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西游记》是中国四大名著中流传最广的小说。历来对《西游记》的研究可谓浩浩荡荡,佳作叠出,但因《西游记》主要讲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所以研究者历来多从宗教的角度去理解,黑龙江大学中国古代戏曲与宋金文化研究中心吴光正[1] 在《<西游记>的宗教叙事与孙悟空的三种身份》中认为孙悟空是为了给自己赎罪而降妖除魔,而唐僧的心性修炼才是作者对《西游记》的整体构思。也有不少学者从精神分析批评的角度探讨该小说。陈强、邵平和[2] 在《精神分析批评视野下的<西游记>解读》中,把唐僧看作前意识,猪八戒为无意识,孙悟空与沙僧分别是理想的和现实的意识。安徽大学文学院的姚刚[3] 在《论<西游记>取经人物之“三我”人格》中认为:唐僧、沙僧、八戒构成“超我”、“自我”、“本我”人格的三种典型,悟空则是“三我”的完美糅合。本文笔者在对小说中人物分析的基础上,为其注入现实的解读,希望在了解人格结构三层次理论的基础上,更清醒的认识自己,更好地指导自己在现实中的行为。
2. 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
弗洛伊德是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他创立的精神分析学说认为人格的结构可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三者所占据的意识水平是不同的。
按“快乐原则”行事的是“本我”。本我是一种遗传下来的原始本能,主要是“力比多(libido)”,即性本能。按“现实原则”行事的是“自我”,是人格结构中代表理智与谨慎的心理媒介。按“道德原则”行事的是“超我”,是外界影响下内化的一种良心、道德、理想准则[4] 。
《西游记》中猪八戒、沙僧和唐僧分别演绎了“自我”、“本我”以及“超我”三种典型人格,而孙悟空则是三种人格的融合。
3. 《西游记》中唐僧师徒人物分析
《西游记》这部闻名中外的神魔小说,向人们展示了一个绚丽多彩的神魔世界,人们无不在作者丰富而大胆的艺术想象面前惊叹不已。吴承恩为我们塑造的唐僧师徒四人的人物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3.1. 猪八戒人物分析
3.1.1. “本我”欲望毕露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行为的动机来源于心理能量,这些能量又出自先天的驱力和本能。生死和爱欲是最基本的两大本能[5] 。而猪八戒则是小说中典型的“本我”人格。各种原始欲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他贪图女色。本是天蓬元帅,但调戏嫦娥被贬下凡最终跟随唐僧西天取经。八戒自知天庭规矩森严,但依然“扯住嫦娥要陪歇”,实是“本我”原欲在作怪。“本我”遵循快乐原则,不受道德制约,八戒此举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因此丧失身份、地位,八戒的原欲依然未受影响。小说中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途中,一路妖魔鬼怪,艰险异常。每次遇到困难,八戒总是萌生退心,要重回高老庄。追随唐僧取经之前,八戒对其老丈人言道:
“…丈人啊,你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快活”。( [6] , p. 234)
其次,八戒贪吃,由体型便可窥探出。“净坛使者”的荣誉称号也并非空穴来风。高老丈人在第十八回《观音院唐僧脱难 高老庄行者降魔》中请求大圣帮忙降魔时,形容道:
“食肠却又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彀。…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净!”([6] , p. 221)
按说高太公养活一大家人,家业田产自然还是有的,不上半年便吃个精光,足见八戒的食量之大。
又有第九十六回《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中的迎宾宴上:
“你看那上汤的上汤,添饭的添饭。一往一来,真如流星赶月,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是风卷残云”。([6] , p. 1147)
八戒不仅贪吃好色,而且好吃懒做。总之,追求无限快乐,释放原始“自我”。这是八戒作为“本我”的必然特征。
3.1.2. 了解“本我”,适度原谅
吴承恩在小说中看似极尽丑化猪八戒的形象,但并未对这一形象进行完全否定,甚至在八戒每次偷懒贪吃等恶劣行为之后有种畅快淋漓的快感[7] 。原始欲望存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我们自然需要尽可能完美地扮演自己的每个角色,但是人非圣贤,当我们确实不得已犯下此类罪行,也不必沉浸于自责中,需要适度原谅自己。
3.2. 沙僧人物分析
3.2.1. “自我”中庸调节
弗洛伊德精神人格结构理论提出,“自我”是人格结构的第二层次,是“本我”与现实的外部世界的调节者[8] 。小说并未对沙僧进行浓墨重彩的渲染,这也是现实中的人所固有的特性。
沙僧是一个现实的人物,没有唐僧的伟大光环,也不似八戒般毫无节制,所以无人投入过多关注目光。他规规矩矩,认真履行护送师父的任务。就徒弟而言,他不会像八戒那样令人头疼,也没有悟空的十八般武艺。他就是如此平凡地履行着“自我”的使命。
他理智而清醒,武艺上甚至不及八戒,但遇到困难时,从不推脱责任,积极求救,力求完成保护师傅的使命。同时,他也努力做好整个队伍的调节者。在唐僧为妖言迷惑同情心泛滥,致使自身遇险的时候,悟空怒其不争,八戒则一心要回高老庄,只有沙僧还能理智面对,居中调停。诸如此类事情连续不断,但最终取经成功,沙僧作为队伍中的调解员和粘合剂实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未建大功,也无大过,这就是沙僧的写照。平平凡凡的“自我”,规规矩矩做好“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调节者。
3.2.2. 挖掘“自我”,展现潜能
小说中沙僧是典型的现实的人物。虽是最经常陪伴在唐僧左右的徒弟,却很少唱主角。现实中的绝大多数人也正如沙僧那样低调、平凡无奇。我们需要向他学习沉稳理性的品德,但同时,我们也需要反思:为什么自己如此敬业却未能获得更多关注?这就需要我们在调节“本我”与外部世界关系的同时,充分挖掘自身潜能。
3.3. 唐僧人物分析
3.3.1. “超我”道德至上
“超我”是人格结构理论中的最高层次,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道德。它很难迎合“本我”的原始欲望,甚至可以说与“本我”相抵冲[9] 。“超我”堪比中国的大同世界、共产主义,致力营造一个理想的世界,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唐僧就是这样一个代表。
首先,他心系天下苍生,慈悲为怀。作为一介僧人,他立志取得真经,惠及天下众生,他心慈面善,他坚持吃斋念佛。虽然没有一丝本领,却是取经队伍的实实在在的领导者。这皆归因于他胸怀天下,为了黎民百姓不惜远行求取真经。所到之处,他都亲自宣扬佛法,倡导亲民敬君的思想。他以身作则,不嗜烟酒,对三个徒弟谆谆教诲,让他们臣服自己并适当求助于外界力量,或念紧箍咒让孙悟空望而生畏,或向观世音告状,教训他的徒弟,以达到只要有人胆敢为非作歹或作奸犯科,必然要受严惩的目的。
其次,他不近女色。第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中,唐僧师徒合璧后遇到了第一重考验。面对诱惑,唐僧先是“推聋装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继之“如痴如蠢,默默无言”,当诱惑更近一步时,唐僧“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6] , p. 277-278)。
也许唐僧的内心也曾泛起一丝涟漪,但最终顺利通过了考验。此后面对诸多诱惑,他更是心志坚定,毫不动摇。
再者,他不贪财,第九十六回《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中:
老高又道:“师父们既不受金银,忘将这粗衣笑纳,聊表寸心。”三藏又道:“我出家人,苦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饼果,带些去做干粮足矣。”([6] , p. 1149)
由此可见,这是一个神一般光辉的人物,是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中“超我”的典型代表。
3.3.2. 改善“自我”,不做“超我”
虽然唐僧是以“超我”的光辉形象出现在小说中,但是吴承恩先生却并未对唐僧表示肯定。唐僧的形象可以说就是传统的白面书生,心怀抱负,可怜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遇到困难,若非有他人相助,则只能坐以待毙。他是善良的,但无疑也是迂腐的,分不清是非曲直。
由此可见,虽然“超我”是伟大的,但毕竟是不入流的。“超我”是被压抑后而形成的人格,我们不必强求自己做现实中的“超我”。
3.4. 孙悟空——理想的“自我”
在中国四大名著当中,《西游记》是唯一一部倾其全书之力,主要塑造一个人物形象的作品,也可以说《西游记》百分之八十的价值在孙悟空的身上[10] 。
一提起《西游记》,万千读者总会想到那个精灵古怪的猴子,他手拿如意金箍棒,七十二般武艺样样精通,神通广大。孙悟空不是简单的“本我”,他同时也有“超我”的一面。
他有着自己的原始愿望,他向往自由,为了自由不惜代价去奋斗。这种对自由的追求自始至终都存在。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 九幽十类尽除名》中,悟空面对两个“勾死人”,质问道:
“汝等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我老孙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为何着人拘我?”([6] , p. 34)
由此可见,悟空修仙得道是为了超出三界五行,为了无人管辖。最终,他大闹阴曹地府强销死籍,均体现了其强烈的反抗精神及追求自由的特点。
同时,他又有着光辉的一面。三打白骨精一例,孙悟空三灭白骨精,反倒被师父冤杆责骂,逐出师门。尽管师父对他无情,他却不愿对师父无义,临别时还嘱咐八戒,以后遇到妖怪跟他们说“俺老孙的名头”,他返回花果山,做回美猴王,却依然心系师父一行人的安危。待八戒一来,他就毅然又挑起了大任。因此,这里他又散发着“超我”光辉。悟空在这里的形象不单单体现了“本我”“超我”的特征,抛却他的十八般武艺而言,他是一个理想的“自我”。
4. 结语
综上所述,吴承恩在塑造主角人物形象时,与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是不谋而合的。猪八戒代表“本我”,沙僧代表“自我”,唐僧代表 “超我”,而孙悟空性格的发展则是理想“自我”的体现。每个人心中都有“本我”“自我”“超我”,人无完人,我们无需强迫自己发挥“超我”的每一面,而是要在充分认同“本我”存在的条件下,努力用“超我”指导“自我”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