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通过对历代医家关于太溪穴记载内容的整理，从太溪穴的穴名穴义、多样穴性和功效主治进行分析，按照病因病机的不同，通过引用古籍及现代研究成果举例论证，归纳总结出其在经气阻滞、肾精失养、阴阳失衡、气机失畅和水液失调方面的广泛运用，此外还提出并探讨了太溪穴在疟疾、霍乱等传染性疾病中的特殊表现，以进一步拓展太溪穴主治范围。文章中亦指出了太溪穴主治有待证实、挖掘和探索之处，以期为临床相关实验研究提供更多思路。
Abstract: Through the compilation of the contents of the Taixi acupoint recorded by physicians in the past dynasties, the paper analyzed the naming and point meanings, the various points, and the efficacy of the Taixi acupoint. 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t 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 it summarized their wide application in the aspects of meridian Qi blockage, kidney essence deficiency, Yin and Yang imbalance, Qi movement inhibited, and body fluid imbalance by quoting ancient books and modern research results. The special performance of the Taixi acupoint in infectious diseases such as malaria and cholera is discussed to further expand the scope of the Taixi acupoint. In addition, the paper also puts forward the indications of the Taixi acupoint to be confirmed, excavated, and explored in order to provide more ideas for clinical experimental research.
1. 引言
太溪穴位于足内侧，在“足内踝后跟骨上动脉陷中”，是足少阴肾经的原穴和输穴。《普济方·针灸》言：“太溪……主疟。咳逆心闷。不得卧。呕甚热多寒少。欲闭户而处。寒足厥。足热肾胀。热病汗不出。默默嗜卧。溺黄少腹热。嗌中痛。腹胀内肿。涎下厥心痛。如锥刺其心。心痛甚者。脾心痛也。霍乱吐泄不自知。消瘅。善噫。气走咽喉而不能言。手足清。尿黄。大便难。嗌中肿痛。唾血。口中热如胶。胞中有大疝瘕积。与阴相引如痛苦穴泄上下出。胸中满痛。乳肿溃痈。咳逆上气。喉咽喝有声。厥气上支。”[1]可见其主治涵盖阴阳、寒热、虚实诸多疾患。然诸多文献对其主治记载各有异同，本文旨在通过文献古籍的发掘，总结归纳太溪穴在经气阻滞、肾精失养、阴阳失衡、气机失畅、水液失调、疟疾及霍乱等方面的作用机理，以拓展其主治范围，为临床治疗与研究提供更多的思路。
2. 定位及穴名穴义探析
太溪穴定位最早见于《灵枢·本输》“太溪，内踝之后，跟骨之上，陷中者也”。《针灸甲乙经》指出“太溪者，土也。在足内踝后跟骨上动脉陷者中，足少阴脉之所注也，为输”。《针灸大成》中亦载其定位为“内踝后五分”、“内踝下后跟骨上动脉陷中”。由此可见，古籍中所载太溪穴定位基本与现代《经络腧穴学》[2]相符，即内踝尖与跟腱之间凹陷中。从解剖来看，太溪穴处浅层布有隐神经的小腿内侧皮支和大隐静脉的属支，深层有胫神经和胫后动、静脉，这也为其近治作用提供了生理基础。
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指出“凡诸孔穴，名不徒设，皆有深意”。太溪穴穴名最早出自《灵枢·九针十二原》：“阴中之太阴，肾也。其原出于太溪。”这表明太溪穴是足少阴肾经的原穴，是肾经气血汇聚之处。《经穴解》言：“穴名太溪者，肾为人身之水……溪乃水流之处，有动脉则水之形见，故曰太溪。溪者，水之见也；太者，言其渊不测者。”[3]故本穴以“太”言其“大而深”，以“溪”象征其为源源不断、清澈流动的水源，以“太溪”二字命名，生动形象地描述出了肾经水液在此穴位汇聚成较大的溪水，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人体的肾脏和全身的功能状态。
3. 穴性分析
太溪穴是足少阴肾经之输穴、原穴，亦是回阳九针穴之一，乃人身元气旺盛与聚集之处，这也决定了其独特的穴性与主治功效。《针灸大成》提出“体重节痛刺太溪”，《难经》亦言“输主体重节痛”，输穴是经气运行的枢纽，故太溪具有疏通经络、行气止痛之功；肾藏精，主生殖，针太溪可补肾益精、滋养先天之本；原穴是脏腑原气经过与留止的部位，太溪为肾经之原穴，可滋补肾阴以降火、温补肾阳以救逆；足少阴肾经循行“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肾为气之根，主纳气，这也使太溪具有补益肺肾、纳气平喘之功；肾主水液代谢，且太溪为阴俞土穴，土能克水，因此可利水湿、调节水液代谢。
4. 主治探讨
4.1. 经气阻滞
太溪穴位于踝部，所属肾经“……起于小指之下，邪走足心，出于然谷之下，循内踝之后，别入跟中，以上踹内，出腘内廉……注胸中。”可主经络循行之痛证，这是由腧穴局部的近治作用与五输穴的远治作用所共同影响的。“腧穴所在，主治所在”，《针灸大成·玉龙歌杨氏注解》曰：“肿红腿足草鞋风，须把昆仑二穴攻，申脉太溪如再刺，神医妙诀起疲癃。”《针灸大成·杂病穴法歌》言：“两足酸麻补太溪”[4]均表明太溪穴可治疗其穴所在之足局部疾病，如足内踝肿痛、足酸麻等。“经脉所过，主治所及”，《普济方》中提到太溪穴主治“胸中满痛。乳肿溃痈。”盖因其经循行“其支者，从肺出，络心，注胸中。”故可治胸痛、乳痈等疾；肾经的经筋“其内者，着于脊”，肾经之络脉下外贯腰脊，可以太溪与飞扬配伍治“腰痛足疼步难履”；肾经“出腘内廉”，《针灸大成·肘后歌》云：“脚膝经年痛不休，内外踝边用意求，穴号昆仑并吕细，应时消散即时瘳。”[4]其治疗腰膝部疼痛亦体现了太溪可通过疏通肾经经气之阻滞以达到对肾经循行部位通络止痛的效果。因此，太溪可辨证施治配伍用于肾经气血瘀滞所致踝病、乳痈、胸痛、腰膝痛等病症。
4.2. 肾精失养
肾藏精，而《灵枢·经脉》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脑为髓聚而成，髓为肾中精气化生，故肾精失养，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由此可见凡脑髓不足之眩晕、耳鸣、头痛、默默嗜卧等疾病均可以太溪益肾填精以治之，如《类经图翼》载：“肾虚头痛，头重不举，……先以太溪主治，后随证加各穴分治之。”[5]《针灸资生经》载：“太溪、治……默默嗜卧。”[6]《针灸大成·治症总要杨氏》载：“耳内虚鸣……复刺后穴：太溪、听会、三里。”这些论述为针灸应用太溪穴治疗肾精失养所致髓海不足的相关疾患提供了丰富的理论依据及临床指导。
不通则痛，不荣亦可痛，太溪是补肾填精之要穴，可治疗经络骨髓失养之痛症[7]。《素问·脉要精微论》所提：“腰者，肾之府，转摇不能，肾将惫矣。”说明了肾虚腰痛的特点，可遵《针灸大成·治症总要杨氏》所载：“肾虚腰痛：肾俞、委中、太溪、白环俞”取穴配伍治之。《素问·痿论》载：“肾者，水脏也，今水不胜火，则骨枯而髓虚，故足不任身，发为骨痿。”骨痿发病总因肾精虚弱，骨髓乏源，骨骼失养，脆弱无力。现代医学中，嘉士健[8]采用针刺太溪、命门、大杼、足三里、阿是穴等穴治疗，可明显改善骨质疏松患者的疼痛症状。《针灸聚英》言“如全身关节疼痛不适，刺太溪可将其治愈”，亦考虑与“肾主骨髓，在体为骨”的生理功能相关，以原穴太溪补养其骨髓而止痛，但其在治疗除踝关节之外的关节疼痛的临床应用并不多见，因此具体疗效尚待进一步证实。
4.3. 阴阳失衡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阴胜则阳病……阳胜则热，阴胜则寒。”体现了阴阳失衡的病理特点，肾主一身之阴阳，太溪为阴经输穴，在五行为土，土爰稼穑，故可生化，穴性偏补，可选之疗阴虚火旺或阳虚阴寒内盛之疾。阴虚之疾如《针灸大成·肿胀门》言：“消瘅：太溪”，消瘅，即消渴病，以阴虚燥热为基本病机，肾为五脏六腑之本，故取太溪滋肾阴以养脏腑之阴而治三消。肾经“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肾主骨，齿为骨之余，取太溪滋肾阴泻肾经虚火，并生津以上承濡养咽喉，可疗咽肿、喉痹、口中如胶、牙痛等疾，如《医学入门》载：“太溪……主咽肿，呕吐口中如胶，善噫咳逆，咳嗽唾血，胁痛腹痛，癖疝瘕积聚”[9]，配伍阳溪、承浆、颊车治“下片牙疼，颊项红肿痛”。此外肾阴不足亦可引起水火不济、心火亢盛而发为溺黄，治以泻南补北法取太溪穴滋肾利水泻热，治宜以灸法引热下行。
太溪以滋肾阴为主，亦有温补肾阳之功，古籍中条文多以寒厥、寒疝、疝瘕等疾最为多见，现代研究中遗精、遗尿等症亦多选太溪治之。《灵枢·官针第七》言：“十曰阴刺，阴刺者，左右率刺之，以治寒厥，中寒厥，足踝后少阴也。”《针灸大成·阴疝小便门》载：“寒疝腹痛：阴市、太溪、肝俞。”《针灸甲乙经·水肤胀鼓胀肠覃石瘕第四》言：“胞中有大疝瘕积聚，与阴相引而痛，苦涌泄上下出，补尺泽、太溪、手阳明寸口，皆补之。”寒厥因“阳气衰于下”，寒疝为“阳虚寒凝”，疝瘕乃“寒邪与脏气相搏结聚于少腹”，三者病机均责之肾阳虚，故取原穴并回阳九针穴之一太溪回阳救逆以治之。《针灸大成·八脉图并治症穴徐氏杨氏》载有：“遗精白浊，小便频数：关元、白环俞、太溪、三阴交。”同时，现代研究亦证实太溪穴为治疗遗精的常用穴[10]。李仲[11]采用“烧山火”补法取太溪为主穴治疗小儿遗尿，有效率为96.2%。由此可见，太溪虽偏于滋肾阴，但亦可振奋元阳，肾阴虚、肾阳虚之症皆可用之。
4.4. 气机失畅
气是构成人体的最基本物质，而气的运动则称为气机。《素问·六微旨大论》言：“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故无不出入，无不升降”，由此可知气的升降出入是万物变化的根本，而一旦气的升降出入失去协调，则百病由生。肾为气之根，主纳气，故取太溪激发肾的纳气功能，可通畅气机、纳气降逆。《灵枢·五乱》就已提出：“气在于肺者，取之手太阴荥，足少阴输。”，《普济方·针灸》载太溪穴单穴可治腹胀内肿；与紫宫、玉堂配伍主治咳逆上气；配中府主治吐逆上气；配三里、太白等穴主治咳唾善噫；配大钟主治烦心满呕。此外《千金要方·肾脏脉论》云：“其足少阴之别，其病……咳唾则有血，喉鸣而喘，坐而欲起。”[12]这可见古人认为左心衰竭症状与足少阴为病密切相关，且《针灸大成·痰喘咳嗽门》载有：“唾血内损：鱼际(泻)尺泽(补)……太溪……。”为临床选取足少阴原穴太溪治疗左心衰相关症状提供了依据。由此可见，太溪主治气机升降失调之症，临床可用于咳逆、唾血、呕吐、善噫、腹胀等疾，其中尤适于如咳喘乏力、动则尤甚等上实下虚之证。
4.5. 水液失调
《素问·逆调论篇》载：“肾为水脏，主津液。”肾主水，可主持和调节人体津液代谢，通过肾蒸腾气化与抑制封藏功能发挥其津液代谢主导作用[13]。又因太溪为土穴，以土克水，更能调水液代谢失常、水湿不利之证。依据古籍总结，太溪穴可主脾湿不化，积聚于胸腹、肌肉而成水蛊、痿证之疾，又可主胃津不足、纳化失职所致咽干口渴、饥不欲食、大便秘结等症，还可主里热炽盛，火郁不出致热病汗不出之证。如《针灸大成·足少阴肾经》载：“太溪……热病汗不出，默默嗜卧，溺黄，消瘅，大便难，咽肿唾血，痃癖寒热，咳嗽不嗜食，腹胁痛，瘦脊，伤寒手足厥冷。东垣曰：治痿宜导湿热，不令湿土克肾水，其穴在太溪”。论其配伍，太溪可与鱼际合治咽燥口渴；与中渚配伍治疗咽干喉痹；与承山、照海等穴配伍治疗大便不通。
分而言之，水蛊，《圣济总录·水蛊》论曰：“水蛊之状，腹膜肿胀……此由脾肾气虚，湿气淫溢，久不瘥，则害人如蛊之毒，故谓之水蛊也。”[14]由此可知论治水蛊应健脾益肾、利湿化水，故诸多古籍皆取太溪以治疗“水蛊胸胁胀满”。热病汗不出，《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心痛论第二十》：“论曰。诸心痛者。皆少阴厥气上冲也。有热厥心痛者。身热足寒。痛甚则烦躁而吐。额自汗出。知为热也。其脉洪大……是谓热病汗不出。”[15]此病身热足寒，痛甚烦躁，脉洪大，乃一派阳气不疏达于四末的郁热之象。又因叶天士在《温热论》论曰：“热病救阴犹易，通阳最难，救阴不在血，而在津与汗，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故此病应取太溪，利水通小便，使阳气得以疏达，阴阳相交，病汗出而愈。现代应用中，一篇黄绍磊等记录的针刺治疗神经性厌食的验案中，以背俞穴配伍太溪等穴效果甚佳[16]，6个疗程后厌食症状基本消失，临床治疗不嗜食等相关疾病可供参考。王卉等取百会、四神聪配太溪等穴治疗口下颌肌张力障碍愈后佳[17]，故可以太溪穴作为辅助用穴治疗夹有湿热痹阻或津失濡养病机之痿证。
4.6. 疟疾及霍乱
疟疾，是以寒战壮热，头痛，汗出，休作有时为特征的传染性疾病。若将疟疾分为心疟，肝疟，脾疟，肺疟，肾疟六类，依《针灸大成·杂病穴法歌》云：“心疟刺神门，肝疟中封，脾疟商丘，肺疟列缺，肾疟太溪，胃疟厉兑。”可取太溪穴主治为肾疟。若按《丹溪心法·疟》：“作于子午卯酉日者，少阴疟也；寅申巳亥日者，厥阴疟也；辰戌丑未日者，太阴疟也。”[18]将疟分为少阴疟，太阴疟，厥阴疟，依《素问悬解·刺疟(六十四)》言：“足少阴之疟，令人呕吐甚，多寒热，热多寒少，欲闭户牖而处，其病难已，……刺足少阴，太溪也。”[19]亦可取太溪穴治疗少阴疟疾。盖因肾受疟，其为阴脏，元阳外散，在外表现为热多寒少，而肾为胃之关，里寒堵塞上顶于胃则呕吐甚，故取太溪平衡一身之元阴元阳。
霍乱，是由霍乱弧菌所致的烈性肠道传染病，以发热、剧烈呕吐，米泔样泄泻等临床表现为特征，其病在《景岳全书》中早有记载曰：“霍乱一证，以其上吐下泻，反复不宁而挥霍撩乱，故曰霍乱，此寒邪伤脏之病也。”[20]《普济方·针灸门》载：“太溪主……霍乱吐泄不自知。”《针灸大成·霍乱门》载：“霍乱吐泻：关冲、支沟、尺泽、三里、太白，先取太溪，后取太仓。”《针灸逢源》亦言：“霍乱……若不能吐利，邪不得出，维遏正气，关格阴阳也，至于舌卷囊缩入腹者不治，又霍乱为胃气反逆，误犯谷食米饮必死，关冲，支沟、委中、承山、三阴交、公孙、太溪、夹脊穴。”[21]因其发病以阴阳关格、胃气上逆为主要病机，故取太溪调节阴阳、纳气降逆之功以疗吐泻交作之疾。然诸多文献记载虽为太溪穴治疗疟疾、霍乱提供了充足的理论依据，但在临床上仍缺乏实践，与现代针灸穴位主治范围缩小、传染性疾病临证习惯用药而不施针等有关，导致其临床疗效无从考究。
5. 小结
综上，太溪穴为足少阴肾经之输穴、原穴，五行属土，具有通络止痛、补肾填精、滋阴养阳、纳气降逆、利水除湿等功效，通过针刺与艾灸的补泻调整太溪穴的偏性，可以实现其在多种疾病中的重要作用。然而，太溪穴在某些方面的主治仅能靠古籍文献支撑，许多功效仍缺乏足够的临床实践验证，有待进一步挖掘和探索，使其实际应用范围不断缩小，文章旨在总结概括其广泛的主治范围，为临床治疗和实验研究提供更多思路和参考依据，以丰富太溪穴的内涵并拓展其临床主治范围。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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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