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是西方文学史上伟大的文人史诗，其丰富的思想内涵和独特的艺术形式使其在世界文学中占据重要地位。《失乐园》目前已形成多种汉译本，每个译本都体现了各自独特的语言风格和美学追求。随着研究的深入，对这些译本的比较分析成为理解弥尔顿作品在中国传播与接受的关键。
2. “三美论”理论概述
许渊冲的“三美论”在诗歌翻译领域具有重要影响。
具体而言，“三美”指的是形美、音美和意美。
形美：形美主要指诗句的长度整齐和对仗工整。许渊冲认为，翻译时应尽量保持原诗的形式特征，以达到视觉上的美感。
音美：音美指译文在韵律和节奏上应与原诗保持一致。许渊冲强调在翻译过程中应尽力寻找译语中的对应节奏，保留原诗的韵律美，使译文朗朗上口，具有音乐美。
意美：意美是“三美”的核心，指译文应准确传达原诗的内涵意蕴和情感。许渊冲认为，尽管文化和语言背景的差异可能导致“美”与“准”难以两全，但在翻译时应关注诗歌的深层次意境。
许渊冲说“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1]。他强调，意美是最重要的，其次是音美，最后是形美[2]。
“三美论”原本是从汉语古体诗的英译出发的，其理论应用已经在中国古典诗歌的英译中取得了显著成效。然而，在将这一理论应用于英语诗体的汉译时，尤其是在翻译英语无韵长诗方面，成效尚不显著。
英语无韵长诗的结构和语言特点与中国古典诗歌有显著不同。其往往具有自由的行文结构和丰富的节奏变化，在翻译时不仅要忠实于原诗的意境和内容，还要努力在译文中再现其节奏和韵律之美。
其次，英语无韵长诗的内容通常具有深刻的哲理和复杂的情感表达，这要求译者不仅要有扎实的语言功底，还要具备深厚的跨文化理解和审美敏感。
对于如《失乐园》这类具有重大文学价值和复杂结构的长诗，要解决其汉译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尚需更多研究。
3. 《失乐园》及其汉译本概况
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创作于1665年，共12卷，主题选自《圣经·旧约·创世纪》。诗歌主要围绕两条主线展开：一是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而被逐出伊甸园，二是撒旦起兵反叛上帝失败。这部作品不仅展现了弥尔顿的宗教思想和政治理想，还通过对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的描绘，表达了他对封建王权的强烈批判和革命激情。
在《失乐园》的汉译过程中，国内外学者付出了大量努力。目前已知的最早汉译本出现在1930年，由傅东华翻译并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虽仅完成了全诗的前六卷，但作为首个中译本，具有开创性意义。1984年，朱维之再次翻译并出版了《失乐园》，此版本被认为是国内最早一部完整的中译本。2012年，刘捷教授用七年时间完成了对《失乐园》的翻译，为新世纪最为流行的版本之一。
本文选取了这三个译本作为研究对象，因为它们分别代表了《失乐园》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翻译成果。傅东华译本作为中文首译本，开创了《失乐园》汉译的先河；朱维之译本是首部完整的全译本，为后续的翻译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刘捷的译本则是新世纪流行的版本，体现了当代翻译理论和实践的新进展。通过对这三部译本的对比分析，可以全面了解《失乐园》在汉译过程中的演变与发展。
4. “三美论”视角下三译本对比评析
4.1. 形美
在对《失乐园》三个译本的“形美”评析中，笔者将从译文形式的美感、与原文形式特征的一致性、以及译文在汉语中的美学效果进行评析。
《失乐园》卷1第27~32行：
Say first, for Heaven hides nothing from thy view
Nor the deep tract of Hell, say first what cause
Moved our grand parents in that happy state,
Favored of Heaven so highly, to fall off
From their Creator, and transgress his will
For one restraint, lords of the world besides? [3]
(Milton, J. 2011)
原文的形式有以下几个特点：
(1) 分行结构的规律性：每行长度大致相近，约十个音节，但词数有所区别，一般在5到10个词。这种结构使得诗歌在视觉上整齐有序。
(2) 跨行延续(Enjambment)：指的是一句话的意义并未在一行结束，而是延续到下一行，甚至多行。这使得诗歌在阅读时流畅连贯，具有丰富的动态感和节奏感。
如“say first what cause”一句整整延续了5行，在这5行中，跨行延续使得弥尔顿可以在不打断叙述的情况下，继续展开其复杂的叙事和描绘。
(3) 对称和重复：通过用词结构和节奏的安排，形成了一定的对称美感和重复效果。
如开头两行弥尔顿重复使用了“Say first”强调了叙述者迫切想知道的内容，即促使人类始祖堕落的原因。
以下是三个译本的对比评析：
傅译本：
请先言，——为的天上事瞒不了您的眼，
地狱深渊，您也诸事都明见，——请先言：
想吾始祖处境本安恬，
深得上天宠眷，
却缘何忽对造物主中途叛变？
他二人主宰人間，无稍缺欠，
却只因一事受拘牵，
怎便违犯上帝的心愿？[4]
(傅东华，1930)
分析：
(1) 分行数量：原文是6行英文诗，傅东华的译文则处理为8行中文诗。在行数上，译文与原文不对等。其次，傅译本各行的长度差异明显。前两行非常长，而第三行仅有7个字。这样的行长差异使得译文在形式上不够整齐。
(2) 分行原则：傅东华的译文每句独立成行，句意在行末结束。其优点是在于不打断阅读的连贯性，使读者不需要在句间寻找意义的延续，避免了跨行延续带来的语义割裂。但其不足在于与原文形式没有严格对应，导致与原文的形式对应性降低。
朱译本：
请先说，天界和地狱深渊，
在您的眼中，一切都了如指掌；
请先讲，为什么我们的始祖，
在那样的乐土，得天惠那样独厚，
除了那唯一的禁令之外，他们俩
本是世界的主宰；竟背叛而自绝于
他们的创造主？当初是谁引诱[5]
(朱维之，1984)
分析：
(1) 分行数量：在句式上由于采用偏白话文的译法，平均每句字数较之傅译本更长。原文6行的英文，朱译本中文7行，相较傅译本更与原文对应。
(2) 分行原则：尽量保留了原文的跨行延续结构，使句子的意思在多行之间展开，保留了原文的连贯性和动态感。如第5~7行。
通过这种分行结构，朱维之的译文在形式上接近了原文，保持了诗歌的整体结构和节奏。
刘译本：
首先要说说，不管上苍九天如何之高远，
地狱如何之深广，但却没有什么能逃过
你的目光；首先要说说是什么原因促使
我们的父母祖先，尘世之主，尽管生活
幸福，如此得天厚爱，然而却叛离创造
他们的上帝，违背他的意愿，就为一条[6]
(刘捷，2012)
分析：
(1) 分行数量：非常忠实于原文，每一句的长度都大致相仿，保持了诗歌的整体节奏。原文6行，译文也为6行。每行字数基本一致，句子长度均匀，使得诗歌的视觉效果和原文相符。
(2) 分行原则：在跨行延续结构上也做了很好的保留，使句意在多行展开，还原了原文的连贯性和动态感。
从形美的角度看，朱、刘译本美感较高，较好地平衡了形式美感和与原文的一致性。
4.2. 音美
许渊冲认为音美应通过双声、叠韵、押韵等手法来实现，使译文在听觉上富有感染力和美感。音美的实现要求译者在保留原文意义的基础上，充分利用目标语言的音韵特性，以达到与原文相似的听觉效果。
《失乐园》卷1第105~109行：
And shook his throne. What though the field be lost?
All is not lost; the unconquerable will,
And study of revenge, immortal hate,
And courage never to submit or yield:
And what is else not to be overcome?
(Milton, J. 2011)
这部分讲的是撒旦在地狱中对他的追随者们发表了一段激励性演讲。他承认他们失去了战场，但坚信他们的不屈意志和永不屈服的勇气依然存在。撒旦在这一段话中的表现出坚定不屈、愤怒仇恨、蔑视傲慢以及希望决心。
原文韵律存在以下特点：
(1) 五音步抑扬格(Iambic Pentameter)：《失乐园》是五音步抑扬格无韵诗体，它在英语诗中首先摆脱了近代韵脚的枷锁，恢复了英雄史诗原有的自由。
五音步抑扬格的每行诗包含十个音节，轻重音交替排列。这种结构使得诗句在朗读时有一种自然的节奏感。
(2) 重复和重音：弥尔顿在这段中多次使用重复和重音来增强情感和节奏。例如：
“the unconquerable will, /And courage never to submit or yield”
通过重复使用“and”开头的短语，弥尔顿强调了撒旦坚定不屈的精神和无畏的勇气。这种重复不仅增强了句子的韵律感，还加深了情绪感染力。
(3) 内部押韵和谐音：弥尔顿通过内部押韵和谐音来增加诗句的音乐性。如：
“What though the field be lost? All is not lost”
这里，“lost”和“not lost”之间形成了内部押韵，增强了音韵的和谐美感。
以下是三个译本的对比评析：
傅译本：
遂于天上郊原列战阵，
问他那至上威权挑衅，
使得他那宝座也遭撼震。
如今虽失利，有甚要紧？
尚未至全盘输尽：
我尚有不挠意志，深切仇心，
忿恨永难消，勇气终难冷：
这四端，岂不是至难克胜？
(傅东华，1930)
分析：
(1) 运用中文诗歌中的押韵手法：每行诗的结尾进行了押韵处理。这些押韵增强了诗歌的音乐性，朗朗上口。
(2) 运用叠韵：叠韵在诗歌中通过重复相同或相近的韵母，形成了统一的韵律感，使得句子在读起来更加流畅和谐。
如“忿恨”使用叠韵，使得愤怒和仇恨的情感在音韵上更加突出，同时与“勇气终难冷”形成对比，增强了句子的表达力。
(3) 运用四字格：如“至上威权”、“全盘输尽”、“不挠意志”、“深切仇心”等，这些四字格词语简洁凝练，每个字的发音相对短促，且多为平仄相间，音律和谐，读起来节奏明快、铿锵有力，形成了明显的音乐美感。
可以发现，傅译本通过四字格、押韵以及双声和叠韵的巧妙运用，在音美层面上增加了中文特有的音乐性和美感。
朱译本：
在天界疆场上做一次冒险的战斗，
动摇了他的宝座。我们损失了什么？
并非什么都丢光：不挠的意志、
热切的复仇心、不灭的憎恨，
以及永不屈服、永不退让的勇气，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难战胜的呢？
(朱维之，1984)
分析：
(1) 节奏感和音韵美：朱维之的译文在保持原文节奏的基础上，适当调整了句子长度和停顿，使得译文在朗读时具有一定的节奏感。
如：“不挠的意志、/热切的复仇心、不灭的憎恨，/以及永不屈服、永不退让的勇气”，这里连用“……的……”的名词结构，借助逗号和顿号，形成了明显的节奏感，同时保留了原诗的连贯性和动态感。
(2) 重复和强调：上述通过重复“不”和“永不”这样的否定词，强化了撒旦反抗上帝的坚决态度。
(3) 自然语言的流畅性与和谐性：朱维之译本采用了更符合现代汉语口语的音韵安排，其译文中的押韵和节奏与现代汉语的自然发音紧密相连，使得朗读时既流畅又具有韵味，如“热切的复仇心”、“不灭的憎恨”等。朱译本的韵律感不是通过复杂的韵脚匹配，而是通过句子内部的节奏调整和语音的轻微重复来实现的，使得文本在保持自然表述的同时，也带有一定的音乐性。
对比傅译本来看，朱译本虽然创造了一种清新自然的音美感，但这种追求自然流畅的翻译策略也使得朱译本在韵律美和节奏感上略显不足，相较于傅译本，朱译本可能不足以完全还原原诗的音韵之美。
刘译本：
在他最强大和敌对的两军间爆发，虽然
战败，又有何哉？一次败仗，并非输光；
我们不可征服的意志，深思熟虑的报复，
永世的仇恨，决不屈服或者放弃的勇气，
还有什么不可战胜。所以他的盛怒或者
(刘捷，2012)
分析：
(1) 更为现代的白话文：刘捷译本采用了和朱译本类似的汉语白话文，不过在选词上会更现代一点。没有傅译本中那种古典文言文的古雅感。与朱译本相比，虽然两者都采用了现代汉语，但刘捷译本在词汇选择和句式构造上更加贴近现代文。
(2) 注重韵脚的灵活性：
如：战败，又有何哉？一次败仗，并非输光
永世的仇恨，决不屈服或者放弃的勇气，
还有什么不可战胜。所以他的盛怒或者
刘译本的韵脚大多设置在句中，也较少使用双声、叠韵和重复等手法。由于缺少音韵上的强化，译文在表达情感时力度有所减弱。
综上，在音美层面，傅东华译本通过巧妙运用押韵、叠韵、双声和四字格等传统诗歌手法，增强了译文的音乐性和节奏感，为读者带来了丰富的听觉享受，在三种译本中表现较为出色。
4.3. 意美
许渊冲认为，意美应通过准确传达原文的思想内容、情感波动和意境美来实现，使译文在保持原文精神的同时，在目标语言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本文将从情感传达、思想表达和意境再现三个层面，分析不同译本在意美方面的表现。
《失乐园》卷5第58~65行：
And “O fair plant,” said he, “with fruit surcharged,
Deigns none to ease thy load and taste thy sweet,
Nor god, nor man; is knowledge so despised?
Or envy, or what reserve forbids to taste?
Forbid who will, none shall from me withhold
Longer thy offered good, why else set here?”
This said he paused not, but with vent’rous arm
He plucked, he tasted; me damp horror chilled
(Milton, J. 2011)
这一部分描述了夏娃的梦境，展示了她内心的挣扎和对禁果的好奇心。梦境中的撒旦化身通过美丽的言辞和引诱的行动，展现了人类在面临诱惑时的脆弱性和挣扎。这部分充分体现了弥尔顿在描写复杂心理活动方面的卓越才能，是意美分析的代表性例句。
以下是三个译本的对比评析：
傅译本：
言道，“美树啊，你这般载实过盈，
怎不肯让人来减轻你的负担，尝味你的精英？
宁对神人一般都不允？
豈智識如是被看轻？
抑或由于妒吝，或因别有居心，
故将欲染指的一齐拒擯？
我却不管谁来禁，
再阻不得我，把你这嘉惠受领，
不然时，你缘何植在此境？”
说罢，他更不思忖，
便冒险，伸臂摘来，纳诸唇吻。
(傅东华，1930)
分析：
(1) 原文中“with fruit surcharged”这里“surcharged”意味着超载或过量，傅东华选择“载实过盈”来形容树上的果实，构建了强烈的视觉画面，即一棵果实多到几乎要压弯枝桠的大树。这正好对应了智慧树的吸引力，使读者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其诱惑。
(2) 原文中“he plucked, he tasted; me damp horror chilled”这一句描述了撒旦大胆地摘取并品尝禁果，同时夏娃感到恐惧的情景。
原文的“tasted”直译为“品尝”，但傅东华译为“纳诸唇吻”，极富诗意和古典韵味。“纳诸唇吻”不是简单的“尝”，而是细腻地描述了撒旦将果实放入嘴中，亲吻和品尝的过程。这种表达突显了这个行为的禁忌性和诱惑力。
这种译法通过细腻的描绘增强了读者的感官体验，突显了撒旦在引诱夏娃时的狡猾和魅力。
(3) 但傅译本也有不足之处。如“怎不肯让人来减轻你的负担，尝味你的精英”一句。“精英”显然是为了与前一句的“盈”押韵，但其在现代汉语中通常指杰出的人物，意义与原文的“sweet”不完全对应，在意象和意义上显得牵强，可能会让现代读者误解。
朱译本：
“啊，真是美丽的树，结实累累，
竟没有神或人来尝味你的甘美，
从而减轻你的重荷？知识是那么贱？
是为嫉妒或是什么用心，禁止尝味？
不管谁禁止，都不能阻止我享受
你的盛惠，不然，为什么栽在这儿？”
他说了这话，便毫不迟疑地
伸出手去摘来尝味了。我听了
(朱维之，1984)
分析：
(1) 朱译本更强调直接的表达，少了些许傅译本的古典韵味，但更易于现代读者理解。
如：“啊，真是美丽的树，结实累累”一句话用语气词直抒胸臆。
“竟没有神或人来尝味你的甘美”一句用“甘美”一词，突出果实的美味和诱人之处，相比傅译本的“尝味你的精英”的喻体表达更为准确通顺，同样传达了诱惑的感受。
(2) 原文“Or envy…”一句通过质疑神的动机和权威，表现出撒旦的狡猾与说服力。朱译本“享受你的盛惠”一处译出了“thy offered good”的意思，同时通过“盛惠”这个词，突出了禁果的诱惑和价值感。此外，原文中的“withhold”和“good”形成了押韵。朱译本则通过“禁止尝味”和“享受你的盛惠”形成押韵，实现了对原文音韵和意境的双重再现。
(3) “is knowledge so despised?”一句的对比：
傅译本：“豈智識如是被看轻？”
朱译本：“知识是那么贱？”
原文中的“despised”意为“被轻视、被蔑视”。这个词语带有一定的贬义，但并语义不至于过分强烈。
傅译本使用“被看轻”来传达“despised”的意思。这种表达较为中性，保留了原文的意思，同时在语气上并没有过分加强贬义，较为含蓄。
朱译本使用“贱”来翻译“despised”。“贱”在现代汉语中带有很强的贬义，通常用于形容某物或某人极其低下或卑微。这个词语的情感色彩更强烈，直接传达出对知识的极端轻视。
此处笔者认为，“贱”字的使用在现代读者看来显得不够文雅，与《失乐园》的整体诗意和庄重感不符，意美效果受到了一定影响。
总结来看，相比傅译本，朱译本词句都更易读者理解，但在个别词上的选择可以进一步完善。
刘译本：
“噢，多美的树啊，”他说，“你挂果太多，
竟然没有神，没有人，一个没有，屈尊
来为你减轻一点点负担，知识就是这般
受到鄙视？对于知识，要么嫉妒，要么
限制，所以禁止品尝？谁要禁止，不管
是谁，休想再拦住我品尝你提供的美味，
否则为何种在这儿？”说完他没有踌躇，
用大胆的手臂摘过果子就吃。面对如此
(刘捷，2012)
分析：
(1) 刘译本和朱译本相似，更偏现代文风格。对撒旦的语言描绘有更浓厚的情感色彩，如第1~3行通过感叹句和反问句，直接表达了撒旦对知识和果实的渴望和不满。
(2) 在第6行中，“休想”一词是对原文“Forbid who will”的翻译，原文意为“无论谁想要禁止”。“休想”这个词语在汉语中带有强烈禁止的意味。相比“无论是谁”的直译译法，它更带有蔑视的情感，暗示着撒旦对禁令的不屑一顾，是对原文意境更好的还原。
(3) “is knowledge so despised?”一句刘捷译为：“知识就是这般受到鄙视？”
笔者认为“鄙视”在这里的翻译是最为恰当的，其语义强度适中，表达了撒旦对知识的轻蔑，但不会过于强烈到失去优雅。相比于“贱”、“鄙视”，其保留了一定的正式感。
刘译本通过现代化的语言和精妙的情感表达，传达了撒旦的狡诈与挑衅。笔者认为在意美效果上，刘译本最佳。
5. 结语
本文首先从《失乐园》汉译本的演变中窥见出不同时代对英文无韵诗体美学的理解。傅东华时期，译者更强调诗歌的工整性和对仗押韵，倾向于以传统诗词的形式再现原作，因此采用了不跨行的元曲韵文形式。随着对英文无韵诗体认识的深化，译者逐渐关注到无韵诗内在的节奏与韵律美，开始尝试在译文中保留原作的自由结构和动态流动感：朱维之采用自由诗形式；刘捷用等度诗行形式[7]。这一演变过程体现了不同时代对英文无韵诗体美学从形式到内涵、从传统到现代的理解差异。
其次本文论证了“三美论”在英语无韵长篇史诗汉译中的适用性。形美在此类作品中的适用性体现在如何处理无韵诗体的自由结构，译者可以在保留原文自由形式的同时，创造出符合汉语审美的结构。音美的适用性则体现在利用中文传统诗歌的音韵手法还原英文诗歌特有的格律构成。意美则强调忠实传达原作深刻的思想内涵和情感张力，利用特有的中文词句意象使其在汉语中焕发新的生命力。
最后本文探讨了“三美论”在英语无韵长篇史诗汉译实践中的结合方法。“三美论”不仅提供了评价译文的美学标准，更为译者提供了翻译操作路径。在无韵诗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身份需转换为创作者。在创译过程中，译者需灵活地运用多种翻译技巧[8]。通过形美、音美、意美的有机结合，译者能够在复杂的翻译过程中找到平衡，既忠实于原作，又创造出符合目标语言审美的优秀译本。