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原发性肝癌是消化道常见恶性肿瘤,2022年全国原发性肝癌发病人数约36.77万,位列各类癌症新发病例第4位。2022年因原发性肝癌死亡人数约31.65万,死亡人数和死亡率均位居第2位。目前肝癌治疗上适宜外科手术切除是首选治疗方法,其次还有介入治疗、靶向治疗、放射治疗、免疫治疗及化学治疗等[1],这些治疗方法明显提高患者的总生存期,肝癌术后5年复发率超过70%,病程进展快,总体生存期短[2],肝癌术后5年生存期约为25% [3],肝癌诊疗指南中已明确表示在肝癌不同阶段配合中医药可控制症状,预防复发转移,改善生存期[4]。中医在肝癌的治疗上强调整体观念,以辨证论治,异病同治为指导,调节脏腑阴阳平衡,在治法上以扶正固本、驱邪抗癌为主[5]。吴良村[6]主任治疗肝癌上以养阴疏肝、健脾理气、软坚散结、清热解毒利湿“四法”为主,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中医对肝癌的认识治疗也更加深入,在治法上也愈加丰富,“泻南补北法”是基于五行生克乘侮关系,通过补虚泻实整体调整脏腑气血阴阳平衡,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以下将根据《难经·七十五难》中泻南补北法在肝癌中的理法进行分析,以望能为临床治疗提供新思路和方法。
2. 中医对肝癌的认识
2.1. 肝癌发生的病因病机
根据肝癌的一般临床表现可将其归属于中医学的“肝积”、“积聚”、“臌胀”、“癥瘕”等,如《难经·五十六难》中有“肝之积,名曰肥气。在左胁下,如覆杯,有头足,久不愈”、《济生方》中详细记载“肥气之状。在左胁下,大如覆杯,肥大而似有头足,是为肝积”对肝癌的名称病变部位及体征进行描述。《灵枢·五变》曰:“恶则邪气留止,积聚乃成”、《医林改错》言:“肚腹结块者,必有形之血”积聚乃是有形实邪停留在内不去所致,《素问·举痛论》曰:“血气稽留不得行,故宿昔而成积矣”,说明肝积的形成是气血瘀滞所成。肝癌的病因病机错综复杂,周仲瑛[7]将其分为内外因进行论治,外因有六淫邪气,接触各类毒物。内因多以情志内伤为主,酒食不节,先天禀赋不足脏腑功能虚弱也是其中重要因素,从而内外合邪使得体内津液代谢失常,继则痰瘀酿毒久羁而成有形之癌肿。
肝癌的病因之中乙肝、丙肝病毒感染,过度饮酒,饮食中黄曲霉素B1暴露为高危因素[1],各类癌毒是肝癌的发病基础与病理关键,并将各类解毒法应用于临床取得显著的临床疗效[8]。《景岳全书·杂证谟·积聚》载:“凡脾肾不足及虚弱失调之人多有积聚之病,盖脾虚则中焦不运,肾虚则下焦不化,正气不行,则邪滞得以居之”,人体正气不足,从而影响气血运行的内因。《奉时旨要·积聚》云:“脾胃不虚,则气血流通,何至成积”,强调脾胃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目前认为正气亏虚,脏腑功能失调,导致气滞、血瘀、痰凝、毒聚形成为大多数学者对肝癌病因病机的认识[9]。
2.2. 肝癌发生的脏腑理论
肝在五行之中属木,肝主升主动,肝为刚脏,主调畅气机,且肝主藏血,故其体阴而用阳,因其性刚主动,且病时正气尚强,易致上升太过,如《读医随笔》中言“本气太过,谓之实;本气不及,谓之虚”表明脏腑其气亢盛则为实。再有病位在肝,易阻滞气机,肝其性喜调达而恶抑郁,外感内伤致肝气郁结,气机不畅,肝失疏泄,津血运行不畅,久而成瘀,邪毒结聚日久成积[10],中医理论之中脏腑关系在生理病理上密切联系,把握好肝脏与心、脾、肺、肾的联系能更好的指导临床治疗。肝与肾为子母关系,肝肾同源表现为精血同源,藏泻互用及阴阳互资,肝火有余则耗伤肾阴,肾阴不足则不能濡养肝阴,多形成肝肾阴虚,阴阳不相平衡。导致肝火燔灼,灼炼津液,损伤血络,阴血亏虚,不能及时濡养,而形成瘀,《素问·六微旨大论》载:“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外列盛衰,害则败乱,生化大病”,久之阴血渐亏,阴不制阳,亢盛之阳损害气机,升降失调,气血运行逆乱,肝失疏泄功能,瘀毒阻滞不去,日久则形成癌肿。
肝癌的发生是五脏失衡的病理表现,其中肺金不能制肝木,肺金虚,肾为肺之子,母虚不能濡养,金水不能互生,加之肝实子盗母气,则肾亦虚,心火亢盛使心肝火旺,心肝俱实,木克土,肝太过则克脾土,则脾亦虚,在肝病的治疗中要重视脏腑的相互关系,并防止传变,如《金匮要略》中阐述“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素问·五运行大论》曰:“气有余,则制己所胜,而侮其所不胜。”
3. 泻南补北的理论意义
3.1. 东方实西方虚的病因病机
“泻南补北”法首见于《难经·七十五难》中“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五脏依据五行理论相生相克关系正常生理情况下相互生养,相互制衡,使脏腑阴阳气血保持平衡,在病理情况下致使失衡,一胜则一负,《难经·七十五难》载:“金、木、水、火、土,当更相平。东方木也,西方金也。木欲实金当平之……东方肝也,则知肝实;西方肺也,则知肺虚”,说明肝实的病因是肺金不能平肝木造成,关于虚实《素问·通评虚实论》载:“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肝实是肝邪太盛,肺虚是肺正气虚[11]。东方实,西方虚是一种肝实肺虚的病理状态。阐述在病理特点上肝易实而肺易虚,人与自然相通应,天人合一,认为东方春,肝木也,主阳多实,阳多阴少为实。西方秋,肺金也,主阴易虚,阴多阳少为虚[12]。如《罗太无口授三法》中言:“五行之中,唯火有二。肾虽有二,水居其一,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肺金体燥而居西方,主气,畏火者也,……木性刚急,肺受热则木失所制”。“泻南方,补北方”是其治疗方法,说明心、肾与肝实、肺虚存在着联系。《素问·玉机真脏论》载:“五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肝受气于心,传之于脾,气舍于肾”。阐述五脏所受的病气来源于它所生的脏,其中肝木受病气来源于心火,心火为肝木之子,心火旺造成肝火亦旺,肝木生火,形成心肝火旺。肾水为肺金之子,金水相生,肺金虚,易形成肺肾两虚。因此肝实肺虚因考虑心肾在其中的作用。《医经溯回集》中论述肝实的病因主要有二,其一肺金虚无力制衡肝木使肝木得实,其二心火助肝木使肝木实,吕行[13]等通过对脏腑虚实及阴阳理论的分析出“肝阳易实,肺阴易虚,心火易盛,肾水易亏,脾土易虚”的病理状态。肝实肺虚亦有肝阳实肺阴虚、肝阴实肺阳虚之不同证型[14],泻南补北法此处专对于肝癌的肝阳实肺阴虚之证所设。
3.2. 泻南方,补北方的作用
通过对七十五难的分析得出肝实的病理状态下,肺易虚,在治法上泻心火补肾水,在中医治法上以虚实论,则是实则泻之,虚则补之。进一步在五行脏腑治法下实则泻其子,虚则补其母。以此推之,则泻心火补脾土,而此法变换为补肾水,关于此变换《难经正义》中有精妙分析论述:“若以虚则补其母言之,肺虚则当补脾,岂知肝气正盛,克土之深,虽每日补脾,安能敌其正盛之势哉?纵使土能生金,金受火克,亦所得不偿所失矣。所以不补土而补水也”。且在肝癌病变时肝实非同一般肝实病变,不仅肝内以实邪积聚,致使肝气不疏,肝阴损耗,肝阳不能内守,肝气正盛之时克土亦深,致脾失健运,脾胃虚弱,故临床上多见乏力、纳差、腹胀、恶心、呕吐等症状[15],病源不清,虽暂时调理脾胃,亦不能使克脾之力除。显然在肺虚的情况下,再结合目前五脏病理状态,单纯补脾并不能起到溯本求源的效果。经言:母能令子虚,肝木之母肾水使肝之子心火虚,泻南方火者,肝木实与心火旺或为因果关系或是相互关系,但在治法上为何以泻心火为主,在肝实的情况下为何不直接清泻肝实,而反使用此法,如若单纯直接清泻肝火,恐有肝体肝阳受损,阴实之邪更不受制,癌毒更肆无忌惮。一者肝实其中原因便是心火旺,木实则易生火,心火虚,子不足则食母之气,达到间接泻肝木的作用。如《难经本义》云:“泻南方火者,夺子之气,使食母之有余”。二者心火虚则心火克肺金之力减,使肺金得复,补北方水者,在此状态之下,肝心火炽,甚可心火过旺而肾水上济而不断消耗,出现肾水亏耗,阴血亏虚阳更不能内守,无形之火不断灼炼五脏六腑之精气,最后阳无阴生,阴阳俱亡,此时补肾水尤为重要。一者水可胜火,肾水足则可制心火,使心火虚,二者补北方水,子足则可不多食母气,使肺金得以恢复,肺金得位则可制衡肝木,在不同方面达到削弱肝木实的效果。三者肝阳亢盛,肝阴不足,肝藏血,肾藏精,精血互生,补肾水则可养肝阴制肝阳,肝阴不足肝阳亦难以内守,肝阴阳得位则后续治疗上更能专注于肝阴为体肝阳得用的生理特性,此处需阐明补肾水是否可滋长肝木使肝木更实,此时肝木之实已极,补肾水主要偏重于制肝阳,总体上还是有利一面[16]。再者肾为先天之本,藏五脏六腑之精,因肝木为之子,肾精则不能固守,如《医宗金鉴》中言“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因肝木为子,偏喜疏泄母气,厥阴之火一动,精即随之外溢”。在肝实已极之时,可知肾虚已是必要,在肝癌的疾病过程中发生肝外转移在肺、肾也较为常见[17]。故在肝癌治疗过程之中补肾尤为重要,李瀚旻等提出的“补肾生髓成肝”理论在对于肝癌的治疗之中,可改善肝癌微环境,提高临床疗效、改善肝损伤[18]。
4. 泻南补北法方药探析
泻南补北法在临床应用主要是泻心火补肾水为治疗原则。在肝癌的疾病过程之中病机复杂多变,简要以虚实分辨则早起多实而中晚期多以虚为主[19] [20],周岱翰教授多年临床经验总结肝癌辩证分为三型肝热血瘀、肝盛脾虚、肝肾阴虚的思路[21]。再结合脏腑特点抓住肝阳易实,肺阴易虚。临床上则尚需要辨证论治,分清虚实主次,早期以泻南方为主,晚期则以补北方为主。
泻南方火者,可在泻心火、散火、凉血等上面考虑。张元素《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中对心阐述“实用苦寒,泻火之法不外二端,黄芩、竹叶、麦门冬、芒硝”。心火旺则血亦热,凉血则可泻火,如丹参、牡丹皮、生地黄、玄参等。心火旺则可移热于小肠,可导热从小便而去,如导赤散。火郁则发之,可用升散之药顺其性而发之,如升麻、柴胡、独活之属。甚则火旺兼湿合,如龙胆草、苦参、黄连、黄芩等。火热郁于胸中不除者,如栀子豉汤,泻火除烦。大黄通泻三焦,使热随大便直下,在肝癌中后期出现黄疸时,如茵陈蒿汤。再如仲景泻心汤之类皆是泻心火之法。心火者君火也,调理心肾使水火共济,引火归元,如交泰丸。亦可在收纳引火归元上下手,使得无形之邪火再度损耗元气,如封髓丹。泻心火之药常为苦寒之品,在临证上尚需把握尺度,如若心火太旺,如熊熊之火焰之势,药物过于苦寒则心阳大伤,心气涣散,甚则有亡阳之危。且苦寒之药多有损伤脾胃之弊,同时尚需重视固护脾胃。
补北方水者,重在补真阴、滋肾水,补真阴者,如熟地黄、龟板、山药、阿胶等。精血同源,补血之品如当归、白芍之属。肝肾同源,在治法上肝肾并补,如山茱萸、枸杞、女贞子、墨旱莲等。肾阴亏虚难免虚火内伏,清虚热以滋肾阴,如知母、地骨皮、黄柏等。金水相生同时兼顾肺阴及肾阴,如天门冬、麦门冬、沙参、百合等。再者可适当配伍补肾阳之药,肾阳温煦,肾水得升以制心火,如菟丝子、鹿角霜、肉苁蓉等,正如张介宾所言:“善补阴者,必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
5. 小结
在内外因素的作用下最终导致脏腑失制,形成肝癌实变及进一步影响脏腑功能,甚至转移波及全身,泻南补北法立足五行生克关系,并根据肝癌病变中脏腑的联系,治法上泻心火、补肾水的五行子母关系中间接疏泄肝实,使五脏平衡相互制化,佐金平木,达到“五脏更相平”的状态。肝癌病变病机复杂多变,临证上各类基于理论治法尚在不断研究之中,泻南补北法在临证上依旧遵循辨证论治,望能为临床提供新思路。
NOTES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