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我国对菊花的研究由来已久，自古代有文字记载菊花以来，至今已有三千余年历史[1]。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菊花逐渐融入人们的生活。人们欣赏它，又以诗歌画作赞颂它。菊花从单纯的欣赏客体到成为高尚品德的载体，这一变化是人类在社会发展中以菊花为对象进行活动而形成的，而文学作品对于菊花象征意义的生成展现了决定性的影响[2]。究其原因，是人们认识到了菊花的价值，随时间的发展，这种认识从物质层面的实用价值过渡到文化层面的审美价值，包涵了许多正向的文化观念，逐渐成为了中华文化重要的一部分。时至今日，菊花的审美价值依然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本文将以菊花的审美价值为线索，从历时与共时的两个角度进行探讨。回顾菊花审美价值产生的源头，结合诗歌感受菊花的文化内涵，展现当今菊花审美价值与产业的融合。
2. 溯源——菊花审美价值的产生
追溯到魏晋南北朝以前，菊花最初被古人认识是因其实用价值[3]。于植物而言，能体现它的实用价值的地方莫过于食用功能与药用功能。现存最早的中医药学著作《神农本草经》提到菊花的入药功效，经过几个版本更迭，但内容都写到：“菊花，味苦平。主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4]古人描述它有治疗头痛、眼泪过多等问题，服用能利血脉，调四肢，起到清热解毒、明目的作用。书中将它纳入轻身益气的上药之一，可见当时人们对它的评价极高。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也记载道：“主治风眩，能令头不白。”还道：“身上一切游风令消散，利血脉，并无所忌。”[5]虽然以上提到的功用似乎带有夸张的成分，但时间证明了菊花确实存在着一定的药用价值，现代医学同样认为菊花有着疏风散热、平肝明目的功效，部分地区也习惯于泡菊花茶用以清热下火。《本草纲目》还提到：“其苗可蔬，叶可啜，花可饵，根实可药，囊之可枕，酿之可饮。”菊花的功效繁多，也得益于它整棵植株都有妙用，故《本草纲目》评其：“自本至末，罔不有功。”[6]
菊花的食用功能也同样突出。屈原在《离骚》中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7]早餐屈原饮用木兰花上坠落的晨露，夜晚他食用秋菊的花瓣以充饥。但并不能确定屈原是否真正食用了菊花，也许这仅是诗人用于文学作品的夸张手法。正如上文提到的“酿之可饮”，菊花是古人的食材之一，最早的菊花食用方法便如屈原所说——生嚼。后来，菊花的烹饪方式丰富起来，油煎叶苗，清心明目；下盐作羹，风味尤妙；菊花入饭，明目延年；菊汁作面，芳香无比。在《遵生八笺》中提到菊花饼的制法：“黄甘菊去蒂，捣去汁，白糖和匀，印饼。”[8]食用菊花还成为了一种民俗习惯，在汉魏时期已开始盛行饮菊花酒的习俗，人们认为在这一个吉祥的日子里可驱灾祈福、延年益寿、明目醒脑。葛洪在《西京杂记》中写到：“九月九日配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令人长寿。”[9]还记载了菊花酒的酿造过程。时至今日，仍有地区沿用了食用菊花的习惯。广东省中山市小榄镇又被称作“菊城”，该地依旧保留许多烹饪菊花的方式，如菊花肉、菊花鱼、菊花糕，现今还有不少创新，炮制出了菊花双皮奶等美味菜肴。
除了食用和药用功能外，生于深秋的菊花还有一个功能，便是让古人熟知气节转换的物候功能。所谓物候，指的就是生物与气候之间的关联，人们通过观察植物的变化来确定现下的气候，用以指导接下来的生产活动。东周的《大戴礼记·夏小正》记载：“九月荣鞠。鞠，草也。鞠荣而树麦，时之急也。”可见当时菊花是节气的象征，作为物候的标志指导古人进行农业活动[10]。
中国古代社会是传统农耕文明的社会，事物是否具有实用性影响人们对其的看法。菊花在药用、食用、农药三个方面的功能都彰显了它的价值，占据了实用性的先机，因而获得古人的高度赞赏。加上从外形上看，菊花也颇具美感。菊花颜色、外形有数种姿态，在深秋的寒风中傲然盛开，花瓣摇曳，花茎却挺直，颇有君子之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中向来讲究中和之美，注重刚柔兼备，和谐统一。菊花这种看似柔弱的花朵，实际刚劲十足，内外兼修，且实用性强，内涵丰富，十分符合中国传统的美学思想。实用性与观赏性相结合，对菊花的审美意识从产生开始便急速发展，活跃于各个文人的作品中，成为了更多美好质量的象征，迸发长久不衰的生命力。
3. 发展——菊花的文化内涵
一旦某个事物进入文学作品当中，表达某种精神，被文人雅士多次使用后，它便成为流传千年的固定象征。比如月亮在古人的作品中，被认为代表思念、团圆之意，直到今天，人们依然将月与思乡、盼望团圆的意愿联结起来。菊花同样如此，自屈原第一次将菊花写入诗中，表达他不与世人同流合污的感情，秋菊便有了高洁不可侵犯的文化意蕴。后来越来越多人以菊入诗，菊花也因此被人赋予了多种意象，当时还兴起了文人吃菊的盛况，口中嚼菊，有自命高雅之意。从根茎到花叶，从外形到内涵，菊花的审美价值越发凸显，人们的关注点从菊花的实用功能逐渐转向菊花的文化价值，对菊花的审美认识逐步提高。
魏晋时期，魏文帝曹丕在给钟繇的诗中讲到：“故屈平悲冉冉之将老，思餐秋菊之落英。”[11]以菊花傲然生长于深秋之中的独特品格，向友人祝寿。用菊花作为长寿的象征，将菊花的自然属性提取出来，上升到人文情感上。被施加了多种含义的菊花，当然也会成为了人们歌颂的对象，各种以菊花为对象的咏物赋出现：卢谌作《菊花赋》赞扬它在寒风中越发青茂的品性；卞伯玉在《菊赋》中同样描写它独有的精神气质；傅玄认为它非常珍贵，服之可长寿；王淑之夸赞它的芳香，颜色昳丽。除却我们耳熟能详的《咏梅》，其实也有一首《咏菊》，作者是东晋的袁山松，赞扬菊花傲视风霜，凌寒挺立的高尚品格。
最初人们赞扬菊花傲霜怒放，有高雅、不世俗的品性，但如今，菊花文化内涵丰厚，不仅仅只有高尚的特点。随着时间的发展，更多诗人以它入诗，表达不同的志向和愿望，而在这其中，让菊花的审美意识进一步发展的代表性人物当然要提陶渊明，他的作品再次升华了菊花的美学高度[12]。“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13]陶渊明在《饮酒》(其五)中写下诗句，描写自己的内心远离红尘俗世，居于宁静一隅的悠然生活。脱离世俗的约束，采摘凌寒盛开的秋菊，远处的南山缓缓移入眼中。寥寥几笔勾勒出平静的田园生活，与自然相合，与自然作伴，抒发诗人抛弃世俗追求，决心归隐田园的思想感情。此后，菊花又成为了“隐逸”的象征。在屈原的写作中，他赋予了菊花不同流合污的高雅品性，而在陶渊明这里，他在不随波逐流的基础上，又进一步赋予了菊花“归隐园林”的悠然之意。这种归隐之意后来从诗人的个人符号逐渐成为公众符号，被世人广泛接受[14]。文人骚客羡慕陶渊明这种洒脱、悠然之意，渴望自己既能建功立业，又能随时归隐山林，过闲适的生活。陶渊明赋予了菊花遗世独立的隐逸含义，这成为了菊花又一个主要的文化内涵。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这种归隐含义的影响越发深厚，陶渊明与菊花互相成为对方的重要符号。宋代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写到：“晋陶渊明独爱菊。”，夸赞自己喜爱的莲花之前，也不忘肯定菊花的品性：“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15]从晋到宋，诗人依然用菊来表达隐逸的情怀，足以见世人也认同菊是隐逸的文化符号。
菊花的文化内涵不止于此，潇洒狂放的李白写下：“手持一枝菊，调笑两千石。”[16]菊花成为了蔑视权贵，淡泊名利的象征，但李白也写道：“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17]，借菊花感慨仕途坎坷。显露肃杀之意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18]黄巢以菊花表达了自己想要实现远大理想的热切之愿，坚信自己必胜，展现出豪爽的气概。郑思肖写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19]表示自己要像菊花一样坚守北风中，表达自己对国家的忠诚、坚守气节的爱国情怀。还有诗人借菊花表达自己的思乡之情，道出自己漂泊在外的辛酸。
从标志性的“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隐逸悠闲”之意，到思乡怀人、爱国忠国、蔑视权贵、豪情爽快的意义，文人雅士对菊花倾注了太多的情感。也因为诗人们的创作，菊花的自然属性成为了它独特的品格：凌寒怒放表现出它坚贞不屈的人格象征，在万花凋零的深秋独自开放的特性成为它阔达淡泊的人格象征。进入文学作品后，人们对菊花的审美认识逐步丰富，在漫长的时间里，人们逐渐从超出实用性的角度去关注菊花，让它的审美价值也在这种转变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提升。现今，在国际中文教育活动中也涉及菊文化，虽然在教学层面，文化形式存在不足，但这意味着菊花的审美价值也在逐渐走出国门[20]。
4. 创新——菊花与产业
菊文化经过多年的历史沉淀，内涵丰富多彩，直到今天依然有重要的影响力。围绕菊花这一中心，将其与现代产业相结合，可以让菊文化保持蓬勃的生命力。如今，菊花的审美价值不再仅仅通过文学作品实现，而是在现代产业中迸发耀眼的光辉。
花卉产业中，菊花市场需求旺盛。农业技术的进步，人们繁育了更多不同的菊花品种，从花色到外形都各有不同，部分菊花因外形受人喜爱，有着极高的观赏价值，如看起来十分可爱的乒乓菊，人们愿意购买菊花制作插花等艺术品。有些盛产菊花的地方，如广东中山市小榄镇，被誉为“菊城”，每年都会举办菊花会，会上有各种各样的菊花，人们可以尽情欣赏。会展还会将不同的菊花组合起来做各种造型，如孔雀、龙、凤凰等。此外，菊花加工食品也在不断地创新，或作为主食，或作为点缀。其清香的风味，下火解毒的功效吸引了广大消费者。如上文提到的小榄镇创新推出的菊花双皮奶，加了糖的菊花瓣调制好味道，均匀地铺在双皮奶上，一口下去，可以同时吃到嫩滑的双皮奶和清甜的菊花瓣，口感丰富，深受当地人喜爱。受民俗习惯的影响，人们会在清明节和重阳节购买菊花。由此可见，菊花市场有很大的利润空间，人们对其的消费多出于观赏，食用的角度。在这一层面，人们对菊花的审美认识又更进一步，不仅更加注重菊花外观的美感，菊花加工品也格外注意色香味俱全。
虽然菊花的审美意义有了新的提升，但也出现了新的问题。魏晋时期，诗人描写菊花的外表，赞颂它的美丽，但在今天，大部分中国人认为黄、白菊花是丧礼用花，只有在清明节才能购买，这种观念使得这两种传统外形的菊花销量冷淡。消费者们对菊文化的认识有了偏差，大家依然知道菊花标志着坚贞不屈、清逸淡泊，但黄、白菊花似乎被排除在这种正向价值之外了。如果能转变这种消费观念，菊花产业也许会有更大的发展，其审美价值也能得到更多体现的机会。为了做到这点，商家可以扩大菊文化营销，增强菊文化精神的宣传，关注文化层面的服务，将文化注入产品当中，潜移默化地改变消费者的想法。小榄菊花会不仅能赏菊，还有吟菊、画菊、尝菊等活动，每年都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来此参加，既向民众输出了菊文化，又能推动当地经济发展，经济的发展反向作用于下一次的菊花会，工作人员不断提高置办菊花会的审美水平。同样地，商家也可以举行类似的小型活动，让文化与产业间互相推动，互相发展，这对打造民族品牌也有好处，能够对外输出中国菊文化，迈向国际。
5. 结束语
菊花的审美价值可以分为自然美、实用美、内在美。经过几千年的历史演变，菊花的审美价值不断发展，在文人雅士的笔下，审美价值从实用项转向了内在意义，逐渐形成了内涵丰富的菊文化。在对外汉语教学中，中华文化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相信始终蓬勃发展的菊文化走出国门后也依旧焕发光彩，在更大的世界里进一步发展自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