
不要 |
192 |
38.63% |
没有 |
163 |
32.67% |
不能 |
107 |
21.53% |
没想到 |
71 |
14.23% |
别 |
89 |
17.91% |
不可 |
65 |
13.03% |
不可 |
31 |
6.24% |
不能 |
63 |
12.63% |
不 |
8 |
1.61% |
想不到 |
21 |
4.21% |
莫 |
2 |
0.40% |
不 |
16 |
3.21% |
不可忽视 |
2 |
0.40% |
没 |
15 |
3.01% |
不得 |
2 |
0.40% |
不行 |
12 |
2.40% |
别说 |
2 |
0.40% |
使不得 |
9 |
1.80% |
如表2所示的右搭配词语，我们可以发现“不要”“不能”“不可”等大多为情态动词，但不同情态动词在两词的右搭配分布情况却不同。我们还可以通过以下一组句子进行对比分析：
(8a) 我们不能同意。
(8b) 我们千万不能同意。
(8c) 我们万万不能同意。
(8a’) 我们不想同意。
(8b’) *我们千万不想同意。
(8c’) 我们万万不想同意。
(8a’’) 我们不敢同意。
(8b’’) *我们千万不敢同意。
(8c’’) 我们万万不敢同意。
例(8a, 8b, 8c)均为否定句，表达了“我们”主观禁止同意这一行为的进行，“千万”“万万”都可使用，但将表达能力的“不能”换成表达意愿的“不想”或者表达勇气的“不敢”后，例(8b’, 8b’’)使用“千万”却不成立了。这说明两词尤其是“千万”可能受限于其右搭配的语义。
在此，我们按照Palmer (1979)的情态三分法，将这些词情态分为认识(epistemic)、道义(deontic)和动力(dynamie)三大类[11]。其中认识情态表达说话人对命愿真值或事实性的主观态度，表示不确定的预测、依赖见闻证据或常识状况的推导，包括“可能”“一定”等。道义情态、动力情态属于事件情态，指未实际实现但有潜力实现的事件，道义情态中又包括[必要]、[义务]、[许可]三大类，如“必须”“要”“可以”等，而动力情态的制约因素内在于事件主语，包括“敢”“会”“想”等[12]。但需要注意的是，部分情态动词并非只能用于一种情态，如“能”可表示认识情态中的推测，也可表示动力情态的能力义，因此本文在梳理总结时，是在对原句语境重新分析的基础上，进行对照重新归类的。根据此分类，“千万”和“万万”的右搭配语义限制更清晰，可大致转化为如下表3：
Table 3. The distribution of modality in the right collocations of “Qianwan” (千万) and “Wanwan” (万万) in negative sentences
表3. 否定句“千万/万万”右搭配情态分布情况
词语 |
千万 |
万万 |
右搭配情态类型 |
语义小类 |
出现频率 |
右搭配情态类型 |
语义小类 |
出现频率 |
认识 |
[可能] |
0% |
认识 |
[可能] |
0.8% |
道义 |
[必要] |
0.2% |
道义 |
[必要] |
0% |
[义务] |
74.4% |
[义务] |
0.64% |
[许可] |
25.4% |
[许可] |
91.4% |
动力 |
[勇气] |
0% |
动力 |
[勇气] |
1.2% |
[意愿] |
0% |
[意愿] |
0% |
如表3所示，“千万”的情态表达以表义务的道义情态为主，且语料检索结果表明“千万”只与道义情态动词共现；而“万万”其后搭配的情态语义较广，与三类情态动词都可以共现。
3.2. “千万/万万”左搭配对比
分析右搭配对比后，我们来看看表4其左搭配结果：
Table 4. The left collocation of “Qianwan” (千万) and “Wanwan” (万万)
表4. “千万/万万”左搭配情况
左搭配词语 |
千万 |
万万 |
出现次数 |
频率 |
左搭配词语 |
出现次数 |
频率 |
可 |
27 |
12.16% |
是 |
56 |
16.09% |
你 |
15 |
6.76% |
他 |
30 |
8.62% |
我们 |
13 |
5.86% |
他们 |
17 |
4.89% |
但 |
12 |
5.41% |
可 |
17 |
4.89% |
们 |
6 |
2.70% |
她 |
16 |
4.60% |
是 |
5 |
2.25% |
我 |
15 |
4.31% |
时 |
5 |
2.25% |
但 |
13 |
3.74% |
以后 |
4 |
1.80% |
我们 |
8 |
2.30% |
您 |
3 |
1.35% |
却 |
6 |
1.72% |
陛下 |
3 |
1.35% |
可是 |
6 |
1.72% |
如表4所示，我们发现两词的人称代词都占据其左搭配的重要地位，但两词的人称代词使用稍有区别，“千万”的左搭配人称代词更常使用“你”和“我们”，而“万万”则更多使用第三人称及其复数形式。据鲁莹(2022: 205)统计分析，在BCC语料库中，第二人称同样是“千万”的高频人称代词，且组合率高出其他人称至少7倍，而“‘万万’的最优选人称是第三人称”，该结果与本文语料统计结果相符，同时该文还提出：“语气副词体现了言者态度、评价、情感等主观立场”，而第二人称在话语交际中交互性最强，第三人称则更多用于评价和表达情感，更侧重建构自我立场[6]。
此外，我们还发现两词的最高频左搭配也存在差异：“千万”左边最常出现“可”(12.16%)，“万万”前常出现判断动词“是”(16.09%)，而“可”在“万万”中只占4.89%，“是”在“千万”中只占2.25%。
我们先看“可”与两词搭配的情况，试对比以下两组句子：
(9a) 算了，可千万不能得罪客商，要不然合资就“砸”了。
(9b) 算了，千万不能得罪客商，要不然合资就“砸”了。
(10a) 一想到高朋满座的祝寿会或祝寿宴，他就觉得只能领这份情，可万万不能来真格的。
(10b) 一想到高朋满座的祝寿会或祝寿宴，他就觉得只能领这份情，万万不能来真格的。
例(9b)中，去掉“可”后对后接事件的强调语气明显减弱，但例(10b)去掉“可”后，句子所表达的强调语气不减。本文检索语料并进行删除测试发现，相比于“万万”，“千万”前去掉“可”对句子强调语气的减弱更明显。
结合荣美(2013: 6)的研究，作语气副词时“可”进一步虚化表达较强烈的主观性[13]，本文认为“可千万”比“可万万”更常见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说话人单用“万万”已经可以传达出较强烈的情感，因此无需加上“可”，也就是说“千万”的强调程度低于“万万”，因此导致实际使用中人们需要“可”加以辅助强调。
其次，“是”与“千万/万万”的搭配也值得我们关注，请看如下例句：
(11a) 乡镇经济是市、县经济的主要来源，是万万不能失去的。
(11b) *乡镇经济是市、县经济的主要来源，是千万不能失去的。
(12a) 在近代的世界，败仗是千万不能打的。
(12b) 在近代的世界，败仗是万万不能打的。
例(11)中，说写者在前半句已经强调了“乡镇经济”的重要性，在后半句用“是”进行判断分析作为第二层强调，认为其“不能失去”的重要地位，并用“万万”加强评价立场，而例(12)直接说写者陈述对“败仗”的看法，只在第一层进行强调。观察上面两组例句，我们发现“是万万不能……”结构中“万万”不可替换为“千万”，但“千万”在例(12)中却可以被替换为“万万”。我们继续检索了其他“是千万/万万……”的结构，并对其进行替换对比，发现当“万万”用于第二层强调时，难以被“千万”替换，但“千万”常用于第一层强调，可替换为“万万”。
Table 5. Factors affecting the use of “Qianwan” (千万) and “Wanwan” (万万)
表5. “千万/万万”使用影响因素
|
言语行为 |
常用人称 |
强调程度 |
常用沟通方式 |
所在强调层次 |
最终语义目标 |
千万 |
↑ |
↑ |
↓ |
直接 |
第一 |
达成认同和结盟关系 |
万万 |
↓ |
↓ |
↑ |
间接 |
第二 |
建构自我立场 |
结合上边两词左搭配的人称代词、“可千万/万万”、“是千万/万万”的使用情况，本文尝试分析“千万”和“万万”内部的语义机制如下：因“千万”交互性更强但强调程度较低，在实际语境中常使用第二人称，交谈双方的沟通渠道更为直接，因此也更多用于第一层强调中，而“万万”更侧重自我立场建构但强调程度较高，常使用第三人称表达对事件的评价或情感，传达语义需要经过更多层关系而非直接沟通，因此常用于第二层强调。两词的语义机制可用表5表示(较强表示为“↑”，较弱表示为“↓”，因第二人称相较于第三人称层级更高，因此第二人称为“↑”)。
如表5所示，“千万”相比于“万万”，在言语行为上交互性更强、常用人称层级更高，沟通方式更直接，更多用于第一层强调，更侧重达成认同和结盟关系；而“万万”相比于“千万”，在强调程度上更强，常用间接沟通方式，更多用于第二层强调，更侧重达成建构自我立场。
4. 结语
本文运用CCL语料库统计分析对比“千万”和“万万”差异，使用CCL语料库分别筛选500条副词“千万”和“万万”语料，先分析两词所在句子的句式/句类情况，再使用汉语助研分析左右搭配的人称代词、情态动词等情况，再分析高频同现成分与两词的适配性，运用两词替换、增删、对比等方法，通过探寻“千万”和“万万”的使用差异，分析内部语义机制。
从句子分布角度看，在句式分布方面，两词绝大部分例句为否定句，其中“万万”甚至只有5个例句为肯定句句式，且其语义逻辑与“千万”的相似，考虑可能是因两词存在近义关系而导致现实语用迁移的表现；而“千万”用于肯定句的情况也较少，且其后搭配具有明显倾向性，在句中分别表示请求、劝告、警告等祈使义。在句类分布方面，“千万”均用于祈使句，而“万万”主要用于陈述句，祈使句用法次之，感叹句较少，疑问句只有一例实际上是“无疑而问”的反问句，“万万”仍不具备疑问功能，其功能仍以陈述为主。
从同现成分角度看，本文分析发现否定句中两词的右搭配为情态动词时，两词语义特征存在明显差异：“千万”的情态表达以表义务的道义情态为主，且语料检索结果表明“千万”只与道义情态动词共现；而“万万”其后搭配的情态语义较广，与三类情态动词都可以共现。两词的人称代词都占据其左搭配的重要地位，但其使用稍有区别，“千万”的左搭配人称代词更常使用“你”和“我们”，而“万万”则更多使用第三人称及其复数形式。此外，我们还发现两词的最高频左搭配也存在差异：“千万”左边最常出现“可”，“万万”前常出现判断动词“是”。这可能是由于“千万”的强调程度低于“万万”，因此导致实际使用中人们需要“可”加以辅助强调。本文尝试分析“千万”和“万万”内部的语义机制如下：因“千万”交互性更强但强调程度较低，在实际语境中常使用第二人称，交谈双方的沟通渠道更为直接，因此也更多用于第一层强调中，而“万万”更侧重自我立场建构但强调程度较高，常使用第三人称表达对事件的评价或情感，传达语义需要经过更多层关系而非直接沟通，因此常用于第二层强调。
总而言之，“千万”和“万万”在交互性、立场建构、强调程度和所在强调层次等因素共同影响了两词的使用，这些因素也相互影响促进，以达到语用上的平衡。
NOTES
1需要注意的是，由于CCL不具备词性和句类筛选功能，以上三例为人工过滤之后的结果。另有1条为带有粤语口语色彩的书面语料、1条具有文学的反复修辞色彩，因此不纳入其中考察。而且我们观察例句也可发现，“万万”除这极少数用例为肯定句，绝大多数情况仍用于否定句。
2本文数据中，百分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