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道德教育是我国学校课程体系中的重要内容，其根本任务是指引青少年一代学习中华传统美德，并在不同道德情境的社会活动中知善行善、知行合一。而青少年犯罪事件频发，引起人们对德育课程效果的质疑，认为德育结果身心分离。当前德育重视道德认知的培养，即注重传授道德知识和道德规则。由于具身认知在道德领域的不断发展，道德的具身性观点开始受到心理学家的重视，有研究者提出具身道德(embodied morality)的概念，具身道德是指身体及其活动方式与道德心理和行为的相互作用[1]。具身道德的提出推动着道德教育的具身转向，学者们进一步将德育与具身相结合，探索道德教育的可行路径，为实现德育根本目标做出贡献。
鉴于此，本研究采用准实验的方法，针对小学《道德与法治课程》设计出具身表演的教学模式，在具身道德这一理论指导框架基础上，探究提高学生道法课学习时的身体参与程度，是否能有效提高教学效果。
2. 文献综述
阎书昌在身体洁净、厌恶与道德认知、道德行为的关系研究中首次提出“具身道德”，是指身体经验同道德认知与判断等心理过程相互渗透和相互影响[2]。早在1962年，梅洛·庞蒂就认为道德是发端于身体之中的。随后，研究者从不同角度探讨了身体与道德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了“Embodied Morality”这一概念，于是学者们在各个学科的研究中证实了身体与道德的密切关系。在具身思潮的影响下，心理学家也围绕身体与道德的关系展开了一系列研究。在道德概念的具身隐喻上，研究发现道德概念与黑白体验[3] [4]，垂直空间体验[5] [6]，身体洁净体验均有隐喻映射。王汉林等人用事件相关电位(ERP)技术探讨抽象道德概念的空间形象性效应，发具身因素在在道德概念加工过程的中期发挥了作用[7]。
身体是心智的身体，认知的特点决定了德育的身体性。在神经认知科学的研究中发现，儿童因布洛卡区结构性受损，而难以获得与语言相关的道德认知[8]；孤独症孩子的大脑皮层比正常孩子更大，很难产生共情，进而影响展开正常的道德判断[9]。这说明身体是德育的基础，身体的生理学结构会影响道德认知和道德判断的发展。还有实验证明，身体主体的积极参与会影响道德发展。如身体经历高度提升体验的购物者会表现出更多的捐赠行为和亲社会行为，减少伤害行为和自利行为；把右手放在心脏位置的被试比两手放在背后的被试更加诚实，倾向于说实话而不是曲意迎合[10]。这表明身体的参与能影响人的道德情感和道德判断。
除了认知方面，教育学家也就具身道德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展开了研究探讨。项建英等人针对离身现象，从具身认知的视角，提出身体“嵌入”的系统道德实践活动是德育的新路径[11]。沈楠从具身道德的视域出发，提出高校德育应运用具身道德的教育实践增进思政课程的实效性[12]。鲁君认为，具身思想政治教育通过“具身卷入”，让教育受众亲身参与到道德情境之中，这有助于提高教育受众的道德判断能力，并培养他们作出正确决策的能力[13]。根据皮亚杰认知发展理论，儿童思维的发展离不开身体对事物的感知。本文研究对象为小学生，正处于认知快速发展的阶段。我国小学儿童道德发展研究表明，儿童道德发展存在一个“关键年龄”，大致在小学三年级下学期前后，而身体主体的积极参与能促进人的道德思维发展、提升道德理解力、影响道德情感和道德判断[14]。
于是本文提出假设：提高德育教学中学生的身体参与程度能有效促进小学生道德发展，提高德育教学效果。
3. 方法
3.1. 被试
本研究选取武汉市新河街学校小学四年级学生为实验对象，实验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调查采用纸质问卷，分两次收集完成。发放中小学生道德判断测查的前测问卷69份，其中有效问卷62份；发放中小学生道德判断测查的前测问卷69份，其中有效问卷56份。经过前后测匹配，最后用于数据分析的问卷共56份，其中实验组29份，控制组27份。女生占比41%，男生占比59%。
3.2. 测量工具
3.2.1. 道德判断问卷
道德判断能力采用彭蕾[13]编制的道德故事，以问卷法为主对学生进行测查，要求被试对道德故事进行评价性选择。问卷共6个道德故事，每一个故事提供六个选项(A、B、C、D、E、F)。每个选项均参照柯尔伯格的六个道德发展阶段的主要特征，与之相对应。
3.2.2. 道德行为测查问卷
道德行为采用彭蕾编制的量表进行测量，是参照中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进行编制的问卷，包括自尊自爱，注重仪表、真诚友爱，礼貌待人、遵规守纪，勤奋学习、勤劳俭朴，孝敬父母、严于律己，遵守公德五个部分，以问卷法的方式对学生进行测查，要求被试做出符合自己实际的选择。问卷共50题，采用5点几分法，其中A代表“总是这样”，E代表“完全不是这样”。
3.2.3. 班主任评分表
自编班主任评分表，让班主任对在学生的学习态度，行为举止规范性这两个维度上进行评分。100分为满分60分以下为不合格，60~70为合格，70~80为一般，80~90为良好，90~100为优秀。
3.3. 实验过程
聘请专业教师根据四年级下册《道德与法治》课程第二单元内容设计剧本表演课教案，向班级班主任及学生们说明实验后，由聘请的专业教师在实验组与对照组两个班级开展为期两周的教学。
实验组班级采用剧本表演课教案，以分组表演设定剧本内容为主，教师进行指导监督及总结；对照组采用传统教授式教案，以课本内容讲述为主，教师进行知识讲授，提问互动。
4. 结果
4.1. 共同方法偏差
本研究采用Harman单因素法来检验本研究是否受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对所有项目进行未旋转的探索性因子分析，其中共有17个特征值大于1的公共因子，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21.2%，这一比率小于40%的标准。表明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4.2. 描述性统计分析
采用SPSS 26.0进行描述性统计，如表1，四年级被试中处在阶段三(人际顺从)的人并不多，处于阶段四(社会及良心)和阶段五(社会契约)的学生较多，占总体的85.7%，达到阶段六(伦理原则)的学生不多。
Table 1. Stages of moral development
表1. 道德发展阶段
| 阶段 |
频率 |
百分比 |
| 3 |
2 |
3.6 |
| 4 |
19 |
33.9 |
| 5 |
29 |
51.8 |
| 6 |
6 |
10.7 |
| 总计 |
56 |
100.0 |
4.3. 假设检验
采用SPSS 26.0对两个组的前后测数据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实验组中，学习态度及行为举止规范性在前后测两阶段中有显著性差异，在道德行为测查的各个维度中无显著差异；在对照组中，学习态度及行为举止规范性在前后测两阶段中并无显著性差异，但在道德行为测查的遵守纪律，勤奋学习维度上表现出显著差异(见表2、表3)。
Table 2. Experimental group before and after test data difference test
表2. 实验组前后测数据差异性检验
|
平均值 |
标准偏差 |
标准误差平均值 |
t |
p |
| 学习态度 |
−1.897 |
3.639 |
0.676 |
−2.807 |
0.009 |
| 行为举止规范性 |
−1.897 |
3.639 |
0.676 |
−2.807 |
0.009 |
| 自尊自爱，注重仪表 |
−0.0483 |
0.9679 |
0.1797 |
−0.269 |
0.790 |
| 真诚友爱，礼貌待人 |
0.0690 |
0.8607 |
0.1598 |
0.432 |
0.669 |
| 遵守纪律，勤奋学习 |
−0.0241 |
0.8092 |
0.1503 |
−0.161 |
0.874 |
| 勤劳俭朴，孝敬父母 |
−0.1241 |
0.8782 |
0.1631 |
−0.761 |
0.453 |
| 严于律己，遵守公德 |
−0.2069 |
0.9289 |
0.1725 |
−1.199 |
0.240 |
| 均分 |
−0.06690 |
0.75871 |
0.14089 |
−0.475 |
0.639 |
Table 3. Test the difference of the data before and after the control group
表3. 对照组前后测数据差异性检验
|
平均值 |
标准偏差 |
标准误差平均值 |
t |
p |
| 学习态度 |
−0.074 |
8.792 |
1.692 |
−0.044 |
0.965 |
| 行为举止规范性 |
−2.000 |
10.630 |
2.046 |
−0.978 |
0.337 |
| 自尊自爱，注重仪表 |
−0.3444 |
0.6790 |
0.1307 |
−2.636 |
0.014 |
| 真诚友爱，礼貌待人 |
−0.0370 |
0.4805 |
0.0925 |
−0.401 |
0.692 |
| 遵守纪律，勤奋学习 |
−0.2667 |
0.6540 |
0.1259 |
−2.119 |
0.044 |
| 勤劳俭朴，孝敬父母 |
−0.1259 |
0.7107 |
0.1368 |
−0.921 |
0.366 |
| 严于律己，遵守公德 |
−0.1556 |
0.5522 |
0.1063 |
−1.464 |
0.155 |
| 均分 |
−0.18593 |
0.49268 |
0.09482 |
−1.961 |
0.061 |
5. 讨论
本研究旨在通过改进教学设计，以课堂情景剧表演的方式增强小学生的身体参与程度，检验身体参与程度的提升能否能有效提高德育教学效果，进而提高学生们的道德认知和道德行为。
从班主任评分表中获得的数据——学习态度及行为举止的规范性两组数据中，结果显示差异显著。班主任通过平时作业质量，课堂状况等多个角度对学生教学观察得出的数据，显示出学生在剧本式教学的两周后学习态度及行为举止的规范性上有显著提升。班主任对学生进行全方位观察，能较为全面准确的捕捉学生的变化。通过德育中的具身教学设计，学生的具体身体参与到德育学习的全过程，有助于提升学生的道德水准，让小学生初步具备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和自我管理能力，同时也能够培养小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公民意识。
在对实验组进行为期两周的剧本式教学后对被试的道德行为进行测查，与实验开展前的数据做对比，结果显示差异不显著，被试在具身表演式教学下道德水平并无显著提升。这可能是因为：1) 实验周期不够长。道德发展是阶段性的，两周的时间不足以让四年级学生的道德水平发生显著变化。前后测问卷相同，时间间隔不够长，学生存在依靠记忆答题的情况。2) 准实验无关变量难以控制。实验的剧本式教学只在道德与法治课上进行，其他课程依然是传统讲授式教学，讲授式教学会对道法课上新型授课方式造成干扰。且德育是贯穿在整个教学体系之中，只操纵在道德与法治课上的身体参与程度，难以让学生真正将身体与环境连接，提升教学效果。
6. 结语与展望
6.1. 意义
研究数据显示，剧本式教学并未显著提升德育教学效果及学生道德水平。虽在实验上未取得理想结果，但依然在推动理论发展和现实改革上有实际意义：
6.1.1. 理论意义
功利主义和义务论涉及的主要是道德判断受情感驱动还是理性驱动的问题，无论是“情”还是“理”，其实都与身体感受、状态、动作、活动相关，即所谓“感同身受”。情绪或认知都会受到身体的限制或促进。传统德育强调对道德理念的传授和灌输，缺乏对实际道德行为的训练和指导。这种做法忽视了道德行为的实践性和可塑性，导致学生们无法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际行为，也无法在面对真实的道德问题时做出正确的选择。具身道德的提出就是为了解决德育只停留在书本无法迁移到现实中的问题。当下的具身道德研究多关注道德隐喻方面，本研究通过在德育课程中以课堂情景剧表演的方式增强学生的身体参与程度，研究身体参与度的提升是否能提升德育教学效果，有助于突破以往具身道德研究主要限于道德隐喻的现状，进一步充实具身道德的理论研究成果，为道德的具身性提供更多证据。
6.1.2. 现实意义
本研究结合中小学生的《道德与法治》课程，加大学生在课堂中的身体参与程度，验证身体参与程度的提升是否能真正提高学生们的道德水平。以此推广到所有道德教育，培养学生的道德品质和人格素养，使其具备正确的价值观、道德观和行为准则，能够在社会中做出正确的选择和行为。通过德育教育，学生可以形成健康的心理状态，具备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和自我管理能力，同时也能够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公民意识，为未来的社会发展做出贡献。对于当下热点“课程思政”来说，《道德与法治》教学的成功有助于其他课程的思政教育，有利于学生更深刻地理解德育的内容。本研究有助于破除中小学德育抽象化、重知轻情、重头脑轻身体等顽瘴痼疾，促进德育教学身心并重、知行合一。
6.2. 不足与展望
首先，在样本的选取上，实验样本单一且不够充足，后续研究可扩大样本量进行测量，并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施策，探讨具身表演课堂是否在不同年龄阶段有不同效果。其次，本次实验选取的德育效果评价指标不够充足。实验根据我国教育部《2022道德与法治课程标准》选取学习态度，行为举止规范性等作为道德水平评价指标，但未对道法课学业成绩等其他与德育效果相关的指标进行测量，后续研究可补充多方位评价指标对德育效果进行更为准确的测量。最后，道德发展与道德水平的变化在短时间内难以测量观测，后续可开展追踪研究或延长实验时间，对被试的道德水平进行更准确的测量。
基金项目
2023年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省级项目“绝知此事要躬行——具身表演提升小学《道德与法治》课程学习效果的研究”(S2023105120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