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研究及启示

Research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Metacognitive Illusions in Judgment of Learning

摘要: 基于线索利用模型，个体能够依据不同的线索做出学习判断。但在一些条件下给定线索对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影响会出现分离，研究者将这种现象称为学习判断中的元认知错觉。文章分析归纳了学习判断中元认知错觉的类型及其产生机制；在此基础上，指出未来研究应关注以下几个方面：(1) 探讨线索交互条件下元认知错觉的类型；(2) 探究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3) 探索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效条件。

Abstract: Based on cue-utilization model, participants could make judgment of learning based on different clues. However, under some conditions, individual’s JOL and memory performance might be inconsistent based on some cues, and the researchers referred to this phenomenon as metacognitive illusion. The paper analyzed and summarized the types and causes of metacognitive illusions in judgment of learning. On this basis, we pointed out that future research should further consider the following issues: (1) Discus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judgment of learning and memory performance under the conditions of clues; (2) Explore the mechanism of metacognitive illusions; (3) Explore the effective conditions of reducing the metacognitive illusions.

1. 引言

学习判断是指学习者对已经学过的项目在随后记忆测试中取得记忆成绩的预测性判断[1]。研究表明，做出学习判断的行为对记忆成绩有一定影响[2] [3]，准确的学习判断对学习者如何分配认知资源和调控随后的学习至关重要，对有效学习具有重要作用[4] [5]。

线索利用模型理论系统阐述了各类线索(内部线索、外部线索和记忆线索)对学习判断的影响。根据该理论，个体依据不同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准确性并不能得到绝对保证[6]。具体来讲，Koriat (1997)指出线索影响学习判断的方式有以下两种：其一，内部线索和外部线索可以基于理论的分析性推论直接影响学习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学习判断准确性取决于理论的充分性、所依赖的信念以及学习的特定情境。依据线索利用模型，以往研究揭示了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基于给定线索的一致性[7] [8]。但是，近年来，研究者以字体大小为外部线索，考察了个体关于字体大小的信念对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影响。结果发现，尽管被试预测大字体的词或词对比小字体有更好的记忆成绩，但字体大小对被试的记忆成绩并没有显著的影响，揭示了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基于线索的分离[9] [10]，即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现象[11]。

其二，线索利用模型认为，内部线索和外部线索还可以通过记忆线索，基于经验或启发式的非分析性推论间接影响学习判断[6]。在这种情况下，学习判断准确性取决于相关线索在预测记忆成绩中的有效性，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之间可能没有相对应的关系。具体而言，研究发现，字体大小、感知容易性、编码容易性等线索虽然会影响个体的学习判断，但对记忆成绩没有显著影响，揭示了学习判断中的元认知错觉[12]-[15]。

综上，尽管以往研究考察了被试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以及这种预测和记忆成绩之间的关系。但目前对于学习判断是否能准确地预测随后的记忆成绩还尚存争议[7] [11] [14]。鉴于，元认知错觉作为一种元记忆监测偏差，会导致学习者在随后的学习过程中错误分配认知资源以及不合理地安排学习时间，进而降低学习质效。因此，关注这一问题是十分有必要的。鉴于此，笔者基于线索利用模型理论，梳理了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的类型，分析了产生元认知错觉的原因，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对未来研究的启示。

2. 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的类型

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是指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出现了分离，甚至是交叉双重分离。根据以往研究，笔者将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现象归纳为以下三种情况：第一，由于个体错误利用线索而产生的影响学习判断但不影响记忆成绩的元认知错觉；第二，由于个体忽视可用的线索而产生的影响记忆成绩但不影响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第三，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出现了交叉双重分离。即，给定线索降低了学习者的学习判断，却增强了其实际的记忆成绩。下文分别从上述三个方面对以往研究进行综述。

2.1. 错误利用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

根据已有研究，虽然给定线索影响被试的学习判断，但对实际记忆成绩无显著影响。即，个体会错误利用给定的线索，导致线索对学习判断与记忆成绩产生不一致影响，出现元认知错觉。

Rhodes和Castel (2008)通过让被试学习不同字体大小的词，研究发现，被试对大字体词的学习判断显著高于小字体的词，但字体大小对其记忆成绩并没有显著影响，首先揭示了学习判断字体大小效应中的元认知错觉现象[11]。这一现象继而在诸多研究中得到了反复验证[16]-[18]。Price和Harrison (2017)将词对关联性和字体大小线索相结合，研究发现，尽管词对关联性和字体大小均影响人们的学习判断，但只有词对关联性对记忆成绩产生了影响，字体大小却没有[19]。这进一步说明了基于字体大小线索所产生的元认知错觉的顽固性。重量知觉作为一种外部线索，研究发现基于重量知觉做出的学习判断也出现了元认知错觉。Alban和Kelley (2013)通过让被试在5 s的时间内学习粘到重纸盒或轻纸盒上的单词，并为每个单词做出学习判断，在自由回忆任务中考察了重量知觉线索对学习判断的影响。结果发现，相比于轻纸盒上的单词，被试给予重纸盒上的单词更高的学习判断，但纸盒的重量对记忆成绩并没有显著的影响[20]。以中文双字词对为学习材料的研究，在线索回忆任务中也揭示了重量知觉影响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21] [22]。

综上，字体大小和重量知觉都是知觉类的线索，这类线索的主观感受性更强，个体很容易感知到不同项目之间的差异，往往不会花费很多的时间加工学习材料，很容易出现对自己记忆成绩的高估，进而导致错误利用线索而产生的元认知错觉。

2.2. 忽视可用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

研究发现，一些线索影响学习者的记忆成绩，但对其学习判断并没有显著的影响。即，个体会忽视可用的线索，导致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产生基于线索的分离，出现元认知错觉。

陈功香和傅小兰(2008)通过变化孤立项目的字体大小控制知觉孤立线索，研究发现，知觉孤立对记忆成绩有一定的影响，但对学习判断没有显著影响[23]。这说明，知觉孤立作为一种外部线索，它在学习判断中的作用可能会被低估，使得被试基于该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出现了元认知错觉。有研究发现，虽然被试对倒立和正立项目的学习判断没有区别，但倒立项目的记忆成绩却是高于正立项目，也揭示了个体忽视线索导致的元认知错觉[24]。类似的还有张振新和明文(2013)的研究。他们考察了间隔学习对学习判断的影响[25]。结果发现，对于相关词对来说，尽管间隔学习和集中学习对被试的学习判断并没有显著的影响，但被试对间隔学习的记忆成绩却显著高于集中学习。

综上，孤立线索、正立倒立和间隔学习都可归结为学习条件或学习策略类的线索，这类线索的客观性相对更强，不同项目之间的加工难度差异较大，个体花费的加工时间差异也更明显。在这种情况下，给定线索对学习判断的影响可能被额外变量掩蔽(如，学习时间)，进而导致个体产生忽视可用线索的元认知错觉。

2.3. 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交叉双重分离

关于知觉干扰的研究揭示了交叉双重分离的元认知错觉。在Besken和Mulligan (2013)的研究中，在学习阶段，完整条件下呈现2500 ms词，知觉干扰条件下呈现83 ms的词和2417 ms的掩码，同时告知被试大声朗读所学的词。学习结束后让被试分别预测在随后的记忆测试汇中他们记忆完整条件和知觉干扰条件下词的数量。在完成3分钟的干扰任务后，进行自由回忆测验。结果发现，尽管被试对知觉干扰呈现的词的学习判断显著低于完整呈现的词，但知觉干扰呈现的词却比完整呈现的词有更好的记忆成绩[13]。即，知觉干扰对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影响出现了交叉双重分离。事实上，笔者对Besken和Mulligan的研究结论尚存一点疑问。研究表明，相比于默读，大声朗读本身对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都是有增强作用的[26]，那么，朗读在知觉干扰导致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双重分离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呢？未来可基于Besken和Mulligan (2013)的研究，对比朗读和默读条件下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探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

基于给定线索产生元认知错觉的类型可能会受到词对关联性这一内部线索的影响。虽然张振新和明文(2013)在相关词对条件下发现了间隔学习影响记忆成绩而不影响学习判断的单一分离现象。但在无关词对条件下，他们却发现间隔学习降低了被试的学习判断，增强了其实际的记忆成绩，揭示了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交叉双重分离[25]。此外，对重复学习判断中低自信效应的研究也出现了元认知错觉现象，即在项目重复出现时，人们对项目回忆成绩的预测出现低估，且随着练习的增多学习判断呈现出不断降低的趋势[27]，而反复学习时，学习成绩会有所提高，这时重复学习就导致了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交叉双重分离。但是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还不清楚，在以后的研究中，还需要对学习材料的属性和实验操作做系统全面地研究，必要时将该效应与即时学习判断和延迟学习判断结合起来，以便更深入、全面地揭示这种效应产生的内在机制[28]。

总的来说，无论是错误利用线索，还是忽视可用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均可视为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出现了单一分离。就额外变量(如，加工时间)在这两种类型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是否如上文分析的那般，还需要后续研究去证实。此外，鉴于词对关联性线索与不同线索结合时出现了不同类型的元认知错觉[19] [25]，以及基于知觉干扰线索发现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交叉双重分离[13]，未来研究有必要继续探究线索交互条件下的元认知错觉情况。

3. 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

元记忆监测的准确性是高质量和高效率学习的前提[29]。只有当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成绩预测与回忆成绩保持一致时，才是对学习最为有利的。但是，在实际的学习过程中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30]。有些时候，人们对所学内容做出的学习判断与记忆成绩之间是相分离的，即产生了元认知错觉。它导致我们不能真实准确地掌握自己的记忆能力，进而降低学习质效。鉴于此，考虑服务教学实践的需要，明晰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继而探索降低或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效条件是应该被着重关注的。

根据线索利用模型，学习判断的元认知错觉现象是基于学习判断的线索效应产生的，且已有研究对学习判断线索效应的两个潜在机制(信念和加工流畅性)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述评[31]，本文不再赘述。以往研究考察了信念在基于字体大小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结果发现，个体关于字体大小影响回忆成绩的信念偏差是产生元认知错觉的重要因素[9] [10]。在词频[32]和生命度[8]等线索条件下也发现这类偏差。但对于加工流畅性在基于给定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目前尚存在不同观点[10] [33] [34]。

此外，学习和测试条件之间的根本性差异也可能是出现元认知错觉的原因。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是基于不同的加工过程，甚至被试对所学项目做出的学习判断是独立于记忆成绩的。在实际的学习中，被试通常是在答案存在的情况下对未来的记忆成绩做出的预测判断。而在典型的记忆测试中，仅向被试提出问题，让其做出相应的回答。这种差异可能导致被试在预测其记忆成绩时，难以准确地对自己当下的记忆做出折扣，进而做出准确的学习判断[15]。

综上，信念、加工流畅性以及学习和测试之间的差异性都可能对学习判断中的元认知错觉现象做出解释。但是对于加工流畅性、学习和测试条件之间的差异性在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还需后续探究。同时，未来研究在进一步明晰信念、加工流畅性以及学习和测试之间的差异性在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的同时，也应探索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效条件。

4. 小结与启示

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之间的关系，自元记忆研究之初就是该领域的主要关注点。围绕着学习判断能否准确地预测随后的记忆成绩，研究者们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在一些问题上还需进一步探讨。首先，对元认知错觉类型是否受线索交互的影响还需进一步研究。其次，尽管以往研究对元认知错觉的影响机制有所探讨，但目前仍存在不一致的观点。最后，作为一种元记忆监测偏差，仅仅认识元认知错觉这一现象是不够的，还需要在深入分析其产生原因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益条件和学习环境。鉴于上述分析，未来研究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4.1. 探讨线索交互条件下元认知错觉的类型

学习者在实际的学习中往往会接触到比单一线索的词对更具复杂性的材料，且当前对线索交互条件下产生元认知错觉的类型尚有争议。如，以往研究将词频线索分别与学习条件类外部线索和学习策略类外部线索结合的研究发现，词频在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中的作用会被学习策略类线索掩蔽，但不受学习条件类线索的影响[5] [32]。因此，未来研究有必要继续探讨线索交互条件下，不同线索的结合会产生什么类型的元认知错觉，以帮助学习中在实际的学习过程中做出更准确的元记忆监测，更好地分配随后的学习时间和认知资源。

4.2. 探究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

基于线索利用模型，信念(基于理论的分析性推论)和加工流畅性(基于启发式的非分析性推论)都可能导致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出现元认知错觉。研究表明，个体关于线索影响回忆成绩的信念偏差是产生元认知错觉的重要因素[9] [10]，但对于加工流畅性在元认知错觉中的作用尚存在争议[10] [33] [34]。此外，还有研究者认为，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之间的分离是学习和测试条件之间的根本性差异所致[15]。鉴于上述分析，对于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仍需进一步探究，并可尝试归纳学习判断中元认知错觉产生的理论解释。

4.3. 探索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效条件

元认知错觉是一种有偏差的元记忆监测现象。在学习和教学过程中，我们更应该学习和掌握的是如何帮助学者减少甚至消除元认知错觉对实际学习过程产生的影响。错觉作为对客观事物的歪曲知觉，它的产生需要满足特定条件。元认知错觉亦如此。基于产生元认知错觉的线索，探索如何改善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之间的关系应是未来研究需要着重关注的。

5. 结语

根据线索利用模型，个体基于给定线索做出的学习判断存在元认知错觉现象。具体分为以下三类：错误利用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忽视可用线索产生的元认知错觉，以及学习判断和记忆成绩的交叉双重分离。鉴于，元认知错觉对个体学习质效的不良影响，未来研究应在实际的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境中探讨线索交互条件下元认知错觉的类型；探究明晰学习判断元认知错觉的产生机制，同时，结合教学实践需要继续探索减少元认知错觉的有效条件。

基金项目

辽宁省教育厅人文科学研究一般项目(JYTMS20231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