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维语有关“风”的隐喻对比研究
A Comparative Study of Metaphors of “Wind” in Chinese and Uyghur Languages
DOI: 10.12677/ml.2024.12111065, PDF, HTML, XML,    科研立项经费支持
作者: 安江帆, 高立明: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关键词: 汉语维吾尔语“风”隐喻对比Chinese Uyghur Language “Wind” Metaphorical Comparison
摘要: 本文以“风”这一自然现象为研究对象,对汉维两种语言中涉及到有关“风”的隐喻表达进行对比,从中梳理出有关汉维语“风”的隐喻的相同点与不同点。汉维语中“风”的隐喻共有隐喻隐秘的消息或者没有根据的话语、隐喻变化、隐喻趋势、隐喻困难这四个相同点;不同点中,汉语中“风”隐喻自然现象、隐喻风气习俗、隐喻男女私情、隐喻没有根据的话语、隐喻音乐、隐喻疾病六个方面;维吾尔语中“风”隐喻虚无、隐喻人际关系、隐喻阻碍三个方面。本文揭示了“风”在两种语言中的语义及文化差异,促进、加深了两民族间的互相学习与交流,能够给今后的学者带来一些参考价值。
Abstract: This article takes the natural phenomenon of “wind” as the research object, compares the metaphorical expressions related to “wind” in Chinese and Uyghur languages, and sorts out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the metaphors related to “wind” in Chinese and Uyghur. The metaphor of “wind” in both Chinese and Uyghur languages shares four similarities: implicit messages or unfounded discourse, metaphorical changes, metaphorical trends, and metaphorical difficulties; Among the differences, “wind” in Chinese metaphorically refers to six aspects: natural phenomena, cultural customs, romantic relationships between men and women, unfounded language, music, and diseases; The term “wind” in Uyghur language metaphorically refers to three aspects: nothingness,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and obstacles. This article reveals the semantic and cultural differences of “wind” in two languages, promoting and deepening mutual learning and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 two ethnic groups, which can provide some reference value for future scholars.
文章引用:安江帆, 高立明. 汉维语有关“风”的隐喻对比研究[J]. 现代语言学, 2024, 12(11): 685-694. https://doi.org/10.12677/ml.2024.12111065

1. 引言

隐喻是人们通过一种概念来理解和体验另一种概念的思维过程。“风”是一种极其普遍的自然现象,也是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手段。汉族和维吾尔族在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下,“风”都具有不同隐喻的意义。本文采用文献搜集法和对比研究法,对汉维两种语言中关于“风”的隐喻进行对比分析。

2. 语料介绍

本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含有“风”语素的词汇、成语以及惯用语当中。同时,在维吾尔语“风”的隐喻研究中,除“∫ɑmɑl”以外,语义相似的“borɑn”也列入归纳总结。汉语语料筛选整理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Center For Chinese Linguistics,简称CCL);维吾尔语语料来源于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吐尔逊江斯迪克·凯努斯所著的《迟来的幸福》(2013) [1],博格达·阿卜杜拉所著的《启明星传说》(2013) [2],肉孜·古力巴依所著的《帕米尔丰碑》(2021) [3];喀什维吾尔文出版社出版的马木提·达吾提所著的《夏夜》(2014) [4],吾买尔江· 斯地克所著的《雪上篝火》(2014) [5],新疆文化出版社出版的《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

3. 汉维语中有关“风”隐喻对比分析

3.1. 汉维语有关“风”的隐喻相同点

隐喻就是暗喻,也称简喻,是一种修辞手法,将两个不同的事物进行比较,并暗示它们具有类似的特征。

人类有着共同的经验和认知,所以才会出现语言一致或互通的现象,因而不同语言间会产生相似的关于风的隐喻。本文通过对汉维语中风的隐喻进行分类与归纳,总结出它们之间存在的相同点。

3.1.1. “风”隐喻隐秘的消息或者没有根据的话语

风是由于气流运动而形成的一种自然现象,它既无形、无踪也无影,人们会间接通过其他感官或参照物感受风的存在,例如风声和被风吹动的事物。汉维语都会用风来隐喻信息,尤其是来源隐秘的消息,由此可见汉族和维吾尔族对风的基本认知是一致的。

汉语中的相关表达

1) 谁能想到,三位重臣之中,竟然有两位己经偷偷向司马昭通风报信。(CCL)

2) 你可以回去劝劝他,吹吹风,好让他早日参加革命。(CCL)

3) 据姜瑞峰所想,正定县距石家庄仅15公里,如果走漏了风声,整个案件便难以查清,须以快制胜。(CCL)

维吾尔语中的相关表达

4) konilɑrdɑ, ∫ɑmɑl φty∫mɛjdiʁɑn tɑm joq degɛn gɛp bɑr, φzimiz dɑim bir kɛnttɛ tursɑq, dy∫mɛnlirimiz bilmɛmdikɛn? (《jɑz keʧisi》2014.8: 201)

俗话说,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难道老住在一个村子里,敌人就不会知道吗?(《夏夜》2014.8: 201)

5) dɑim bixɛtɛr jɑstuq ∫ɑmili ʧiqirip,ikkinʧi mudɑpiɛ linijɛsini mustɛhkɛmlɛ∫ kerɛk. (《pɑmirdiki ɑbidɛ》2021.1: 71)

常吹安全枕边风,筑牢第二道防线。(《帕米尔丰碑》2021.1: 71)

汉族和维吾尔族对风无影无形的这一特点有着相同的认知,把风来无影、去无踪的特点通过相同的认知隐喻到隐秘的消息上,由此形成一系列意义相似的隐喻表达。例1)中“通风报信”表示向别人暗中透漏消息,多指把对立双方中一方的机密暗中告知另一方。例2)中的“吹吹风”表示在耳边说鼓动的话语。我们可以看出,汉语中把风隐喻成隐秘消息的现象很常见,经常会与动词连用,比如“把风”“放风”“望风”等。在汉语中,表达方式较为丰富,甚至在一些具体语境里风就相当于消息,代指没有公开的隐秘消息。例3)中“风声”在句中表示传出来的消息,在句意中表示隐秘的消息。维吾尔语中的“∫ɑmɑl”在某些语境中也有消息的意思,如例4)中“∫ɑmɑl φty∫mɛjdiʁɑn tɑm joq”的意思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同汉语中的“没有不透风的篱笆”表达的意思相同,放在特定语境中就表示“没有永远不泄露的秘密”。例5)中“dɑim bixɛtɛr jɑstuq ∫ɑmili ʧiqirip”的意思是“常吹安全枕边风”,表示要灌输注意安全的思想。

3.1.2. “风”隐喻变化

风的变化特征会改变事物的形状、状态或位置,风力大小与事物的变化程度成正比,由于风有变化多端的特点,并且来风时丝毫没有预兆,因此人们常用风表示剧烈的突变。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直接将风当作变化,而是用风来形容变化的程度。

汉语中的相关表达

6) 上述蛛丝马迹很快就被外界所发觉,因为稍有风吹草动普通股民就会大规模出逃,于是建在一片谎言上的中科神话陡然倒塌。(CCL)

7) 改革之风吹活了企业领导人,更触动了省领导的思路:一个改革大潮正在全国兴起,云南如何抓住这个机遇,把经济搞上去?(CCL)

8) 在那个风云突变的乱世,家园被毁、亲人离敬、衣食无着……面对与自己命运相连的旧制度的崩溃,她失望过,但从没绝望!(CCL)

维吾尔语中的相关表达

9) ∫ɑmɑl oŋdin ʧiqip turmɑs,ɑrmijɛ jeŋilmɛs bolup turmɑs. (《jɑz keʧisi》2014.8: 53)

风无常顺,兵无常胜。(《夏夜》2014.8: 53)

10) fewrɑl inqilɑbiniŋ ∫ɑmili ʧɑr pɑdi∫ɑhni uʧurup kɛtti. (《jɑz keʧisi》2014.8: 126)

二月革命的一阵风吹走了沙皇。(《夏夜》2014.8: 126)

11) ulɑr ʧoŋ xɛtlik gezit ɑrqiliq ∫ɑmɑl ʧiqirip,otqujruqlug qildi. (《ujʁur xɛlq mɑqɑl-tɛmsilliri》2016.9: 705)

他们用大字报煽风点火了。(《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9: 705)

从例6)到例8)可以看出,汉语中风并不能直接表达事物的变化,只能通过风自身的变化特征表达到目标意义,用以达到描述局势变化的目的,比如例6)中的“风吹草动”意思是微风一吹,草就摆动,比喻一点点动静或轻微的动荡或变故,巧妙的描绘出形势的微妙变化。例7)中的“改革之风”中的“风”有流行、盛行的意思,巧妙的描绘出变化的趋势。例8)中“风云突变”表示局势突然发生改变,也比喻变化极快的局势。

从例9)到例11)可以看出,维吾尔语中也有相似的表达。例9)中“∫ɑmɑl oŋdin ʧiqip turmɑs”用风的变化属性来隐喻事物的多变特征,表达出做事不可能一直都顺利的意思。例10)中“fewrɑl inqilɑbiniŋ ∫ɑmili ʧɑr”用风易变的特征隐喻出当时环境动荡、不安定。例11)中“∫ɑmɑl ʧiqirip”在句中的意思是“煽风”,表示鼓动、教唆别人干坏事或故意助长别人不好的想法。

3.1.3. “风”隐喻趋势

风是具有方向性的,风向不固定,用风的来向称呼风名,如北风、南风或东南风。趋势用于表示事物的发展动向,也具有方向性。风的变化特征与发展中的事物都有动态性和方向性,由这一相似性,经过人类抽象思维与经验的加持,运用风的动态属性,表达到不同的目标意义中来隐喻人类社会局势、环境和时事的动态信息,即相关事件的发展趋势。

汉语中的相关表达

12) 作为政客,他善于伪装,见风使舵。(CCL)

13) 他所缔造的福特汽车公司仍引擎了全球汽车制造业的风潮。(CCL)

14) 广大股民要多点灵气,少点盲目跟风。(CCL)

维吾尔语中的相关表达

15) ulɑr xuddi konilɑr ejtqɑndɛk:tɑm ʧφpisidiki ʧφptɛk, fɛrq ∫ɑmili ʧiqsɑ ʁɛrbkɛ egilidu, ʁɛrb ∫ɑmili ʧiqsɑ ∫ɛrqqɛ egilidu. ɑzrɑqmu wiʤdɑni joq. (《wisɑl tɑpqɑn sφjgy》2013.5: 107)

他们这些人正如俗话所说:刮风墙头草,东吹西倒,西吹东倒。一点儿骨气也没有。(《迟来的幸福》2013.5: 107)

16) qɑttiq borɑndɑ ot qojmɑq, qɑrɑŋʁu keʧidɛ ɑdɛm φltyrmɛk. bygyn kɛʧ bɛk qɑrɑŋʁu, diʤorniliq qilʁɑndɑ ɑlɑhidɛ ehtijɑt qiliŋ, hɛrgiz ʧɑtɑq ʧiqmisun. (《jɑz keʧisi》2014.8: 82)

风高放火,月黑杀人。今晚天特别黑,你去值班要格外小心,可干万别出事。(《夏夜》2014.8: 82)

17) ɑdɛm dφlɛt qɑnoniʁɑ bojsunidu, ʧφp fɑmɑlkɑ qɑrɑp egilidu. qɛdimdin tɑrtip ɛmɛldɑrlɑrniŋ degini hesɑb idi, bygynki kyndɛ ɛmɛldɑrlɑr bizniŋ xizmɛt ɛtritimiz. (《jɑz keʧisi》2014.8: 235)

人随王法,草随风。白古以来都是官家做主,如今的官家就是我们的工作队。(《夏夜》2014.8: 235)

18) biz hɛq-nɑhɛqni eniq ɑjri∫imiz, ∫ɑmɑlʁɑ qɑrɑp eʁip kɛtmɛslikimiz kerɛk. (《wisɑl tɑpqɑn sφjgy》2013.5: 108)

我们要分清是非,不能随风倒。(《迟来的幸福》2013.5: 108)

从例12)到例14)可以看出,汉语可以利用风来表达事物发展的趋势,例12)中的“见风使舵”意思是看风向转动船舵,比喻根据形势的变化而改变态度,随机应变,把风隐喻为事态的发展趋势。除此之外,汉语中还常用风表示流行趋势,例13)中的“风潮”表示某种潮流或当下十分流行的事物,例14)中的“跟风”在句中狭义的来讲,是一味盲目的跟潮流,不管是否切合实际,带有贬义。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把跟风作为贬义词来用的,指突然盛行起某样东西时,自己没有或缺少主见,不经过思考,盲目跟随潮流。

从例15)到例18)可以看出,维吾尔语中也有“风隐喻趋势”的表达,例15)中的“tɑm ʧφpisidiki ʧφptɛk, fɛrq ∫ɑmili ʧiqsɑ ʁɛrbkɛ egilidu, ʁɛrb ∫ɑmili ʧiqsɑ ∫ɛrqqɛ egilidu”意思是“刮风墙头草”,初始意义是指生长在墙顶部的草,当有风的时候,草就会随风摆动。风吹向哪边,草就摆向哪边。在此例句中用来隐喻人的立场不够坚定、无主见。例16)中的“qɑttiq borɑndɑ ot qojmɑq”意思是“风高放火”,表示趁风大放火,趁黑夜杀人,风大的时候方便纵火,黑暗的时候可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例17)中的“ɑdɛm dφlɛt qɑnoniʁɑ bojsunidu, ʧφp fɑmɑlkɑ qɑrɑp egilidu”意思是“人随王法,草随风”,指在法律面前,人人必须知法畏法,遵守法度,就像草顺着风势一样,违抗不得。例18)中“∫ɑmɑlʁɑ qɑrɑp eʁip kɛtmɛslikimiz kerɛk”意思是“不能随风倒”,指不能没有自己的主见,顺着一时的形势办事,看哪边的势力大就跟着哪一边走。

3.1.4. “风”隐喻困难

在与风向相逆时,风会成为行进的阻力,人们逆风行走时会觉得困难,航海、农业和生产生活等方面也会受到逆风的影响。风会带来困难这一共同认知,汉维两种语言中都有风隐喻为困难或是磨难的表达。

汉语中的相关表达

19) 史总憔悴了,看着精神状况很糟糕,这一年的风风雨雨是怎么过的,可以推理不可以想象。(CCL)

20) 无论天气如何,他都必须风雨无阻地前行。(CCL)

21) 对于走过无数次风浪的企业家,也许更愿用历史的目光直面今日的风险。(CCL)

22) 她刚刚毕业就分配在那里做记者,从没经历过凄风苦雨。(CCL)

维吾尔语中的相关表达

23) borɑnniŋ gyrkiri∫igɛ tɑɛ tɛwrimɛs. (《ujʁur xɛlq mɑqɑl-tɛmsilliri》2016.9: 50)

狂风怒吼,大山岿然不动。(《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9: 50)

24) φjdɛ xotun bolmisɑ borɑn ʧiqɑr. (《ujʁur xɛlq mɑqɑl-tɛmsilliri》2016.9: 248)

家中无妻,狂风四起。(《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9: 248)

25) dɛrɛx ʧoŋ bolsɑ ∫ɑmɑl tegidu, biz ehtijɑt qili∫imiz kerɛk. (《wisɑl tɑpqɑn sφjgy》2013.5: 32)

树大招风,我们要小心一点了。(《迟来的幸福》2013.5: 32)

26) on ɑltɛ jil bop uʧqur ∫ɑmɑl, ri∫timizni ʧiŋ ʧɑtti wisɑl. (《qɑrdiki gylxɑn》2014.1: 93)

十六年的风吹雨打,把我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雪上籍火》2014.1: 93)

“风隐喻困难”是共同存在于汉维语言中的隐喻表达。刮风会造成巨浪翻腾,人们常用“风浪”隐喻前行时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日常生活中大风天和雨天会影响人们的出行。

从例19)到例22)可以看出,汉语常将风和雨组合起来以隐喻艰难困苦的处境,如“风风雨雨”“风雨无阻”“凄风苦雨”等。例19)中的“风风雨雨”隐喻出困难重重的意思。例20)中“风雨无阻”指做事没有阻碍,畅通无阻。例21)中“风浪”表意是指水面上的风和浪,引申出艰险的境遇的意思。例22)中“凄风苦雨”表意形容天气恶劣,在本句中引申出处境非常悲惨凄凉的含义。

从例23)到例26)可以看出,维吾尔语中也有这样的表达,例23)中“borɑnniŋ gyrkiri∫igɛ”用狂风隐喻艰难的环境,以表达亳不动摇的决心。例24)中用“borɑn”隐喻家中无妻时的困难处境,指没有妻子的家庭会显得冷冷清清。例25)中将“∫ɑmɑl”隐喻为祸患,一个人名声越大,地位越高,往往更容易惹人嫉妒,招致祸患。例26)中将“∫ɑmɑl”隐喻为困难,一起经历过艰难岁月的考验后更加信任彼此。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知,“风隐喻困难”是汉维两种语言中共同存在的隐喻表达,是基于人类共同的生活经验以及对风会带来困难的共同体验而形成的,不同之处在于汉语往往会将“风”和“雨”“浪”“雪”“霜”一同搭配使用,以形容经历过的种种磨难与考验。

4. 汉维语有关“风”的隐喻不同点

4.1. 汉语方面

鲁枢元在《汉字“风”的语义场与中国古代生态文化精神》(2005)中将“风”的语义场分为社会、自然、人格、艺术四个层次,并从不同层次对“风”的内涵进行了剖析和探讨[6]。李蓉在《汉语“风”字的义项分析》(2010)中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出发分析词义和语素义的关系,对释义提出见解,增加“挡风”“趋势”等义项[7]。化振红以《高僧传》中“风”的词族为例,在《试论〈高僧传〉中的“风”及其词族》(1999)一文中提出“风”的基本构成形式,“风”的用例能较典型地反映出抽象意义进一步得到强化的趋势”[8]。赵海亮在《汉语“风”词群的语义范畴及隐喻认知分析》(2008)中从语法和语义角度对“风”词群进行详实梳理,从语义范畴、语法结构、语义分析等维度对“风”的构词形式加以剖析,并从身体和社会两层面对“风”的隐喻展开研究,寻求其词群的认知规律[9]

关于“风”的文化研究方面,过常宝的《“风”义流变考》(1998)以《诗经》里的“风”作为研究对象,对其文化内涵展开详尽阐述,并对其从祭祀性到音乐性、文学性和政治性的演变历程进行了系统的梳理[10]。高美丽在《“风、花、雪、月”的国俗语义研究》(2006)中对“风”“花”“雪”“月”四个文化词中的民族文化进行全方位的分析,由此揭示出社会心态变迁及其对汉语的深远影响[11]

4.1.1. “风”隐喻自然现象

风是一种自然气象,用风来隐喻自然环境已经是比较普遍的语言现象,例如风景、风情和风光等等。古代就已经有关于风的相关记载,由于古代人们的认知水平是有限的,所以人们对风的认知带有神话色彩,到现在为止有关于占卜的相关概念仍然存在,如风水、风术等等。

27) 这几日在和客人们洽谈之余,黄士明先生开着他的那辆银灰色的小车,载着我走遍了这座古城的所有风景名胜。(CCL)

28) 在饱览101公路两旁美丽自然风光的同时,她也为美国人民在沙漠之洲建起宏伟壮观的拉斯维加斯赌城感到震惊。(CCL)

29) 九山龙的山形地形,与风水之道相吻合:远处的巍峨山崖为“朝山”,近处的平地为“案山”,而两侧的山密则是“左青龙”和“右白虎”的天然“护砂”。(CCL)

风化作用将大自然中的万物雕刻得栩栩如生,甚至能够改变地貌。风力侵蚀形成雅丹地貌,风力堆积形成黄士高原,因而人们常用风来形容不同地貌。例27)中“风景”表示一定地区内由自然环境、建筑物等形成的可供人观赏的景色。例28)中的“风光”指的是名胜风景的意思,在汉语中“风光”还有光耀,体面的意思。例29)中所说的“风水”是指相地之术,古代被称为堪奥术,其核心理念就是人要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和谐相处,以求“天人合一”。“风水”给社会风气带来不良影响,指住宅基地、坟地等的形势。

4.1.2. “风”隐喻风气习俗

自然事物中,风与人类有很多接触。在某地域、某时期的价值观念、道德观念、文化习俗、审美喜好等都与“风”相关,并由此成为“风”的延伸意义,形成“风俗”“民风”“风气”等等。因此,人们常用风来隐喻特定的社会范围内区别于其他地域的风气习俗。

30) 他们有较多机会遇到不同族群的人,风俗习惯不同,所以语言也有所不同。(CCL)

31) 中国各少数民族人民和睦相处,平等和谐,民风淳朴,民族文明源远流长,民族风情丰富多彩。(CCL)

32) 在这段时间里,人们不可避免地会有急功近利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种风气的影响,总会有一些贪得无厌的人和公司为了一己私利而放弃正义。(CCL)

例30)中的“风俗”指社会上长期形成的风尚、礼节、习俗等。例31)中的“民风”指民间的风尚,风气,一般指好的方面。例32)中的“风气”指社会上某个集团中普遍流行的爱好或习惯。

4.1.3. “风”隐喻男女私情

在《现代汉语大词典》和《汉语源流字典》和中风有表达出男女间情爱的意思,春风能使人感受到温柔和振奋,就像两性间的亲密关系一样。

33) 李梅亨连饮数杯,神清气爽,原来是初春时候的蚯蚓,此时却成了端午左右的一条爬虫。他对孙小姐说了许多风话。(CCL)

34) 这种窘迫无状的天真模样让将介石感到很可怜,久惯风月的他对陈洁如一见倾心,展开了近乎痴狂的追求。(CCL)

男女授受不亲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固有观念,以这一社会环境作为背景,一些渴望自由恋爱的女子只能够和心仪的人在夜里小心相会,微风能够使人感受到温柔和振奋,因此出现了借风来表达情感的现象。例33)中的“风话”用来隐喻男女之间对话时带有挑逗意义的话语。例34)中的“风月”隐喻男女间的情爱。

4.1.4. “风”隐喻没有根据的话语

空气流动是风形态的本质,人类无法直接感受到风的存在。人类判别风存在的是通过一些其他的参照物,但是人类用自身的感官与参照物去感受风的存在时,收到的信息未必是正确的,于是人们就用风来隐喻一些没有根据、胡乱推测的虚假事物,如空话、谣言和假话等等。

35) 大约是风言风语传了出去,门口紧集了许多人,叔父也来了。(CCL)

36) 听到这里,何开荫更加疑惑了。那么远的地方都有风传,在省城却一直没听说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CCL)

例35)中“风言风语”表示没有根据的话。多指暗地中伤或捏造。例36)中“风传”指辗转流传,也指传闻,道听途说,风传未必可信。

4.1.5. “风”隐喻音乐

空气在流通时与障碍物碰撞会产生振动,当空气的振动频率正好是人耳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时,就可以听到风声。在田间劳动的人们的歌声也是由风声来传递的,由此可见,声音产生和传播的重要媒介是风。汉语中有很多种方式能够体现出风和音乐之间的相关联系。

37) 周代的诗文中《诗经》是最初的一部诗集,当时分封地的不少诸候都在各处采择了各处的风谣,即当地的诗歌和民谣。(CCL)

38) 流行乐之所以受到大众的欢迎,就是因为乐风一浪高过一浪,我认为,必要的包装和宣传固然很有必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靠音乐人的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CCL)

例37)中“风谣”指《诗经》的十五国风,泛指反映风土民情的歌谣。例38)中“乐风”是歌曲的意思,供人唱歌的作品,是诗歌和音乐的结合。

4.1.6. “风”隐喻疾病

从病因来看,传统中医认为风是重要的致病因素。

39) 在中风时,大脑的某些部分血液流通受限,使某些物质浓度增加,从而导致过量的钙元素流入脑细胞。(CCL)

40) 常饮用可以促进人体排毒,对抗某些因为人体毒素积聚所引起的病症,如风湿、关节炎等。(CCL)

在中医学领域里许多疾病都会带有“风”字,如中风、风湿、祛风等。除此之外,“风”还有通“疯”的释义,医学与气象相结合代表的是人体和自然之间的紧密联系。例39)中的“中风”是一种急性脑血管疾病,是由于脑部血管突然破裂或因血管阻塞导致血液不能流入大脑而引起脑组织损伤的一种疾病。例40)中的“风湿”是一组侵犯关节、骨骼、肌肉、血管及有关软组织或结缔组织为主的疾病。

4.2. 维吾尔语方面

4.2.1. “风”隐喻虚无

风是没有颜色和没有形状的一种形态,这是人们寻求风的隐喻表达的重要基础。汉语和维吾尔语,都把风无形无影的外观形态特征表达到隐秘消息和没有根据话语中。此外,风是由空气构成的,没有实体,因而具有空和徒劳的含义,维吾尔语中有把风隐喻为虚无的表达。

41) ojlɑjmɛn zowuli ∫ɑmɑldin bolʁɑn, ɛldɛ joq, ʧφldɛ joq ni∫ɑnsizlɑrni. (《ʧolpɑn jultuz hɛqqidɛ riwɑjɛt》2013.10: 62)

我想那是来自于风中,没有国家,在荒漠中漫无目标的人。(《启明星传说》2013.10: 62)

42) mɛn ozymnir pɑxɑldɛk jeniklikimni, otni fundɑqlɑ qojuwɛtsɛm borɑn bilɛn billɛ uʧup ketidiʁɑnliqimni sɛzmɛktɛ idim. (《ʧolpɑn jultuz hɛqqidɛ riwɑjɛt》2013.10: 81)

我感觉自己像草一样没有重量,只要一点火,就会跟风一起飞走。(《启明星传说》2013.10: 81)

例41)中用“∫ɑmɑl”来隐喻没有来历,迷失自我的人。例42)中“borɑn”将自身与风没有方向,无影无形的外观形态特征联系在一起,表达内心精神虚无缥缈的状态。

4.2.2. “风”隐喻人际关系

自然气象是人类生活里的一部分,汉语和维吾尔语中都有将风变化多端的特征表达到事物变化的隐喻表达,同时维吾尔语中还有用风表示人际关系亲近的隐喻表达。

43) ulɑr qɛdinɑs dost, ɑrisiʁɑ ʃɑmɑl kirmɛjdu. (《ujʁur xɛlq mɑqɑl-tɛmsilliri》2016.9: 705)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老朋友。(《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9: 705)

44) ikki ɑdɛm otturisidiki munɑsiwɛt ʃɑmɑlʁɑ oxʃɑʃ φzgirip turidu. (《wisɑl tɑpqɑn sφjgy》2013.5: 22)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风般变化莫测。(《迟来的幸福》2013.5: 22)

我们经常用密不透风来形容一点空隙都没有,例43)和例44)是指两者关系亲近到中间连风都进不去,用“ʃɑmɑl”来隐喻朋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人际关系会随环境的改变而变化,这与风自身的多变性和流动性十分相似。

4.2.3. “风”隐喻阻碍

刮大风时,会对树木、电线杆或房屋造成一定的破坏:户外用火时,遇到大风会有火灾隐患:强风将沙石席卷起来时,会击破建筑物的玻璃。

45) bu i∫niŋ ɛmɛlgɛ ɑ∫idiʁɑnliqiʁɑ ∫ɑmɑl kirmɛjdu. (《ujʁur xɛlq mɑqɑl-tɛmsilliri》2016.9: 248)

连风也进不来这件事肯定会实现。(《维吾尔谚语集成》2016.9: 705)

46) ∫ɑmɑl bɑrʁɑnseri kyʧijip, i∫ beʤiri∫ bɑrʁɑnseri tɛsli∫ip kɛtti. (《wisɑl tɑpqɑn sφjgy》2013.5: 32)

风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难办。(《迟来的幸福》2013.5: 73)

人类在与风相伴的日子里,会感受到风带来的消极影响。大风会制造出阻力,因此维吾尔语中还有用风表示阻碍的隐喻表达。例45)中的“ɑ∫idiʁɑnliqiʁɑ ∫ɑmɑl kirmɛjdu”意思是“连风也进不来”表达出了这件事的困难之大。例46)中的“∫ɑmɑl bɑrʁɑnseri kyʧiji”意思是“风越来越大”,隐喻出这件事情的阻碍很大。

5. 结语及意义

本文通过收集汉维语中有关“风”的语料,对汉维语两种语言中“风”的隐喻表达进行对比分析,归纳总结出其相同点与不同点,总结出“风”隐喻隐秘的消息或者没有根据的话语、变化、趋势、困难这四个相同点,不同点当中,汉语“风”隐喻自然现象、风气习俗、男女私情、没有根据的话语、音乐、疾病六个方面;维吾尔语“风”隐喻虚无、人际关系、阻碍三个方面。

本文揭示了“风”在两种语言中的语义及文化差异,促进、加深了两民族间的互相学习与交流。但本文仍存在许多不足之处,语料收集的不够丰富和全面,例句分析有些单薄,这也是我未来可以继续深入研究的方向。最后希望本文能够给今后的学者带来一些参考价值,同时也希望可以出现更多相关研究成果。

基金项目

本文系国家语委“十三五”科研规划2020年度一般项目(民族班项目):《南疆四地州中小学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授课师资队伍现状及培养研究》(项目编号:YB135-174)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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