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人的解放”问题是贯穿马克思思想发展和转变过程的一个重要问题,也是马克思毕生研究的核心问题。人在不断克服制约其发展的条件过程中实现人的解放,科学技术在社会发展和人的解放过程中起到非比寻常的作用。人工智能技术作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标志性成果,深刻的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及社会的发展。因此,探究人工智能与人的解放的关系问题具有现实意义。
2. 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
2.1. 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是“人的解放”的终极目标
“共产主义社会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复归,是自觉实现并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实现的复归。”[1]人的解放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实现。人的解放是以人本身为目的,通过人彰显主体性的能力实现对人的本质的全面占有,即实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人的本质具有多方面的规定性。第一,人通过自由自觉的劳动来彰显其本质力量。劳动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最根本特征,动物的活动是在其本能驱动下的无意识的活动,而人类劳动是人按照自己的意识所展开的改造客观世界的现实活动,人在劳动的过程中人的本质得以确立。第二,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作出重要论断: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劳动绝不是单个人孤立的劳动,而是人与人彼此相联系的社会性行为。因此,人是社会中的人,人在社会中形成的关系成为人的本质。第三,人的需要是人进行全部活动的动力,人包括物质和精神多方面的需要,人在不同历史阶段形成的不同的需要及需要的满足方式推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形式的变革。人的需要本身就是人的存在。第四,现实的人被困在异化劳动及由此产生的异化的社会关系之中,使人处于不自由的状态中,让人感到不幸。人的自由本质被遮蔽在以往一切对抗的社会形态中,人的自由只有建立在对自然必然性的把握之上,并且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才能使人的天性得以释放,因此人的本质的彰显需要创造一个合乎人性的环境作为社会空间。人的本质在人的不中断的实践活动过程中得以彰显,生产出人的多方面。
2.2. 人的异化状态是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提出的重要背景
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本质的彰显受困于异化劳动的雇佣关系之下,无法展现其多面性,人在劳动中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强制劳动带来的不幸。人的异化状态是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提出的重要背景。
“异化”是指人自身的力量及人在劳动中创造出来的产物变成超越人自身之外的异己的东西,并且反过来奴役人、控制人、压迫人。异化现象在过去人类社会的各个阶段都存在,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的程度加深成为了人的全面异化。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异化劳动的表现进行了详细描述:第一,劳动者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者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产品最终不被劳动者所占有,并且受到产品的支配和控制。劳动者生产出的产品越多,劳动者得到的就越少,劳动产品成为劳动者之外的与劳动者的劳动相对立的东西。第二,劳动者和自己的劳动活动相异化。资本主义社会大机器生产下的精细分工,使得劳动者被迫的固定到某个分工岗位上,劳动成了外在于劳动者的人类活动。在强制性的劳动分工中,劳动者感受到的不是劳动中人的本质力量彰显的精神满足,而是不自由、不幸福。第三,劳动者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人的类本质的确认是在人的劳动中完成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异化劳动使得劳动不再作为人自由自觉的活动,而成为劳动者谋生的唯一手段,作为人的类生活的生产活动,成为异己的压迫人的东西。第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异化。异化劳动必然带来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劳动者创造出的不被他占有的劳动产品并将被对立的另一部分人所占有,最终演变成为两大阶级的对立。
劳动与交往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人类交往受制于一定的生产条件,同时人类生产的发展也在相当程度上受制于交往的广度与深度。人类每一次生产变革都会带来人类交往的扩大和深入,而交往的发展会进一步促进推动生产的变革。异化劳动深刻影响人类社会的交往形式,带来人与人交往的异化。一方面,人与人关系的多样性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被单一的物的关系所掩盖。货币由衡量商品价值的尺度,在“商品拜物教”下成为衡量人的价值的尺度,个人财富占有的数量成为判定其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准。另一方面,在人与人的交往过程中,交往对象成为客体,成为实现追求个人利益的手段。人与人的关系成为劳动与资本对立下的纯粹的经济关系,资本家只看到工人劳动力的价值,工人也仅因为工资而与资本家进行交往。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精细化的分工与世界市场的形成,创造了丰富的社会关系,但在异化劳动的背景下,社会中个人的社会交往被局限在经济关系中,变得更加局限,成为人的解放的阻碍。
2.3. 人的解放是一个现实活动
人类的解放过程就是异化的扬弃过程。人类异化的根源在于私有制及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强制分工。因此,实现人的解放的第一个条件在于消灭私有制。私有制是异化劳动的起因,同时也是异化劳动的结果。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整个社会生产力的进步是建立在占有生产资料的资本家对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占有基础之上,社会的发展以牺牲部分人的发展为代价。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指出,只有大力发展生产力才能实现生产关系的变革。人类解放建立在物质资料极大丰富的基础之上,同时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是以生产力的发达作为前提。社会主义在资本主义的母体中孕育产生,在继承资本主义一切优秀的文明成果的基础上,采取新的制度模式,对生产关系进行彻底的变革。劳动者是国家和企业的主人,社会生产建立在人的需要基础之上,而不是受到资本逻辑的控制;劳动者与管理者的关系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保证劳动者当家作主的地位和权力,消灭剥削。第二,实现社会的普遍交往。精细化的分工造成人与人活动的疏离,普遍交往形成平等、丰富、全面的交往形式。人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物质和精神的生产的交互,并在过程中形成广泛的社会联系。
人类解放不是停留在观念的解放而是现实的历史活动,基于此马克思对人类解放的主体及具体路径进了深刻的阐述。无产阶级是实现“人的解放”的主体力量。在考察资本主义社会过程中,马克思关注到无产阶级的特殊境遇并基于无产阶级的自身特性,马克思将实现“人的解放”的历史使命聚焦于无产阶级。首先,无产阶级是与资本主义一同成长起来的,无产阶级自身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因此无产阶级具有先进性的特征。其次,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及交往的扩大,在资本逻辑下,整个社会阶级结构简单化,日益分裂为两大阶级的对立,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掌握着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统治着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无产阶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产阶级的解放就相当于绝大多数劳动者的解放。最后,无产阶级具有彻底的革命性。无产阶级作为被统治的对象,在不占有生产资料的情况下,除了自己的劳动力之外一无所有。资本家通过无限度的压榨和剥削工人实现对剩余价值的占有,劳动对于无产阶级来说不是人本质力量的展现而仅仅成为谋生的唯一手段,无产阶级受到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无产阶级渴望幸福,反抗压迫的要求成为“人的解放”的推动力。无产阶级的劳动解放不仅具有创造劳动产品的强大动力,而且具有变革不合理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强大动力[2]。
社会革命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必经之路。早期的工人运动由于缺乏科学理论的指导,都以失败告终,面对资产阶级残酷的镇压,无产积极革命的热情更加高涨。面对无产阶级的反抗,资产阶级是不可能放弃自身的特殊利益,交出统治权。《共产党宣言》清楚的向我们说明了,在资产阶级进行残酷专政,无产阶级除了反抗将无法生存的时代,无产阶级只有通过革命推翻一切现存的制度才能实现自身及人类的解放。在革命的过程中,无产阶级失去的是枷锁,得到的将是整个世界。
3. 人工智能与技术异化
人工智能作为第四次科技革命的重要因素,在不断更新中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3]。人工智能以模拟人类智能为目标导向。现阶段的人工智能依靠特定技术完成图像识别,语音识别、合成、对话,完成复杂的组合行为如自动驾驶,能够进行数据的分析、处理,甚至能够进行机器学习,这些技术分别对应人类的看、听、说、行动、思考及学习能力。人工智能的发展水平有弱人工智能、强人工智能及超人工智能三个水平阶段。当前的人工智能技术局限于对人类智能的浅显的模仿,因而处在弱人工智能阶段。即便如此,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对社会发展及人的生存状态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3.1. 边缘化群体及结构性失业
伴随着大机器生产带来的生产力及生产关系的变革不仅影响到经济领域,同时也造成社会层面的变革,“使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4],科技的进步以及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人们的生活交往方式、思想观念等都应适应新的发展变化。人工智能作为信息文明的典型代表,具有高级的知识技术要求,这种特征在生产过程中提出了对劳动者的筛选要求。能够享受人工智能技术并成为受益者的这部分群体,必定是具有相关的知识技能的及建立在一定的经济条件基础之上的。由于无法掌握人工智能技术而被边缘化的这部分群体不在少数,在人工智能技术广泛应用的今天,将会成为这一群体融入社会生活的阻碍。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到,“劳动资料一作为机器出现,就立刻成了工人本身的竞争者。资本借助机器进行的自行增值,同生存条件被机器破坏的工人的人数呈正比。”[5]在资本逻辑下,资本家为了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占有更多的剩余价值,大量投入机器来取代人工。在生产过程中,伴随着社会分工的精细化,工人逐渐成为机器的附属品,成为机器衍生出来的一部分。这样的生产过程对劳动者劳动技能要求日益降低,劳动者的可替代性增强。人工智能短时间内在更大程度上助力生产效率的提高,但同时由此引起的结构性失业问题也是以往的机器不可比拟的。当下的人工智能更多的替代人在简单重复劳动中的工作,受此影响而失业的工人往往是低劳动技能的,这一群体的再就业面临严峻的考验。
3.2. 贫富分化加剧与阶级矛盾激化
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资料归资本家所有,通过雇佣劳动实现对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占有,在事实上形成对无产阶级的压迫和剥削。人工智能技术因其助力劳动生产率的显著优势,吸引了大量资本流入,因此,该行业的技术精英及行业领袖成为人工智能技术最大的受益者,占有大量社会财富。人工智能技术作为新兴的行业虽然能创造出新的就业机会,但有着鲜明的指向性,指向掌握相关技术的高科技人才等具有高劳动技能的少部分群体,而这无法解决由人工智能替代人力所引发的社会结构性失业及贫困问题。在工人阶级内部,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的收入差距也会因为人工智能的应用而拉大。综上,如果不加干涉势必会造成由分配问题而引起的社会矛盾激化及阶级对立。
3.3. 技术依赖与能力退化
马克思批判在异化劳动中,劳动者丧失其作为人的主体性,成为机器的附属品。当一种更高效的机器出现并替代人工投入生产并融入生活之中,对人工智能的依赖容易造成人自身劳动及其他技能的退化,在滋生的懒惰中丧失人的主体性和创造性。人工智能将人从艰苦、枯燥的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失去环境和劳动的磨练,人的意志力减弱成为必然,人们改造世界的激情和劳动技能的衰退,造成人多方面能力的退化。
具体而言,人工智能的出现及对社会产生的多方面的影响,其程度远远高于过去的任何机器取代人工的形式。面对这些现象,如何正确看待和处理人工智能从而助推人类解放成为需要探讨的重要现实问题。
4. 人工智能助推人的解放
4.1. 人工智能助推人的解放的可能性
从劳动的角度理解人的解放,就是使人摆脱劳动的强迫性和谋生性,并且要摆脱一切人身依附[6]。人工智能实现劳动生产效率的提高,延长自由劳动时间,为人的解放提供了空间。人类解放的实现以物质资料的极大丰富为前提。“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做准备。”[7]科学是生产力,科学间接的渗透到生产的环节中。人工智能在生产过程中以技术形式影响生产,实现生产力结构的优化,即由机器替代人的部分职能。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势必引起与之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的变革,据此,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带来的生产力水平的极大提高,促进了当下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变革,推动了人类解放进程。
人工智能技术完成了人的多方面需要的满足。恩格斯将人的需要划分为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三个阶段。人工智能实现了更高效的社会物质资料的生产,极大丰富的商品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当人工智能技术跳出生产领域,广泛运用于如医疗、交通、教育等社会其他领域,人们多方面的需要便更好的得到满足。人类解放的进程与人的需要的满足进程具有一致性,随着人多种需要的满足,人类解放的程度也在加深。
4.2. 人工智能助推人的解放的实践路径
当前人工智能问题的根源在于资本与劳动的对立。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资本主义将包括人工智能在内的科学技术作为资本逐利的工具,造成当下人工智能的技术异化。我们正确处理人工智能带来的社会困境,就应将其放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去考虑如何通过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助推实现人类解放。
首先,加强技术创新,大力发展生产力。人工智能是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标志性成果,人工智能实现生产力倍速的提升阶段,加快人类解放的进程。加强人工智能技术创新,突破人工智能发展瓶颈,实现智能时代更高层次的迈进;将人工智能融入多个社会领域,满足需要、积累人才、推动社会变革。其次,资本逻辑下,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模式是无法实现共享。掌握人工智能技术的资本家通过垄断获得高额的利润,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率先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受益者,这样的过程中都包含着对另一部分群体的压迫和剥削,造成贫富两极分化。人工智能技术在社会主义的运用应当坚持共享发展的理念,坚持国家、企业之间技术的交流与合作,实现人工智能成果在世界范围内的自由流动,解决由发展不协调带来的对立。最后,发展人工智能应坚持以人为本。坚持人的主体地位,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彰显人的本质力量。应避免人工智能技术及其成果成为异己的力量变成支配人、控制人的工具,保证人工智能的发展始终以人的发展作为尺度,助推实现人类解放。
基金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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