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翻译是一种语际传播行为，翻译的实质性特征，是双语在交流中的意义对应转换，联想是其中一个‘在交流中的意义’”[1] (曹伟楠&钱亦斐，2021)。本文旨在从联想意义的视角出发，探析散文翻译中句法特征反映的联想意义。
“联想意义是指一个词有多个概念意义，其中的一个意义构成了我们对另一个意义的反应。根据利奇的意义七分说，联想意义是通过概念意义、内涵意义、情感意义、社会意义、反应意义以及搭配意义的调和进而表达出来的”[2] (Leech, 1974)。联想意义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显示特定语言集团的社会文化特征，所以又称为文化联想意义，其思维发散性较强，简言之，联想意义的存在使得译文的表达效果显著提升。本文以张培基先生的散文翻译为研究对象，从联想意义的视角探讨其中某些选词词汇的翻译，虽然我国多以其他视角来研究张培基先生的散文翻译，例如利用许渊冲的翻译美学、刘宓庆的翻译风格论来分析张培基先生的散文翻译[3] (刘宓庆，332)，但是从利奇提出的意义七分说中的联想意义来分析张培基先生散文翻译中的选词细节翻译，这一研究视角倒是鲜少。
2. 张培基散文翻译特点
散文是指以文字为创作、审美对象的文学艺术体裁，同时也是众多文体中最自由、最灵活的文体，其特点为形散神聚、意境深邃、语言优美等，也正是由于散文的这些特点，在翻译散文的过程中更要注意语义、文化以及情寓等多种因素突出的问题。
谈到张培基的散文翻译特点，其翻译的基本要求为文本基本意义的翻译，其中包括细节翻译和句子结构的重组。简言之，张培基先生作为一名译者，他在进行散文翻译时注重中英文字面译义和言语习惯，同时注意文体的翻译。另外，张培基先生擅长传递原文作者充沛的情感，并将其自然、流利地表达到译文当中，在尊重原文的文体特征的同时，在汉译中也尽量保留汉语的流畅性和美感，同时注重译文应保持原文的精神气息与灵魂，故其译作常以自然流畅、情深意切、行文优美为特色。
张培基先生的译作之所以能够传达原文内容，再现原文风格与特点，同时让读者身临其境，体现原作者的真情实感，其实部分原因在于张培基先生对于原文语境以及选词的把握，从而利用读者的联想激发作者的思考，因此，本文着重对张培基散文翻译词汇中存在的联想意义进行探讨。
3. 张培基散文翻译词汇中的联想意义
散文之所以称为一种特殊的文学形式，是因为其“内容之真”、“形式之散”及“意境之美”。那么张培基散文翻译中对于形式和非形式特征上的处理极其精妙，那么张培基先生在其对散文的细节翻译，即在词汇方面即词的选择、词形词性、拟声词展现了其对散文内容、形式以及意境的把握之精，其所用的语言文字则能够反映或承载其联想意义。
3.1. 词的选择反映联想意义
联想意义的最大反映载体则为译文中的词或者文字，语言文字的巧妙使用极大地影响了对译文的表达效果[4] (Hatch & Brown, 2000)。张培基先生对散文的细节翻译则是对文字的处理极为精妙，因此他所选择使用的词对于散文意境的呈现具有极大的影响。如，
例1：《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梦
小时候我有一个愿望：我愿在你的庇荫下做一世的孩子。现在只有让梦来满足这个愿望了。
When I was young, I wished I could remain a kid forever under your wing. Now I can fulfil this wish only in my dreams.
例1中，“在你的庇荫下”译为under your wing，相当于中英文之间的counterpart，在词典中，“wing”的本意是翅膀，当想到翅膀，就会联想到翅膀的这一动态场景，而在我们生活中，通常会认为翅膀是保护的一种象征，而原文的庇荫在英文中则无法给他一个对应的词汇，因此张培基先生选择“wing”进行翻译，形象地将原文中所要表达的“关心、保护”的意思表达出来，使人能身临其境，其实中文歌曲《童话》中也有类似的表达“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意同“under your protection and care”。
例2：雨声继续着，长夜在滴滴声中进行。我的心感到无比的寂寞。怎么，是屋漏么？我的脸颊湿了。
The rain continued to fall. The long night wore on amidst its dripping sound. I was seized with acute loneliness. Well, was the roof leaking? Or was it my tears that had wetted my cheeks?
例2中，“seize”的使用非常具有动态感。通过查询词典，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种释义：(of an emotion) to affect sb. Suddenly and deeply侵袭，而“seize”的概念意义则为：to take sb/sth in your hand suddenly and using force [5] (Simpson, 1991)，“seize”这一词语本身具有一种强烈的动态力量感，因此张培基先生进行翻译时必将原文中“心感到无比的寂寞”所要表达的那种内心充满孤独寂寞的情景琢磨透并将译文选词的潜层含义表达地淋漓尽致。
例3：《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路畔的蔷薇
昨晚上甜蜜的私语，今朝的冷清的露珠……我把蔷薇拿到家里来了，我想找个花瓶来供养它。
Last night’s whispers of love; this morning’s drops of cold dew…
I brought the roses home and tried to find a flower vase to keep them in.
例3中，原文“昨晚上甜蜜的私语，今朝的冷清的露珠”一句显然为并列对称结构，而张培基先生的译文为“Last night’s whispers of love; this morning’s drops of cold dew…”两个英语并列词组在结构上前后完全对称，与原文形似，并有同样言外之意，可称其为内容与形式有机结合的不可多得的一例。此外，张老对于原文“甜蜜的”的一次选词用心至深，长老将其译为“love”，割舍了文中所“有”如“甜蜜的”，在潜层语义即联想意义上实现了语言与语境上更完美的“统一”。
例4：《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背影
我那时真是太聪明过分，总觉得他说话不大漂亮，非得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
I was then such a smart aleck that I frowned upon the way father was haggling and was on the verge of chipping in a few words when the bargain was finally clinched. Getting on the train with me, he picked me a seat close to the carriage door.
在例4中，原文中的“不太漂亮”是中国人常用的一个地道表达，而如果直译，那显然是目的语读者所不能接受的，所以翻译之前很重要的一步就是清楚原文想表达的是什么。“这里的意思是说父亲讨价的方式略显笨拙，不起作用。但译文中‘旁敲侧击’也起到了一样的效果，用了‘我’的神态凸显出‘我’对父亲讨价方式的看法”[6] (朱曼华，2000)，而张老选择了“frown”来传达原文“不太漂亮”一词，这一翻译可以很容易使目的语读者意识到主人公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父亲的讨价方式，将这一场景传达的栩栩如生。
3.2. 词形词性反映联想意义
汉译英的翻译需要借助英语文字的多变性，汉英词性的转换所使用不同形态的词语不仅仅会提高表达的灵活性和丰富性，同时可以译文的情景表达效果，借助不同形态的词语可以将散文原文的情景呈现地更加真实，使读者能够联想到现实情景，进而更好地理解原文内容。如，
例5：《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背影
赏析：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的赋闲。
Between grandma’s funeral and father’s unemployment, our family was then in reduced circumstances.
在例5中，原文中的“光景惨淡”意思是如今的家庭情况不如以前，比较不景气。那么根据这个意思，翻译时可翻译成“bleak、gloomy”等直接的词汇，但张培基先生并未采用诸如此类的词汇，而是选择使用“reduced”这一词语来进行翻译，“reduced”原型为“reduce”，经词性转换为形容词，意思为“made less in size or amount or degree”，译文所表达的场景则是家庭情况在日渐衰落，这一词语的选用能够让读者很清晰地明了原文中主人公由于变卖典质而日渐衰落的家庭情况，而不是直接认为主人公家境落魄，甚是衰败。张老的这一翻译将原文内容准确地描述出来，给读者呈现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
例6：《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夕暮
母鸡们咯咯咯地叫起来了，鸡雏们也啁啁地争食起来了。
At the clucking of the hens, the chicks scrambled for the feed, chirping.
在例6中，可以看到原文中“咯咯咯地叫起来”“啁啁地争食起来”是一种动态的画面，在英汉翻译中，汉语多喜用动词、副词，故多为动态性表达，而英语多喜用名词、形容词，故多为静态性表达[7] (连淑能，133)。因此，张培基先生显然注意到英汉表达的区别，将原文中的动态性的表达使用“cluck、chirp”的“ing”形式将其转换为静态性表达，来呈现出母鸡和鸡雏们动作的一种持续性状态，可以很好地使读者想象出原文呈现的情景。
例7：《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巷
巷，是城市建筑艺术中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篇古雅冲淡的图画。
The lane in the terms of the art of urban architecture is like a piece of prose of gentle gracefulness or a painting of classic elegance and simplicity．
柯灵的《巷》作为一篇江南小巷独具诗情画意特色的散文，其难译程度可想而知。在此例中，其中“飘逸恬静”和“古雅冲淡”的确切含意不易琢磨。张老巧妙运用一对抽象词组“gentle gracefulness”和“classic elegance and simplicity”分别再现了原意(连淑能，136)，此举与上一例使用的翻译方法类似，值得注意的是，“gentle gracefulness”使原文两个并列形容词“飘逸”“恬静”转变为“定语 + 抽象名词”的形式，内容不变。把文章后面出现的词组“阴森和肃杀”译为“gloomy sternness”也是采用同一方法(朱曼华，2000)，这种方法更符合英文表达地习惯，同时有利于读者感受和想象原文所要传达的内容。
3.3. 词的搭配反映联想意义
利奇语义七分说中所提到的联想意义涉及到搭配意义，也就是说，某个词通过经常与另一词同时出现的联想，进而传递出某种意义。也就是说，这种联想意义是在具体的语境中所产生出的意义，这种搭配会增加译文的细腻性，从而提升译文的表达效果。如，
例8：《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夕暮
立在厨房门内的孩子们的母亲向门外的沙地上撒了一握米粒出来。
The kids’ mother, standing by the kitchen door, sprinkled a handful of rice onto the sandy ground in the open.
例9：《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梦
你年青的，年青的，远隔河山的姑娘哟，你的名姓我不曾知道，你恕我只能这样叫你了。
O young lady, you young lady of the distant land! Excuse me for addressing you as “young lady”, for your name is still unknown to me.
在例8和例9中，两者使用的同样的翻译方法来表达原文中的内容，原文中“门外的沙地”“远隔河山”则使用的是短语搭配“in the open”和“of the distant land”，显然，单纯地将这两者进行回译，并不能表达出原文中的意思，但是将其放入原先的语境中，则其传达出的情景显而易见，不仅符合原文的意思，而且也符合目的语读者的语言思维习惯。
3.4. 拟声词反映联想意义
拟声词是指把人、动物或自然物所发出的声音如实的加以描摹的修辞方法，无论是汉语还是英语，拟声词的使用可以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使得所要描述的场景更加栩栩如生。在张培基先生的散文翻译中，拟声词的使用也反映出了一定程度的联想意义。如，
例10：《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一)》：夕暮
草场中放牧着的几条黄牛，不时曳着悠长的鸣声，好像在叫它们的主人快来牵它们回去。
A few cows grazing on the pasture let out a long drawn-out moo now and then as if urging their master to lead them home as quickly as possible.
在例10中，原文中将黄牛哞叫的声音使用“鸣声”进行表达，“曳着悠长的鸣声”中的“曳”意思同“拖”或“拉”，结合上下文译为“let out”，意同“utter (发出)”，为英语常用成语。又“鸣声”译为“moo”，为英语拟声词，指牛的叫声，相当于汉语的“哞”。因此，张培基先生利用拟声词将原文中牛的叫声形象地描述了出来，就可以很清晰地让作者联想到“草场上几只黄牛不时地叫着，等待着主人的呼唤”这一场景，让“moo”这一词语有了更加形象地意义。
4. 结语
散文翻译词汇中的联想意义对于重现散文情景具有重要的作用，散文注重表现作者的生活感受，抒情性较强，散文作者通常依靠想象和联想，融情于景、寄情于事、寓情于物，托物言志。因此，一篇好的译文可以很好地再现原文所要呈现的情景，保留原文的风格，从而使目的语读者感受到原文所具有的“真情实感”。综上所述，张培基先生所翻译的散文在词汇的选择、词形词性、词语的固定搭配以及拟声词等细节翻译处理得十分精妙，给译文呈现出了更形象的表达效果，让目的语读者清晰地理解原文所要表达的意思，进而想象到贴切的原文场景，感受它原本的情感和魅力。因此，张培基先生散文翻译中的细节翻译能够反映出鲜明的联想意义。
利奇的语义七分说是目前影响较大的语义分类方法，对于指导译者们的翻译实践具有重要的作用，同时也可以为广大学者提供新的翻译视角。以散文翻译为例，还可以研究内涵意义、社会意义、情感意义、反应意义和搭配意义等，不同的意义视角可以挖掘出新的翻译视角，从而更好地传达散文本身所呈现的情景和文字本身具有的魅力，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中国文化的魅力传播的更加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